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阮看着男人英挺的身影远离,皱了皱眉头,也自地上爬起。
雪山鸣依旧被困在掠神阵中没有出来,风阮看着他沉睡的容颜,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鬼君选新妃的第一关比试才艺完全说得过去,可是这第二关掠神阵中的比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如果从掠神阵中出不来,那就永远出不来了。
鬼君东方隗翰的选妃流程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风阮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雪山鸣,迈步走了出去。
她刚走到殿外,便见鲍彦一身黑衣一人站在庭院中。
见风阮出来,他才转过身来,全身上下唯一双眼睛露出来,泛着红色微光。
风阮走过去问道:“大人,你可知我家主人去了哪里?”
鲍彦眼色寡冷,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到风阮耳中,“他如今已是鬼君新妃,方才离开去为鬼君侍寝了。”
风阮:“......”
弗彻跨度真的有点大,转瞬之间从六界共主变成了新晋鬼妃......
她不自觉地拧着眉头,这人是被她刺激到,然后转身投向鬼君的帐中了么??
第78章 幽冥鬼域(9)
天上血月光芒一点点黯下来, 四下一片安静,深道石壁上的鬼火簇簇幽幽,将弗彻的银袍染上一层微红。
前方领路的鬼吏将他引到一座黑沉古殿前, 把手中的灯笼交给他, “郎君, 此处便是鬼君寝殿, 余下的路郎君请自行。”
朦胧红光照亮男人的面容, 他神情淡然,勾唇微笑道:“多谢。”
转身之际,眉眼渐染上层层阴鸷, 散发出的气息冷如薄刃,与方才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
鬼殿暗奢宽阔, 烛火幢幢,装饰奇异靡丽, 异兽金鼎中燃着甜腻的香。
弗彻踏步无声,穿过层层淡红薄纱, 在撩开最后一层时,听到内殿传来女子柔媚的声音。
“来了?”
他碰到薄纱的手指顿了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将红纱撩开。
他抬眸,将眼前活色生香的场景收入眼底。
红纱如卷铺展于地,暧昧暖光中, 那女子侧躺在床榻上以臂支颐眸中含着戏谑瞧他, 大片如玉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玲珑身躯柔弱无骨, 傲人处如山涌起, 弧线行至腰间收束,纤长的腿勾着一条同色长绫, 雪足外露,轻轻翘在床榻上晃荡。
幽冥鬼域鬼君东方隗翰。
幽冥鬼域一神一鬼君,冥夷神统管幽冥鬼域,冥夷神崇尚至高无上的神力,几乎不问鬼域诸事,域内诸事全部交由鬼君东方隗翰处理。
东方隗翰不仅有一副曼妙的身体,容颜亦如深红雪莲般妩媚绝然,她唇角绽开一丝妖娆的笑,勾魂夺魄的眸似含着无限情意,一错不错盯着弗彻瞧,“郎君是这数百年来成功自掠神阵中逃出的第一人,倒让我很是惊讶呢。”
雪白的足踏上红艳的纱,墨色的发披在身后,她慢慢向弗彻走近。
深红诡夜里像是一只吸食人精血的艳鬼。
她走过去,白腻的指自薄纱中伸出,缓缓抚上弗彻的俊脸,见男人没有丝毫躲避的样子,她又将手指放了下来,坐到一侧的桌案前勾着唇继续笑,“郎君瞧起来......不像是以往抢破头颅,要入我帐中的那些人。”
她的声音里淬了点冰,不过并不明显,淡淡点评道:“郎君可是冷漠得紧呢。”
烛火幽幽,她的模样被光芒勾勒得清晰了不少,袅袅艳香在他鼻尖浮动,弗彻眸中闪过几不可查的厌恶。
东方隗翰看着眼前身形高大气势不凡的青年,眯了眯眼睛笑问道:“郎君不愿与我共赴巫山么?愣在那里做什么,把我抱回榻上呀。”
“良宵苦短,你我该畅快消磨才是。”她舔了舔唇角,欲色更甚,指尖轻点过男人硬朗的胸腹部,“也好让我见见郎君的本事呢。”
弗彻大掌握住她在自己胸|前引诱的手指,狠狠甩到一旁,拿出一方白帕慢条斯理擦拭,再抬眸时气质裂变,眸中似含着凛冽飓风,一眼扫来,让东方隗翰瞳眸都缩了缩。
除了冥夷神,她从未见过这样气度凌厉的人。
弗彻显然是通过她的只言片语理出了自己想得到的讯息,也就不再装成谦和从容。
他周身气质变化得太快,从芝兰玉树的陌上君子骤变成凝冷如渊的阴鸷模样,东方隗翰还未反应过来,便听男人漠然开腔道:“东方隗翰,你想救他,夺人身体却从未成功过,想知道是为什么?”
东方隗翰瞳孔瞬间放大,愣了好一会儿,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的?”
