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比不笑还要渗人。
“阮阮,我当年教过你的可不只有这些......”男人将语速压得极慢,迫人的危险之意渐渡到风阮周身,“还有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学得还不够。”
风阮并没有被他的话语威慑到,淡淡问他,“弗彻,你想做什么?用下一个‘却流’来威胁我?这世上我在乎的东西不多,所有我重视的人都在神域,今日我回去之后,神域大门将永世不再开放。”
所有重视的人都在神域......
神域大门将永世不再开放......
方才被玄姬扰乱的黑暗念头再一次泣血而出,胸腔出龙丹所在的位置冥夷神力四涌而出,随着一声低沉的嘲笑,他禁锢住了少女的腰肢。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男人倾身咬住了少女的红|唇。
她说这么多话,不就是来激他的么?
几乎一瞬间,风阮便动用了本源之力来御敌,却没想到他身上的冥夷神力竟可与创世神力抗衡,两股神力僵持不下,便唯余体力上的较量。
男人的力气明显比少女要大上很多,他逆着她外放在周身的神力,撬开她的唇舌,舌尖钻了进去。
他的唇舌恶劣地在风阮口中翻云覆雨,搅弄起一片潮涌,一步步攻城略地不放过她唇中每一寸领土,势必让她沾染上他的味道,简直肆意的无法无天。
这般交缠风阮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迫软了下去,被男人在唇中的兴风作浪激得头皮发麻,眼尾余光看到众仙吃惊的神色,又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眸中涌现的血色缠雾,再也不顾自己的舌会不会被咬到,牙关上下一合,就要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男人却看中了她的心思,极快得从少女口中刹车,念念不舍地退出去,随后却被少女抬起的膝盖狠狠击中了下身某处。
他的脸迅速一白,俊美的五官绞紧,外溢的神力收回体内。
弗彻忍着这般极致的、不可言说的痛苦,双掌还是紧箍着少女的双肩不肯撒手。
风阮冷冷一笑,轻而易举甩开他的双臂,看着男人紧紧拧在一处的眉头,道:“弗彻,你不要脸的?”
尽管被少女抬腿踢到的某处疼痛憋闷尖锐又持久,弗彻苍白的面容上还漫着恶劣的笑意,“朕的颜面早被你霍霍光了,哪里还有颜面?”
风阮抿了抿唇,对厚颜无耻之人多说一句都是对时间的浪费,她转身走向殿门。
殿门大开,耀目的白光自门外争先恐后将少女的身影吞噬,男人看得深瞳重重缩起。
绝对不能让她回神域,届时自己将再也没有机会。
弗彻眼神晦暗,簇簇火苗燃在其中,仿若以燎原之势席卷到少女身后。
他森冷高大的身体被光芒扯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黑影之上似乎长出暗黑羽翼,吐出的话将本已身在光明的少女迅速溺在他的黑暗王国之中。
“神主大人,朕知道你打得是日后寻机再来找聚魂鼎的念头,所以,你今日若敢走出三十三重天一步,朕便毁了聚魂鼎。”
第104章 执着
少女缥缈的身形停滞在光明中, 回眸看他时眼神里带了点狠意。
弗彻见状勾了勾嘴角,将悬起来的心放下,施施然伸出手掌时无边黑暗溢出, 他呈一种邀请的姿势, 道:“阮阮, 回来。”
风阮默了一瞬, 才一步步走回去, 在他面前站定。
她看着男人好看的眉眼,缓缓扬起一抹微笑,一如初见时那样明媚的模样。
弗彻看得微怔。
随后, “啪!”的一声响彻整间大殿。
“帝君!”几乎一瞬间,众人便异口同声道。
这不是风阮第一次在诸人面前落他的面子,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巴掌她贯注了很大的力气, 掌心都被这力道反震得发麻发红。
“帝君,你果然不挨巴掌心里就不舒坦。”
弗彻俊脸上少女的五指印迹明显, 本苍白的面容上迅速泛起一层薄红,他毫不在意笑笑,看着少女明艳的眉眼道:“是啊,不舒坦。”
她动怒的模样如此富有生气,仿佛时光重回当年, 她不曾被他磨灭所有棱角, 鲜活天真得令人心折。
风阮轻嗤一声,他这个人本来就有点变态的成分, 脑海中的想法同他本身某些行为根本不能已常人度之。
“阮阮不愿与朕在诸位君主面前做戏, 朕也不勉强,只是如今朕巴掌也挨了, 却流也任你救走......”弗彻扯着薄唇道,“你也该让朕得一二分好处了,不是么?”
他偏执的模样风阮已见怪不怪,在与弗彻的数次对抗中,她已经逐渐摸出这个男人出棋的手法,他对于要得到的事物,出手绝对果断狠辣,只要确保他想要的能顺利到手,他的底线又会无限拉低。
譬如他要得到她,只要她还在他的势力范围内,给他多少个大耳瓜子他都能微笑以对。
当年他杀到九重天取聚魂鼎是做什么?聚魂之法真的如幽冥鬼君所言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知晓么?
