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才忙完的护士们会选择点外卖，因为现在去食堂，食堂的饭菜基本都不剩什么，不如多等一会点个外卖，而且下午没有早上忙，找同事顶个二十分钟的班吃饭大家都能理解，互相帮助嘛。
但时萦没得选，她手机还是没法用，她只能顶着自己麻木的脑子去食堂刷卡打饭。
虽然只剩几个菜还能打，但是饭是有的，时萦最后对着一盘缺油少肉，芡多菜少的食物叹气，还能怎么办，吃吧，下午还得工作呢。
时萦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辛酸，辛是辣椒炒肉没有肉的辛，酸是醋溜大白菜全是白菜帮子的酸。
下午上班前时萦又去更衣室试了下手机解锁，仍然猜不对密码，而且手机只剩一点电了。
还好更衣室有别人的充电器，她把电充上后回到导诊台继续工作。
依然是重复昨天的工作内容，但今天来了一个特殊的病人。
一对夫妻挂了号来咨询结扎手术。
到时萦这里的时候医生已经给安排了手术时间，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问旁边的徐倩这个要怎么安排。
徐倩不愧是护士长，侧过身拿过时萦手中的鼠标一顿操作，时萦这才发现还有个专门给男性做结扎的手术间。
徐倩对时萦解释说：“结扎一个礼拜做不了一例，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
时萦谢过徐倩，接过鼠标，查看病人的病历，做后续的安排。
病人35岁，自述已生育二胎，要求做输精管结扎手术。
病历上写的很简略，但时萦从徐倩对这对夫妻的问话中了解到了更多信息。
通过徐倩的问话，时萦得知这对夫妻已经跑了三家医院了，不管是泌尿科还是男科，医生都不建议做这个手术，甚至还有医生说：你媳妇做不比你做好吗？
妻子在旁边生气又无语地跟徐倩抱怨：“那医生还是个老专家呢，男人真的很爱心疼男人。”
时萦在旁边默默点头，今天门诊的医生都是女性，如果是昨天那个男医生在，他们说不好会第四次被拒绝。
给男人排了明天上午的手术，时萦特地记了一下手术时间，想到时候看看她那办公室的木盆里会不会出现不一样的光团。
下午下班，时萦换了衣服，第一时间去食堂吃了顿饱饭。
这十几个小时下来，她只吃了昨天中午一顿正经饭，却连轴转的上了两天的班。
还有一个需要确定的是时空转变的契机是什么，不知道是到下午六点就会立刻转到第二天，还是在时萦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才会变，让她离不开这个场景。
时萦决定在食堂磨蹭到六点，看看会不会突然转换。
她慢慢吃着饭，研究着手机密码。
今天忙的一直没有时间去找个电脑刷机，也没机会去查自己的资料，只在中午给手机充了电，继续把它当一个看时间的板砖用。
六点，整个食堂并没有变化。时萦将餐盘回收，走出餐厅，外面也是下午的场景，没有变成早上的喧嚣。
时萦猜测自己不出医院大门的话时间就不会一下子跳转，于是她决定在医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最好是能有个电脑，让她想办法能从手机上得到些信息。
急诊办公室。
江芷正在办公室的小桌上吃外卖，见时萦过来，打了声招呼：“小时，你怎么过来了，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吗？”
时萦看她年龄，就知道肯定比自己经验丰富，之前肯定经常帮她们这些小护士解答问题，便顺着说：“是啊，这两天有几个光团很难安抚，所以就下班过来咨询您一下，向您学习。”
急诊上她们的排班没有人换班，所以是白天上十二个小时，早八到晚八，而且晚上电话必须畅通，如果有紧急情况必须半小时内到达医院。
白天虽然工作时间看起来长，但妇产科的急诊并不多，江芷大多时间都是在办公室看看书准备考试，或者在外面忙不过来的时候去帮帮忙，总体强度不大。
晚上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就比较麻烦，但一次轮班基本也就遇到三四次，算下来三个月也就这么几次，完全可以接受。
江芷闻言示意时萦先坐一会，她先吃饭。
时萦看到开着的电脑，和自己工作时候一样的表格界面和木盆配置，问江芷：“江姐，我能看看吗？”
江芷点头，顺便跟时萦介绍：“今天有一个大出血的，周龄很大了，本来早点送来的话直接剖了还能保住，但据说路上被人故意堵车耽搁了，怨气值有7，可怜哦。”
时萦察觉到不对，她之前好像理解错了，问道：“这个怨气值好像不是孩子对母亲的怨气值，或者说不只是对母亲的怨气值是吗？”
江芷点头：“这个培训的时候讲过的，你是不是走神了没好好听。婴灵，我们一般叫光团，这么叫少一点灵异的感觉，它们的怨气值是它们对它们所接触的世界的感知和产生的情绪所糅合体现成的数值，不能说是我们常规意义上完全的怨气。”
“就比如说这个产妇大出血的光团，它怨气值是7，主要原因是它本可以活下来的，它知道这件事，所以对那个不让路的司机怨念很大，光团认为是司机导致了它的死亡。”
