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迷惑,在此留个心眼。
“你们拿到东西了吗?”顾遇看云霁寒情竟全须全尾地出来,等了半天,早已按捺不住,张口便问。
两人对视一眼,取出那黑色圆盘:“你说的是这个?”
“对对!”顾遇如释重负,刚想拿走,鬼门盘却在他指尖划过一圈,径直被带到宿萤面前。
云霁将鬼门盘和宿逢的卷轴一并递给宿萤:“这都是你父亲留下的。”
宿萤显然有些激动,认真接过卷轴,飞快读过。
这个空闲,寒情问顾遇:“那冰宫,如果没走我们那条路,会去哪里?”
云霁知道他在问扶青,赶忙来听。
顾遇皱眉,也明白寒情此问:“你说那个伤我之人?不一定,可能会从别的路绕出去,也可能会遇见机关阵法。以那人的能耐,若遇见宿先生的阵法,多半是逃不过的。”
然而寒情没有半分轻松,反而皱紧了眉。
云霁决意问问寒情:“扶青到底是……”
寒情犹豫片刻,答道:“他是所有乱子的罪魁祸首。”
“罪魁……”云霁片刻反应,登时瞪大眼睛。
那,那不就是……
“垢念的化身。”寒情切换了人格,声音低哑,“不完整的垢念。”
……
“覃师弟应该就在草木楼!”
齐飏收剑,步履匆匆地推开草木楼的大门。楼内弟子瞧见齐飏等人,皆是一愣,“掌门……”
“覃枯荣在哪?”宿萤随手拽来一个路过的弟子。
那弟子被问得没头没脑:“……啊?”
“说啊!师父和师兄在哪儿!”段子滢着急地摇晃那个弟子。
“在……哦!我刚刚看到楼主去了卜师兄那里!”弟子脱口而出。
段子滢猛地撒手,竟在楼中御剑上楼,惊起一片呼声。
宿萤、云霁、齐飏、卿照儿与柏巍紧随其后。
方才在木屋中,叫来齐飏后,顾遇告知众人他杀死柳万代孟钟、以及与覃枯荣动手的原因。不久之前,守护冰宫的顾遇突然发觉有人似乎在林中寻找什么。
起初由于他们是天雪宗门人,顾遇便没有在意。然而不久之后,顾遇偶然听到他们的目的竟是寻找宿逢留下的东西。
宿逢留下的话是让顾遇一定守护好鬼门盘。顾遇个人的理解,便是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当那三人发现他的存在、并意图除掉的时候,他没费多少力气杀死了柳万代和孟钟。却让覃枯荣跑掉,且被他拿走了一样东西。
没等齐飏震惊愤怒,木屋外突然有人着急地喊叫“师父”,齐飏出去一看,竟是气喘吁吁的柏巍和段子滢。
段子滢是覃枯荣的亲传弟子。她告诉齐飏,方才她师兄——同为覃枯荣亲传弟子的卜淼的命烛突然摇晃虚弱。但根据命烛指示的方位,卜淼就在宗门内。
段子滢联系不上覃枯荣,一时情急去寻齐飏,在玉京楼中见到了盛芳菲与柏巍。
齐飏曾与他二人透露了一些宗门内鬼的事,闻言盛芳菲立刻让柏巍带段子滢去后山找齐飏,自己则去云间楼寻卿照儿帮忙。
卿照儿推演过后,说卜淼和覃枯荣都在草木楼中。众人得信,云霁、宿萤连同顾遇一同去草木楼,其他人留在木屋,提防后山情况。
众人到卜淼房门口,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情势不等人,宿萤一剑拆了房门。段子滢看到门内景致,倒吸一口冷气。
“师兄!”
只见屋内卜淼倒在地上,覃枯荣将手放在卜淼头顶,纯白的内力不断地灌入覃枯荣体内。每灌一分,卜淼的脸色便虚弱一分,而覃枯荣周身血色便更亮一分。
繁复的阵法在门后,将二人紧紧护在其中。
云霁心头闪过疑惑,这阵法不像凭覃枯荣的修为所能布置的。
“是夜白符的符阵!”
一旁,顾遇突然拦下宿萤想要强力破阵的动作,双手贴在悬浮在空中的符文之上,片刻之间,阵法消失殆尽,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类似石头的东西落到地上。随即,顾遇突然消失在原地。
宿萤立即上前,一剑斩断覃枯荣放在卜淼头顶的手,将卜淼推至身后。
段子滢与柏巍一同接住他,云霁抢在卿照儿之前握住卜淼脉搏,往他口中塞了一枚护脉丹:“丹元受损,来人给他输内力!”
卜淼凡人之躯,若不想破坏丹元,只能由同宗者输入内力。
齐飏二话不说,一掌内力自后背拍到卜淼体内。段子滢在旁边眼圈红红地看着,柏巍轻声安慰她。
覃枯荣一手被斩,鲜血喷涌而出。而云霁与宿萤同时看到,他掉落的手,乃至整条胳膊……竟密密麻麻布满了蜘蛛一样的纹路!
