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还不扶叶公子回房去歇息。”
花如锦不愿让儒雅表哥知晓太多,匆匆的向店家催促了声,又取出一两银子交到他手上,沉声叮嘱道:“好生照顾叶公子,若是让他有何差池,我定拆了你这破店。”
“一定一定。”
店家已然意识到屋子里这些都不是好招惹的旅客,说不定被麻翻的这位还是位朝廷命官。
亲眼看着店家和小二背着叶成帏回了客房,花如锦这才安心的去招呼儒雅表哥和老乞丐。
“师父,表哥,我想劳你们陪我进一趟山里。”
花如锦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
老乞丐猜到这丫头该是查到了些什么蛛丝马迹,也怕舒家这位追问徒弟的行踪,连忙拉着他就往外跑:“正好,秋高气爽的,去山里采些野味回来给老叫花子我下酒。”
舒瑾玄此时如同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表妹不是和叶成帏昨日去了巡检司吗,为何两人会单独待在乡野客栈?
而且他并不相信叶成帏是操劳过度睡死了过去。
那样子反倒是像被人用药给麻翻了。
难道是表妹干的?
舒瑾玄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看花如锦。
他实在想不到这妮子能有什么法子可以算计到一向精明能干的状元郎。
待得上了马车后,舒瑾玄想着将叶成帏一个人丢在客栈,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忙不迭追问道:“表妹,既然是要进山为何不让知县大人一道前往,如此他醒来必会责问大家的。”
“知县大人整日里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工夫陪我们去山里。”
花如锦不以为然的轻笑道:“就让他待在此处吧。”
横竖是他暗算自己在先,他也没办法拿自己问罪。
“丫头说的在理,带个古板迂腐的状元郎一道前去,咱们啦哪有心思游山玩水。”
老乞丐早已看出事情的端倪,也不戳破,故意凑到花如锦跟前转移了话题:“丫头,那白头山可是大得很,听说还有江防校尉府的人巡山,你可想好如何进山?”
“这倒不难。”
舒瑾玄见两人都未将叶成帏放在眼里,也不再执泥于此事,转而言道:“这江安县虽说是小县,可那白头山里的楚江神庙却是远近闻名,我们只需扮作前去上香祈祷的香客便好。”
“这个主意不错。”
花如锦认同着点了点头。
于是,在临近的镇上买了香纸便匆匆的入了山。
只是刚到山脚下就遇到成群结队的官兵在此巡逻,一打听才得知,因着过几日要举行祭祀,所以前往楚江神庙的山道全部封了路。
老乞丐坐在马车里焦头烂额的搓着手:“照此情形,别说是进山,就连靠近楚江神庙都是个难题。”
这一刻,花如锦总算是切身的明白了叶成帏的苦心。
但凡与此案有关便是处处碰壁。
眼看着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她心里也开始变得愈发的急促不安。
“不着急。”
花如锦努力安抚着自己,也尽力劝慰两人:“既然正路走不通,那咱们就走偏路。”
她对那楚江神庙并不感兴趣,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要弄清楚白头山与楚江的关联。
如果楚江水质的变化果真与白头山存在着关系,想必也不会是在深山处,而是沿江一带。
认真的思索一番后,她才对老乞丐和舒瑾玄说道:“师父,表哥,不如我们沿途打听打听,看看这山里除了神庙,可还有什么别的重要建筑。”
“白头山绵延数百里,里面除了江防校尉的驻地,其余的怕是也就些零散的猎户了。”
舒瑾玄微微蹙起了眉头,也不知表妹为何执意要打听这山里的事情。
“那咱们就去寻山中的猎户。”
花如锦打定了主意,便与舒瑾玄和老乞丐弃了马车,从江岸一处隐秘的丛林里徒步进了山。
第112章 绑回来
叶成帏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觉头晕目眩。
他艰难的爬起身来,刚开门走出屋子,就见汀安和陆修远从走道里进来。
“大人。”
“公子。”
两人异口同声:“你醒啦?”
叶成帏怔怔的注视着二人,回忆着昏睡前的情形,明明是将蒙汗药下到了花如锦的粥里,为何晕倒的会是自己?
他急得连忙唤来店家,厉声质问道:“你将花小姐如何了?”
“花小姐?”
