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只手已经全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地图就,其实非常简单,主要是给两位谈恋爱用的(?)
真正的boss还在后面。
第93章 高塔(2)
因为是露西尔的领域,凯尔温没有急着离开这个地方,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湖心岛之间穿梭,虽然手上的触感正在越来越不对劲,他的思绪也有些混乱——时不时觉得自己应该匍匐在地上蠕动一会儿。
然后他就找到了露西尔,她似乎刚刚杀了个人——可能也不是什么人,凯尔温看到她把一团人形的东西扔进了水里,黑色的湖水吞没了那人形。
接着她转过身来,身上袍子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起了皱,脸颊和散落的黑发上都是暗色的斑块,粘稠的血液正从她小臂上缓缓滴落;黑色的、充满了不祥意味的肮脏书页在她面前飞速地翻动着,邪恶又混乱。
这样子真好看。
凯尔温下意识地想到。然后他看见露西尔惊惶地瞪着他,这才意识到他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你的手都黑透了。”露西尔瞪了他一眼,“当心救不回来。”
“这不是你在这里吗?”凯尔温用另一只手握住露西尔的手,用自己的衣摆擦干净上面的血迹。
露西尔愣愣地看着他,好久才醒悟似地说:“你可能得等死在这里。我也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解除诅咒的线索。”
“那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你不会把我也扔进湖里吧?”凯尔温担心地问道,“我不太想跟那几位死后还做邻居。”
“对不起,死在这儿的尸体我一律扔进湖里,圣骑士也不例外。”露西尔冷冷地说道,“所以你可别给我死在这儿了。”
凯尔温不再烦露西尔了。她已经开始解析那些书页,一边和拉莫尔留在上面的诅咒作斗争,
“真奇怪,这三个符文没有任何解释。”露西尔挑出了三片黑色的书页,上面有不同形状的四个闪着彩色磷光的符文图案,看起来邪异又危险。
“一个是法术核心的图案。”露西尔断定道,她粗暴地揪出了那个已经失去操控着的法术核心,小心地让它远离凯尔温,然后徒手撕扯着它,把它捏出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凯尔温没有接着看下去,疼痛和异样感深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没法再继续思考。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是一团没有形状的黑色物体,正在草地上慢慢地蠕动,视野出现大片大片的斑点,反胃感从胃部挤压到了喉咙口,只有仅存的理性地扼制住了他。
“别睡着。”露西尔拍了拍他。
“好——那我可以躺到你腿上吗?”
“……”
“好吧,我开玩笑的你不要——”
“行。你换个方向,别挡着我分析这些东西。”
“……真可以?”
“你别睡着了就行。”
“你现在……不害怕我靠近你了?”
“……别烦我。”
于是凯尔温安静了。
偌大的湖泊与岛屿间一时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凯尔温偶尔能感觉到眼前有荧光闪过,接着又陷入黑暗。这种安静他想起很早以前,刚刚被家族送进骑士团的时候,他曾有整个半年没有开口说过话,感到疲惫的时候会默默钻进训练场背后的灌木丛里因为长得足够瘦小,所以树叶挡住阳光,他会在那里发呆一整个下午,同伴因为他的身份不敢接近他,训练老师则隐隐地看不起来这里混饭吃的大贵族子弟,所以,等到日落也不会有人来。
直到那一天,他被一双长满粗茧的手从灌木丛中拎了出来。那位金发的骑士公主把他带回了阳光里,拍掉他头上的树叶,问了他的名字,带他回了训练场,把木剑塞进他手里,然后拉过一个还在吮指头的小姑娘说,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要好好一起训练。
然后呢?凯尔温混乱的脑子里蔓延成一大滩黑色,如同他想象中的身体一样,少年时期那些烂泥般的杂乱记忆在脑子里翻转,在他成为圣骑士之后彻底平静为一片死水。
一双手将他从死水中捞了出来。冰凉的触感在他的脸边,冻得他一哆嗦然而他后脑所触及的部分温暖而柔软。
现在他是安全的。
“你还醒着吗?”
“我不知道?”
