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晋清作为总制片人上台致辞，台下一片气氛热烈。
“既然今天这个团建目的明确，是为了欢迎我们的时漫导演和许京言老师回归，那我也不多废话，”唐晋清看向台下的时漫，文质彬彬地举起手中的酒，“让我们举起酒杯热烈欢迎他们回来。”
台下众人举杯，酒杯相撞，包厢里回荡着清脆的玻璃撞击声。
时漫举起酒杯，和同桌的人相撞，收回时准备一饮而尽，还没到嘴边，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把她手里的连杯带酒一块儿收走了。
顺着手臂看过去，迎着头顶天花板的灯光，许京言蓬松的发丝被染上白色的光晕，五官又极为深邃，神色内敛，张弛有致，藏青色的休闲服下手臂肌肉若隐若现。
时漫望着他眼神空了两秒，然后回过神来。
“医生说你还不能喝酒。”没等时漫开口，许京言就先阻止了她后续的想法。
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时漫悻悻道：“一杯都不行吗？”
“不行，”许京言态度坚决，“一滴都不行。”
“好吧……”时漫败兴撇撇嘴。
同桌的几人装作喝酒的样子，实则眼睛放在这怎么看怎么暧昧的两人身上。
几天不见，似乎有新的情况。
剧组永远是吃瓜最热闹的地方。
“走，跟我去那边喝几杯。”唐晋清热络地攀上许京言的肩膀，凑近他的脸，故意吹了口酒气。
“我不去。”
“不去不行。哥再教育你一句话，”唐晋清看了眼时漫，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有时候放手比抓得紧更重要。”
“你说什么？”许京言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不懂了吧，”唐晋清笑笑，“来，跟哥多喝几杯我就教你。”
几经拉扯，唐晋清硬是拖着许京言去了隔壁桌喝酒。
正巧这时候孔靖凑了过来，他端着两杯酒过来，把其中一杯强塞到时漫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时漫旁边空出来的许京言的位子上。
他已经喝了几杯下肚，彻底放开了，开始大吐口水：“漫姐，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话还没说几个字，他突然哭了起来。
一桌子的人方才还在觥筹交错，这会儿忽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孔靖。
王子华趁机起哄：“孔导，怎么了啊这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让我们乐呵乐呵。”
“滚，”孔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头摆摆手，反手撑着桌面站起来，有些站不稳，脸上逐渐泛红，对时漫说，“漫姐，我第一部 片子就跟着你啊，你是我的领路人，也是我的恩人……一晃这么多年，你都成大导演了，可是我呢……”
孔靖醉了，说话也语无伦次的，满桌子的人没几个认真听他说话，都在看他笑话。
时漫一口没喝，自然是没醉，本来气氛被孔靖烘托到这，她也该回应什么，可她偏偏清醒得很，只觉得有些尴尬。
“我哪算得上大导演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孔靖抄起桌上的白酒，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用力跟时漫手里的杯子撞了一下，然后大手一挥，豪言壮语：“漫姐，不说了，咱俩这么多年感情都在这杯酒里了！”
时漫：“……”
什么就“都在这杯酒里了”。
孔靖二话没说哐哐下肚，顺带打了个嗝，然后死死盯着时漫手里那杯酒：“漫姐，你怎么不喝啊？”
“医生说我现在还不能喝酒……”
“漫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孔靖一副委屈相，欲哭无泪，“我他妈就知道，你一直都瞧不起我。”
“我没有……”
“别说了！”孔靖动作夸张地摆了摆手，哭得更凶，“我就知道你嫌我没出息，当不了大导演，可我他妈什么时候怠慢过，你他妈交给我的哪一件事儿是我没用心的，你说，你说啊！”
“……”
孔靖很明显喝大了，时漫也知道他这酒脾气一上来是劝不住的。
眼看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时漫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孔靖，你别再说了，我真没那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喝酒？！”
“……”
得，还是这杯酒。
时漫长叹一声，只得妥协：“我喝，喝总行了吧。”
孔靖脑袋前探，直勾勾盯着时漫：“那我看着你喝下去，你可不许假喝嗷！”
“……”时漫拿他没办法，往隔壁桌心虚地瞥了一眼，确认许京言的注意力还在酒桌上，才松一口气，回过头来举起酒杯，“你看好了，我喝了。”
