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卧槽卧槽!”孔靖愣住,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那个全球三十五岁以下优秀青年导演才能参加的国际影展?!”
时漫笑着点了点头,颇随意。
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和激动。
“卧槽……”孔靖激动到语塞,“漫姐,你太牛逼了!”
凡是导演圈里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青年国际影展。
这个电影节每年都会邀请一些各国的优秀青年导演携带他们的作品一起参展,名为自由交流,实则是一种莫大的殊荣。因为入选的门槛极为严苛,只有公认艺术性与观赏性都极强的青年导演才有机会参加这个电影节。
有些导演没有足够好的作品,有些则是卡不上“三十五岁以下”这个条件。
总之,每年能参加的导演数不过百,实属凤毛麟角。
孔靖握着时漫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苟富贵,勿相忘,漫姐,以后吃肉了记得分小弟一口汤喝。”
时漫:“得了吧,咱俩谁先富贵还不一定呢。”
“那还用说,肯定是你啊,”孔靖叹了口气,“顶了你几天班我才知道当总导演有多累,我没你那么好的天赋,也比不上你的努力,我这辈子大概率只能平平无奇了,可你不一样,你什么都有。”
导演这一行,如果不是天赋异禀或者背后有资本,基本都是要好好熬上几年的。
没那么多的经验,没有人敢轻易把一个剧本交给一个经验平平的导演。
除此之外,还有因缘际遇。
时漫这几年,从导演助理开始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儿,走到现在是很不容易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时漫,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了时漫吃过的苦。
这些年承受了什么,只有时漫自己知道。
“漫姐,你一定要成为一个蜚声国际的大导演,到时候我也可以跟别人吹牛逼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想想就倍儿有面子。”孔靖开怀大笑,酒气熏天地冲上台,“我们大家一起敬导演一杯,祝时漫导演前程似锦!”
“好!”
全场举杯痛饮,好不酣畅淋漓。
王子华跌跌撞撞冲上台,抓着话筒打了个嗝,声音粗哑地吼:“兄弟们,以后常联系,咱们工作不在情意在!”
台下某人起哄:“可不敢找放假的王老师,是真的挨揍!”
王子华:“我去你的!”
唐晋清把一杯酒递到时漫面前:“祝贺我最心爱的小师妹圆满杀青。”
时漫刚要伸手,酒杯就被横空伸出来的手截走了。
只见许京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而后将空酒杯归还到唐晋清的手里,气定神闲地坐下,对她说:“少喝点。”
唐晋清望着手里的空酒杯,笑出声:“你未免保护过度,小心过犹不及。”
大家都在兴头上,许京言根本不理会唐晋清话里的意思。
酒席正酣,时漫起身去卫生间,许京言跟在她身后。
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许京言去扶她,触到他的手,她推开,嘟着嘴,似乎有些不满:“我自己能走,不用你管。”
然后她似乎是想急于证明自己,于是快走了几步,尽力保持平衡。
但脑子实在轻飘飘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切。
她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朦胧之中带了一丝沉稳,叫她走慢一点。
她朦然地想:都快三十岁了,走路还要人看着未免太过丢脸。
用冷水洗了脸才出来,许京言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口。
她噘嘴瞧他,一个人走在前面,把他远远甩在身后,嘴里嘟囔着:“我没醉。”
然而修长的手指从身后落在肩上,稍一用力,半醉的人就跌落进了怀抱。
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还是一样熟悉的温度。
满身酒气围绕着她,冷松香气却生生破开这股味道,占据全部的意识。
她才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早已经把他身上的气息当做了理所当然。
可是这样不好。
像孩子突然地发脾气般,她推开他的手,离开怀抱,眼神里满是迷茫:“我不要习惯你身上的味道,我不要习惯你在身边……”
“为什么不要?”许京言在她旁边耐心地问。
“我不要……”她声音越发微弱,显得有些无力,“我不要你走……”
许京言轻轻摩挲着时漫垂在肩膀两侧的发丝,轻声地安慰:“我不走,永远不走。”
时漫抬头,脸上荡着红晕:“真的吗?”
