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去另一侧拿酒,她微微抿唇,视线投向身侧。
宋时聿抬眼和她对上,视线温和。
舒檀问:“你...吃晚饭了吗?”
宋时聿:“还没有,一会回去吃。”
舒檀不赞同,“你才刚出院,我刚刚问了沈穗...楼上有餐厅,先吃一点吧。”
“吃不惯这里,”宋时聿笑了下,模样又恢复闲散。
他凑近舒檀,嗓音微低,“想回去吗?”
舒檀看了眼旁边正聊得畅快的几人,有些犹豫:“今天不是给米萨和你朋友接风吗...”
宋时聿笑笑:“借口而已,想聚随时可以聚。”
舒檀确实不大适应这类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所,就算孟忱为了照顾她贴心地调节了包厢内的光线,整个场合也并不喧嚣——
她在心里想了半天,感觉有些晕。
好像是刚刚喝的一小口酒起作用了。
舒檀脑海里打响警钟,有些懊恼。
她过去喝酒的经验约等于无,原不打算喝酒,没想到后面进来的女生格外热情。
舒檀脑袋发沉,许久才想起来——那似乎是孟忱的女朋友。
叫黎漾。
她对黎漾有隐约一点印象,大概是来自街道商场上的大荧幕。
对方一张面孔明艳爱笑,浅粉色酒液递过来,她到底不好意思拂对方面子,抿了一口。
好在后面沈穗坐过来,那杯酒也被拿掉。
她越回忆脑袋越晕,终于体会到那次舒远喝多了连路都走不正的状态。
纤细十指不自觉搭上宋时聿手臂,像溺水的人抓紧一根浮木。
舒檀咬了下唇瓣想清醒起来,面对宋时聿冷冷清清的视线,秀眉微蹙,一张小脸可怜兮兮。
“头晕...”
宋时聿好笑:“谁给你喝的酒?”
他把舒檀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看向另一侧已经唱嗨了的孟忱。
沈延淮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正和盛休明沈穗米萨三人打牌。
两人视线正巧对上,他似笑非笑,“先回去吧你。”
宋时聿淡淡移开视线。
问罪的打算暂且搁下,女孩已经抱着他自发把脸埋进他怀里,宋时聿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毫不费力地把人抱起来。
大概是酒精模糊了意识,舒檀变得格外粘人。
她像只小猫似的往男人怀里钻,粉嫩唇瓣间溢出几丝轻哼,纤细手臂死死抱着宋时聿的腰。
宋时聿向来八风不动、毫无一丝波澜的平静面孔僵了一瞬。
这边的动静吸引来沈穗几人的视线。
沈延淮挑着嘴角笑,沈穗善解人意:“时聿哥,上面有房间,你带嫂子先走吧。”
米萨全副精神都在牌面上,见另外三人齐齐往另一个方向看,慢半拍地也看过去。
“天,舒檀!”
他吃惊地捂住嘴。
他从没见过舒檀这样。
沈延淮就坐在他旁边,敲了敲他的牌,淡着语气提醒:“到你了。”
-
宋时聿抱着舒檀出包厢,垂眸扫了眼女孩红通通的脸颊,按下向上的电梯。
他开了套房,按铃让服务生送蜂蜜水上来。
醉了之后的舒檀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她整个人被宋时聿抱在怀里,双手环着男人的脖子,大概是觉得热,不自觉扯了扯领口。
浮砚刚建造时的定位是娱乐会所,后因环境好档次高,又有宋沈孟三家继承人经常在此谈生意坐镇,逐渐开始发展全线业务。
四层套房的住宿区做的非常精细,隔音是其一,灯光是其二。
室内套房的灯光有特殊设计,卧室更是别有洞天,无论主灯还是周围作为点缀的灯带,都隐隐透露出十足十的暧昧氛围。
宋时聿怕主灯刺眼,进来时只打开了顶部的一圈灯带。
淡淡的暖黄色灯光落在舒檀身上,本就白皙细腻的皮肤莹莹闪着细碎的光,泛出诱人色泽。
她看起来热到不行,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嘴巴小幅度下撇。
一边软绵绵轻哼,一边往宋时聿怀里钻,抬手想把毛衣脱下来。
宋时聿看了她片刻,见女孩实在难受,抬手制住了她乱动的双手。
他把舒檀调整成面对着他的姿势,一双修长大手轻易握住她脚腕,带着她绕上自己的腰。
舒檀这时候乖得可以,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顺着宋时聿的动作乖乖照做。
外面响起服务生的按铃声,宋时聿轻松把人抱起来,走出卧室。
对于醉了的舒檀来说,这是个极有安全感的姿势。
她双手环着宋时聿脖颈,脑袋埋在他颈窝处,小猫似的,无意识蹭了蹭男人颈侧。
宋时聿抚了抚她发顶,开门正打算接过蜂蜜水。
外面响起服务生恭敬的声音:“宋先生,孟总给您点了其他物品,我帮您送进来。”
宋时聿垂眸扫了眼舒檀微红的耳朵,保持大门半开的弧度没变。
良久无声,站在外面的服务生握着推车的手微紧,心中惴惴。
浮砚的老员工都知道孟家大少爷孟忱是这里的常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玩的非常花。
孟大少爷的朋友宋总却与他截然相反。
那高山白雪般的疏冷面孔,只一面便能深深印入人的脑子里。
孟忱性格随和,和谁都能聊上几句,会所里的女员工经常被他撩的脸红心跳,反观那位宋总,虽然气质闲散,看起来也随意自然,举头投足间的高高在上却毫不收敛。
他似乎有极度的洁癖,据说之前有不少人想借着倒酒服务的机会凑近,还没近身,男人只是淡淡扫来一眼,那点小心思顿时全部剖白于灯光下。
——就连黎漾那样的明星大美女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
服务生不自觉看了好几眼推车里的东西,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这都是平时孟少爷常用的,真的不是送错了吗...?