风阮脑海中百转千回,思路清晰地剖析着目前处境,即便回到了神域,也免不了再来帝宫查探,他愿意开口就好说,若他不愿......
他有无数理由威胁她,但仔细想想,自己这边并没有什么筹码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聚魂鼎。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用聚魂鼎这件上古法器来掣肘她的确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用几百年时光来换取聚魂鼎,来换取风灵和姜澄泽复生的机会,值得么?
心中那个答案异常坚定,自然值得。
她可以为世人陨灭,如今寿数绵长无极,舍弃几百年自由来换取聚魂鼎以及救活他们的方法,她愿意。
无论她是南诏公主还是神域神主,都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如今六界太平,她心中只余下这一个执念。
或许不须几百年,她也能探查出聚魂鼎到底在哪儿。
少女的心思百转千回,弗彻看在眼中,手指摩挲着那方纹经扳指,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风阮敛下眉眼中的思绪,抬眸时对着弗彻道:“我不明白,你费尽周折自九重天拿到聚魂鼎是为了做什么。如果你要复活什么人,如今一万年已过,还没有成功么?如果聚魂鼎聚魂需要这么长时间的话,我耽搁几百年的时间等聚魂鼎归我所用并不划算,所以我希望帝君能一次性将聚魂鼎之事说个明白,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给我。”
少女讨价还价的模样认真又倔强,她对着故人的执着比他想得还要深上许多,弗彻停下摩挲着纹经扳指的手指,柔声道:“快了,不超过一百年,聚魂鼎和你要的......朕都会还给你。”
他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她要的不就是聚魂鼎么,并没有要他别的东西。
男人深眸紧锁着少女玲珑眉眼,语气里夹杂着微末的紧张,说出来的话也磕磕巴巴,“如果......如果朕能将曾经欠下的都还给你,阮阮......阮阮能不能......原谅朕?”
他舍弃半身寿数逆天改命去重渡当年战乱中所有的黎民百姓,又以全身龙鳞为引重聚她故友魂魄,用龙丹本源封印当年墟空撕裂时欲要趁乱祸世的冥夷神核,如今风灵只余一魄未全,而姜澄泽还差微末碎魂,他马上就可以将他们还给她。
如今只余当年他欺骗她、强|暴她还无法偿还,他也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偿还......或许,只能用这条命么。
左右命数已过大半,今生只余几百年的时光,理智告之他不要一错再错,可身体无法违抗本能的欲|望,禁锢她实在不该,可他根本舍不掉最后百年的一晌贪欢。
风阮看着男人略带紧张的眉眼,好笑道:“帝君,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在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身不由己,他当年为复仇伤害的生灵,她不配来断决原不原谅。若单论他对于她的伤害......
这场长达两世的爱恨于她而言,便如舟行于孽缘滔海,卷起半丈荒唐,任她苌弘碧血破逆浪,犹逃不脱他布下的万顷迷障。
过去的风阮早就死了,她也没有资格替她去原谅他。
若说如今的风阮......
早已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她心底贮存大善大美,却也并不慈悲,但也不是一个耽于嗔恨的人,更知道从某种程度上讲,原谅他也是放过自己。
弗彻看着她冷清脱尘的面容,寥寥笑了一声,走上前将她拥在怀中,一点点加深这个拥抱。
温暖过他的小公主再也找不见......真的再也找不见了啊。
再也找不见来时的道路,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残忍的么?
他眼中有碎星,而她看不到男人眼中的支离破碎。
她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风阮被这个怀抱箍得有点紧,她淡淡道:“帝君,我不会走,你不必如此。”
她不会走,要走的人是他。
弗彻松开少女的身体,任由她的身影再次被殿门处的光明吞噬。
简今歌看看着帝君这副模样,踌躇了一瞬还是想要张口再论北幽四海之事,被玄姬按住了手。
她看向玄姬,玄姬对她摇了摇头。
玄姬在心底叹了口气,鲛君若是这个时候去惹弗彻,无疑是找死。
玄姬身为帝君麾下十二星君之首,在六界地位颇高,诸人见玄姬大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今日宴会到此为止,又看了一眼负手立于大殿中帝君的落寞身影,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身为神龙族的护法长老,玄姬无疑是挫败的,历劫真龙中只有弗彻历劫失败未至神格,仙身还被摧毁了大半。
“阿彻,”玄姬走到男人的跟前,像他少时那样唤他,“你该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她的人还是她的爱。”
弗彻动了动嘴角,“她不肯再给我爱,困住她的人也是好的。”
她曾将那样赤诚地爱过他,是他亲手毁了一切,如今再想弥补已难如登天,他尽力将所有被毁坏的人和事恢复原貌,却再也得不到少女当年倾身施渡来的温暖。
他亲手把她的爱葬送,葬送在万年前那场战火中。
玄姬看着他执着的模样,道:“神主的眼里不容沙子,你如今又用这么恶劣的手段困住她,她不会乖乖就范,甚至会给你承受不了的反击。”
弗彻无所谓笑道:“那又怎样?”