许京言心尖颤动,温暖的手掌覆在时漫的头顶,指尖在她脸颊上漫步,仔细触摸每一寸的肌肤,红润之中蔓延着滚烫的温度。
这一份的直率和任性,只在醉酒之后短暂地失去理性之后。
“真的。”他抚着她脸颊道。
时漫垂下眸子,又缓缓抬起,眼前的男人此刻正深深望进自己的眼眸。
回味着他的承诺,她心底突然燃了一团火。
“那,我们可就说好了,不能反悔。”
她倾身向前,吻住他的唇。
炙热染红半边星空。
第47章 47
回包厢后,两人都很安静。
时漫回到酒桌旁,拿起桌上的酒,漫漫摇摇地向台上走去。
许京言落回座位,白炙的水晶玻璃灯光下,嘴角的一点猩红清晰可见。
唐晋清调笑道:“这是出去干什么……”
许京言从手边随手拿了一块什么东西塞进唐晋清的嘴里,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牙齿和柔软相碰,口中漫延出一丝甜味和牛奶的香气。
唐晋清吐出来,才看见那是不知道谁吃剩下的一块蛋糕。
“……”
台上时漫站定,手握着话筒注视一圈后,缓缓开口:“今天,是《飞鸟不下》剧组最后一次全员相聚,将来可能很难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大家聚在一起庆祝。作为导演,我想再次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工作……”
她渐渐有些哽咽,几个字之间总要停顿片刻:“没有你们,就没有这部电影,也没有我这个导演……”
“虽然很舍不得大家,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目光缓缓落定在台下的某处,那里坐着她最不想和他说再见的人,“我们都将告别《飞鸟不下》,开启另一段人生的旅程,山高路远,大家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祝福。
她举起酒杯:“让我们举杯,祝每一个人都有前程似锦的未来。”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酒杯相撞,叮叮当当的玻璃碰撞声交织出一曲悲壮的离歌,伴着中年男人壮烈的悲泣,一起飘向另一个太阳照常升起的清晨。
相聚想散。
剧组终究还是解散。
几天后,时漫从片场回到北城。
恍若隔世。
从荒凉破败的小城重新回到声色犬马的大城,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陌生且熟悉。
这里的钢筋水泥里被浇灌了太多的梦想和理想,和曾经的过往。
几个月前,她做出了人生中也许是最艰难的一个决定,被推上举步维艰的十字路口。
几个月后,她又带着最新的作品回到这里,开启下一阶段的人生旅程。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日出。
谁也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机遇在等着自己。
时漫推着行李走出机场,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
“美女,去哪儿?”戴墨镜的司机冲她吹了个口哨,眼神在她身上打量,“看你应该是初来乍到来北城找工作的吧,肯定什么都不熟悉,来,上车我带你溜一圈,给你介绍介绍。”
时漫:“不用,有人来接我。”
司机看她警惕,干脆下了车,走到她面前去拉她手里的行李箱:“美女,你误会了,我不是坏人,没骗你。”
“哎哎哎,你干嘛呢!”赵欣雨从某个方向杀出来,“想对我朋友干嘛?!”
司机看了她一眼,一身名牌,脸上写满了不好惹,讪讪松手往车里跑:“还真有人来接你啊,那我不打扰了,两位美女,下次用车可以找我哈。”
黑车走后,赵欣雨收回凶神恶煞的目光,重新放到时漫的身上,蹙起眉头,叹了口气:“你说你好歹也是个有点儿名气的导演吧,怎么能穿得这么寒酸?”
时漫低头:“这……很寒酸吗?”
“休闲服,运动鞋,棒球帽,素面朝天,”赵欣雨翻了个白眼,“你告诉我这不叫寒酸这是什么?我们家猫都比你精致。”
“……”
赵欣雨把车停在路边,和时漫一起把行李箱塞到车后备箱里,俩人坐到车里,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踩下油门,汽车发动。
“你老公人呢?不是比你早回来,怎么不来接你?”赵欣雨问。
时漫抿起嘴角:“他有工作,而且听说最近有很多新戏找他。”
赵欣雨噘嘴:“这就是顶流吗?工作忙起来连老婆都不管了。”
时漫无奈笑:“别这么说,我是想你才叫你来接我的。”
赵欣雨哼笑。
车开上高架。
车流往来匆匆。
赵欣雨语重心长地叹:“时漫啊时漫,等你成为大导,我给你当助理呗,伺候你总比伺候傻逼甲方好。”
时漫一脸惊恐:“我可不敢让你伺候我,你比甲方还恐怖。”
赵欣雨白了她一眼。
一阵风吹过来,窗外飘起了细碎的小雪花。
激烈的摇滚在车厢里四处乱撞。
时漫靠着车窗,将沿路风景尽收眼底,安静地发呆。
“哎,上次那个事儿……”赵欣雨突然说。
时漫回神,转过头:“什么事儿?”
