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就明白。
不然也不会辗转这么多次，他们还是纠缠到了一起。
“所以呢，你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锦棠默然无声，指尖在衣角上摩挲过一阵，最后才道：“就那样。”
其实锦棠总觉得，表面上是江少珩在追着，但实际主动权也是他的。
“慢慢来吧，既然躲不过，就试着接受。”
凉风还在没休止地刮，让她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宁宁。”
“怎么了？”
薄唇微张，锦棠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想法，“你说，江少珩之前提过要结婚的事，有几分真？”
“我怎么会知道呢。”
苏烟宁说，让她亲自去问当事人。
当晚，重回酒桌上，锦棠有意无意喝了挺多酒。
餐厅冰柜里的，一瓶十几块，没有什么太好的口感，只是容易醉。
李师姐坐在旁边，几次想拦着。
“我没想到，你这么能喝。”师姐惊呆了，在她耳边小声低语。
锦棠醉眼朦胧，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层层水光。
最后，她连筷子都有些拿不稳，眼前人影层层叠叠，分不清虚实。
一群人闹到近十一点才结束。
旁边，还有不少人在喝酒聊天，声音断断续续穿到她耳边。
嘈杂，有些不真切。
她脚下没什么力气，索性，身侧的韩晨文眼疾手快，扶住她。
回眸，锦棠想挣脱，却被韩晨文牢牢抓住。
她的眉头微蹙。
“送你出去。”
他扶住锦棠的肩膀，慢慢融入黑夜。
脚下的影子交叠，不远处，停着辆熟悉的车。
副驾驶门边，江少珩的视线落在韩晨文的手上。
锦棠抬起小臂，慢慢揉着太阳穴。
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路灯把江少珩的身影描摹勾勒。
然而，韩晨文的手始终没松开。
无数目光交叠，一阵风雨欲来。
然而，没有太多言语，江少珩只叹了口气，把人小心翼翼接过来。
他说，下次别让她喝这么多酒了。
车内的冷气被调得很高，淡淡纸莎草的味道在空中弥散。
锦棠满身酒气。
身侧，关门声又重又沉。
“难受吗？”江少珩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却怎么都喂不进她嘴里。
艰难撑死身体，她耳边的碎发都是乱的，散在额前。
锦棠按住了他的方向盘，大概就这样僵持着，车子迟迟没发动。
一秒，两秒……
“江少珩。”
她推开了自己嘴边的矿泉水瓶。
很轻的一下，看他重新拧好放在自己怀里。
抬眸，在想和苏烟宁那通电话，或许她并不应该抱有什么期待，但酒意真的能浇透挺多清醒。
苏烟宁让她自己问。
“嗯？”
“你之前说过，想要结婚，那现在呢？”锦棠的目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递过来。
她问，“你现在还想吗？”
挺直白又干脆的，江少珩的回答也迎接而来，“不想。”
锦棠忽地笑了声。
“我就……”
知道两个字还未说出口，江少珩就解释清楚：“因为你现在醉了。”
说到底，他本质应该算个生意人。
可那晚，路灯光泛着黄，没什么亮。
江少珩告诉她，“我其实很会趁人之危，但这次我不想。”
“如果明天你酒醒了，还想说这件事，那我一定会换个答案。”
第63章 故意
车内的空气静了一秒。
视线交汇, 光线从细缝中渗入，两个人的朦胧轮廓落在后排椅背。
锦棠的酒醒了大半。
其实，她不应该相信江少珩的话。
目光移开, 想回身正坐，却没成想，被一把拉住了。
“锦棠。”
江少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低缓缓。
他说，“我希望你明天能来找我。”
这是当晚，锦棠印象里的最后一句话, 再次有清醒的意识，已经是白日。
艰难睁开眼睛, 墙上的挂钟走秒, 已经十点多了。
宿醉，伴随而来的是头疼欲裂。
抬手捏着太阳穴，锦棠掀开被子, 上次喝成这样还是裴梵特意灌的。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微微拧眉，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这段记忆。
踩着拖鞋, 她去洗手间冲了把脸。
双手撑着白色大理石台面, 面对镜子里的自己，水珠滑落。
脑海中闪过一秒车内的场景。
锦棠别开视线, 抽了张纸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干。
半小时后, 她才下楼。
一楼挺安静, 锦棠暗自松了口气。
转身，迎面碰到走来的老管家, 锦棠的心跳快了两秒，见来人后, 又慢慢平静。
“锦小姐，您先喝碗醒酒汤吧。”
让人端过来送到她手里，很满的一碗。
老管家说，饭还得一会。
“谢谢。”锦棠捧着温热的碗，抿了口后环视四周。
老管家似乎是察觉到了，笑道：“少爷不在。”
锦棠匆忙收回目光。
“似乎是有些工作上的事，说是下午就回来。”
锦棠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我知道了。”
她把空碗放回桌上，没等迈出步子，身后，老管家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开口提醒她：“对了，少爷说让您醒了给他去个电话。”
“无论什么时间。”
江少珩似乎能猜到自己想说什么。
想拖着时间的念头被打消，锦棠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走到窗边，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指尖触碰到通讯录最上面的号码，拨通后，悠扬铃声只响了两秒。
心跳在中止那瞬间跳得最快。
锦棠想，自己得戒酒了，这东西很误事，也惹麻烦。
“醒了？”男音落入耳中，像是敲醒她，把人从回忆中拉出来。
“嗯，刚醒。”
“桌上的汤记得喝。”
“好。”
“我晚点回去。”
“嗯。”
一问一答，她抬头迎上正午的烈烈暖阳，光线很刺眼，她不由自主抬手挡了挡。
江少珩那边寂静，微弱呼吸声都在听筒中无限放大。
“那我……”
“锦棠。”
想要挂掉的心思被他打断，他的声音一出，昨晚的事又清晰了一分。
顿了两秒钟，江少珩轻声询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像是过了半世纪那么久。
