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后——谢晚棠【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4 23:22:30

  “我的儿,谁打了你,还打的这么狠,好大一个巴掌印。”
  “在这宫里,谁敢打我的渐儿,母妃定然不饶了她,好孩子,别怕,母妃来了,有母妃在,没人能欺负你。”
  她这一声声的,哀切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皇子被推落水被欺负了呢。
  谢期冷哼一声:“贤妃不必问大殿下,这一记耳光是我打的,你要饶不了我,现在就来吧。”
  谢朝想要先跪下请罪,然而萧直却完全没看他,此刻他的眼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谢期身上,带着几许兴味,甚至是怀念,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许贤妃和大殿下。
  贤妃没想到,谢期居然能这么猖狂,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直,却发现这人神神在在,根本就没看她,顿时心里一沉。
  “贵妃,就算你掌管六宫,手握凤印,可你还不是皇后呢,就算是皇后,也没有嫡母殴打皇子的做法,陛下就在这里,贵妃这样肆无忌惮,将陛下置于何地。”
  谢期却丝毫不慌不忙,面对着萧直跪下行礼。
  说话也是不卑不亢:“陛下,妾身的侄子被大殿下推入潭水之中,妾身的嫂子被大殿下的内侍官压制住,不让嫂嫂救我侄子,大殿下更是放出话来,说我谢家子乃是罪臣之后,死不足惜。”
  “不论妾身的父亲当初犯了多大的错,但陛下仁慈,仍旧留着我哥哥嫂嫂的爵位,谢家子并非罪臣之后,就算是罪臣之后,奴籍出身,也是大梁子民,大殿下如何残忍嗜杀,而身打了大殿下一巴掌,叫他明白道理,也问心无愧。”
  “今日不是我谢家子,若是别家大臣之子,勋贵之子,大殿下敢这么做?贤妃与其先告我的状,不如先自省己身,如何将大殿下教成这副草菅人命还不甚在意的模样!”
  她说的话掷地有声,说完便直挺挺的跪着:“妾身已经说完,若陛下觉得妾身有罪当罚,妾身绝无怨言。”
  萧直的眼睛亮的惊人,刚要说什么,大皇子便呜呜哭了出来。
  “你侄子死了又如何,你们谢家就是罪臣之后,大家都这么说,本来父皇就应该废了你,不过区区一个贵妃,也敢管本殿。”
  “父皇就窝一个儿子,等我将来继承了皇位,把你们谢家都杀了,把你扔到冷宫去,也没人敢说本……”
  萧直眯起了眼睛。
  谢期冷笑,只觉得大皇子和贤妃实在蠢钝无比。
  贤妃也吓得够呛,扑过去想要捂住大皇子的嘴,却已经太晚了。
  萧直一个眼神,就把贤妃吓得呆立在地,他语气很柔和,柔和的像是根本就没生气一样。
  “渐儿,你这么想是身边的人对你说的吗?他们还对你说了什么?”
  萧渐也有些怕萧直这个父皇,因为父皇对他其实没有怎么破格的宠爱过,一开始贤妃和他也小心谨慎,贤妃还经常告诉他,要孝顺父皇不能张扬。
  但萧直只有这一个儿子,时间已经太长了,自登基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后宫中都只有一个萧渐。
  贤妃松了警惕,宫人不敢不讨好这位皇子,就连当初盛气凌人至极的孙德妃,也对大皇子和颜悦色。
  萧渐以为萧直根本就没生气,顿时放松了许多,居然开始撒娇抱怨起来。
  “父皇,儿子只是教训一下罪臣之后,儿子没有做错,贵妃她居然打我,儿子长到这么大,没人敢打儿子呢。”
  宋贤妃心惊肉跳,怕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不过转念一想,陛下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肯定高高举起轻轻揭过。
  萧直只是轻笑一声,却不再看自己这个儿子,反而问:“谢家小公子,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脩儿只是受了寒……”
  “朕问太医,没问你,你的医术比太医更高明?”萧直瞥了一眼谢朝,谢朝顿时不说话了。
  太医拱手:“谢家小公子是受了寒,而且肺里呛了水,现在天气寒凉,就算是成年人被这么一激,怕是也要大病一场,小公子年纪太小,又受惊吓,若是能耐过这一场风寒,以后慢慢调养着就没事了,若是……”
  太医不敢再说,谢期的眼睛都酸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谢朝心如刀绞,自己的亲子,自己哪能不疼,可为了一家子的性命,他们却只能忍耐,什么都不能做。
  萧直也默然片刻,没想到情况居然这样严重。
  看了一眼垂头跪着的谢期,萧直心中微叹,他早该想到,早年谢期虽然张扬,可嫉恶如仇行事颇有侠女风范,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故意发作到这个地步。
  “朕知道了,黄存礼,把朕库房那支高丽进贡的百年老参拿来,江太医,你与太医院诸位太医全力救治谢家小公子,缺什么只管与黄存礼来要,不拘多少银钱药材,定要把谢小公子救回来。”
  此话一出,谢朝叩拜谢恩,感激涕零。
  谢期脸色却木木的,跟着行礼。
  萧直如炬的目光扫向许贤妃。
  “朕一直以为你性子是个老实谨慎的,当初才允你入宫,将皇长子交给你。”
  “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你就是这么教导你儿子的?”
