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安微微侧头：“好巧，圣骑士阁下，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
“说实话我刚刚才从一次对峙中逃了出来，实在找不到什么安全的藏身之处，但我又听说赫伯特家最近不太平，所以猜想也许是您来了，玛丽安大法师。”
凯尔温没有告诉玛丽安他其实是从翻墙进入赫伯特家宅邸的。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跑进赫伯特的宅邸。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他与塔利斯起了冲突，现在是绝对不能回到神殿去的，也不可能回托瑞达的老宅。
只有这里是可能安全的。
“晨曦骑士阁下，你刚刚说他可以直接进去，这是什么意思？”
“伊恩先生是亚当·奥登神父的学生，这种牧师之间的师徒关系其实有相当长的历史。按照过去的规定，作为学生的伊恩当然有权利去面见他的老师。作为一位神选者，他更需要遵守这个规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又要消失（不过是出去玩（我错了）
第103章 科莱普斯（7）
“神选者有说过他的来历吗？”
玛丽安一皱眉：“我最近都在忙家族里的事项，还没来得及打听那位神选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神殿怎么就对这样一位突然出现的神选者那么深信不疑，让他做想做的任何事情呢？”
“我之前听克劳德说过，神选者来到的时候提到，他在一位后裔身上复苏了。他不知道那位后裔的姓名，但非常感激后裔虔诚的祈祷牺牲自己唤醒了他。”
玛丽安听着忍不住摇头：“……我要是奥登神父我一定会气得晕过去。”
“伊恩先生本来就是这位‘后裔’的学生，他有理由拜访他的老师，当然也有理由拜访神选者。只要我们给他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你说是吧，伊恩先生？”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伊恩吓了一下，努力清了清嗓子：“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一个普通的平民也不可能想进神殿就进神殿，你们还需要一些帮助。”玛丽安突然发话，“等我把我们家的老头子送进我们地牢。我也许可以安排这位伊恩先生进神殿。”
伊恩感到惊悚。王都的贵族都这么可怕的吗？动不动就把自己的亲人扔进地牢？
“他不是我们的亲人。”玛丽安瞥了眼伊恩，他吓得一抖。
凯尔温倒是没什么感觉：“我之前了解到，在下午六点至午夜时分，应当有一段时间奥登神父会拥有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玛丽安点了点头：“希望神父能给我们一些启示，毕竟现在整个帝国的状况都有些不太妙。”
-----------------
“最近帝国各地骚乱不减反增。”
“南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消息了，但是东部地区突然出现了很多大量亡灵裂缝，好几个城镇受灾严重，当地执政官正在统计情况。”
“西海岸也没有好消息，海岸的结界已经无法修补，渔民被彻底禁止出海了。”
“王都附近好像也有小范围的亡灵裂缝出现，不过有至高神殿在，很快就解决了。”
每七日一次的行政会议正在议事院里举行。这般的会议原本应当每的日进行，在国王陛下的领导之下，然而从一个月前开始，已经一百二十多岁的老国王突然一病不起，于是会议改为了七日一次。
主持人是帝国理事大臣首席，托瑞达家族的克里夫；参会的人员包括了帝国的几位重要官员，作为顾问的法师会议，以及神殿的代表。
神殿的一位主教代表站起身来说道：“神选者大人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受到了神明的感召。他一定是预见了大陆即将遭受的灾难，所以他提前出现了，为的就是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杜曼·格伦特忍住了斥责对面的冲动。法师会议最近因为这些新出现的亡灵裂缝忙得不可开交，忙得能来参会的竟然只有身为会长的他；神殿倒好，借口要协助神选者根本不愿意伸手帮忙，现在还在会议上将这一切的功劳提前夺走了。
但神殿最近是整个王都政治的中心，杜曼没有理由直接去冒犯那位主教。于是他选择将最近的工作一项项地汇报出来。
在场的人只要有耳朵，都能听懂他这在汇报里对神殿明里暗里的指责。
坐在主持席的克里夫·托瑞达一言不发。这让杜曼愈发感到焦躁，格伦特和托瑞达的关系一直还算可以，他们都是依靠帝国王室而成长起来的家族，又在核心利益上没有冲突，这次计划找回公主的女儿也是他和托瑞达家一起做出的决定，但托瑞达最近总显得有些摇摆不定。
“你不应当和那两位圣骑士有交流，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相当危险，你的行为有可能打扰到他们。”
“我只是听说神殿里似乎布置着一个法术，有必要挺行对法术一窍不通但圣骑士阁下们注意情况——并不是我怀疑神选者大人，但我想事务繁忙的神选者大人应当不会有时间钻研法术。”
