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接近破损结界所在的地方了，斑驳的裂痕肉眼可见，当然阻碍着视线的还有那邪恶无声嘶叫着的亡灵，明亮而温暖的白光几乎从凯尔温身边划过，无情地撕开那些亡灵的身体，为他开辟了一条通向那些裂缝的路。这样纯净而猛烈的光明神术凯尔温只在那些主教身上见到过。但他没有问，毕竟现在不是一个互相吐露真心的时刻，如果一切还算顺利的话，他之后还要与各位“救世主”来一次详谈呢。
事实也证明奥登神父的战术规划没错。亡灵在接触到那些看似温和的锚之后迅速地消散，在他精准的控制之下，他们正前方的亡灵没多少能继续往陆地前进。凯尔温开始专心闭合裂缝。
但裂缝实在太多太杂了。
法术之心首先选择的也是应对。他们派出了数量相当的法师来到海上，但是相比起天赋耐受负能量的圣骑士和光明牧师，他们身上都不得不套上厚厚的反负能量的防护，而且其中的一部分主要还要负责辅助的工作，这就已经损耗了他们不少的精力，因此他们能做的也并不多——而且他们大部分人并不会闭合裂缝。闭合亡灵裂缝一般情况下是死灵法师的专长，法术之心当然没有死灵法师。他们能做的只是消灭那些不断冒出来的亡灵，让它们尽量不要有机会前往陆地。
因此能进行决定性工作的似乎只剩下圣骑士一个人。
海面上灰色的雾气弥漫着。半人们依旧没有踪影。也许他们潜入到深处去了，也许他们速度够快已经逃到了更远的外海，也许——还有很多可能，好的或者坏的，但都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凯尔温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这群半人，他抽空往回望了一眼，零星的法师散落在庞大的海面上，让向陆地行进的亡灵蜿蜒出了一条曲折的路线。远处的希特里城正是傍晚最热闹的十分，他们望不见海上的情景，但海边的人能看得见他们。城市中的居民从来都不知道在在结界之外的海洋上有如此之多可能随时威胁他们生命的东西。这里只是希特里城，在西海岸漫长曲折上，还有多少这样密集的裂缝藏在那些可能岌岌可危的结界后面？
“如果神殿还足够负责愿意过来，事后他们会要求你们对西海岸的人保密海上的这些亡灵吗？”凯尔温一边用剑撇开了一个爬到他脚边的亡灵，一边问道。
“当然，他们上一次也是这么做的。”奥登神父说道，“也许更上次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他们这次也许会和法术之心商量，让他们将这件事保密。”
凯尔温皱起了眉：“等到结界再也撑不住的那天，他们之前辛苦做出的‘努力’可就都化成泡影了。”
“说不定呢。”奥登神父笑了笑，他身边的锚刺穿了四五个亡灵，又给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似乎要掉进海里的法师加了一道祝福，“事实上海边的渔民大部分都知道结界外面不正常，亡灵造成的污染对他们影响是最大的。但是，渔民本身就是最人微言轻的，城市里是听不见他们声音的。
“西海岸时最富庶最安宁的地方，这是西海岸人的共识，这让他们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忽视生活中的矛盾和异常。只要神殿不发话，只要执政官和他的官员们不说什么，没人会意识到问题。就像四百年前，直到帝国的军队出现在了峡谷口，他们才意识到他们要亡国了。”
凯尔温不再修补裂缝了。这本身也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对于圣骑士的力量体系而言这种调动力量的方式非常陌生。他感觉到不远处的裂缝旁边有些异样的波动，但并不是亡灵产生的。
一身黑的法师从虚空中突然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希特里城（13）
“但愿我来得是时候。”露西尔掀起斗篷上的兜帽挡住了风，然后像一片树叶般缓缓降落到了海面上，接着便饶有兴趣地望着那片恐怖的裂缝。
“您来做什么？”凯尔温问道。他对露西尔的突然出现不再感到惊讶，或者说，他有那么一点摸清了这位法师所擅长的那些法术类型。
“嗯？我就不能来帮忙吗？”露西尔疑惑地歪了歪头，她向一边忙碌的神父点头致意，然后靠近了圣骑士，“当然，我也是为了每日的测试来的，已经傍晚了，我得往您身上放一个法术，明天早上再收回。”
“抱歉，我还没怎么适应这个每日的例行任务。”凯尔温说着，但话里并没有多少歉意。
“我说过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得给我一段比较空闲的时间，总不能在这个被亡灵包围的时候吧。”露西尔伸出手，附近正在向他们靠近的一片亡灵在海面上迅速地消散了，她真诚地说道，“请您把您的手臂给我吧，我可以帮您闭合这些裂缝。”
凯尔温没有动：“事实上，我不打算闭合这些裂缝了。”
“哦？”
“奥登神父，”凯尔温转过脸对神父说道，“如果希特里城的神殿继续要求您不要向人们提起对海上的这些东西，你会继续听从他们吗？”
“我当然不赞同他们的想法。但如果他们要阻止我也不困难。不管怎样，只要人们没有亲身经历过，就算传言四起，他们也不会真正感到恐惧。”
“那如果我们把这些从裂缝里爬出来的亡灵故意放到城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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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丽莎从小长在内陆，她不太擅长游泳，但她知道从西海岸的任何一个港口出发，乘着小船向西飘上三天三夜，就会遇见三十二座彼此相邻小岛，岛上长满了参天的巨树，肥沃的土壤与发达的溪流让岛上的作物每年可以成熟三次，精灵曾经就住在那里，那些令人类羡慕不已的美丽生物，让这片岛屿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堂。