  贤妃瑟瑟发抖,急忙请罪。
  大皇子不明白,不过就是推了谢脩一下,怎么就这么严重,父皇居然要罚他母妃!
  亲眼看着大皇子哭求,言语中满是对臣子性命的不在乎和对谢期的埋怨,萧直皱着眉头:“朕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你自觉是朕唯一的儿子,等朕死了就能继承皇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无天,无人管教!”
  “萧渐,你真叫朕失望。”
  他就没对这个儿子说过这种重话,大皇子都吓得呆了。
  大皇子被禁足,每日需默写药师经五遍,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都被换了一遍。
  按照萧直的说法,这种鼓动主子肆意妄为不规劝的奴才,留着也没什么用。
  而贤妃,因为教子无方,被降了位份,从四妃之末的贤妃变成九嫔之末的充媛,不仅被剥夺了大皇子的抚养权,也被禁足和光殿内,无诏不得出。
  这件事,算是落下了帷幕。
  后宫众妃还等着谢期这个贵妃吃瘪,敢对上大皇子,贵妃这回肯定要栽。
  却没想到,谢期毫发无伤,栽的却是大皇子和贤妃,不,现在就不是贤妃了,应该叫宋充媛。
  面对后宫的女人,谢期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脩儿的病也稳定了下来,但这回落水让脩儿身子比以前弱了些,只能好生将养。
  但让她最心烦意乱的,是萧直隔三差五就要来昭阳殿,面对他的所谓‘临幸’,谢期恶心透了,却还不得不摆出笑脸。
  因为脩儿这件事,萧直罚了大皇子,外头朝堂上,都要把他夸成万年难得的明君,千古一帝了。
  谢期却只觉得恶心。
  “你对朕来昭阳殿,并不喜悦?”
  萧直今日下了朝又跑来昭阳殿,谢期给他更衣,换上在内宫穿的闲服,闻言愕然:“陛下为何这么觉得,陛下能来昭阳殿,妾喜不自胜。”
  “喜不自胜?”
  萧直嗤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谢期眼中闪过一丝阴翳,这些天,他也太喜欢这种姿势了吧。
  她被掐着下巴,觉得并不舒服。
  “爱妃这副如行尸走肉的样子,真是不如那日生动,叫朕喜欢。”
  “你当日陈情之时,不是振振有词条理分明,连朕也被你说动了,为了你,渐儿也闭门思过,贤妃也处置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还用冷脸来对着朕?”
  她哪里敢有冷脸,谢期很气,却还是得低眉顺眼的说话。
  “陛下何出此言呢,是妾服侍不好吗?妾身愚钝,跟陛下喜爱的宠妃是没法比的,要陛下若是觉得妾服侍的不好,不若去其他妹妹那,周妹妹肖似先皇后,定能一解陛下对先皇后的相思之情,裴妹妹出身大族,温柔贤惠相貌丰润,也是一朵极贴心的解语花。”
  “你在吃醋吗?”
  谢期脸上无语:“妾身怎么能吃醋呢,身处后宫,又为妾妃,便要守好妾妃之德,有容人之量。”
  萧直冷哼,根本就不相信:“哼,你这副样子,只跟朕装像,分明不把朕看在眼里,整日将朕推给别的女人。”
  也就维护自己家人的时候,她迸发出一丝人气,鲜活的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遇到的她。
  现在又拿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来敷衍他!
  “别跟朕装,朕已经为了你处置了朕唯一的皇子,也降了宋氏的位份,你还要怎样?”
  她还要怎样,她还能怎样?
  谢期豁然抬起头,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发出来:“陛下真能让妾身背锅,处置大皇子和贤妃,是为了妾身?你堂堂天子,说话这样好笑!”
  “处置大皇子难道不是他对你不敬,陛下还是鼎盛之年,他就觊觎您屁股底下的龙椅,这不是你的逆鳞,如何是为了我?”
第8章 取悦
  “爱妃倒是很了解朕。”萧直的脸上,不见喜怒。
  谢期话说出口就有些懊悔,毕竟就像萧直说的,夫妻多年,她很了解这个男人,看着从容大度,实则小心眼的要命。
  若是让他不快了,当时可能不会怎么样,然而会一直记着,找到机会就会折磨你,如慢刀子割肉。
  这么多年,她早就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天之娇女,说好听些是能屈能伸,难听些是被磋磨的没了精神气。
  “陛下恕罪,妾身失言。”
  见她又恢复到那股死气沉沉,低眉顺眼的模样,萧直很不快:“别给朕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你心里怎么想的,朕可是知道的很清楚。”
  “妾身不懂陛下的意思。”
  “妾已经做到如此地步,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若是真的恭顺,就绝不会问出这种话,萧直心知肚明。
  “你别跟朕装,你以为现在还是谢大元帅权倾朝野的时候吗?现在的朝堂,是朕的天下,朕说了算,你不过是个贵妃,朕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整日跟朕哭丧着脸,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算盘?”