时漫原本酒量就不行，再加上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一杯酒下去全身开始发热。
她倒扣着酒杯举起在半空中给孔靖看：“看，干了。”
“好！”孔靖看她全喝了下去，心满意足地憨笑两声。
B组副导演俞澄端着酒走过来，目光上下扫了一遍孔靖，说：“孔导，我敬你一杯，你辛苦了。”
“来来来，我也敬你一杯。”
孔靖欣欣然和俞澄去一旁喝酒去了。
时漫终于松口气，她已经看惯了酒桌上的种种，知道酒精能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重新坐回去，嘴里酒精味道弥漫，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塞进嘴里，盖住酒的味道。
酒店里的菜都重油重盐，吃得她更不太舒服，酒味掺杂着菜味在口腔里逗留，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怏怏下来。
她向后靠着椅背，坐在那儿观察酒桌上的众生百态。
没一会儿许京言回来了，在她旁边坐下。
时漫刻意把头别过去不看许京言，趁机和旁边的女一号陈筱柳聊天。
“导演，你脸色好像不太好，”陈筱柳有些担心，“没事儿吧？”
时漫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陈筱柳也很“懂事”，没再继续说下去，和时漫聊起剧本。
临时来了个电话，陈筱柳就去出去了。
时漫还是没有把头别回来。
只看了她一眼，许京言就发觉了不对劲：“你不舒服？”
时漫摇头，没开口。
“不会是，喝酒了吧？”
时漫又是摇头，说什么也不开口。
因为一开口嘴里就有酒气。
刚才孔靖塞给她的那杯酒确实度数有点高，她很少喝那么高的酒。
胃里一阵翻涌，时漫缓缓起身，低声说：“我去趟卫生间。”
“我陪你一起去。”许京言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时漫慌忙拒绝，一个不小心往旁边趔趄了一下。
恰好跌进许京言的怀里。
时漫红着脸，迷蒙地抬头看了许京言一眼。
某个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突然凝固了。
因为大家都是拍戏的，太知道那种暧昧的粉色泡泡是什么样的氛围了。
和眼前的分毫不差。
“咳咳……”王子华演技拙劣地咳嗽了两声，顺便给旁边的摄影助理付晔使了个眼色。
有戏。
绝对有戏。
“咳咳额……”付晔回应了两声低咳。
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酒桌上的人都开始用低咳当作暗语传递信息。
正当这种暧昧的氛围达到顶峰的时候，时漫突然抖了两下身体，胃里一阵翻涌，液体和固体混合在一起，顺着食管剧烈上涌，然后……
吐了出来。
时漫吐了许京言一身。
藏青色的绸缎衣物上挂满了酸味和酒味混合的食物残渣。
第34章 34
“……”
众人懵逼。
许京言似乎也有点懵。
“你没事儿吧？”他不太关心时漫吐自己身上的脏东西，心思全放在时漫的状况上。
时漫虚弱地抬手摆了摆，嘴里酸酸涩涩的，开不了口。
赵欣雨和许京言的助理韩思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速冲了过来，挤开两人站在中间。赵欣雨手忙脚乱从许京言身上架起时漫，顺势往旁边撤了两步，顺便扫了一眼许京言。
“……”
大哥，能不能把这个忧心忡忡快活不下去的眼神收敛一点。
太明显了！！！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喜欢她啊。
就这水平还影帝呢。
“许老师，许老师？”韩思明叫了两声许京言，把他注意力扯过来，“衣服脏了，您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吧。”
“就是啊，快点儿回去换衣服吧，”赵欣雨附和道，“时漫不舒服，我就先扶她回去了。”
“许老师，您也快点回去换衣服吧。”韩思明拧着鼻子说。
“啊……哦……”
众人还在尚且懵逼的状态中目送分成两队的两男两女渐行渐远。
赵欣雨架着时漫走出酒店，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扶着时漫去一旁路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不走了？”时漫有些虚弱地问。
“累了。”赵欣雨诚实回答。
“……”时漫冲她摆摆手，自己站起来，“这才走了几步就累了。”
“年纪大了，体虚。”
“昨天晚上去蹦迪的时候也没见你虚。”
“嘘……”赵欣雨把食指竖在嘴前，“我都多久没去了，再说了，这儿蹦迪的都是帅哥，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去是一大损失。”
“要是让孙毅知道……”
“别跟我提他！”赵欣雨恨得牙痒，“我都出来这么多天了，竟然不出来找我，我回去就跟他离婚。”
“不是你不想让他找到你的吗？”
“我是我，他是他，能一样嘛，我不让找就真的不找了？”赵欣雨愤愤。