这纹路她们都不陌生,正是朱湄的朱毒。
“你们……”覃枯荣此刻早已不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好脾气老头,强行略多内力导致他眼淌血泪,面色青紫,神情因疼痛与残忍变得扭曲不堪。
云霁站到宿萤身边:“你是朱湄的人?”
“朱湄?不……我是竺音大人的人!竺音大人!”覃枯荣干吼两声,恶狠狠地看着宿萤,“难怪大人不再联系过我,她知道你这个祸害要来,你这个杀千刀的祸害,我就是被你给毁了!”
“师弟!”齐飏难以置信。
覃枯荣丝毫不理会他,瞪着宿萤道:“你毁我仙路,如今又要毁我,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偏偏要挡我的路!”
“你的路?你的什么路?害人的路,助纣为虐的路!”宿萤冷哼一声,利落出剑,覃枯荣方才掠夺内力,未曾来得及吸入丹元,此刻内力紊乱,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下一口气,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云霁蹲下身:“竺音是谁?”
覃枯荣看了看云霁,发现不认识,竟吭吭哧哧笑了起来:“你也和那个丧门星有仇?帮竺音大人做事,竺音大人能、能颠覆整个三界,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已气绝身亡。
云霁看了看他身上,确实是朱毒的纹印。那种密布程度,恐怕朱毒已经渗透进他的丹元,心绪想法尽数都被控制。
然而紧接着,她又从覃枯荣身上摸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瞧是一包乱七八糟的药草药石,竟有些眼熟……
是朱氏医馆!
云霁猛地想起来,她先前在朱氏医馆看到的布包,那个医女还给过她一块药矿,正是那药矿引得她后来魔气紊乱……
那个医女莫非就是竺音?
朱氏医馆……是朱湄的朱!
想明白这些,云霁站起身:“竺音极可能是之前给我下药的人。”
宿萤登时眼神变化:“嗯?”
云霁看了看死状凄惨的覃枯荣:“这人也是糊涂,他口中的大人不过是受人驱策的,应是朱湄的手下。”
大概是意识到事情败露,覃枯荣情急之下,拼上掠夺弟子的内力,要拼命一搏。
齐飏也走过来。卜淼的内力输得差不多,接下来还要温养。
齐飏看着覃枯荣的尸首,神色灰暗,很是不可置信与难过。
“他想成仙想疯了,师兄莫要太难过。”卿照儿在他背后道。
段子滢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没办法接受师父死了以及师父要害师兄与天雪宗的事实。
宿萤的眼神晦暗,握紧了剑柄。
天雪宗之事至此结束,众人回到木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齐飏经历变故,却也一同过来,对宿萤道:“我方才听覃师弟……覃枯荣说‘竺音大人’,不知是否是巧合,有在西境的弟子曾传回消息,说西凉军中最近似乎来了个军师,是个女子,名叫竺音。”
西凉?
“西凉!”
云霁闻言思忖的同时,萧瑕突然惊叫。
众人都看向他,萧瑕一时紧张,憋了口气,小声道:“那个,阿熙哥哥和周鼎将军之前镇守西境,西境、西境不会出事吧?”
云霁姑且知道他说的是谁,还没来得及解释,顾遇坐在角落里突然出声。
“说起这个,我曾答应大昊的太子,帮他做一件事。”
萧瑕震惊:“兄长?”
众人皆摸不着头脑。顾遇和萧玘什么时候扯上关系。
顾遇举起方才破阵后他拿回的东西,是个黑色的石符,模样像是碎成一半的兵符。
“另一半夜白符遗失多年,不久前被大昊太子捡到,作为报答,我应许他一个要求。之前他因我是妖不理我,但方才,我拿回夜白符时,他突然叫我,问我可有妖兵来借。”
“妖兵?”萧瑕呆呆地重复。
顾遇指指萧瑕:“你哥大概已经叫了我好几回,只是夜白符被那老头抢去,我收不到。就在刚才,他先让我救你,我告诉他已经救了,他就换成了这个,需要的时候,皆妖兵帮西境周家军与西凉兵马相抗。还特地叮嘱我……让我救一个叫周熙的人,保他平安。”
“阿熙哥哥!他怎么了?”萧瑕顿时紧张,跑到顾遇面前。
顾遇冷冷道:“我可不知道。”
云霁皱眉,以她对萧玘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借助妖神之力统治天下的人。难不成遇到了什么事?
莫非,和竺音、朱湄有关?
以及,她还注意到了顾遇手中那石符的名字,夜白符。离愔卦文的第一字,便是夜。
加上鬼门盘,又是两个线索。
寒情看向云霁:“你要去哪里?”
喻澄则看向宿萤。
云霁与宿萤对视一眼,宿萤一点头,云霁道:“去西境。”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换地图了!!
这卷写太长啦太长啦太长啦!接下来我尽量加快节奏,我尽力!!!!!