玄姬手中法杖轻点,语气也加重了些,“你早已行至断桥悬崖,前方无路可走,听长老的话,收手吧。”
弗彻英俊的脸庞上是不近人情的漠然之色,勾唇讽言:“长老,我这一辈子就执着这么一件事,要让我放过她......绝不可能。”
玄姬叹了口气,“命簿上姻缘早定,即便你是帝君,也拗不过天命。”
弗彻手指间的纹经扳指被他取下拿在手中把玩,诡谲的笑意在俊脸上伤漫开,“她不肯我爱她,天命不肯我爱她,可你瞧......”
男人指尖把玩着的纹经扳指在灿烈日光下清透如蝉翼,上面的梵文经文在日光下发着泠泠禅光,“朕用上古秘术将上一世尸身血骨磨碎做成骨符,又将骨符刻在这枚经书扳指上,日夜带着来控制朕对她的猖獗恶念,朕如今用这样的方式迫她留下,已是朕能给她的最大温柔。”
玄姬闭了闭眼,不再言语。
......
自从风阮与弗彻的订婚宴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风阮已经三日没见过他,她不知他近日来在忙些什么,也不关心,不过没想到今日殿院中杀来一个不速之客。
简今歌堂堂四海之主不知为何今日在殿门外杀红了眼,淡紫鲛纱上浸染天兵点点鲜血,守在殿外的天兵都不是鲛君的对手,她提着染血的剑,一点点走到坐在梧桐树下的风阮跟前。
简今歌洁白的面容上艳血点点,提着剑尖指向风阮,道:“神主,你于六界有大功德,难道就能包庇杀人凶手了么?”
风如淡淡道:“鲛君不妨把话说得清楚点。”
“三日前,你的两个养子在回神域的路上,我胞妹简兰沐追了过去,却被你儿子却流残忍攫杀在半路上!”
风阮霍然放下茶杯,“不可能,却流他与你胞妹素不相识,为何要杀她?”
“呵,素不相识?”简今歌血红的眼睛里是一片恨意,声音尖锐,嘲讽道,“神主难道不知道你儿子当年来北幽东海差点拐走我的妹妹?!我妹妹对他痴心一片,那日看他重伤便追了出去,想将我族皇室里每人只能持有一颗的渡命鲛丹给他,却被他狠心杀死在半路上!”
“鲛君,我也失去过妹妹,知道这会有多痛,可我们说话都要讲证据,是什么证据让你下如此断论?”
简今歌拿出从妹妹死前手中紧紧攥着的布料展开,风阮接过,上面的气息明显是却流的。
简今歌持剑的手臂被心中杀意激得不稳,“神主,我在胞妹身陨现场看到的,你作何解释?!神域大门没有神主诏令无人可进,神主难道要包庇罪犯吗?!”
第105章 忘川水
“耳听未必为真,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风阮看着眼前双眸血红的女子道,“为找出杀害公主的凶手, 神域愿意配合鲛君。”
简今歌放下持剑的手臂, 眼神中犹带了丝不确定, 她知道自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神主, 神主如此待她已够宽宏, 可一想到胞妹的死她便恨得牙齿激颤,而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神主大人的义子,她恨屋及乌, 毫无尊敬之意可言。
更何况,却流根本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还未待她回答风阮的话, 她身上传音鲛珠便强烈震动起来,简今歌拿到耳侧听完脸色大变, 她对着风阮冷冷一笑道:“不必麻烦神主,胞妹的死我自会查清, 告辞。”
简今歌来去匆匆,直到那抹红艳鲛纱消失在殿门,风阮才将目光收回。
她探寻过却流的记忆,并没有在他记忆中发现简兰沐的存在,再结合今日鲛君所言, 想必是他将在北幽东海的记忆藏得很深, 以至于探查记忆一无所获。
他在北幽东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之后眼睛会瞎掉?简兰沐见他重伤便去寻他,他跟简兰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以及, 他那日为什么明知打不过三十三重天的人还要去行刺弗彻?
却流身上有许多谜团, 离开神域的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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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 想什么呢?”
弗彻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风阮纷乱的思绪拉回,她回眸看去。
男人单手拖案,暗红色的木案上摆放着各种女孩子喜欢吃的面食糕点,颜色缤纷,形态可爱,并置有两杯葡萄果酒,东西琳琅满目,煞是讨喜。
他走近些,将手中红色小案放到风阮一侧怪石小几上,低眸看着少女的神色,几乎肯定地问道:“方才北幽鲛君冒犯你了?”
风阮从善如流重新坐到石几前,拿起一个黄色的虎头小馒头,回答道:“谈不上冒犯,她想为妹妹报仇,我可以理解。”
弗彻闻言双眸暗了一瞬,当初她因风灵之死破开神印之后的事情被他调查地一清二楚,她为给风灵报仇将战碧柔堕入了畜生道,之后又将战青煜终生困在长生观中,更别提柯青筠......所有直接间接杀死风灵的人在她心中都该死,她至今没有杀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天帝,她杀不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