空气静的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里面蓦地传来熟悉的清淡嗓音。
“东西放在外面,你可以走了。”
真的是宋时聿!
服务生瞳孔微微放大,想起来之前同事描述的画面。
一墙之隔,她仿佛能看见男人怀里抱着女人,低声轻哄的场景。
不知道是谁,能被宋大少爷这么对待——
她眼里充满了不自觉的羡慕,最后看一眼推车,弯腰恭敬应声:“好的,有需要请随时按铃。”
-
卧室内,宋时聿又哄又抱,让舒檀喝了小半杯蜂蜜水。
女孩面色红润,唇瓣沾了水,湿润润的。
在昏黄灯光下,显现出极度暧昧的意象。
见舒檀意识有轻微清醒,宋时聿抬了抬她下巴。
“醒了?”
舒檀半张脸陷在洁白柔软的枕头里,朦朦胧胧睁眼,就见宋时聿双手撑在她两侧,居高临下地垂首与她对视。
她瞳孔微微放大,面颊很快覆上层热度,语无伦次:“我...你,”
她环视一圈,仿佛想到什么,声音越来越小:“这是哪里...”
宋时聿低笑,微微俯身,把女孩半圈在自己怀里。
他视线若有似无扫了眼身后,似乎要透过那扇门看到外面的推车。
舒檀趁这个机会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发现毛衣已经被脱了,她只穿着一件单衣。
因为仰躺的姿势,她身前弧度愈发明显,一件薄薄的单衣,几乎称得上什么作用都没有。
注意到宋时聿已经收回视线看过来,舒檀条件反射闭上眼睛,软着声音推他,“你起来...”
宋时聿纹丝不动,“闭眼干什么,睁开。”
语气淡淡,不容拒绝。
舒檀咬着唇瓣,为难地睁开眼睛。
宋时聿:“刚刚是谁抱着我不放手,嗯?”
舒檀耳根子红透了,绯红蔓延至脸颊,抿着唇瓣。
半晌,寂静一片中响起温软声音:“那你也不能...”她迟疑片刻,咬咬牙,“趁人之危。”
成语都是谁教的。
宋时聿挑眉,蓦地微微弯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
舒檀在他面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面颊发烫,小脸埋在他胸前不出声。
宋时聿抱着她走出卧室,最终停在推车旁。
“看一看。”
他扫一眼车上的各种用品,淡着语气提醒,“我如果趁人之危,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清醒吗?”
舒檀不解,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借力,微微侧身,偏头去看旁边的推车。
她一开始没认出来那些,正要问宋时聿说的是什么意思。
视线猛地在一个四方小盒子上止住——
盒面上的包装是英文,她一眼看见中间最大最明显的“SKINLESS”“ZERO”等字样,面色通红,瞬间收回了视线。
“宋...宋时聿!”
她羞恼又生气。
他怎么说得出刚才那句话!
第36章
瞿明定下的新年音乐会时间在小年。
音乐会前一天傍晚, 太阳西沉。
排练厅内,梁翊和布特利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担忧。
舒檀年少出名, 面对任何演奏邀请都面不改色。
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慈善音乐会——甚至这个音乐会的名气还没有她本身大。
已经临近七点, 她还没有结束练习的意思。
他们合作三重奏的曲目已经定好,消息传出去, 不少知名音乐厅都递来邀请,希望得到作为他们首演场地的机会。
悠扬琴响回荡在排练厅内, 舒檀原本轻缓的弹奏变得快速起来,乐声流畅而紧凑,曲子的最后一小段只用了两分钟不到。
梁翊和布特利都猜到舒檀明天要弹奏的大概率会是德彪西。
《雪上足迹》是德彪西前奏曲集中的一首,里面充斥了不少他无视教学规范创造出的和弦,雪地上的艰难跋涉被舒檀转变为轻盈的舞步。乐声止息, 两人表情几乎空白。
布特利率先开口:“舒檀...这是你明天打算弹奏的曲子吗?”
