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不见了。”她难掩眼中的失落。
田宇星扁了扁嘴,“姐,我是问设计图烧了之后怎么办?”
江漓掐灭了烟,没回答。
江漓抬了抬下巴,“这个婚纱咱们一起来吧,林雾是你的朋友,你应该比较了解她。”
田宇星点头。
“姐,当初我能来你工作室也是因为江尘吗?”
江漓轻笑一声,“你看我像是和江尘关系很好的样子吗?”当初就算林雾不喊她,她也会联系田宇星的。
田宇星笑着贱兮兮地把刚刚拿到的材料书递给她。
一周后,江漓把几张设计图发给了江尘。
江尘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画了不同款式的婚纱让林雾来挑。
那天下了一场秋雨,气温又降了些。
他特意在花店买了束玫瑰,然后来接她下班。他总是调侃她胆子小,嘴上说着喜欢下雨天,雨下太大却连车都不敢开了。
江尘见她从公司出来,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自己,立刻撑伞下车接她。雨很大也很凉,瓢泼大雨顺着黑色的伞流下,形成一道雨幕。
她在大雨中觅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紧接着听见他叫自己:“林雾。”
林雾搓了搓手,还不等他完全走到她面前,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雨顷刻间打湿她的头发,她躲到伞下紧紧环住他的腰。
她奔向他时的毫不犹豫,足以让他震颤。
江尘摸了摸她的头发,紧紧揽着她的腰往车那边走,边走边责怪地说:“着什么急?”
林雾低头看着大雨落地,散落成钻,笑着说:“我没急。”
他拉着她的胳膊,带她绕过一个水洼,护送着让她坐到副驾驶。他上车后,从后座把花拿出来递给她。
林雾惊喜地接过,即使经常收到他送的花,她的喜悦还是溢于言表。
林雾低头嗅了嗅,偏过头看他,对他说:“我很喜欢。”
江尘温柔地说:“家里还有你更喜欢的东西。”
“什么啊?”
他卖关子,“回去就知道了。”
雨大,车开得慢,林雾畅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他口中的东西会是婚纱设计图。
她坐在沙发上,他用毛巾帮她擦头发,顺手把平板递给她。
林雾惊喜地抬眼,眼中流光皎皎,“复古轻纱。”她拉住他的胳膊。
江尘淡定地帮她擦头发,“看看,这几张图喜欢哪一个,都是江漓和田宇星他们俩设计的。”
林雾抿唇偷笑,一张一张地翻看,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最后选了倒数第二张。
大概是巧合,这套婚纱的头饰和当初在欢乐谷乐乐送她的那件有七八分相似。
“那我告诉他们就选这套。”江尘接过平板。
“嗯。”她拨浪鼓似的点头。
“明天我带你去工作室,让江漓再给你测测尺寸,我和她说了你的三围,她不信我。”
林雾咬着唇点头,耳根一红。
这大概是她最接近幸福的时刻,她伸着手重新把平板要回来,放大看婚纱上的小细节。好像透过这层婚纱,她能窥探到属于她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却道天凉好个秋。”出自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另外,江漓的故事我打算单开一本,专栏见《三抹灰》
第46章 尘雾
深秋最后一场大雨下完,转眼间就入冬了。
那年全国降水丰沛,气温较低,北城的第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江尘带着林雾回舒园看李幼舒,一下车,林雾就被风雪裹挟,簌簌的雪花扑面而至。她纤长的睫毛上染上几片细碎的雪花,雪渐渐被体温融化,挂在眼角像晶莹剔透的泪水。
江尘踩在松软的雪上,摇摇晃晃地把她扯进怀里,她埋在他的怀里依旧不安分,幼稚得像个孩子不断踩雪,很快,黑色的靴子也沾满了雪。
江尘拉着她的胳膊,小声问:“这么兴奋。”
她点头,“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其实她见到这么大的雪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突然想到,在没来北城之前她没怎么见过雪。
雪依然在摇曳着下坠,恍恍惚惚间落在地上。
江尘捧起她被冻红的小脸,轻轻刮了刮她鼻尖的雪。她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他,对他说:“你头发白了。”
江尘浑噩间摸了摸发丝,发顶的雪碰见掌心的温度立刻就化了。
他低眸,顺着她说:“你头发也白了。”
同淋雪,共白头,不过如此。
江尘帮她把眉间的融雪拭去,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林雾莫名觉得感伤,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攥着他衣服的手收紧力气,静静等着他结束这个漫长的吻。
这是个无关□□的吻,他虔诚得像是在膜拜他心中的神。
终于,他松开她,对她说:“进去吧。”
林雾反而蹲下身来,黑色的裙摆堪堪落地,她伸手在雪地里勾勾画画,写了半天,不过就一句“江尘,我爱你”。
明明才简单的五个字,她却像写了一辈子那么长。
写完,她拍了拍手上的雪,叉腰让他看。
那几个字写的很大,覆盖面积广,一笔一划间还夹杂着他们刚刚走过来踩下的脚印。
江尘说:“我们雾的表达方式真直白。”
她搓了搓手,逗他:“难道我要写……”她踮着脚凑到他耳边说,“难道我要写On ne voit bien qu’avec le coeur. L’essentiel est invisible pour les yeux。”
两年前的圣诞夜,他把《小王子》中的话写给她。
“还记得呢?”他面不改色地问。
林雾看了他一眼,环住他的腰问:“你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图谋不轨的?”