  是,他是皇帝,自然要谁生谁死都是他说了算。
  谢期忽然笑了笑。
  萧直心头一跳,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笑了。
  在刚入宫的时候,她很喜欢这样笑的,曾经多年前,哪怕他为了打压谢家的势力,效仿汉宣帝搞出故剑情深的典故,执意立周氏为皇后。
  谢期这样一个天之娇女不得已成了妾妃,哪怕是四妃之首的贵妃,到底也只是个妾,不是妻。
  是妾就要给皇后行大礼的,后宫这些出身名门的贵女,有哪个看得起周氏?他却硬要抬举她,立了这么个大靶子。
  可谢期不甘愿过后,却仍是对周氏恭恭敬敬,从未有半点为难。
  反而是周氏做过许多不耻之事,而他为了打压谢氏,纵容了许多。
  “妾身能有什么小算盘,妾身既没有谋算皇后之位,也没有给家人谋利,更没有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皇后去了,陛下让妾身代掌宫闱,妾身兢兢业业不敢有违也不敢逾矩,妾实在不知,在谋算什么?”
  谢期的语气中隐隐有着哀求:“妾所求的,不过是想安稳度日罢了,若是这样都要被陛下说在谋算什么,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萧直的脸更加阴沉,他被说中了心事。
  是,她现在变得如此麻木,如同一潭死水。
  你不能说她没有精心侍奉,可那双曾经明媚的如同烈火,如同夏日盛开的玫瑰般的眼睛,却毫无波澜,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里没有他,心里更没有他。
  不会揣摩他的心思,为了夺取更多的宠爱而手段尽出。
  他宠幸她,她便如同一个正常的妃嫔侍奉他,他想不起她,冷着她,她就也无所谓。
  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萧直才更加生气。
  他到底在跟谁置气?是跟谢期还是跟他自己?
  “看来是朕这阵子对你太好了。”
  萧直却不愿意在这女人面前显露弱气,恶狠狠的撂下一句。
  谢期身子抖了抖,深吸一口气:“陛下恕罪,妾身错了。”
  “你哪里错了?”
  萧直,为什么就一直不肯放过他,谢期想一口啐在他脸上,却什么都不能做。
  就像他说的,他是君,她和谢家是臣,君要臣死臣便不能不死。
  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哪里错了,只能胡乱的认错。
  “妾身……妾身不该对陛下不敬,以后妾身会更加谨言慎行,更加恭顺的服侍陛下,皇后娘娘在时,妾身已经吃了很多教训,妾不该……”
  “够了!”
  萧直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毫不客气的截断了她的话。
  谢期满脸茫然,却明白他此刻的恼怒,不论如何,她都要先请罪,于是她跪下了。
  萧直却像是看到什么不能忍受似的,不忍的偏过头,咬牙切齿,却不知对谁发火。
  “贵妃御前失仪,着禁足昭阳殿五日,静思己过,想清楚了,再来跟朕回话。”
  他看到,谢期脸上没有半点的不甘,反而恭敬的磕头谢恩,萧直就像被火烫到了眼睛,匆匆忙忙离开昭阳殿,落荒而逃。
  离开了昭阳殿,萧直走的很快,好似背后有猛兽在追他,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到面前挡住宫墙的枝条,上头露出一点鲜嫩的红色花苞,才发觉,自己走到了御花园。
  他伸出手拂了拂那花苞,低声问:“这宫里怎么还有梅花。”
  是了,他想起一桩陈年旧事来。
  黄存礼吓了一跳,忙到:“这个,可能是拾花宫人一时没察觉,是以前的种子落下发了芽,奴这就差人挖掘拔了这梅树。”
  萧直摇了摇手,抚摸着这可怜细弱的梅枝上,仅存的一点艳色。
  “朕想起来,当年周氏因为贵妃喜欢梅花,故意叫人将御花园的梅花都挖了,改种桃花和牡丹。”
  黄存礼点头:“是,皇后娘娘说桃花乃是宜室宜家之花,牡丹又为花中之王,乃是正室皇后配得上之物,便叫奴才们将御花园的梅都挖掘殆尽,改种植了这些。”
  萧直默然。
  “朕当时一心忙着在前朝跟谢觞斗,忙着拉拢朝臣,培植自己的势力,周氏派人来说的时候,朕不以为意,便允了她。”
  萧直沉默片刻,忽然改了话茬:“贵妃她,这些年也没做错什么,是不是?”
  黄存礼不敢直接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这个,奴才只知道,这些年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和昭容娘娘,别的嫔妃没有说过贵妃娘娘有什么不好。”
  “贵妃娘娘刚入宫那些年,行事虽然傲气,可对奴才们这些下人,也不曾有过为难。”
  “你倒是会给她说好话。”
  萧直轻飘飘的一句话,若是换做旁人,定要吓得够呛,但黄存礼可是陪伴了他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不理解萧直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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