众所周知, 德彪西是浪漫、优雅的, 他的音乐让所有人沉醉其中,有一个非常通俗的特点,那就是慢。
布特利隐约有印象,舒檀前两年在巴黎弹奏过这首, 速度轻缓自然,完全贴合德彪西在乐谱前注释的说明,获得不少知名音乐家赞赏。
怎么这一次...
他心里隐隐有预感, 听见梁翊在旁边问:“决定了吗?”
布特利抬眼。
舒檀坐在钢琴前, 腰背纤薄笔直。
舞台灯光打落在她身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月光似的清辉, 显得庄重肃穆。
她看着钢琴半晌,缓缓点头。
舒檀一直是安静的, 待人接物温柔有礼,从不越界。
布特利在答应莱曼的邀请前,心里一直浮着一道悬念。
——舒檀这样循规蹈矩、从不出错,堪称演奏大师作品典范的钢琴家,会同意他们在演奏过程中做出的哪怕一丁点改变吗?
直到他看见舒檀在社交平台上公开支持米萨。
“明天弹奏的是《水中反光》。”
舒檀恬淡自然的声音传过来,布特利堪堪回神。
梁翊开起玩笑:“刚刚那首雪上足迹不像你之前的风格,也不像德彪西啊。”
舒檀笑了笑,布特利顺口接话:“他本人演奏时也没照谱弹,谁知道怎样才最像。”
他的意思是赞同舒檀加入自己的诠释和改变,梁翊自然不会误解。
他笑起来,语气也轻佻:“他就一作曲的,哪里懂钢琴演奏。”
三人走出音乐厅。
布特利后退一步,并排站在舒檀旁边,低声问:“你真的决定了吗?”
舒檀一眼看见旁边的黑色宾利。
她知道布特利是什么意思。
观众习惯经典,众多音乐家敬畏经典,打破常规需要有一定的勇气和支持。
米萨风波在前,几乎可以预见她将遭受到什么样的狂风暴雨、批评和指责。
舒檀点头:“嗯。”
她眼前蓦地浮现出刚来京城的时候。
宋时聿把钢琴买回家的那一天晚上,让她做自己。
那样闲散的语气仿佛就在耳边,清淡随意,在这一刻成为她的定心丸。
几年前悄然冒头的想法,终于被她付诸实现。
-
舒檀曾被众多知名音乐厅邀请,大约是为了不让她看低,瞿明花心思请了许多人捧场。
不仅台下黑漆漆一片全是观众,场中央摄像机高高架起,摄影师也派势十足。
舒檀面色沉静地站在幕后。
她穿一件黑色抹胸礼服,肩背线条自然流畅,气质柔和。
由上至下,脖颈到锁骨白皙一片,清透细腻。
纤细手臂垂在身侧,指尖没入礼服外的黑色薄纱。
舞台灯光偶然扫下,裙摆上闪着细碎的光,璀璨明亮而不灼眼,似夜空下的星河。
瞿明站在旁边,正要开口缓缓气氛,蓦地注意到裙子腰侧的定制标识。
A家定制稀有难求...这一条裙子,几乎有摆在外面舞台上的那架钢琴贵。
瞿明微怔,舒檀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侧眸看向他,“瞿先生,我弟弟临时过来,被拦在场外了,能不能麻烦您去接一下?”
舒远被瞿明带进场时,舒檀开始弹奏。
舞台庄重华丽,明亮灯光只为她一人照亮。
舒檀坐在钢琴前,十指落上黑白琴键。
乌黑细腻的发丝束起,脖颈纤长,几丝精心打理的碎发垂下在额前及面颊两侧,五官精致秀气。
舞台与观众席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她整个人似月光,浅淡温和。
舒远在前排vip席位坐下,听到身侧接二连三的屏息抽气声。
他向周围扫了一圈,低声问瞿明,“宋时聿没来?”
瞿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舒远眉心微皱,“宋时聿,宋家那个。”
瞿明不明白宋家那位太子爷和这场音乐会有什么应该的关系,沉稳面孔上罕见地出现茫然:“宋总...没听说他要来啊?”
舒远明白过来,低低呵了一声。
他开始赶人:“没事了,你去忙吧。”
瞿明不明不白地走了。
舒远开始专心听舒檀的演奏。
他听过不少钢琴演奏,在一众钢琴家中,总能最快且最精准的辨认出哪个是舒檀。
因为舒檀太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