时漫不置可否：“那我自己回去。”
“别，”赵欣雨拉着时漫，“你等我一会儿，我上个厕所回来再和你一块回去。”
“好吧……”
赵欣雨小跑进了酒店找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她慢悠悠地回来了，手上多了杯奶茶。
“现在能走了吧？”
“能。”
“……”时漫觉得她单纯就是想喝奶茶。
时漫才要走就又被赵欣雨拽了回来。
“你着什么急啊，”赵欣雨边说边往前看，“一会儿就有人来把你送回去了。”
“谁啊？”
赵欣雨笑嘻嘻地指了下前面，只见一个黑影冲她们走过来，时漫晃眼看过去，单从一个剪影就知道这是谁。
许京言。
不一会儿许京言走到她们面前，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帽檐压得很低。
“你这衣服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啊？”赵欣雨打量着许京言身上的衣服，裤子短了一块，“而且也不合身。”
“我跟韩思明换了。”
“怪不得，”赵欣雨拽了下时漫，贱兮兮地说，“你老公可真爱你啊，衣服都没换就来接你了。”
“……”时漫懒得搭理赵欣雨。
她绕过赵欣雨，抬头跟许京言说：“我自己能走，没那么娇贵。”
“抱你还是背你？”许京言自动忽略了刚才时漫的话。
“……我说我自己能走。”
“抱还是背？”
“……”
油盐不进。
许京言等她回答。
“我说我能走。”
“那就抱。”
“……”时漫后撤一步，放弃挣扎，轻叹了声，“算了，还是背吧。”
“好。”
许京言站在时漫面前半蹲下，时漫把手挂在他肩膀上，许京言两手一勾，时漫就轻轻松松挂在了他背上。
路上灯火通明，许京言走得不快，时漫趴在许京言的背上，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被爸爸背着。
她爸爸个子不如许京言高，但步子都一样稳定。
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你在想什么？”许京言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许京言轻笑：“哪样？”
“就……”时漫隔着口罩捏了下许京言的脸，笑嘻嘻地说，“有个老公的感觉还不错。”
这话听得许京言心里一阵痒痒：“时漫。”
“嗯？”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就不说了。”许京言微顿，“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去保护你不受伤害。”
“嗯……”时漫小声地说，“再给我点时间吧。”
其实她也不想让许京言失望。
只是父母离婚一直在她心里留有烙印，十几年隐隐刺痛。
如今跨过去需要莫大的勇气。
“好，”许京言声音沉稳有力，“我等你。”
时漫心里一阵暖意升腾，她乖乖伏在许京言的后背上，声音轻柔，像是在撒娇：“谢谢你，老公。”
这声“老公”叫得既轻柔又娇宠，听得许京言心口微颤，双腿忽然加快了步伐。
时漫感受到起伏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你干嘛突然走这么快？难不成有狗仔？”
“没有，”许京言说，“就是想早点回去，跟你温存。”
*
“OK，咔！”时漫放下对讲，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着镜头前的两位主演陈筱柳和许京言竖起大拇指，“这场戏不错，筱柳，怎么回事儿啊，最近演技是越来越好了，肉眼可见地在进步。”
陈筱柳羞赧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还得多亏导演您指导我，让我对人物的理解更深了。”
“我能给你的帮助有限，还得是你自己有悟性。”
“那我呢？”许京言搭了一嘴，有点像是幼儿园小孩争着被老师夸奖。
陈筱柳和时漫同时望向身后的许京言，陈筱柳表面上平静，心里暗自涌动，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她嗑导演和许京言的CP很久了，最近感觉格外甜。
工作时的心情都跟着变好了，演戏的时候自然也放松不少。
时漫无奈地说：“你也挺好的，本来就很厉害。”
这也要跟着比，胜负心至于这么强么。
陈筱柳：“对了，导演，您之前推荐给我的电影我都看完了，您能不能再推荐几部给我？”
“行啊，没问题。”时漫随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刚连上网就噼里啪啦弹出来一堆消息。
她眉头一皱，点了进去，随之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怎么了，导演？”陈筱柳走过来。
许京言先她一步来到时漫面前：“发生什么事了？”
时漫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许京言，表情严肃中透着生无可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