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为了救人才选择信仰神明的，我的孩子。”
神选者突然放下了手。他的面容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五官变得深刻而沧桑。灰色的眼瞳却比之前温柔而充满了人味。
“老师！你还活着！”
“我想成为神的信徒，最初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以及让身边的人活下去而已。”
奥登神父叹了口气，笑道：“我的时间并不多，而且这件事最好让那位圣骑士去做。”
奥登神父凑到伊恩耳边，小声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我，我明白了，我会转达给那位圣骑士的，但是，您该怎么办？这个神选者会不会……”
“放心，虽然我和他有血缘上的联系，但我是我。他是他。我不会让他彻底掌握身体的控制权，只是……我还需要一小段时间。不用担心，孩子。”
“现在，你快点出去吧，我感觉到他似乎在想办法把你困在神殿。”
伊恩一惊，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的老师。
“老师，您保证，您不会有事的吧？”
奥登神父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我可以这么安慰你，孩子，据我所知，神也许不想被神选者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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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尔花了些时间，将玛忒恩的尸体送回了神殿。她已经明白了这位大主教自杀的原因。他也许比任何人都更早发现了亡灵裂缝的秘密。
“捣毁神殿原来是这个意思。”
“啊？”
米丽莎和艾斯黛拉都还处于一脸懵等到状态，露西尔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大陆上几乎所有的神殿，都是凭借亡灵力量的转化而建立起来的——神选者都说了，他要把神明召唤回来，那说明，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光明神的确与大陆联系不多。既然如此，如果神都无法回应信徒，信徒的力量从何而来呢？”
“你说的有点道理。”米丽莎盯着信件点头，那是凯尔温写给她的信——上面简单地介绍了一番王都最近的情况，并且委婉地提醒了她最近可能会有一封较为正式的公文会邀请她回去，商讨继承王位的事情。
该来的事情总会来。但米丽莎现在没兴趣去处理，就在她们去完沙漠回来的这几天里，那方各地又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大小不一的亡灵裂缝，然而整个南方的行政系统目前是半瘫痪的，根本没人能将这些消息迅速地传往王都。
作为猎人公会，她们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杀死神职人员也有同样的功效——我想这就是闪城大主教玛忒恩最终选择自杀的原因，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早地察觉到光明力量与亡灵力量之间的紧密联系。
就在他自杀的那一刻，他将自己身上从亡灵那儿‘借’来的力量还了回去，又让闪城神殿倒塌，通过这种手段，让这里的亡灵力量和光明力量恢复了它们应有的平衡，亡灵裂缝才消失了。”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艾斯黛拉遗憾地摇头。
“一方面或许是时间仓促，另一方面，也许是这种结论是在过于亵渎了。‘神’的力量竟然来自于亡灵，就算是我，造几个月我也无法相信这种论调。”
“所以，母亲再三十多年前就发现了这个真相，她在沙漠里留下了那些讯息，但是……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了真相，所以故意被人杀害了？”米丽莎声音颤抖，“她不是因为意外死去的！她，她……”
“冷静一点，小丽莎。”艾斯黛拉拍了拍她的头，“如果你对母亲很多是被杀害的，那么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
“我在想也许不仅要毁掉神殿，除此以外，肯定还有什么与光明神联系密切的东西。” 露西尔思考着说道，“有些过于复杂了。如果要毁掉大陆上的所有神殿，那有些不切实际。”
三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许久以后，米丽莎突然开口。
“东南群岛。圣骑士试炼的地点，老骑士团成员们守卫的那块地方，之前洪灾的时候，约翰骑士他们也是从哪里过来的。
一个普通其实如果能够经受住严酷的试炼，那么从试炼地点出来之时，他就能获得光明神的庇佑和祝福，获得十分强力的光明力量。”
露西尔点了点头：“女士们，我想去那里一趟，你们方便给我指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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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温稍微有些头疼。
外面包围着那些守卫，他们面无表情地瞪着从房间里爬出来的晨曦骑士。