“当然光团的直接死因登记的是窒息而亡，但这个间接原因才导致了它的怨气值为7。”
时萦点点头：“那这样的光团要怎么安抚呢？”
江芷吃完外卖，抽了张纸擦嘴，说：“告诉它产妇虽然大出血，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它还有机会再投胎回来。还有那个司机，它父母不会放过那个心思狠毒的司机的，明面上已经报了警，暗地里据说已经打听好对方单位和孩子学校准备闹事了，不会让他好过的。”
时萦暗暗点赞，还是以直报怨来的爽快，不然她都觉得自己的怨气值要上来了。
第十七章 急诊见闻
江芷给时萦讲了许多案例，如果说医院是一个见证人情冷暖的地方，那急诊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窗口，人间百态可见一斑。
时萦正听得感慨，门被咚咚地敲了两声，门口护士对江芷说：“江姐，张医生说风险比较大，让你这边准备一下。”说完见江芷答应，脚步快速地离开了。
江芷收拾了一下桌面，对时萦说：“刚好你也看看急诊的工作内容，跟着实践一下，为下个月轮岗做准备。”
时萦点点头答应，她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在急诊多看看，学习一下。
不多时，一个光团进了木盆。某某之子，性别男，周龄35，死亡原因脐带缠脖，怨气值4。
时萦看着产妇姓名那里的某某，咦了一声，江芷一听就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直言：“这种情况是因为病人没有身份证明，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办理手续先上的手术台，也可能是好心人路边遇到的病人直接送来了医院。后面查清了病人身份这栏就会更新的。”
江芷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也有一直不明身份的，我们会报警处理，警察会想办法解决的，解决不了的也就只能一直挂着某某两字了。”
光团一阵晃动：“快报警，报警！”
江芷不再跟时萦解释，面对电脑屏幕，正色道：“你是自杀的？”
时萦听到这里，和江芷对视一眼，快速出了门去找今天值班的医生说明情况，医生很快报了警。
时萦回到办公室时，江芷已经安抚好了光团，光团还没有走，看到时萦进来，江芷对光团说：“好了，去投胎吧，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会给你和你妈妈一个公正的。”
光团没了之前那么愤慨的语气，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就盖上光幕，去投胎了。
警察来时，医院的保安早已控制住了随女孩一起被救护车送来的老人，接车的护士气愤地说还以为这老人是女孩的长辈，没想到竟是个老畜牲。
女孩进手术室前已经休克，医生费尽力气也没有抢救过来，胎儿又死在腹中，真正的一尸两命。警察了解了情况后带走了那个老人，又叫来法医带走了女孩的尸体，说是回去调查。
医院的工作告一段落，值班医生唏嘘：“幸好有小时和江护士，不然这么一个人渣还被当成病人家属，很可能会逃脱法律的制裁，造孽啊造孽。”
送走警察，时间逼近八点，江芷即将下班，时萦只得告辞。“谢谢江姐，今天跟你学到了很多。”时萦真诚道谢，今天在急诊的见闻是她在门诊遇不到的，那个自缢后又让她们报警的光团让她心酸又唏嘘。
江芷挥手：“没事，今天就到这儿，回头你有空再过来，能学的地方还多着呢。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上班呢。”
时萦同样挥手道别。
离开急诊后，时萦百无聊赖的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着天空思考人生。她数着那和现实世界没有差别的北斗七星，觉得这样的工作也挺有意思的。
主要是很有意义，表格里每一行信息都是一个生命的告别与新生，偶尔还有特殊情况出现，就像今天急诊的案子，可以惩罚恶人，为社会做贡献。
不是说她以前的工作一点贡献都没有，但她觉得那主要是给资本家做贡献。
可能她短视又狭隘吧，时萦自嘲的想，但她就是觉得现在的工作要比之前稍微有意思那么很多，虽然现在自己处在可能是虚假的副本中，工作又忙又吃不好睡不好，但她的成就感和助人的快乐是实打实的。
时萦胡思乱想着几乎要睡着了，熟悉的晕眩感再次袭来，她一个激灵醒来，发觉手机上时间又变成了早上七点半，只不过日期变成了24号。
几乎只是略作停顿，时萦就认命地起身走向食堂。买饭，吃饭，换衣服。七点五十，时萦安稳的出现在徐倩巡视的目光中，她和徐倩同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时萦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今天的工作，今天的手术数量和昨天的不遑多让，19台，看来第一天的10台完全是新手待遇，20左右的数量才是正常的。
