姜皎心绪有些乱,只在一瞬间,泪珠就落下,嗓音哽咽,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同没了主心骨,姜皎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紧紧攥住榴萼的手,对她大声吼道:“快去啊。”
说话的声音惊动凤仪宫中的人,蔻梢先一步跑出来,看着姜皎的模样,连忙上前,“娘娘不要如此激动,仔细伤了身子。”
姜皎捂住心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胸腔之中似是被一只大掌给攥紧,让她无法呼吸。
满脸的泪痕,姜皎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对身旁的人说:“去备轿,我要去紫宸殿。”
身旁一时没有人动,姜皎推着她们说:“快去。”
宫婢们这才去准备着,姜皎看着前头空无一人的长街,对着榴萼说:“定要将那名小太监给找出来,还有那张字条。”
若是有人存心,那张字条同小太监就是证据。
榴萼蹲个礼,“娘娘放心。”
两个贴身侍婢都不敢问,字条之中到底有什么。
软轿来的很快,心惊胆战的将姜皎小心翼翼给扶上去。
姜皎坐在软轿之中,脑海中回想的全部都是字条上写的字。
眼睫轻轻闭上,泪又不自觉的涌出。
慕姐姐没有传信来,又恰逢在这时,出现那名小太监还有字条,是不是,事情当真是如同字条之上所说。
只是,她定要同沈随砚问个清楚,问个明白。
从前两人生了许多不好的嫌隙,这些时日她也想明白许多,是她对沈随砚少了那份信任。
只是在母家同他之间,姜皎没办法那么冷静。
小腹微微抽痛,姜皎没时间去管。
她安抚着孩子,不时轻声道:“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孩子听还是她自己听的。
软轿很快就落在紫宸殿门口,先前经历过之前的事情,紫宸殿的奴才都有些醒觉。
如今他们慌乱的样子,放在姜皎的眼中全都变成欲盖弥彰。
姜皎直接朝紫宸殿中去,太监立刻扬声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里面的人听见,沈随砚将手中的笔给搁下。
倒是还有些奇怪,她为何会来。
姜皎进去,眼眶泛红,朱唇紧抿在一起,看着沈随砚的眼神,透着说不尽的失望。
沈随砚站起身,见姜皎的神情,一时顾不上其他,上前想要牵住她,却被姜皎给避开。
沈随砚的手落空,才想起,两人仍是没有和好的。
他神情淡漠,将手背在身后,“皇后来作甚,可是有什么事?”
姜皎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情绪有半分的外泄,“皇上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随砚转过身,黑眸中透着凌厉,看着姜皎的眼神有些失望,“你就是如此想朕的?”
他不知姜皎为何会有这般的言论,也不知为何,姜皎会这样想。
可是现下,两人许久未见,许久未曾说话,姜皎直接就说这样的话,当真让他寒心不已。
姜皎上前一步,腹部大的吓人。
脚步很急,沈随砚看见想要扶她一把,但是又想到什么,手硬生生背在身后。
“你如今怀着身孕,回凤仪宫去。”
姜皎没动,也没理会沈随砚的话,“皇上是不是要处斩我兄长了?”
她将在字条之上看到的话,直接问出口。
沈随砚转过身,一向冷静自持的黑眸中突然闪过一分的慌乱。
这一瞬,被姜皎给捕捉到。
若是没有此事,若是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何要慌。
姜皎不敢相信的朝后退一步,眸中掺杂着泪水,“为什么,你分明说过不会的,你说过,要等孩子生下来的。”
沈随砚见她模样,怕她摔倒,“皇后,后宫不得干政。”
姜皎一边摇头,一边朝后退,“你与我,都已经变了,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沈随砚与姜皎了。”
沈随砚黑眸紧盯着她,“你从何处知晓的?”
姜皎反问他一句,“从何处知晓的,就如此重要?”
她看着沈随砚,模样固执极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这般的事?”
沈随砚也望着姜皎,他气极笑道:“是,三日后,姜宴与宁司朔就要被朕给处死,皇后可还满意这个说法,你如今已经是朕的皇后,你母家的事,就不应该再管。”
姜皎秋眸之中的泪不断的坠下,她嗓音哽咽,难受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不是我认识的怀辞哥哥,你不是他。”
在沈随砚的注视下,姜皎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
沈随砚看见她的动作,一瞬间慌神,但是想起她的话,又止步站在原地。
姜皎身形晃动,她用手肘撑地不至摔倒。
大着肚子,她跪在沈随砚的跟前,“我求你,不要杀他们。”
若是父亲母亲,还有外祖与舅母知晓,他们该有多难过。
哪怕是流放,哪怕是去到一个旁的地方,也会比现在要好,不是吗?