凯尔温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手上没有武器。
“你不仅擅离职守，还无故了塔利斯家族的私宅。”
在守卫最前面的是克劳德·托瑞达，凯尔温生理意义上的兄长，神殿的高级执事，他前两天一直监视着凯尔温去神殿保护神选者的仪式。
“你的脑子是坏掉了吗，我的小兄弟，还是说你是昏了头？”
“也许我是昏了头吧。我的兄长，”凯尔温突然放下了手，“允许我现在问你个问题吗？我们家族的那位乔治·托瑞达先生——应当是我们的一位叔父吧，他三十年前也死在那场大火力了，不是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我并不觉得，那几年我在骑士团里，所以对家族中的事务关心不多，但是那时候你们做了什么，几乎所有的家族都在那项事件中牵连众多——”
克劳德一挥手，周围的守卫们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虽然圣骑士身体素质超越常人，但被这么多弓箭射中也没法安然无恙。
“等一下！等一下！请问晨曦骑士凯尔温·托瑞达在这里吗？”
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从守卫后方传来。
是伊恩。他小跑着经过这些人群，脸色苍白地望着那些弓箭。
“神选者说，他有一项紧急任务要交给晨曦骑士阁下，希望他立刻去执行！”
克劳德皱起了眉。
“神选者要他去做什么？你是谁，又为什么能够代表神选者？”
“我，我是，神选者他，他后裔的，学生，他，我现在也是他的学生。”伊恩结结巴巴地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给出了他手上的那份文件，“这是神选者大人，刚刚签下的。”
虽然实际上是奥登神父签的。但没关系。反正都是“神选者”签下的。
克劳德警惕地拿过了那份文件。
“奥登神父需要我做什么。”
“他让你再去一次你们圣骑士试炼的地点。他只说了这一句话！那份文件，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没事，我马上就离开。你等会儿跟着玛丽安大法师走，她应该很快就会到这儿。”凯尔温凑近伊恩说道。
“和份文件虽然有神选者的秦明和他的印记，但我仍然不能确定——”
“抱歉，我先走一步。”凯尔温突然挥了挥手，在那些弓箭对准他之前，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克劳德愣在了那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呢？”
“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又要汇合了www
第105章 东南群岛（1）
“我没有想到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会长阁下。毕竟你们闪城现在也很糟。”
“那本来就不是我的责任，我们猎人公会已经做到我们能做的极致了。”米丽莎略显苦恼地揉了揉额头，“别叫我阁下，叫我名字就好了，阁下听着怪怪的，像是什么大人物。”
“可你不久以后就要回去做大人物了。”
米丽莎沉默了。她和露西尔正在一条空寂的官道上。一个月前，约翰骑士他们就是从这条路来到闪城支援的。
她们现在要去东南群岛上那个圣骑士试炼的地点。
“我会解决这件事。”米丽莎坚定地摇摇头，“但我不会成为帝国的统治者。”
河港就在道路的尽头。孤零零的小船在空荡荡的河面上，白色的湿润雾气在弥漫四周。越过这片河域，他们就会到达那片小群岛。
法师轻轻在船侧一敲，船便自动在水上开始航行。涟漪无声地划开，米丽莎整理着身上的行装，将银叶刀一把把地别再腿侧的收纳绑带上。
“你很早之前说过，你曾经见过我的父亲？”米丽莎突然抬头问道。
“啊，对，”露西尔在船侧刻了一个漂亮的符文，船只航行的速度瞬间就变快了，“是我小时候了，他只是突然出现在那里。”
“我的父亲在遇见我母亲前确实喜欢在大陆各地行走，族里说他就是个流浪汉，你是在他旅行的时候遇到的吧？”
“是的，我在某天上学的路上，差点卷入了一场街头斗殴，是你的父亲救了我。”露西尔缓缓说道，“他弹着琴，突然就出现在那条污秽狭小的路上，赶走了那些宿醉的无赖，救下了被打伤的孩子们。”露西尔一笑，“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精灵。只觉得他很厉害，等我上学以后学了常识课，才知道原来有精灵这个种族。”
“他拯救了我，不管是表面上的，还是心理层面上的。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完全没有联系，他却仍然记得当年那个小孩子。”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颗圣石上写的确实我故乡的名字，能够在那圣石上写下信息，又能知道我故乡的，只可能是你的父亲德里弗特·银叶了。”
“他是真的爱着我的母亲。”米丽莎叹了口气，用桨稳定着船只的航行，“我的母亲去世以后，他大概一直在寻找她，完成她的遗愿，最后就……跟着她走了吧。”
“也许你的双亲还在什么地方等待着你。他们并没有抛弃你。”
米丽莎一愣。
“也许吧。”
她们已经能看到远方的河岸。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密，虽然是南方的春天，但如此湿润的环境依然让人瑟瑟发抖；这一整块地界都是无人区，并不是因为环境不宜人居，只是很早以前帝国将它封禁了起来，作为秘密的“圣地”保护起来，只有退休的骑士能够来到这里，作为“圣地”的守护者。
“你和凯尔温，怎么样？”