第84章 妖邪
东宫。
偌大的正殿气氛一片凝滞,下人们敛目息声,不敢惹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生怕将这沉闷引到自己身上爆发。
“吱——”
大门推开,身姿挺拔、皮肤黝黑的青年步履匆匆,急切地向首位之人求证:“殿下,西境——”
“韦东林死了。”
萧玘几近凝滞的声音响起,周熙全身一震。
萧玘置于案上的双拳紧握,任谁都能看出他咬紧牙关之下的愤怒。
“死了?那西境那边……”
“波月、瞿安两城失守,守军逃遁。”萧玘近乎困难地说出这句话,“周家军损失惨重。”
周熙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
在皇帝下令召回周氏父子后,韦东林任平西将军,不过一月,便接连传来捷报,裕安喜气洋洋,百姓都在说韦将军骁勇善战。
萧玘闻得也是喜悦,但总隐隐有些不安。
韦东林几斤几两他很清楚。此人在北境呆了几年,却毫无作为,说是纸上谈兵并不为过。好在北境寒冷,并无外敌,才让他安稳混了几年。
西境有西凉、大邑蠢蠢欲动,周氏父子天生将才,多年培养出一支英勇善战的周家军,保全西境几十年的太平。韦东林才一上任便连连胜仗,萧玘很难不怀疑是有什么异状。
只是这些日子,首先萧瑕被劫,其次周家被软禁,萧瑨趁势将玄刀卫指挥使换成了自己的人,兵部侍郎意外被杀……桩桩件件搞得萧玘焦头烂额,便没顾得上西境情势。
结果没过多久,便传来韦东林战死、两城被夺的噩耗。
皇帝气急攻心,直接一病不起。昏迷前下口谕指派周熙回西境领兵,却依然不曾放松对周鼎将军的软禁。
周熙方才收到消息,难以置信地找萧玘确认,得到肯定的答复,登时只剩下两魂六魄。
“孤会尽力想办法,”萧玘走到周熙面前,握住他的手,“但阿熙,西境绝不可丢。”
周熙咬紧牙关。
“只要周小将军需要,南安王府的援兵随时等待派遣。”
周熙怔然抬头,惊讶地看到一明艳少女不知何时站在萧玘身旁。
“昭月郡主……”
“周小将军。”韩昭月躬身见礼,“我与殿下商议过,从南境出发有一条小路,可以最快速度直通西境。南安王府有十万兵马,必要时可解燃眉之急。”
周熙看向萧玘,见他微微点头,应是早与韩昭月达成共识。
在西境捷报传来不久,后宫贵妃便向皇帝提出为皇子娶亲之事。
贵妃乃翊王萧瑨生母,早早安排了右相汪仕之女指腹为婚,此番正式提出定下。而萧玘,则选中了南安王府昭月郡主,韩昭月。
这位昭月郡主,有南境最明媚的太阳之美名,容颜明媚绝艳,说是沉鱼落雁之姿毫不为过。且南安王膝下无子,唯有这一个女儿,众星捧月地娇宠,可以说谁娶到这位昭月郡主,便是得到了南安王的全力扶持。
然而裕安贵眷之间皆有传言,这位昭月郡主实则荒淫无度、骄纵成性,绝非良配。且南安王这几年身子每况愈下,由于并无子嗣,待他死后,南安王府也就不复存在,爵位兵权一并收回朝廷。彼时这位昭月郡主,就成了个踹不掉的臭鞋,不折不扣的累赘。
这样一位金玉其外的郡主,对于贵妃而言,实在是再适合萧玘不过了。
萧玘生母先皇后薨逝多年,后宫一切由贵妃把控。皇帝向来不关心萧玘,自然随贵妃折腾,给萧玘与韩昭月赐了婚。
萧玘不声不响地领了旨,连一向扶持他的左相都说这是一步烂棋。
然而萧玘心有成算。
一月之前,皇帝就已下旨让昭月郡主进京,自那时起,韩昭月便大致猜到了她进京的目的,于是给萧玘写了一封密信。
密信中称,南安王早已放权,如今的南安王府加上南境兵马,实际上皆是由昭月郡主一手掌控。韩昭月不在意名声,刚巧那些传言能够麻痹裕安对南安王府的提防。只是南安王身子的确不好,南安王府并无反心,为了保全性命,韩昭月急需寻找一个后路。
南安王与萧玘已故的外祖父相识,在萧玘幼时外祖父获罪赐死、母后因此悬梁后,南安王曾暗中给予萧玘保护。
信中韩昭月保证,只要萧玘给予南安王府庇护,南境二十万兵马,以及南安王府,一并由萧玘掌控。
于是萧玘趁势接旨,韩昭月即将成为太子妃。
听闻西境噩耗后,韩昭月便借故来找萧玘。反正她往日行事故作乖张,旁人只当她丢尽脸皮,也不会有所生疑。
同为将门子女,韩昭月明白西境失守对周熙的震动有多大。
周熙很快告辞。他两天后便要出发,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下人早已被遣散,萧玘回头看向韩昭月,喉头滚了滚:“我们……可能很快便要成婚。”
韩昭月一怔,略微一想:“是……”她做了一个“陛下”的口型。
萧玘有些沉重地点头:“父皇身子难有起色,之前神医已经说过,恐只剩大半年光景。这次急火攻心……若那时候,孤必要守孝三年,彼时你那边光景难料,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