江尘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在认真想。
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掐了掐他的腰,“你快说,想起来没?”
江尘攥住她的手,“很多年前,大概是上辈子。”
林雾盯着他深邃的眸子,轻轻点头,“哦。”
他以为这个话题揭过,结果刚刚进院子,就被她拍了一个雪球。她的力气不大,雪也松软,落到他身上的雪不多。
她得逞地问他:“上辈子,我也这么无赖吗?”
“大概是这样。”
“你胡说。”她又迅速弯腰团了个雪球扔在他身上。
两人嘻嘻闹闹的声音传到了屋子里。
李幼舒抱着橘子,笑着对崔姨使眼色,“还在外面闹呢?”
崔姨倒了杯茶,笑着调侃说:“阿尘都被小雾带的有些孩子气了。”
“一会儿再不进来你出去看看,别再冻感冒了。”橘子闻言慵懒地伸了伸腰又团在李幼舒怀里。
“知道了。”
李幼舒摸了摸橘子的肚皮,“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您说什么?”
李幼舒摇头,“没什么。”
崔姨把茶杯放好,推开门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情侣。
“快进屋吧,别冻感冒了。”她抬头看天,雪越下越大。
林雾闻言,默默把雪球扔到地上,红着耳根凑到江尘的斜后方。她怎么忘了这是在舒园,刚刚闲闹的那些情话肯定传进了崔姨的耳朵里。
江尘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回屋里。
李幼舒宠溺地说:“快去擦擦头发。”
林雾临上楼之前还撸了两下橘子,橘子被打扰到美梦,不安分地叫了两声。
擦干头发,林雾散着头发下楼。李幼舒知道她喜欢猫,把橘子放到她怀里。
林雾贪婪地撸猫,橘子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李幼舒坐到钢琴前,回头看林雾,“还是我先来。”
每次林雾过来,李幼舒都要拉着她弹两首曲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演变成了切磋。
林雾点头说好。
江尘散漫地坐在林雾身边,听着李幼舒的琴声,小声问林雾:“你俩每次都是谁赢了?”
林雾:“共赢。”
不过是伯牙鼓琴,寻个知己罢了,输赢并不重要。
李幼舒弹完,换林雾坐在钢琴前。她试了两下音,手堪堪搭在琴键上。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弹这架钢琴。
思索了半天,她说:“要不我弹一手应景的曲子。”
她弹了一首BANDARI的《The First Snowflakes》,闭上眼听曲子,脑海中能映出壁炉、毛毯、红酒、老屋、书橱的景象,安静又祥和。
老屋窗外,雪落,雪融……
一曲结束,林雾惆怅着起身,偎在江尘身边。
她和李幼舒的知己缘分,以一场雨起,一场雪落。
那晚,吃完饭,雪依旧很大,林雾和江尘留宿在舒园。
晚上,几人一起看了场电影,电影片尾声起崔姨便把灯打开,室内瞬间亮了起来。
崔姨起身去给橘子填些猫粮和水,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李幼舒穿着拖鞋起身,不久复又折返回来,她手中拿了一个精致的红色盒子,递给林雾,“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林雾直起腰,看了眼江尘,好奇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一个镯子,上好的天然翡翠玻璃冰种。光看质感,林雾觉得这个镯子比她当年帮江尘给江峰元挑的那件生日礼物还要好。
“阿姨,这我不能要。”她条件反射地拒绝。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太贵重了。”
李幼舒拍了拍她的手,“戴上试一试。”
“可我……”
李幼舒:“听话。”
林雾把镯子戴上,李幼舒说:“正合适,你就收着吧。”
林雾求助地看江尘,他坐在一旁,和她窃窃私语,“我妈也就对你这么大方了,收着吧。”
林雾只好收下,她把镯子取下来,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盒子里。
送出了镯子,李幼舒心情大好,揉揉肩说:“我去睡了。”
转眼间,客厅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窗外依旧在飘雪,雪消融了外界的噪音,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江尘把她圈在怀里,和她凑得很近,鼻尖擦过她的脸颊,有些痒。
林雾还挺怕两人亲昵再被崔姨看到,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江尘无奈地笑,“躲得那么远干嘛?”