“嗯？”露西尔一僵，奇怪地看着米丽莎，“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哥——我是说凯尔温，他的确需要个人在身边。”米丽莎突然说道，“总是孤身一人，活得越来越像神殿宣传册里的那种圣骑士：一心向善，无私奉献，无欲无求。我每隔几年见他一次，都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个人了……但人活成这样子是会出问题的。”
“的确，这样不好，但别期盼我能救得了他。”露西尔神情有些苦恼，“他说他想把我当成他的道德与信念的指引者——可我是人啊，人是最复杂最多变的，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地在前面给他指路呢。”
露西尔叹息完，突然发现米丽莎神情惊骇地看着她。
“怎么了？”
“他和你……表白过了？”
“啊，这，算是吗？”
“让一个圣骑士说出这种话来，那他是跟定你了。当初我母亲和我父亲确定关系，也是说了这样子的话，”米丽莎像是被肉麻到了，抱起双臂直摇头，“真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咳，这个话题就先跳过吧——陆地快到了。我们得快点进入那块试炼地。”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知道，你们进去到底是想做什么？”
两位来访者受到了友善的欢迎。所有守在这里的退休骑士都是艾莉娜·海姆斯手下的人。他们自然地对旧主的女儿存有善意，不至于对她们莽撞的要求直接否决。
接待她们俩的依然是约翰老骑士。
“是这样子的，阁下，我们怀疑这块试炼之地与光明神有非常密切的联系。”
“哈哈哈哈，法师女士，这里面当然和神有着密切的联系，否则试炼成功的骑士怎么可能受到光明神的恩赐呢？”
“这种联系，对于解决目前整个大陆的亡灵灾害十分关键。”
约翰一愣，接着小声说道：
“我可以放你们进去，但是只能进一个人。否则试炼之地可能会出问题，等会儿你们一个都出不来。”
“而且放你们进去终究是违背规矩的，动作不能太大。”
“那么我进去吧。”露西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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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乱的灌木丛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照——这些群岛上本就终日弥漫雾气，光照不充足，喜阴的植物便疯狂地生长起来。
露西尔是从那些守卫骑士提供的开口直接进去的。入口就是一片树林，一走进里面，身后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对空间格外敏锐的露西尔能够察觉出来，这其实是个精巧的带有迷宫性质的结界。一旦进入她不可能通过走回头路回答起点，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走。
她的传送符文很容易在这种复杂设置下的迷宫中出错，最保险的方法还是按照地上的路一步步地走进去。
这就是圣骑士的试炼？只是走一个迷宫？露西尔进入前问过约翰骑士，对方表示他也不知道那些想要接受试炼的人究竟会在里面遇到什么。
“但应当不是什么怪物或是强敌，至少，接受了试炼的人没有多少受是受着伤出来的。”约翰骑士解释道。
但眼前的这些灌木丛的确相当麻烦，露西尔的袍子已经被浓重的湿气浸透了，沉重地坠在脚边。
露西尔想起，她有一个学生发明过迅速烘干衣物的小咒语，可惜她一时间想不起来那个授予需要的材料，只能撩起袍子下摆，企图用手拧干。
然后她发现灌木丛里，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正看着她。
那眼里是无法掩藏的胆怯和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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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温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王都。既然奥登神父希望他去那块试炼之地，那么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紧赶慢赶花了三天时间，终于登上了二十多年前进入过的那座小岛。
他没有从正面，那些守卫骑士守着的大门进入，而是根据记忆，找到了一个缺口，从那儿进入了被灌木丛紧紧包围着的试炼之地。
所谓的试炼，其实并不算非常困难——至少对凯尔温来说是这样的。它主要是所谓的心灵考验。它会抽出接受试炼者内心里最恐惧的场景和想象，逼迫试炼者直面那些场景。
凯尔温自认为这么多年过来他心底里最害怕的东西应当没有变过。那时候他见到的是什么，现在见到的也应当是什么。
然而，当他一脚踏入那个缺口，抬头向前方张望时，看到的并不是记忆里那个恐怖的巨人——
而是一片深夜的火海。
人群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火焰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正无情地吞噬着所有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光明神留下来的这个遗迹是本文最大的助攻（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