“就那个,”赵欣雨目视前方,微微扬了下头,“你爸爸那事儿。”
“哦,他没有再来了。”
“真的彻底放下了?”
时漫点头:“真的,人总要向前看。”
赵欣雨舒了口气:“时漫,恭喜你啊,终于向前看了!”
“嗯,一切都会好起来。”
“为了庆祝你获得重生,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晚上啊……”时漫支支吾吾地说,“不太行,晚上有约了。”
赵欣雨一脚踩下刹车。
后面的车狂按喇叭从旁边呼啸而过。
赵欣雨盯着时漫:“时漫,你别告诉我是跟你老公有约了。”
时漫:“……是的。”
赵欣雨:“……”
她有点想骂人。
回家放下行李,洗澡换了身衣服,时漫先去见了后期公司的人。
拍摄完成后,进入后期剪辑阶段。
唐晋清的影视公司财大气粗,找了一家业内挺有名气的后期公司,工作效率很高,按照公司给的完成日期,电影赶在明年夏初成功上映不成问题。
后期公司的人请时漫一起吃饭,顺便谈工作。
一行人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甫一踏出电梯的门,面前就跑过一群记者。
长枪短炮,场面犹如一群羊驼奔腾而过。
在身后带起一阵扬尘。
站在时漫旁边的陈迈笑了声:“今儿这又是谁啊,看阵仗应该是个挺红的角儿。”
身后几个人附和了几声。
见时漫不解,陈迈这才想起来向她解释:“我们这栋楼有个棚,平时挺多艺人来这儿拍摄,就这阵仗一年能见八百回。不过今天这阵仗确实是有点儿大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拍摄,早知道去要张签名了。”
陈迈一边说一边把时漫往车那边儿引,他绅士地打开车门,请时漫进去。
“时导,请吧……”
话音未落,旁边便落下一道阴影。
他们同时愣了一下,往旁边看过去。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那儿,卫衣休闲裤板鞋,头上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浑身散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后期公司的人没认出来,但时漫一看就认了出来。
是许京言。
她下意识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陈迈微怔:“时导,熟人?”
“先上车吧。”许京言说。
他的声音一出,陈迈抖了一抖。
几个人麻利地上车,陈迈一边嘟囔着“卧槽”一边爬进驾驶座。
看过毛片,他对许京言的声音记忆很深,那声线非常特殊,清冷之中又带有一丝风情,算是娱乐圈中少见,所以很有辨识度。
七座车悄无声息地开出地下停车场。
另外一边疯狂的记者们还在满车场狂奔寻找许京言的身影。
许京言和时漫坐在同一排,除了陈迈,其余的几个人挤在后面。
车里是一片死寂。
陈迈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放起音乐。
时漫偷偷瞥了许京言一眼,触上他的目光,又收回了目光。
“去吃饭?”许京言开口。
“嗯。”她顿了下,“你在这边拍摄啊?”
“对,一个广告。”
两人声音都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陈迈紧握方向盘,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不开音乐了,他妈的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时漫手放在膝盖上,有些局促。
许京言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而后缓缓收紧。
时漫愣了一下,看向许京言,先是被他嘴角的笑吸引目光,然后又落在角落若隐若现的暗红斑斑。
他俯身低头,靠近她耳侧,温热的气息将几个低沉的字送进她耳中。
车最后三个人:“!!!”
声音清晰可闻,一字一句像是电流,让时漫心口一颤。
他说:“我想你了。”
时漫低下了头,两颊漫着红,不太用力地掐了一下许京言的手,声音极轻,有点心虚:“这里还有别人呢。”
许京言笑而不语,反手握得更紧。
车里到处蔓延着粉红泡泡。
后期公司的人前段时间也没少吃瓜,毕竟是上热搜的圈内大事,但本来以为只是为了为新电影造势而炒出来的CP,毕竟圈子里这种路数太常见了,可没想到他们俩竟然是真的。
车子停在路口,陈迈趁机拿出手机,在吃瓜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是谁前段时间跟我打赌来着?这顿饭请客啊!】
发送后车里同时响起叮咚叮咚的提示音。
一时间车内气氛微妙。
吃饭的地点在一个小巷深处的烧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