锦棠缓缓闭上眼睛，她没摊开事情，也并不讲清，“再说吧。”
“好。”
江少珩告诉她，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
饭后，锦棠只在书房待了一小会。
跟老管家说过后，她出去四处转转，公馆这边挺大，四面的绿植都有人专门打理。
夏日，树叶被清水浇得透亮。
锦棠撑了把遮阳伞，想着去附近的公园转转。
在游客眼里，这也算处免费景点。
正午太阳毒，拢共没有几个人。
她沿着湖边的石子路走，上次这么漫无目的在同一处位置打转还是在巴黎。
纪祈宁来学校找她那会。
锦棠似乎总有心事。
湖面上没什么风，涟漪淡淡，只浮于表面的一层纹路。
她的心情渐渐沉下来，抬手扶住旁边的护栏，猛然间，身后传来一阵男音。
似乎在哪里听过。
“锦小姐，好久不见。”
她的身体骤然一僵，缓缓回眸，对上裴梵那张脸。
那晚没什么光，锦棠确实没看清这人的脸，现下，只觉得他没了以前表面的温文气质，全然一副狼狈。
褪去西装外套，他被扔在普通人中，全然没有违和感。
反倒更多了几分窘迫不堪。
“裴总，我得先回去了。”
绕过裴梵，锦棠想着逃离是非之地。
他们之间毕竟力量悬殊。
“等等，”裴梵知道她不会乖乖站住，索性伸手拉住了擦身而过的人，“这么久没见了，聊聊。”
裴梵不过是来碰碰运气，那夜在孟总的场子看到锦棠，隐隐觉得和江少珩脱不了干系。
他只是没想到，这位少爷的兴趣能维持这么久。
“我想咱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能聊的。”
隐隐想去挣脱，却无济于事。
锦棠的手腕周围都被抓红了一片，裴梵的掌心灼热，紧紧箍住她的去路。
“怎么没有呢？”当事人笑笑，眼底闪过丝狠戾。
四目相对，锦棠悄悄环视四周，企图寻找自救的办法，然而，这时间，连个人影都没有。
“锦棠，我说你怎么不愿意跟着我呢，原来就是看上了江少珩。”
“那你应该谢谢我，之前，可是我把你送到他床上的。”
锦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压着心里的愠怒的火气，“我劝你放开我，江少珩会来找我，被他看到了，你应该知道后果。”
事到如今，她只能赌这一次。
锦棠猜，对江少珩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忌惮。
果不其然，裴梵确实犹豫了一秒钟。
“既然早就想攀上他，之前还装什么清高。”裴梵的另一只手抬起，想在她脸上拍拍。
没成想，当事人别开脸。
她和江少珩的事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对于裴梵这样的，更没有浪费口舌的必要。
“裴梵，如果我再不回去，可就不能保证你会被江少珩怎么样。”
佯装的镇定，但还是把眼前的人糊弄过去了。
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然而，裴梵却并没有想要真的放过她，渐渐靠近，俯下身和锦棠平视，笑得让人生厌，“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
……
临近黄昏，公馆外暮色渐沉。
天边的火烧云红得热烈，锦棠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这种事，想想总是后怕。
裴梵这样的人，一无所有，要是那天真被惹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窗边，锦棠环抱着双臂。
视线范围内闯进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锦棠也紧接着下楼，正巧，撞上了江少珩把外套递给旁边的管家。
当事人挽着袖口，看着匆匆下楼的人，抬头笑了笑。
“来迎我的？”
自然而然，他牵起了锦棠的手。
两个人走到沙发边，锦棠的目光落在江少珩身上，沉默着定格。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江少珩缓缓抬眸。
“江少珩。”
“嗯？”
她并不打算瞒着这件事，裴梵这件事，她自己确实解决不了。
“我今天见到裴梵了。”
神色不悦，江少珩的余光瞥向韩助理的方向，后者的声音响起，“当初是地方警局解决的这事，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关了几天。”
这毕竟不是京城。
江少珩摘下手上的腕表搁在桌上，他的目光在锦棠身上打量。
“没事吧？”
她摇摇头，“只是碰到了，聊了几句后他就放我走了。”
“当然，我用了点办法。”
江少珩沉默不语，又递给旁边韩助理递了个眼神。
“少爷，我明白。”韩助理紧接着出了门。
锦棠并不关心他们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话音刚落，锦棠想起身，“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还没迈出一步，身后就响起一个男声，嗓音低醇。
“去把骑装试试。”
那天量过的，现如今就做好了。
锦棠顺着江少珩目光的方向看了眼，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
彩带系了活结，一拉就开。
深黑色的骑装，整套都摆在里面。
“不喜欢的话，可以换。”江少珩就由着她来。
想着锦棠和苏烟宁认识了这么久，撒娇哄人是一点没学会，倒是懂了世态炎凉的道理。
她就不会在难过时候来自己跟前主动说。
现如今，面对礼物，也就是一个简单潦草的谢谢。
至于喜不喜欢，从来不评价。
“不用这么麻烦，我去试试。”
锦棠抱着盒子上楼，经过走廊，拐到尽头的试衣间。
上次，就在这儿被看见了。
锦棠如今锁了门，反复检查两遍后才脱掉衣服。
几秒后，长廊内，江少珩停在屋外，想着她真是学聪明了。
环抱双臂，他就静静等着。
垂头，小窗的光线落在侧边，江少珩脚下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突兀的开门声响起，他缓缓抬头，眼睫染上了夕阳的碎光。
多出个黑色身影落在他眼前。
锦棠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抬头时，撞进了他的视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