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您也回到正路上。”舒檀一字一句,话语从齿缝间蹦出。
舒家几代家风清正,二叔虽然也爱玩,听说结婚后也收敛性子,她没想过父亲会这样做。
她转身就要离开。
舒父往前迈步,正要拦住她,舒远蓦然从大门口出现。
他速度极快地挡在二人之间,语气轻松,“干嘛呢爸,怎么样你也不能跟姐姐动手啊。”
舒父皱眉:“这里没你的事。”
舒檀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舒远向后喊了一句:“姐,莱曼来了,在家里等你呢。”
舒父面色难看,“莱曼教你这么做的?”
舒檀回头。
她站在门口,黑眸直视看似高大的父亲:“和老师没关系。”
“您先处理好自己的名声吧。”
父女之间总要留下最后一点脸面,舒檀沉默着转身。
她对这个四合院没有任何留恋,拉开大门往外走。
迈过门槛时,她脚步微顿。
黎羽还没走。
她站在大门口,笑意盈盈。
舒檀面无表情:“你在这里干什么。”
黎羽挑了下眉,也不介意她的冷脸,径直凑过来。
她余光隐晦地朝旁边的宾利瞥了眼,拿出当下最新款的手机,纤长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递过来。
“你以为宋时聿有多好,人家以前在国外不知道玩得多花呢,”黎羽幸灾乐祸,“人家为了糊弄长辈随意做做样子,你已经溺进去了吧舒檀。”
舒檀收紧指尖,垂眼看向手机屏幕。
背景是异国他乡的街头,修长高挑的男人单手收进裤袋,偏头看身边的女孩,笑容无奈宠溺。
那确实是宋时聿。
第43章
舒檀开门上车。
宋时聿正在开一个视频会议, 见她进来,很自然要牵她的手。
舒檀收回手放在腿上,偏头不看他。
她向前和司机说话, “回南浦吧刘叔。”
宋时聿不方便说话, 观察她神色,舒檀面色一切正常, 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会议已经到尾声,他处理完事务, 偏头要和舒檀说话,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了门边,再远一点就要坐到车外。
宋时聿好笑,“怎么了这是?”
回去和舒父谈话,还能迁怒到他身上?
舒檀单纯不想理他, 也不看他。
只说:“老师在家里等我。”
莱曼回来了?
宋时聿想她或许要和莱曼报告这段时间的经历, 起起伏伏一件件都是大事。
他语气如常, 说起晚上:“晚上想吃什么?”
舒檀心里堵得慌,哪还想得起跟他吃饭,但和老师见面更重要,她不想带着和宋时聿吵架之后的情绪见莱曼。
她摇头, 语气难得平静,甚至带一些冷漠:“舒远定了位置,给老师接风。”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接风, 莱曼一向不喜欢搞这些。
只是她想自己平静下来, 理由多的是。
宋时聿这下真正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车子停稳,舒檀很快下车。
舒远买的那套在隔栋, 她头也没回,走进单元门上去了。
宋时聿眉心微敛, 手机上电话进来。
“让你问檀檀生日想怎么办,有结果没?”是他妈妈,“要不要买个大蛋糕,檀檀喜欢吃什么,你提前列个单子给我——”
宋时聿说:“不用蛋糕,一切从简。”
这个话题昨晚刚确定下来,他也随之想起舒檀受不了时往他怀里钻,声音软绵绵的。
他喉结滚了滚,“让张姨掌勺,她口味偏清淡,不要有太辣的。”
“除大哥大嫂也不要叫太多人。”
上了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宋母想起爷爷说的,想借这个机会把舒檀介绍出去,这样看来好像还早。
她问:“之前说领证的事,怎么样了?我看你们现在相处的不错,别耽误人家。”
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时聿想到刚刚舒檀的冷淡神色,揉了揉额角,“...别操心这个。”
他皱了下眉,心情不太好,视线望向副驾旁边的格子。
烟早就戒了——知道她要来京城的时候。
宋时聿微顿,补充一句:“让爸和爷爷也别提。”
好不容易把人哄回去,他不想功亏一篑。
*
舒檀进门时,莱曼正站在落地窗前。
南浦的地理位置极好,外围造了人工湖,绿化植被点缀周围,一年四季都很美观。
舒檀喊了一声:“老师。”
莱曼转身。
这次相见和之前很不一样,两人身边都没有钢琴。
莱曼笑了下,“好久没见了。”
他对舒檀如师如父,尤其在刚刚面对了舒父的负面情绪下,舒檀上前几步,看向莱曼。
“老师...”她问,“您看到我最近两场演奏了吗?”