“看来是还醒着。”露西尔松了口气,“你听我说,接下去你会经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大概需要三天。”三天之后你会恢复正常。诅咒也会消失。”
“听起来不错。”
“……希望如此。”
然而事实并不像凯尔温想象得那样。他的确是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消除了诅咒,但在这三天之中,他的确经历了一些 “不同寻常”的变化。
第一天的时候,他朝着一团蠕动的黑色物质不可逆转地变化而去;露西尔坐在一边研究着一个奇怪的符文,没有管他。
第二天,变成黑色物质的凯尔温生无可恋地躺在枯草堆上,差点一个跟头扎进湖里去,北路西二眼疾手快地拉住,然而下一秒她又投入到那奇怪符文的研究之中去了。
第三天,凯尔温慢慢地从黑色物质蜕变成了人形,他一时间甚至没有适应,手脚不协调地在地上调整了许久;露西尔还在看着那符文,目不转睛的。
“露西尔?”凯尔温试探着叫道。
“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不错,至少是个人样了。”凯尔温努力让自己不要同手同脚,“那枚符文怎么了,你都看了它三天了,我在你旁边差点掉进河里去你差点没救我。”
露西尔似乎没有听出凯尔温隐藏在话语里微妙的不满,整理着手中的书页:“它,很奇怪。它和那几个力量转化的法术核心简化后的符文长得有点相似,但是,又无法将它们两者进行比较。我已经尝试了三天了,也许我哪一步做错了……拉莫尔没有对它做任何解释,没有角落的注解,也没有加密的文字,只是把它放在笔记的一页上,这和他的习惯不一样,这枚符文一定有特殊的地方。
“你打算在这里解开这个谜题?”
不,我要回北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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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海岸到南方,制造了几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悄无声息地被杀死在拉莫尔高塔的遗址中。除了两位当事者,没有人知道。
“如果他们能够在张扬一点,他们的名声也许会超过拉莫尔。”露西尔冷冷地感叹道。
“怎么不说他们会超过你?”凯尔温开玩笑道。
“超过我?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做了什么?只是在西海岸和南方搜集平民做实验体,破坏了几座城市,杀死了一些人而已。我可是传说这坑过神殿、烧过王都的人——杀死一些平民和杀死几个贵族,你觉得哪个罪名会更响亮一些?”
“当然是后者。”凯尔温坦诚道。
他们站在一个破旧的码头集市边。太阳刚刚落下,海面却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水手从破落的酒馆里走出来,对着不远处的站街女郎吹了声轻浮的口哨。
这是一个私营码头,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是由走私犯们建立的码头。相比起治安良好的西海岸,东部地区有更多的人需要走特殊的途径来养活自己。帝国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北地……当然也曾经欢迎这些充满了暴利的生意。
咯咯的笑声若隐若现地从风中飘来,淡淡的海腥味弥漫在整个码头上。
“但总有一天这些产业要消失的。”
露西尔目光聚集在内陆的小镇之上,尽管夜晚降临,却没有多少窗户里透出灯光。
走私者们喜欢在夜间工作,他们将成袋的纺织品、粮食——东部地区也常常稀缺的物资,运上船只,清点数量。
“因为不合法?”
“不,不是。”露西尔微微摇头,“不合法只是表面上的问题。北地如果想正常地发展起来,需要稳定的进口渠道,所以几年前我们在西海岸发展起来,总有一天,东部的走私犯会被我们抛弃。”
“你在称呼北地时说是‘’我们”……看起来北地才是你的故乡?”
露西尔默然地望向他们背后。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起斗殴突然发生了,两个水手在酒馆门口打了起来,面目模糊的人群在昏暗的灯光下兴奋地怒吼着,劝架声被起哄声彻底淹没,碎裂的酒桶混合着肮脏的液体在街道上流淌了一地。
“我对这里确实没有多少归属感——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改变这些人。”露西尔呢喃着,语气遗憾。
码头边的货船上,水手正在吆喝着,船只即将启程了。
露西尔瞥了眼凯尔温:“……你没必要跟着我回去。圣骑士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工作吗?”
“有啊,可是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神殿要求我找到圣石所指定的那几个人,与他们合力解决亡灵灾害。虽说亡灵灾害没有完全消失,但我们已经消灭了三个背后的阴谋者,差不多也算完成了吧?”
“那你……没有其他地方要去吗?”
凯尔温摊了摊手:“神殿没任务给我的时候,我的确闲得很。你看,我以前甚至开始写游记过——不让我再多了解一下你们北地的提神剂产业吗?虽然已经帮你联系了收购商,或许……”
“算了吧,这么一场灾难,谁知道现在南方还有资金来北地做收购生意的药商有多少。”露西尔否决道,想要往甲板上走,却被凯尔温拉住了手。
“你打算现在把我赶走,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从东部回去吗?”
“……”
“南方的城市还在重建当中,今年春天的蜂蜜酒肯定会减产。”露西尔小声说道。
夜幕之下,凯尔温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他本能地感觉到露西尔瑟缩了一下。
“不过去年秋末,北地刚刚进口了好几船蜂蜜酒,大概可以一直喝到北地短暂的春天结束……”露西尔声音渐渐变弱,“我请你到北地,再喝一杯吧?”