弗彻墨玉般的眸看了过来,神态冷漠,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白帕随意投掷到那方桌案上,薄唇微动道:“多年来,鬼君所选鬼妃一旦进入幽冥鬼域,便再无讯息。加之方才鬼君很意外我从掠神阵中出来,不难猜到鬼君根本没有让我魂魄重归原体的意愿。”
烛火将男人的影子拉得更加修长,他立在那儿,明明身处劣势却如上位者般统筹全局的模样让东方隗翰久违地生出了警惕心理,她眉心紧皱,问出下一个问题,“你又怎知......他?”
弗彻薄唇勾了抹微嘲,对于他而言并不难猜。
六界中无论是仙君还是鬼君身边都有他的暗探,幽冥鬼域自创世之初起就从未安宁,因此他在幽冥鬼域布置的人手比之其他各界要多了一倍。眼前这位鬼君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只是从未分心注意过。
自他和风阮来到幽冥鬼域听闻鬼君要选妃起,他便想起数万年前这位鬼君是有夫君的,两人鹣鲽情深,凡是大型庆典一直都成双入对,直到一日她的夫君不知何故失踪,自此销声匿迹。
方才一看到她,他便知道东方隗翰的偏执不比他少半分。
弗彻声音平缓回答:“我怎么知道的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复活他。”
东方隗翰看着眼前气质诡谲的男人,眼角泻出了一点风情,调笑着道:“怎么?你有办法?”
语气似疑似嘲,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殷切欲|望。
见弗彻不答,她的语气明显迫切了些,“数千年前,我夫君被......神秘人废去修为逼着跳下了淬魂魔渊,躯体四分五裂,魂魄只余两魄,其余皆不知所踪。为了保留那残存的两魄,每年我都为他寻找新的躯壳。”
弗彻极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需要找到余下的几魄,可你怎么也找不到是么?”
“正是。”东方隗翰面上的魅色已经全然褪|去,溢出几分苦涩的笑来,“我找遍了淬魂魔渊的每一处,都没有他的踪迹。”
弗彻指尖递上来一枚银白的鳞片。
微红烛光中,那枚鳞片反射着微渺冷光,银光中有淡金光华流动,如星月相映,却又卷裹着一层暗夜幽邃的黑雾。
感受到鳞片不同寻常的力量,东方隗翰眸中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看着眼前的男人道:“神龙之鳞......冥夷神......你是谁?!”
弗彻闻言未语,目光雍容宁静,包含万事皆定的胜券在握,令人不敢对他产生丝毫怀疑。
气势天成,无需多加言语,他站在那,本身就是权威。
东方隗翰心中激动非常,声线已然不稳,不自觉换上了敬语,“世所罕见的神龙之鳞,追魂寻魄亦不在话下。可我夫君缺失五魂三魄,还需要七片。”
她很聪明,如今终于看出这个男人的用意,眯了眯眼道:“若我要得到龙鳞,是有条件的对吗?”
弗彻嘴角勾起,不置可否道:“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东方隗翰注视着他,“你想要什么?”
弗彻逆光而立,蒙昧的暧|昧烛光中他的神情瞧得没有那么清楚,却能让人清晰感受到男人散发出来的气势逼人,毫无暖意。
“我要你带我去驺吾兽的封印之地。”
东方隗翰这次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之色了,她方才就料到,要换取龙鳞所要做的事情定没有那么简单。
只不过......
她娇笑一声道:“阁下是龙族之人么?阁下就不怕我杀了你直接取鳞?”
她看不出这男子的真身,只是直觉这鳞片上的气息是属于他的。
弗彻似乎是从胸腔深处溢出一声嘲笑,声音像是来自暗沉深渊的恶鬼,“你只知龙鳞可以聚魂,可你知道如何将寻到的魂魄重塑于一体么?”
东方隗翰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底气,“天界锁魂印。”
男人姿态散漫,声音笃定,“没有我,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东方隗翰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事情的?我找遍了世间所有典籍,皆一无所获。毕竟魂魄往生逆行天道......”
弗彻声音里载着万年沧海桑田,声音却是轻描淡写,“不过是等得时间太久,什么方法都试了一遍。”
......
风阮被留在院中百无聊赖地等,同鲍彦大眼瞪小眼默默无言了一会儿,便坐在院中花树下阖目等待。
弗彻回到院中见到少女懒洋洋在树下小憩的模样,眸光一转,看到鲍彦不自觉余光盯着她瞧,顿时眉心皱了一皱。
听到脚步声,风阮霍然睁开了双眼,触目是弗彻银白的袍脚,她抬眸看着他,问道:“你侍寝回来了?”
弗彻闻言就气笑了,眉梢都重重跳了几下,“你很盼着我在这里做个鬼妃?”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又沉又冷,眼神轻飘飘地落到她身上,淡淡开腔道:“走吧。这么久没用膳饿了么?”
风阮莫名其妙看着他,“你我又非肉|体凡胎,怎么还会那么容易饿。”
弗彻闻言一怔,深眸暗了暗,声音里蓄着几分涩哑,“那也要休息休息再去找驺吾兽。”
风阮自地上撑起身自,站到他的身前,眉梢有些上扬,看了一眼身旁的鲍彦,压低声音道:“弗彻,你搞定鬼君了?”