这场例行会议后，杜曼本想找克里夫谈一谈，结果却被对方警告了一番。这情况是他从来都没有预料到的。
“这与你无关，议长阁下。昨天晚上本来应当值守的晨曦骑士失踪了，我们甚至有理由怀疑你与此有关联。”
杜曼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一脸阴沉地离开议事院，由于老国王重病，王都最近的管理都趋近于无序状态，只不过神选者的到来掩盖了正在不断发酵的小问题，而他们法师会议和帝国的大小官员就承担着大量的繁重工作，让他精疲力竭。
他还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塞西莉亚“失踪”了。虽然杜曼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神殿不可能一点的都不对他有看法。
“议长阁下，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
杜曼刚走到内城，突然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凯尔温·托瑞达。昨晚失踪的晨曦骑士。他大大方方地站在杜曼面前，表情平静。
他是从赫伯特家宅的方向走过来的，杜曼敏锐地察觉到。“你怎么在这里，晨曦骑士，你应当去神殿向神选者请罪。”
凯尔温却像是没听懂杜曼在说这么一样，微微一笑：“既然您还能对我说这些刺陵，看来您还算空闲，那么我们走吧。”
没等杜曼反应过来，他突然看到面前的凯尔温撕开了手中的一张小纸条——
传送符文！杜曼很快反应了过来，然而，因为对方是个圣骑士，他从没想过他会第一手就是用法术手段，还那么熟练，而且……用的还是相当珍贵的定点传送符文。这在法师会议李都是限量供应的，只有公差批准的法师才能使用，这个圣骑士竟然随手就用了一张，真是太浪费了。
“我没有恶意，议长阁下，我只是想请您看一些东西。”
凯尔温语气平淡温和，没有理会杜曼的一些列防御性法术，周围正在越来越滞涩的空气，以及自己变得僵硬沉重的肢体。
他们传送的目的地也是一户人家的宅邸。与大贵族们的豪宅不同，这座房屋虽然也在内城，但实在太不起眼，所在一片城中林地的边缘，靠着一条小路与外面的街道相连。
“这里是什么地方？”
“您不知道？”凯尔温有些惊讶，“这里也是塔利斯宅邸的一部分，穿过这片林子，就是他们家的正宅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找一些东西。你可以不用帮我忙，但希望你能看着。”
杜曼看着凯尔温正大光明地闯入围栏，用剑柄敲开了窗户上的锁，然后爬了进去——
“你疯了吗，堂堂圣骑士想要入室抢劫？”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神明早就降下惩罚了——格伦特先生，不如请您帮我拦一下外面追赶过来的人？”
毕竟是一户贵族宅邸，在凯尔温打碎窗户的时刻，似乎就触发了什么警报，一小群守卫正从不远处赶来。
“你真是……”杜曼气得脸都黑了。他不想成为凯尔温的帮手，然而，他现在站在这里，早已被那些守卫们看到，虽然他贵为法师会议的议长，但要他解释现在的状况也难以喜庆自己的嫌疑——
他愤怒地一挥手，瞬间，那些正在跑过来的守卫行动变得格外迟缓，似乎被束缚住了手脚。
“你最好给我拿出合理的理由来！”
凯尔温没有管杜曼，他在屋内扫视了一圈——这是一件普通的储物室，没错，但从小在贵族宅邸里长大的他，对这类房间的构造再清楚不过来，他在一块地砖上踩了一脚，一个地窖口就露了出来。
“下去看看。”凯尔温说了一句，不管杜曼便自己跳了下去。
地下室里一片漆黑，凯尔温用晨曦之剑照亮了地下室，发现那里时一排排的书柜。
凯尔温随便抽出了书柜上的一本积灰的册子。
正常人，做了坏事以后，肯定会急于销毁痕迹，塔利斯当然也不会例外。但是凯尔温知道，他们其实没办法销毁那些痕迹。他们虽然在拉莫尔的那场大火之后停止了手上的人口贩卖活动，但是——他们的人口贩卖服务对象们并没有在拉莫尔的那场大火里死去，他们当然也不会希望这些事情被暴露出去。
但他们也绝对不会让这些证据彻底消失。
塔利斯家族的服务对象是谁呢？
是大贵族中的权势人物。
他们当然也不希望这些事情被公众知道，但他们同时也不希望塔利斯家族的这个把柄就此消失。
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塔利斯家族凭着这份“事业”在王都的核心权贵层得到了接纳，但同时也将所有参与了这些的家族捆绑在了一起，他们命运与共。
因此这些罪恶记录阴差阳错地被留存了下来。
凯尔温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册子。
上面记录的日期是342年冬季年末光明神的诞辰节，莫雷德·格伦特，戴夫·赫伯特，乔治·托瑞达三人在午夜时分有记录。三个人身后分别记录了三个数字。1,2,1。再接下去则是更大一些的数字，应当是消费金额记录。
凯尔温忍住了撕开这些册子的冲动，瞟了一眼气急败坏走下来的杜曼·格伦特，把册子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东西？”杜曼仍然处在郁闷之中，根本没有仔细看。
“你父亲被杀死的原因就在这上面。”
“什么？