店家一脸懵。
“噢,就是跟在我家大人身边那位公子。”
汀安解释道。
店家这才知道那是位小姐,难怪二人这般暧昧。
可这两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哪有互相用蒙汗药的,实在叫人费解。
迟疑了片刻,店家诚惶诚恐的回道:“大人,早间小的本想与你解释的,可那位花小姐机灵的很,趁您不注意换了粥碗,大人又不愿意小的多嘴,小的只能含泪看着大人喝了那碗你自己下了蒙汗药的粥。”
“你......”
叶成帏清楚事情的原委后气得气不打一处来,可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法怪到店家头上。
目光沉了沉,肃声问道:“花小姐去了何处?”
店家挑眉思忖了片刻:“看马车行径的方向,该是去了楚江神庙。”
听到楚江神庙,叶成帏脸色更加阴沉,连忙吩咐陆修远和汀安:“备马,入白头山。”
早知这妮子如此执着,他何必拦着她。
如今要是让她落到了巡检司和江防那帮人手上,恐怕只能被抓去当祭祀品了。
带了人匆匆赶到白头山脚下时,天色已近傍晚。
巡检司的差役们见是叶成帏无人敢拦,只是恭敬的唤了声“叶大人”,便乖乖的让出路来。
江防校尉府那帮人仗着是操江御史的部下,却硬挺挺的拦在了路中央:“叶知县,此处乃江防重地,在中秋前没有操江御史的命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此处并非楚江上。”
叶成帏目色一凛,果断的拔出佩剑直指领头小将:“江防校尉府的手未免也伸得太宽了些。”
陆修远也连忙取出知府和巡检司联合出的牌票,一脸严肃的解释道:“我家大人奉知府大人与巡检司韩通判之令,彻查江安县大小案件,还请放行入山。”
巡检司的小吏赶忙到江防校尉府小吏跟前耳语了一番,那人面色为难的重新看向叶成帏,语气顿时和缓了许多:“叶大人,这白头山里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反倒是祭江大典在即,我等不敢怠慢,按着规矩,需在祭祀前维持好山里的秩序。”
顿了顿,他又补说道:“而且明日祭祀贡品皆要送来神庙,我等更不敢大意,若是让闲杂人等入了山,再劫走了贡品,只怕叶大人也担待不起吧。”
“简直一派胡言。”
叶成帏见这人仍是刻意阻拦,越发的觉得这桩案子与江防的人脱不开干系,直接用剑逼迫着小吏让开道路,又对陆修远吩咐道:“传本县令,自今日起,巡检司与江陵城、江安县两县差役共同接管白头山祭祀一事。”
瞟眼看了看江防校尉府的人,语气更为冰冷道:“至于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虽是与地方军政结下了梁子,可也已经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
于情于理,此事都不归江防管。
他们不过是借着楚江上的事情插手进来。
陆修远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板着一张脸便朝江防小吏示意道:“请吧。”
巡检司的人对江防校尉府插手白头山事务本就不满,此时得了叶成帏的命令,也跟着附和道:“于兄,还请莫要为难我等。”
瞧着势头不对,江防校尉府的人只得灰溜溜的离去。
为今之计,只能迅速将事情告知操江御史方能再做定夺。
叶成帏领着差役们进了山,来到楚江神庙里,斥退了巡检司和江防校尉府的人,让两县差役彻底接管了神庙。
但想着花如锦贸然进山定不可能是到神庙游玩。
她如果是为了彻查此案,必定会去追溯江水变质的缘由,那动向只可能是沿江一带。
端坐在神庙里沉吟良久后,他忽然抬头对陆修远吩咐道:“江防校尉府方才所言不得不防,你立刻差人进山搜寻,凡是遇见闲杂人等尽数捉拿归案。”
陆修远觉得他这话是意有所指,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那要是花小姐呢?”
谁知他话音刚落,叶成帏便目如寒潭般瞪了过来:“那就给我绑回来。”
陆修远吓得一怔,连忙应声而去。
......
花如锦和老乞丐、舒瑾玄沿着陡峭的山壁攀爬了许久,又在荆棘密布的丛林里绕了很远的路,这才彻底的绕过楚江神庙,到得傍晚时分才在山里寻见了一户人家。
折腾了大半日,舒瑾玄早已饥渴难耐,想着表妹自然也是如此,率先去猎户家中扣门。
见出来的是一位衣着简朴的女娘,忙恭敬的拱手道:“在下是入山的路人,途经此处,在山里迷了路,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说罢,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来递到女娘手中。
那女子常年居在山中,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公子,一时间竟看得入了神。
“这位小姐?”