“看到了,”莱曼点头,毫不意外,“很精彩。”
“你迟早会这样做的。”
缓慢温和的语调抚平的舒檀轻微不安的心,她鼻尖微酸,“谢谢老师,这是您教我的。”
“我只教给你技巧,”莱曼抚过她脑后,“那些理解都是你自己的。”
舒檀微低下头。
莱曼说:“精准洗练的大师不是没有,比如米凯兰杰利,但音乐可以有很多种,艺术都是自由的。”
“你还没完全定下心?”他一眼看出舒檀的顾虑,“走出第一步,后面再难也要走下去。”
莱曼难得自我调侃:“当年我首演时可是‘骂声一片’。”
他很少提起演奏生涯前期,舒檀看过去。
“我之前还没确定收你呢,”莱曼拍拍她脑袋,笑起来,“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弹悲怆奏鸣曲吗?”
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我都不相信你能把贝多芬弹成那样。”
舒檀想到什么,敛着神色没说话。
学生长大了,很多事情要自己面对。
莱曼这次回来,一是看看舒檀的状态,二是为声乐合作。
见她点头,他把茶几上的文件递过去,“艾梅琳的学生,我记得之前见过几面?”
“他最近在找伴奏钢琴家,去试试?”
舒檀有些意外:“《冬之旅》?”
《冬之旅》和《美丽的磨坊少女》都是舒伯特的声乐套曲,周院长前几天和她说的那位男高音是美丽的磨坊少女,艾梅琳的学生是冬之旅,还都是纽西——
她问:“纽西音乐厅在准备舒伯特诞辰纪念吗?”
算算时间,好像也就是这段时间。
莱曼:“怎么了?”
舒檀:“前天和中央音乐学院的周院长在莱比锡遇见了,他说音乐厅有一位男高音最近也在找伴奏钢琴家,是...磨坊少女。”
莱曼:“......”
别以为他不知道,周崇宁一直想收舒檀做学生,这么多年了还不放弃。
莱曼笑了下,语气堪称温和:“那你打算接受哪一个邀请?”
舒檀:“......”
她好像不应该说。
半晌,舒檀正准备回答,外边传来敲门声。
彬彬有礼的三下。
莱曼:“弟弟回来了?”
他走过去开门,舒檀看过去。
是宋时聿。
莱曼有些意外,但交流中也听过他的名字。
年轻人身型很好,修长高挑,看起来斯文有礼。
两人互相知道对方,不用舒檀介绍,已经打起招呼。
他们在门口的声音不算大,舒檀听不真切。
见他们一直站在那边,难免好奇能说什么,但她一开始没去,这会也不好意思过去打断。
又过大概十分钟,舒檀的好奇心压不住了,莱曼转身叫她。
舒檀起身,应一声。
她看见宋时聿就想到上车前黎羽手里那张照片,视线换了个方向,专注看着莱曼。
莱曼示意茶几上的文件:“事情说完,我不打扰你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下次音乐会见?”
舒檀避开宋时聿直直看过来的视线,下意识要挽留,却想不到借口。
她只好和莱曼挥手,“嗯,老师再见。”
大门被关上,空气几乎在瞬间回归寂静。
舒檀当没看见宋时聿,转身,拿起茶几上的文件看。
文件第一页是艾梅琳那位学生的基本信息和近几年的歌曲风格,Kiren。
右上角附有个人照片,舒檀扫一眼。
这张照片照的应该很随意,但架不住Kiren个人风格强烈,散漫又精致的长相,浅棕色微卷发,眉眼立体深邃,鼻子很挺,瞳孔是深褐色。
舒檀多看了一眼,身后传来脚步声,腰间蓦地一紧。
她坐在茶几旁边的软凳上,前后无遮挡,正方便宋时聿把她捞进怀里。
舒檀有时候想知道宋时聿的力气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两人同居那么久,她没注意到家里有健身器材或者专门的健身房。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舒檀推他,语气平淡冷漠:“我不想跟你说话。”
这样孩子气的话也就对他发发脾气。
宋时聿没忍住笑。
舒檀眉心微蹙。
她被宋时聿抱坐在大腿上,好在今天穿的是裤子,之前又有那么多次经验——
她定神,“我认真的,宋时聿。”
宋时聿揽着她的腰,语气颇为配合:“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
舒檀偏头,抿着唇瓣不开口。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莫名可爱。
宋时聿微抬起她的下巴,黑眸含笑,“跟我说说看,我又惹你了?”