林雾伸手,“保持安全距离。”
江尘耸肩,“上楼回房间吧。”
他这么一说,林雾也困了,难得最近公司的事务不忙,要趁机补补觉。
上楼,锁门,洗澡,上床……
江尘吻上她的唇,林雾轻声呢喃,“你别闹。”
他厚着脸皮说:“你知道我第一次想吻你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他说:“你第一次来家里,那个雨夜。”
说完,他又堵住她的唇,细细吮她的唇瓣,掠夺她的呼吸。
林雾身体软成一滩水,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偶尔的喘息机会还要挣扎说:“要保持距离。”
“老夫老妻保持什么距离?”他喘着粗气,喉结滚动。
“可是别让阿姨听到。”她泪眼婆娑地提醒他要保持理智。
他手顺着她的腰探进来,“房子隔音好,听不见。”
“那万一呢?”她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一会儿小点声,嗯?”他蛊惑着说。
林雾迷失了自我,环住他的脖子,嘤咛着点头。
窗外的雪还在飘,飘了一夜,雪覆盖了大地。
早晨,推开门,一股凛冽的空气钻进鼻腔,混杂着积雪的味道。
“好大的雪。”林雾激动地说。
江尘帮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听说南方都降雪了。”
“真的吗?”
“天气预报说的。”
林雾手伸进兜里找手机,“那我跟爸妈视个频问一问。”想来,她已经有两三天没和何敏、林志坚视频了。
林雾打了半天视频,一直都无人接听,她的太阳穴突突跳不停。
“这俩人怎么都不接。”
“会不会把网关了?你打电话试试。”
林雾着急地打了何敏的电话,电话一直在响,就是没人接听。她看了眼江尘,他说:“给叔叔打试试。”
林雾舔舔唇,给林志坚打电话,电话里机械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会关机呢?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她焦急地说。
“先别急。”他拉住她有些颤抖的手,“会不会是两人出去散步买菜,把手机落在了家里。”
林雾急得快要哭了,她说:“不会的,我爸到哪都会带着手机,他就怕接不到我的电话。”越说,心中的不安感越强烈。
林雾翻看着通讯录,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田宇星爸爸的联系方式。
她吸了吸鼻子,把电话拨出去。
电话响的那两声,她紧张地拉住他的手,大气不敢出。
终于,手机里传来了声音,“小雾?”
“田叔。”林雾声音有些哽咽,“您在家吗,我联系不上我爸妈了。”
田叔顿了下,“小雾,你妈妈一早突发脑出血进了ICU,我和你爸在医院呢。”
一刹那,她的世界轰塌了。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白茫茫一片,周遭只有无穷的寂静……
恍然间,几滴泪砸在了冰天雪地里。
第47章 尘雾
那场雪很大,整个北城银装素裹,飞机无法起飞,高铁也不运营。
于林雾而言,她爱的北城如今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封锁住了她本就渺茫的希望。她急得手足无措,哭得眼睛红肿。
上午十点,江尘拉着她出门,她错愕地抬眸,他冷静地说:“走了,陪你回家。”
为了她,他动了江家的私人飞机。
飞机在颠簸中落地,果然如天气预报中所说南方也下起了雪,雪落在脸上,是透彻心扉的冰冷。
他联系好车直接送她到了医院,她跌跌撞撞地问路爬上楼终于到了ICU门口。
天阴,光线暗,楼道里开着灯,灯光惨淡,打在林志坚头顶。
他坐在楼道边的长椅上,弯腰抱住头,察觉到声音缓缓抬头。
林雾嘴唇翕动着,“爸。”
南城凌晨下起了雪,何敏睡不着起床,和林志坚说着一起去市场买菜还没出家门口,人四肢无力陷入昏厥。
林志坚急忙打急救电话,和田宇星爸爸一起慌慌张张把她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他一直牵挂着何敏,根本没注意到手机碰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