米丽莎从没去过那里，甚至很多现在还活着的纯种精灵也没有去过那儿，尽管他们都知道前往那里的方法。在更早以前，半人种族也出没于那附近的海洋，如果他们要回去的话，走的大概也是相同的路。
“结界外面都是亡灵裂缝，你们还在这里吗？”米丽莎朝着空荡荡的海面喊道。法术之心的法师们都在离岸数十米远的地方，近海依然在雨水下显得模糊不清，浪花在风里卷起又落下。
过了一小会儿，有东西从海中冒了出来。
如果勉强辨认的话，还能看出那似乎就是曾经生活在陆地上的半鱼人。但是除了他们硕大的鱼头之外，他们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不再像任何类人生物了，他们的手掌上和脚掌上是蹼，身体的表面覆盖着鳞片和坑坑洼洼的皮肤，变异似乎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完成了——或许不是变异，是返祖。
而且他们也已经不会说话了，他们只是看着海岸上的半精灵，鱼鳃在湿润的空气中一张一合。
米丽莎觉得自己应当惊讶的。但是冥冥中的直觉告诉她这才是正常的半人。而且他们应当不会变回来了。
“按照精灵古老的规则，你们送了我们东西，我们也应当回报你们。”
米丽莎从身后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片银色的树叶，它还没有被打磨成刀片，完全保持着树叶的模样，轻薄柔软，即使在阴沉的雨幕下也能绽放出的温和的银色光芒。
“可惜我只有银叶，没有金叶。但好歹也是岛上的产物。”米丽莎感慨地笑了笑，这一刻她原本有些凌厉的气质有些褪去，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无奈，如果有人这时候看见她，绝对不会认为她只是少女年纪，“我也不是个真正的精灵，可能没法真正帮到你们。但愿你们能回去吧。”
半鱼人的鱼鳃一张一合，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嘴咬住那树叶，没有发出其他声音，便再次没入了海水之中，很快就失去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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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做出反应的速度很快。似乎在一瞬间那些身着白色牧师袍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近海附近。他们甚至还带来了驻地骑士团的一小支队伍，显然是得到了执政官的支持。虽然骑士团的士兵并不会施展光明神术或是法术，但是在牧师的帮助下，他们的刀剑能够较为轻松地斩除那些企图靠近的亡灵。他们迅速接下了法师手里的工作，亡灵成片地消散，裂缝逐渐闭，虽然不可能快速地完成，但形势显然得到了控制。
神殿的牧师们甚至开始前往外海修补结界。
“感谢您，圣骑士阁下，我们也没想到您现在在希特里城，没有欢迎您我们很抱歉。感谢您为希特里城做的一切。”希特里城神殿的副主教站在海岸的悬崖边向凯尔温致意，神情却说不上热情，甚至显得冷淡而警惕。
“但我必须告诉您，您身边站着好几位参与了半人阴谋的罪犯，我们需要逮捕他们，请您理解。”
奥登神父正在重新把那条小船藏进悬崖下的小洞穴里，在波涛不小的海面上航行了许久，那艘小船显得岌岌可危，但竟然还能撑着他们从海上的结界附近回到陆地。
凯尔温看了一眼遥远的结界，那里几乎要被神术光芒染成一片白色了。
“我身边？我身边都有什么人呢？”凯尔温问道。
“有村民向我们举报，昨天夜里有四个人类和那些半人在森林中行动，经过他们的描述，我们可以确定一位是亚当·奥登，我们这里极为出名的捣乱分子。还有一位应当是您，另外两位据说是女性，我们暂时不能确定身份。”
“我们相信您一定是被蒙蔽了。请告诉我们另外两位罪犯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会进行严格的审问，如果的确都是受到亚当·奥登的蒙蔽，我们会进行释放。”副主教的语速非常快，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的身后围着两位白袍的牧师，他们刚刚熟练地消灭了些许靠近海岸了的亡灵，明显都是擅长作战的那一派。
悬崖下的奥登神父已经顺从地被捕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无奈而好笑的表情，显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露西尔自从那些牧师们来到之后就突然消失了，说是她不想替他们做工作，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米丽莎自从通知了法术之心后还没有在他们面前露过脸。
凯尔温明了地点了点头，诚实地说道：“我并不知道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您可能要自己去寻找了。”