“是,”他从喉骨里溢出一句话,“我又卖力,又得宠,鬼君后宫三千佳丽我最深得她心。”
男人下颌的线条硬朗分明,光线自花树碎叶间流泻下来,看得到他眉眼间阴翳如层云厚叠,偏吐言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抛开那些恩怨不谈,弗彻此刻的模样让风阮看得一呆,随即对着鲍彦笑道:“鬼妃娘娘说他饿了,劳烦大人为我们带个路?”
鬼君方才传讯来让好生对待眼前这位男子,数千年来从未有人得到过鬼君如此的青睐,于是鲍彦恭敬道:“鬼妃娘娘请跟我来。”
弗彻:“......”
还没完没了了。
第79章 一点柔情喂了狗
阴沉天幕间盘旋着张开黑色羽翼的巨鸟, 鲍彦带着两人一路行至一处鬼兵四面围守的殿前,恭敬地道:“鬼君交代您今日在此处休息,待她准备妥当了便会过来找您。”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清晨的薄雾敛着料峭的寒意, 风阮看着古朴雅致的殿院, 转首对上弗彻静默无言的眸光, 动了动唇道:“还要再休息一日么?”
“嗯。”
简简单单一个音节从男人口中发出, 夹裹着淡淡冷意。
风阮不知他在跟自己怄气什么, 看了一眼他如冰雕般冷刻的脸庞,“那我进殿再睡一觉。”
少女的素色衣衫在微风中浮动,姿态袅袅纤娥, 浑不在意地踏进了殿。
黯色沉光中,弗彻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 悄然捏紧了指骨,直至泛出青白之色。
无论何时何地, 她都没有在意过他。
......
风阮的体力在弗彻的梦中被挥霍了个干净,一从危局中出来,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断裂,困乏上涌。
她随意寻了个偏殿,踢掉鞋子把自己埋进被褥,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溜走,弗彻进来时踏地无声。
少女闭眸安睡的模样一如既往的乖巧安静, 暗色的光打在她柔和的脸上, 浓密微卷的睫毛铺开一道扇影,从额骨直至整个下颌的线条流畅天成, 整张小脸都发着玉色的光。
弗彻敛了周身外散的气息, 隔着一丈距离,垂眸静静盯了她半晌, 无声哂笑了一下。
当真是心地宁静成大道。
须臾,他唇角勾起一抹阴柔的笑,心底又泛上来点恶劣的心思。
他悄无声息凑近了她些,伸出手指捏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她鼻尖挠了挠。
几乎是同一时间,风阮就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显然有点诧异。
她静了一下,拍开弗彻的手,拧着眉头问道:“你想干什么?”
弗彻深眸暗了暗,灼热呼吸洒到她面上,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说我想干什么?”
男人面容轻佻,戏谑的眸光从上到下逡巡了一遍她,优雅笑说荤话:“让干么?”
风阮几乎瞬间就自床上坐了起来,只是还未来及说话身前这人身体就远离了。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挡住窗棱处透过来的暗沉光线,明暗交错的俊脸神色寡淡,“睡够了就起来用膳吃药。”
风阮一怔,她以为他恶狠狠过来耍一番威风是为平复他心中的不忿,没想到真实目的是让她醒来用膳。
见少女愣在那里,弗彻胸臆间的那股气不知怎么又翻涌了上来,他长腿迈出几步,长臂一勾,轻轻巧巧将少女抱在了怀中。
风阮挣扎,他的手臂就更加用力,无声的较量中,还是风阮先败下阵来。
她垂了垂眸,给他抱一下也没什么,何必那么矫情。
见她乖巧安分了些,弗彻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行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主殿,将怀中人小心放到地面上,挪开一个木凳,示意她坐下。
桌案上四菜一汤,热汤底下还放置着一个古铜色小火炉,以至于汤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鲜香四溢。
风阮从善如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肉放到嘴里慢慢嚼。
男人拿起白色汤匙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拖着小碗。
风阮接过,道了声谢,拿着小碗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弗彻双眸紧锁着少女的神情,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见她喝了几口,很随意地问道:“怎么样?好喝么?”
风阮道:“好喝。”
她放下小碗,看着他道:“你做的?”
虽是问句,却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弗彻闻言难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缓缓“嗯”了一声。
风阮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道了声谢之后,两人便再也无话。
就算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小口小口用膳,他心中也升上来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
弗彻见她快要用完,开口说道:“坐在这里别动,我去把药端过来。”
见弗彻离开,风阮慢慢放下筷子,眸光也一寸寸暗了下去,大殿里只余下热汤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只不过这安静没一会儿,殿门处便传来一声娇笑。
来人红衣如火,面容妩媚精致,笼着一条长长的淡红披肩,大片裸露出来的胸|前隐隐可见盛放的曼陀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