沈随砚的手逐渐攥紧,看着姜皎的样子,怒火涌上心头,“如今,你还想着宁司朔?你还想着要与他如何?”
姜皎被他捏起下颌,有一些吃痛。
秋眸之中泛着盈盈的水光,春色潋滟,看上去可怜极了。
有一滴泪落在沈随砚的手心之中,灼烫他的心。
姜皎摇头苦笑一声,“皇上不也没相信过臣妾。”
沈随砚似乎是被她的泪珠给烫到,将她的下颌给甩开。
但是不想这一下动作,竟让姜皎一时间没有跪稳,显些失了重心趴在地上。
沈随砚这下十分地懊悔,想要去扶着她,但是却被姜皎给躲开。
他轻蔑说:“从前萤萤,不是还为宁司朔挑了一门上京的贵女,前两日我让段祁卿去打探,宁司朔倒是说,他愿意,你说我将贵女送下去一起陪他可好?”
姜皎不敢置信的抬头,“你疯了?”
沈随砚掀开衣袍,蹲下身,看着姜皎说:“是,朕是疯了,可都是被你给逼疯的,萤萤你可曾在乎过我。”
姜皎看着沈随砚的面容,一巴掌甩了过去。
紫宸殿之中瞬间安静下来,姜皎只觉自个的手都在发麻。
“你从前说,不会杀他们,可你如今反悔,还要牵连上其他无辜之人,沈随砚,你才是那个罪人。”
姜皎的小腹在不停抽动,她额前渗出冷汗,唇瓣逐渐变白,她忍着身下的痛将话给说完,“你想让我如何都好,我只求,你放过他们。”
说完,她再也熬不住,直接晕在沈随砚的面前。
身后站着的榴萼惊呼一声,“血,好多血。”
沈随砚猛然朝姜皎的身下看下,看见她裙摆被血给浸透,殿内全都血腥气。
手在不停的颤,沈随砚小声道:“传太医。”
然后他蹲下,大声呵斥,全然没有平日之中的冷静,“快,传太医。”
抱起姜皎,沈随砚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抱过她,只觉她比从前更瘦一些,更让人难受一些。
明明前一刻还在同自己说话,怎得现如今,就这样。
直接将姜皎给报到内室中,宫中有经验的嬷嬷道:“娘娘产子,如今只怕是不便,皇上还是将娘娘给送回凤仪宫,血腥气重莫要冲撞皇上。”
沈随砚双目都染上赤红,咬着牙说:“你们再多说一句,若是皇后有事,朕定要你们陪葬。”
嬷嬷不敢再说话,看着当今皇上,小心翼翼的捧起皇后娘娘的手,唇瓣贴在她手背之上,全是珍视的意味。
太医到得很快,稳婆也已经过来。
预防姜皎早产,这些都是提前备下的,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快。
太医走至榻前,先探了姜皎的鼻息,又把脉。
看沈随砚一直握着姜皎的手不愿松开,不得不说:“皇后娘娘如今血气攻心,但是已经到了生产之际,臣需要扎针帮皇后娘娘助产,还请皇上去外头等候。”
沈随砚似是没听见一样,榴萼红着眼眶跪在沈随砚的面前,“皇上,娘娘如今腹中怀着的是您的孩子,还请皇上让太医施针。”
她的哭声,让沈随砚渐渐缓过神。
看着床榻之上姜皎微弱的呼吸,似是一碰就要碎。
沈随砚的喉咙似是被堵住,问道:“皇后如今怎样?”