工作到十点半左右，时萦格外的注意了一下是否有新的光团加入，昨天预约的输精管结扎手术这会儿应该开始了。
直到十一点，也没有额外的表格信息或者新的光团过来，时萦才死了心，估计那个男病人已经离开医院了，现在都没有新的光团来应该就不会有了。
因为这两天虽然做了几台上环的手术，但这都是做了流产后顺便做的，流产时本就会产生一个光团，节育只是影响时萦劝导投胎时的说辞。
经过今天的手术，时萦确信，只有形成胚胎一段时间的受精卵才会在流产后变成光团，但这个时间，她现在接触的最短的是6周，再小一些的直接生化妊娠或者药物流产也不会在手术室进行，不知会不会产生光团，会的话光团又该去哪里报道投胎。
今天时萦偷偷带了手机进办公室，平时这间办公室不会来人，给了时萦充分的摸鱼时间，她前两天不熟悉业务也不敢用电脑干别的，今天她实在不想去食堂体验辛酸了，不管手机里有没有有用的信息，好歹让她点个外卖改善一下生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十二点半，时萦有些恼怒地揣上手机带着饭卡去了食堂。值得安慰的是，今天的红烧茄子里还带了一点点肉末，虽然肉末不多，茄子也水唧唧软趴趴，时萦也满足了，有什么办法，谁让她菜的连个手机都解不开，有菜吃就不错了。
下午下班后，时萦像昨天一样，吃了晚饭就直奔急诊。江芷见她又来，以为她听故事上瘾，也没有说什么，让时萦跟着自己站好这最后两个小时的岗。
期间江芷和时萦分享了诸如“年轻女子腹痛以为是阑尾炎却确诊宫外孕险丢性命”、“二胎母亲大出血流产却因私查B超是女孩无人照料”、
“肥胖女子不知怀孕上午腹痛下午来医院就顺利分娩双胎”等急诊见闻，时萦非常捧场的表示真的是大开眼界，令人唏嘘。
她觉得自己来医院后不停地在唏嘘，实在是没有更贴切的心情了，感慨杂陈，无限唏嘘。
第十八章 双胞胎
被叫醒的时萦还睡得有点懵。
昨天下午来办公室提醒江芷做准备的护士看到还在状况外的时萦摇了摇头，对她说：“有急诊，江姐让我来看看你走了没，没走的话你帮她顶一下。”示意时萦看手机。
时萦终于接到了她拿到这部手机后的第一个电话，感谢江芷让这块板砖重新拥有了通话功能。
“小时，你还没走的话帮我接一下这个光团好不，电脑没有密码，打开直接用，我刚到家，孩子把家里搞得一团乱。”江芷的声音清晰地在电话那头响起。
“嗯，好。江姐你不过来了，我能处理，你放心。处理好了给你打电话。”
“好，好，谢谢你小时。”电话挂断，时萦听到了背景里孩子响亮的哭声。
叫醒时萦的护士见状对时萦说：“那时萦你快做准备，那边已经进手术室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时萦叫住她：“今天病人是什么情况？”她记得昨天这个护士来提醒的时候还介绍了一下基本情况。
护士一拍脑袋：“对，我差点忘了来做什么的了。病人怀孕四个月上下，双胞胎，今天晚上吃完饭忽然腹痛，刚进手术室前已经有流产迹象了。”
时萦点头道谢打开电脑，点开熟悉的软件，前面几行是江芷白天的记录，最新一条是负责登记的护士刚传过来的，看来这个孕妇是有家人陪伴给她办理手续的，也是，毕竟昨天那样的情况在哪儿都是少数。
时萦还没见过双胞胎的光团长什么样子，她好奇的想，不知光团会不会根据双胞胎的类型有所区分，同卵异卵长的不一样什么的。
等了一会儿她就知道了答案，但这个答案看起来不太像标准答案。
两只小点的光团被一个大的光团包住，一飘一摇地进入了盆中。
时萦进入工作状态。崔悠悠之子，男，17周，死亡原因重金属过量，怨气值5。
重金属？又考虑到护士说的吃完饭腹痛，时萦问：“你们，是中毒了吗？”
光团晃动，时萦以为会接收到两段意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只有一段：“是奶奶，她让妈妈喝转化胎儿性别的药，妈妈不喝，她就把药放进妈妈喝的汤里。”
时萦挑眉：“你们的奶奶以为你们是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以为？”肯定是没花钱偷做那些明目花哨的非法检测，不然肯定知道这是两个男孩。
“她找人看了妈妈肚子，别人说是女孩儿，奶奶又觉得妈妈怀我和怀姐姐时候的习惯一模一样，肯定又是赔钱货。”
时萦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强行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你们是两个人却只有一段意识在跟我沟通，另一位小朋友比较内向吗？”
光团轻轻晃动：“不是的，我们虽然是两个人，但也可以说只有一个。”
“爸爸有弱精症，我们是试管婴儿。医生把我放在母亲体内后我才变成了两个。”光团口中的我和我们混用，但不影响时萦理解它的意思。
试管婴儿她大概知道一点，双胞胎基本都是异卵双胞胎，同卵双胞胎的概率和正常怀孕得到同卵双胞胎的概率理论上是一样的，这家人说起来还算是很幸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