“据那些村民的举报来看您和您的同伴非常熟悉。”副主教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您不打算告诉我们，我们就只能认为她们一定是亚当·奥登的同犯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凯尔温饱含歉意地说道，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表情——他看到露西尔降落到了这些牧师的身后，她的身影有些模糊，似乎是从另一个地方投下来的影子，而远处骑士团的骑士们还什么都没发现。
露西尔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抬起了手。凯尔温险些以为她是想施法，接着才明白她是在做手势。她指了指外海，又指了指她前面的几个牧师。
“您在看什么？”副主教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回过了头——
几只亡灵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那几位擅长战斗的牧师迅速地出手，解决了它们。凯尔温趁这个空档突然拉过了他面前的副主教。
“当心！”凯尔温对副主教说着，一边抓牢了他装作要保护对方，接着又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用短剑的剑柄敲晕了他。
等那两位战斗牧师回过头时，他们只能看到昏倒在圣骑士臂弯里的副主教。他们惊骇而警惕地看着圣骑士，手中用于战斗的长锤散发出了明亮的白光。
“冷静一些。”凯尔温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安抚道，“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两位战斗牧师的神色更加冷峻了：“圣骑士阁下，希望您明白您在做什么。”
“我当然明白，”圣骑士温和地说着，轻柔地把昏过去的主教放到了地上，“请把你们在海上的那些牧师们叫回来，让他们不要再修补结界。至少现在不要再进行了。”
“这是在胡闹，圣骑士阁下！”战斗牧师严肃地说着，“您现在所做的事情可以让您丢掉这个名号了！”
“但神并没有收回祂的力量。”凯尔温柔和地说着，“神也认可我现在的做法。让海上的那些牧师们回来吧。两位应当明白，以我的身份和我的信誉，也能直接让他们停止手上的活。之所以请两位做，是因为不想让两位也受伤而已。按照我的话去做吧，否则你们的副主教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醒来了。”
那两个战斗牧师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很清醒。”凯尔温笑着说道，指了指身后被押解在一边的奥登神父，“把他也放了吧，然后按我说的做，把那些牧师们召回来，让他们在这里集中——要知道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那两位战斗牧师看了眼地上没有动静的副主教，又看了看面带微笑温和可亲的圣骑士，黑着脸让传令的人召回在海上的那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希特里城（完）
接下来事情进展得格外迅速。所有的牧师和骑士对于突然被召回都摸不着头脑。失去了控制的亡灵源源不断地从还未闭合的裂缝中出来，海上弥漫起令人窒息的灰色浓雾。两位本应当陪在副主教身边的牧师神色阴沉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圣骑士，他们看似还站在那里，事实上已经被卸下了锤子，又被噤声在原地。只有些许身为高阶牧师的尊严让他们还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站在原地，愤怒又不解地看着圣骑士。这时候他身边又已经多了三个人，刚刚被释放的亚当·奥登，还有两位似乎是突然出现的女性，不出意外就是通缉中的另外两位。
他们不明白如此明显的堕落行为之下，光明神为什么还不收回祂给予圣骑士的神恩？
“这是什么情况？”米丽莎刚刚从另一边的悬崖爬回来，头发在海风中乱成了一团，只能勉强挡住她异于常人的耳朵。
“朋友们，我们接下去要做一件比较疯狂的事情。”凯尔温说道，望了一眼那些还处在迷茫中的骑士和牧师。他刚刚对那些牧师和骑士们解释说，副主教有重要的事情即将宣布，这关系到他们能否再次修好海上的结界，需要他们在这里等待片刻。鉴于圣骑士的信誉以及那位副主教身边两个战斗牧师的默许，他们都相信了。
“我们的目标是让希特里城的人们看到这些从海里而来的亡灵并且知道海上的亡灵裂缝已经数次造成结界破裂了，让他们不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子虚乌有的邪恶半人的传说。因此，我们就让这些亡灵循着生者的气息一路前往城市。当然，我们不能真的让城中的居民受伤，因此我们要先阻止这些牧师继续闭合裂缝，但另一方面又要在适当的时候让他们开始解决这些亡灵和裂缝。” 凯尔温对着身边的三位同伴小声说道。
“哇哦。”米丽莎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感叹。
“我挺喜欢这个计划的，”露西尔说道，“神殿还没到之前圣骑士阁下就和我说了。现在我们稍微改了一下方案，效果还是一样的。”
没有了阻挡的亡灵行进速度很快，他们很快就占领了大片的海面。远处有刚刚回来的牧师询问他们的副主教去哪里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首先需要疏散离海比较近的那些居民，这个奥登神父比较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