太医连忙道:“皇后娘娘已经没了气力,需熬催产药给娘娘喝下,臣再辅以施针,娘娘说不准还能平安诞下皇子。”
沈随砚咬着牙说:“不管如何,定要保住皇后的性命。”
他朝后,让开一些距离,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就在不远处,他一直盯着姜皎。
看太医为她施针,看她喝下催产药。
逐渐,床榻之上她的哭声传来,沈随砚一瞬间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姜皎只觉如同身子被撕裂一样的疼,疼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手被大掌给握住,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被一阵的疼又给夺去心智。
她的指尖嵌入沈随砚的手背中,然而沈随砚却如同感觉不到疼。
稳婆在不停道:“娘娘用些力,这样可是不成的。”
又是一阵的疼,姜皎痛呼出声。
她知晓如今沈随砚就在她的身旁,推着沈随砚道:“你走,你走。”
眼中的泪逐渐留下,她不想见到沈随砚,也不想让沈随砚看到她当下的样子。
沈随砚只觉心口之上被撕开一个口子,却固执地没有动。
姜皎拼命想将手给抽回,如此,是极为耗费体力的事。
稳婆看着他们如今的样子,十分犯难,焦急说:“皇上不若还是先去外头,娘娘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
沈随砚失魂落魄地起身,衣衫与手上还有方才姜皎的血。
他站在远处,只能听见姜皎的声音,看她手死死抓着帘帐。
一盆盆血水从他眼前被送出去,紫宸殿中一时十分紧张。
沈随砚不知自个站了多久,只知晓大抵是在半夜的时候,姜皎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稳婆都忙的满头是汗,“娘娘再使些力气,快了,马上就好。”
姜皎哭着道:“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实在太疼了。”
随后,她一声尖叫,房中瞬间有了啼哭。
稳婆开心道:“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小皇子。”
第六十二章
沈随砚听到孩子的那一声啼哭声, 脚步顿住,突然之间不敢上前。
稳婆将孩子给放在黄色缎锦中,抱至沈随砚的眼前, 满脸都是笑意地对沈随砚道喜, “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 皇后娘娘生下一名小皇子。”
沈随砚低头看着稳婆怀中抱着的孩子, 喉咙之中有些哽咽,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大掌颤抖, 将锦缎给拿开一些, 看着孩子的模样,皱皱巴巴的, 不像他与姜皎中的任何一个人。
还未说出口的话,全都憋在喉咙之中。
有宫婢慌乱的大声说:“不好了, 皇后娘娘怕是不行了。”
榴萼同蔻梢听见, 推开所有的人,走至床榻之前。
沈随砚目露赤红, 也朝床榻旁边走去。
姜皎面色惨白,出气多,进气少, 俨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沈随砚的眼尾滑过一滴泪珠, 他颤抖着握起姜皎的手,“萤萤。”
可是床榻之上无人回应他,哽了声息, 沈随砚用唇瓣贴着姜皎的手道:“你不是说, 我是个混蛋,你起来,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萤萤,你起来再看我一眼可好?”
可是姜皎的手是软的,稍有不注意,就直接滑落在床榻之上。
蔻梢在一旁无声流泪,沈随砚怒斥,“太医,太医在哪?”
太医擦着额头之上的冷汗,到床榻边。
把脉后将银针给扎进穴位之中,姜皎进气明显多一些,也比方才有力许多。
太医回禀着,“娘娘产后虚弱,心上又经历了重创,这才会一时气短,只需要好生将养,不过几日就能醒来。”
沈随砚拽着他的衣领问,“皇后要多久才能醒?”
眼中是凌厉,却也掺杂着不少沉痛。
太医慌里慌张地,连声说:“要看娘娘是不是还想要醒来,臣也定当会尽力救治,若是娘娘自个不愿在世上活下去,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娘娘。”
沈随砚的手登时放下,卸了气力。
他挥手,眉眼中全部都是倦怠。
不远处乳母抱着孩子,似是感应到母亲现下不对,孩子哭的十分大声。
沈随砚的声音在内殿之中响起,让所有人都听见,“不管用什么方法,定要保住皇后,若是皇后不醒,你们也就不必在这世间独活。”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今日之事,不准同任何人说出去,只说皇后一切安好,皇子也顺利出生,若是朕听到有任何的闲言碎语,你们可知事情后果?”
内殿之中的宫婢以及太医都跪下,“明白。”
沈随砚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没有一分想要多看他一眼的心思。
挥挥手,他对乳母道:“将小皇子抱下去,好生照顾,无事就不必送到紫宸殿了。”
乳母心中一惊,不想小皇子才出生就要同自个的母亲分离。
就连自己的父皇,也是不喜的。
她哄着怀中的孩子,福身说:“奴婢明白。”
再不想多看一眼,沈随砚转身去到床榻前。
榴萼这时哭着跪在沈随砚的面前,“还请皇上让小皇子多陪陪娘娘。”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只有她同蔻梢知晓,姜皎有多喜欢这个孩子。
声音中全是难过,看眼小皇子,榴萼说:“娘娘独自一人在凤仪宫,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同小皇子说话,她有多喜欢孩子,只有奴婢们知晓,说不准让娘娘多同小皇子在一处,能感受到小皇子的存在,娘娘兴许可以醒来的快一些。”
沈随砚听见她的话,一时怔愣在原处。
床榻之上,姜皎清瘦虚弱,如同随时都会从世上消失一样。
他不忍看到姜皎这般,如今不想让孩子在姜皎的身边也是如此。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或许一切都不会如此糟糕。
可他也期盼过孩子的到来,只是,那些都是陈年往事。
沈随砚闭上眼眸,又看着床榻上蹙着柳眉的姜皎,终是道:“一日将孩子给抱过来三次,不许太多,不许扰了皇后的清净。”
如此这般,他是想要皇后在紫宸殿住下,没有想要将姜皎给挪走的意思。
众人这才去各忙各的。
沈随砚坐在圆凳之上,身上的衣衫还没换,发髻也有些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