“五十多年前，塔利斯家族从事的人口贩卖活动，从原本与北地蛮族交易，发展到了在王都进行的人口交易。他们在郊区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庄园，作为他们的秘密会所，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但却将所有的高层贵族都牵涉了进去，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联合在一起。”
“你和前圣女冕下奇怪的联姻，是他们为了挽救这个奇异的联盟而采取的策略，支持神殿的赫伯特与支持王室的格伦特，你们的结合能够为帝国的稳定带来帮助。”
凯尔温拿着一本册子走到杜曼面前，摊开给他看：“露西尔从来都没告诉过你她为什么要杀了你的父亲，也许是她怕你受刺激。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反正我一点都不怕你被吓到。”
“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就把这些证据整理起来带出去，给这些东西应有的审判。”
凯尔温拍了拍读着册子僵立在那儿的杜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窖。
屋外，夕阳烧得正红，全副武装的守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科莱普斯（8）
伊恩深呼吸以平复心情。
他的面前是一条长路，路的尽头就是大陆上左右光明神信徒的最大圣地，至高神殿。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然而就在他的背后，守卫大声喊叫着从各个地方跑了出来，驻扎在王都骑士团出动了，似乎要应对出现在郊外的几个巨大的亡灵裂缝。
而赫伯特家的宅邸似乎也出现了不小成都的骚乱，一堆卫兵正在往那里跑去。
他紧张地小跑着往前，直到那扇巨大的门出现在他的面前。
门无声地打开，里面只有一位，他金发绿眼，面容秀丽，神情端庄而圣洁，凝视伊恩的目光如同凝视一只无辜的羔羊。
“你来做什么，小信徒，是来瞻仰神明的光辉吗？”
糟了。来早了。这东西还没变成他老师。
伊恩猛得一窒。额头上沁出冷汗来。
“我，我身上有顽疾，我，我想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以前，来看一眼至高神殿……”伊恩开始信口胡编，“我，我……”
“你是亚当·奥登的学生。”神选者突然打断了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不会伤害你。你是神的信徒，做位神选者，我怎么可能伤害我主的信徒呢。”他和善地拍了拍伊恩的背，将他领进了神殿的大厅之中。
高大的穹顶和圆窗在夕阳之下映照出迷幻而神圣的色彩，祭坛之上，幽蓝色的光芒闪耀着，比起前几天凯尔温所看到的，那光芒已经变得更为清晰，光芒之中，亡灵的灰色雾气和纯白的光明力量不断交汇，呈现出奇异的模样。
“你的老师已经不会出现了。”神选者平静地说道，“他已经将自己彻底献给了神明。”
“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继续做你的引导者——”
“不可能。”
伊恩罕见地大声制止了神选者。
“不可能，老师不可能那么做的。”
神选者眯起了眼睛：“你在拒绝一位神选者做你的指引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伊恩急切地摇头，“老师他不可能为了让神复活而选择牺牲自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不会为了——”
“小朋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位神明的信徒，竟然不将为光明神献出一切作为自己的信念，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伊恩拼命地摇头，他虽然恐惧地双腿都在发抖，但他仍然直视着那位神选者。
不知为何，这位神选者所说的话让他感到异常愤怒。他的老师绝不是那样的人。
“他并不是为了神而信仰神的。他从一开始只是为了救人而已——他是因为想要救人才选择信仰神的——”
“最好闭上你的嘴巴，小牧师，你的污言秽语不该让神明听见。”神选者一步步走近伊恩，秀美的脸充满了怪异的压迫感。
最后一缕夕阳消失在圆窗上，神选者突然伸手抓住了伊恩的脖子。
“呜——”
“该有人让你吃点苦头，小家伙——”
完了，他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这样的话，罗莎该让谁来照顾呢？伊恩的脑子瞬间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还记得自己毕生的梦想，在希特里城成为一名正式牧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和丰厚的工资，而不是终日在大山里过着他老师一样清贫的生活……而现在他正在大陆上最大的神殿里，面见了最高贵的神职者，却要以死亡为结局……这简直就是对他那个庸俗梦想最有力的嘲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