舒檀面色微红,瞪他。
每天都没个正经。
什么只对她这样,他之前留学,估计这种事情做多了,自己跟自己一笔勾销,真当什么都没发生。
舒檀越想越生气。
但这事不能只堵着她。
她挣开宋时聿的手,撑在他肩上,非常难得的居高临下模样。
“宋时聿,你之前有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
第44章
这是哪来的问题?
宋时聿眉梢微挑。
舒檀表情严肃, 他很自然地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谁跟你说这些?没有过。”
舒檀摇头,咬着唇瓣:“我不信——”
宋时聿对一切都那么熟悉,连接吻...也是。
她回想起在莱比锡的第一晚, 都不自觉心颤。
宋时聿无奈:“那要怎么办, 身边朋友都可以作证。”
已经到这个时候,没想到会被这一关卡住。
“只有你。”这话说完, 他想到什么,语气微收, 眉也敛起。
一等就是十年,宋时聿觉得这不算什么丰功伟绩,没打算让舒檀知道。
许多人将爱说的多么伟大,爱不过是自愿给予。
十年前那个身影从琴房里跑出来,莽莽撞撞栽进他怀里, 一眼定终身, 定也就定了。
没什么不好承认。
只是舒檀的性格, 不适合他将这些告诉她。
她会有压力。
这三个字听在舒檀耳朵里,比过去他说的三百个字都真心,舒檀有一点相信。
她垂眼看见宋时聿轻微滚动的喉结,不自觉伸手碰了碰。
“但是我看到一张照片——”
宋时聿握住她手腕, 呼吸微重,“什么照片?”
舒檀咬着唇瓣,“你和另一个...女生, 站在国外的街道上。”
腕间温度炙热清晰, 舒檀挣不开,心想应该把黎羽那张照片拍过来, 给宋时聿好好看看。
宋时聿眯着眼睛想想。
犄角旮旯里的事情都要被他翻出来。
也没想起自己和异性在国外的街道上有过什么交集。
他在国外的时间并不长,本科毕业后去香港读商科, 回京城接手集团。
想到什么,他眸光微暗,扣在舒檀腰间的手骤紧。
舒檀几乎撑不下去,宋时聿松开她,跌坐在沙发上还没稳下身子,他已经压下来。
“那不是我,”伴随着低哑微沉的声音,舒檀被吻住,鼻尖充满属于他的气息,存在感强烈。
宋时聿惯会亲吻,轻柔碾着她的唇瓣,中间发出细碎轻响,舌尖被勾住,舒檀躲不掉,一边喘气一边还是要问个清楚,“我...看了...就是你...”她面色通红,搂着宋时聿的脖子借力,气息不稳。
宋时聿亲她颈侧:“下次给我看看,嗯?”
他自己都没印象的事情,她比他还肯定。
他怎么整天就想着这个。
这种事情她向来占不了上风,次次由着宋时聿掌控,最后结束时狼狈的都是她,眼神涣散气息不稳都是轻的,他自己却斯文克制,分开时连衬衫都没皱一下。
温热气息打在颈侧,有阵轻微痒意,舒檀嘴巴一瘪,委屈地要掉眼泪。
掉就掉吧,她都在他面前哭那么多回了,宋时聿笑话她也认了。
照片的事还没解决,舒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大方——
泪水顺着脸颊滑到颈侧,宋时聿尝到那点味道,神色瞬间清明。
“怎么了?”他起身去看舒檀面颊,女孩却侧着头,把脸埋进沙发上的抱枕里。
只露出半只通红的耳朵。
宋时聿心头一跳,这时候什么动作都不敢做,他亲了亲舒檀的耳朵,正要哄,女孩带着轻微的哭腔,“你别碰我...”
“好好好不碰...”宋时聿立刻答应,缓声问:“怎么了宝宝?”
他把舒檀散乱在脸颊侧的发丝拨到耳后,声音很轻,“疼吗刚刚?”
他喜欢看她红着脸被亲的喘不过气,但一向有自己的衡量,不过超过那个度,要是舒檀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行让她接受,“告诉我,嗯?”
舒檀想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被他一提,面颊红的发烫。
宋时聿在床上经常叫她宝宝,但这个词也意味着他在这之前或之后一定有什么过分举动,现在是白天,还在客厅,舒檀纤瘦的肩膀下意识颤了颤,脸埋得更深,“没有,你别这么叫我...”
这都不能叫了。
宋时聿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但她没说疼,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舒檀说的照片。
宋时聿试探问:“是刚刚说的照片吗?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