凯尔温笑了:“当然,我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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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两人启程离开东部地区时,一只腿上绑着纸张的黑色大鸟落在了码头纸上。它的羽毛凌乱,神情疲倦——是的,鸟儿当然也可以有疲倦的神情。它偷喝了口一位水手水壶里的水,又从酒馆后门偷到了一小条腥臭的腊肉,闭着眼睛吞了下去,因为糟糕的味道忍不住抖了抖羽毛。
自从在沙漠里接到那位猎人公会会长的任务,一路向东北方向追着那位收件人,渡鸦只感受到无尽的后悔。那位收件人和她的同伴行踪诡秘,刚出现在一个地方又迅速消失,有一段时间,渡鸦甚至无法凭借它的方向感之察觉到两人到底身在何处。
它毕竟不是人类,除了接受过训练的南方猎人,普通人根本无法与它交流,它也做不到问路这般复杂的事情——东部城镇里,鸟儿的数量真是少得可怜,渡鸦又是只外乡鸟,全然不知道该怎样和本地鸟打交道,只能一个人慢慢摸路,累死累活追着收件人。
今天它终于发现消失多日的收件人出现在了它的眼前,然而还没等它来得及与对方碰个面,收件人就和她的同伴乘船北上了。
渡鸦立在岸边,难得地陷入了沉思——它真的还要追上去吗?
那偏僻的北地对渡鸦而言全然陌生,它也从未在祖辈的嘴里听说过那片土地的任何形容。
它可以选择跟上那艘船,那么等待它的是未知的危险。
它也可以选择在这里放弃,返回告诉那位猎人公会的大人物它跟丢了目标,继续在沙漠里过它的安逸生活。
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渡鸦知道它必须马上做出抉择。
它突然想起了那位和它讲述过北地虫子之美味的渡鸦,那得意的口气它至今还记得,渡鸦虽然并未相信那位吹嘘者说的是真话……但万一,在海对面那块未知的土地上,真的有那种肥美的虫子呢?
想到这里,刚才那块腊肉令人作呕的味道又反了上来。渡鸦不再犹豫,振开双翅,朝着夜幕中的船舶飞去。
同一个夜幕之中,在王都科莱普斯的至高神殿外,一位陌生的访客突然来到。
他孤身一人,一身洁净的白袍,头上悬浮着奇异的冠冕,即使在黑暗中都能散发着微光。
不过,与他充满圣洁意味的打扮不同,他的面容正在不断变化着,一会儿是一位神情严肃,眉眼锋利的中年神父,一会儿是那位圣洁而美貌的神选者;容貌在不停的扭曲变化中显得格外可怖。
倒是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从未变化过。
当他的外貌最终定格在更为年轻的形象上时,他突然抬手在神殿的门上敲了敲。他的动作很轻,但那扇门却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响。
大门应声而开。
“神已经离开四百多年,是时候请祂回来了。”
罗耀拉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真的好中二啊。
第94章 北地(9)
诺顿船长今年是第二次出海。他的路线向来只有一条,从帝国东部费因特镇外的小码头到北地的大海港。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正经商船,东部地区的棉麻商每年总会在于王都和南方交易的时候,扣扣索索地私吞下一小笔货物,然后以两倍于正常交易的价格卖给北地的商贩们。
而北地与帝国东部之间,一样横贯着宽阔的风暴豪侠,易怒的海水总会将那些不幸的船只吞进腹中。在早些年间,危害走私船只的不止有海洋本身,还有那些游荡在海域之上的北地海盗。
诚然这些年海盗已经不常见了。但生意确实也没有十年前那么好做了——诺顿船长想起他的父辈,他们那时候每年可以出二十多趟海,轮到他掌船的时候,每年能有五趟已经不错了。
这次出海他还捎带了两个乘客。
乘客并不罕见,诺顿船长捎带过各式各样的乘客:债累累的商人,在纺织厂里毁容的女工,断手的学徒,杀人犯,小偷,走投无路的寻宝者……这两位看起来不属于任何一类。
但管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们给了足够的钱,这就够了,诺顿的任务就是把他们送上安,此后就算他们是去毁灭世界的也与他无关。
“傍晚就可以靠岸了。”诺顿通知了两位乘客。
“船长,你们今年还出海吗?”
诺顿疑惑地看向两位乘客中的那位女士。那是位东部人样貌的美人,作着法师打扮——要感谢父辈经常出海带来的那些知识,他很早就警告了船上的水手们不要太过放肆,普通人袭击一位法师就是以卵击石。
更何况她身边那位带着剑低调的男士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那要看接下来的生意。”诺顿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今年春夏就不要想着会有生意了,南方的宝石矿;秋季西海岸的粮食一定会减产,到时候,总的来说,需要你们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您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