舒瑾玄不明所以的又提高音量唤了声。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一位白发老翁拄着拐杖蹒跚着走了出来,定睛瞧了瞧门外的三人和舒瑾玄手里的银子,随即示意道:“寒舍简陋,诸位要是不弃的话就进门歇息吧。”
说着,偷偷拉扯了下孙女的裙角:“丫丫,快去为客人们准备茶水。”
“爷爷,我这就去。”
小丫头闻声,这才反应过来,娇羞不已的转身回了屋子。
舒瑾玄将银子塞到老人手中,正要介绍,花如锦径直走上前,自己解释道:“我是这位公子的表弟,随家师进山来采些药材。”
“原来如此。”
老人家握着手里那一锭银子,有些恐慌的回道:“不过是留宿一晚,无需这许多银子。”
“不妨事,贸然打搅实在唐突,老人家收下吧。”
舒瑾玄恭敬有礼的劝道。
如此,老猎户才肯收下银子,领着三人入了门。
花如锦打量着四下,整座宅子看上去虽是简陋无比,不过却有八九间草屋,甚是宽敞。
这么大一座宅子,从头至尾就只见到了老人家和那位叫丫丫的女子,倒是叫人好奇。
待得坐下身来后,她一边喝着温水一边凝视着老人家和害羞的丫丫,随口问道:“老人家,为何不见丫丫的父母?”
提及此事,老人家和丫丫皆是脸色一阵黯然,开始垂头叹气。
第113章 送粮队伍
看着祖孙二人面露为难,花如锦顿时意识到自己问的事情怕是有些凝重,连忙解释道:“晚辈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还请老人家莫要见怪。”
“无妨。”
老猎户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丫丫阿爹呀在她刚怀上时就出了门,这些年一直音信全无,她那狠心的阿娘将她生下后,没过两年就改了嫁。”
“这......”
几人听罢,面面相觑着,脸色都显得有些僵硬。
老乞丐默默的瞥了眼正垂泪的丫丫,开口安慰道:“人心难测,好在你们祖孙二人能够相依为命在这山里安稳度日,想必你那阿父过不了多久定会回来的。”
老猎户却止不住的叹气:“哎,谁知道呢,算起来都已经离家差不多十八年了。”
“十八年?”
听到这个数字,花如锦心里不由得一凛。
她记得昨夜叶成帏提到过荆州府在十八年前也发生过一件大事,怎会如此凑巧?
“丫丫的父亲因何事离家出走?”
花如锦迫不及待的问道。
老猎户蹙了蹙眉:“老朽记得十八年前北地打了场大仗,定国公带领大军长驱直入蛮人腹地上千里,打得蛮人溃不成军,大业朝上下人心沸腾,荆州府还特意征调民夫组织了万人送粮队前往北地送粮,丫丫她爹便是应召前往北地送粮的。”
“既是送粮,怎会这么多年都未曾回来?”
老乞丐也一脸困惑,缓缓看向花如锦,一时间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十八年前那场大仗的确是叫人铭心刻骨,太祖爷为了保障定国公的粮草,也的确是下过旨广征民夫前往北地送粮,可就算是在北地出了危险,也该有个说法才是。”
对于往北方送粮之事,花如锦自是清楚其间的凶险。
可正如老乞丐所言,如若真的遇险好歹也能有个消息。
不过转念一想,那北地大漠广阔无垠,若真是没了音讯也很难寻觅。
念及此处,她又凝视着老猎户,细声问道:“既然当初有上万人前往北方送粮,丫丫阿父消失这许多年,老人家可曾打听过,其余人是否回到了故里?”
“怎么没打听过。”
老猎户不住摇头:“和我儿一道前往的皆是没了音讯。”
听到这里,舒瑾玄也一脸纳闷的皱起了眉头:“这么多人消失不见,官府不至于不知道情况,或是被蛮子俘虏了去,又或者是遇了害,总是能得到消息的。”
花如锦也察觉到了些蹊跷,继续追问道:“老人家,你再仔细想想,随丫丫父亲一道前往的,可有人活着回来的?”
“倒的确是有一批。”
老猎户思忖着回道:“不过那是在邻县长康县,据说有几人是活着回来了,而且还顺利拿到了官府的奖赏,只是他们并不识得丫丫阿父。”
“如此说来那就更不应该了。”
花如锦苦笑着叹道:“明明有人活着回来,那其余人的消息更应该能够确定,不可能被定性为失踪。”
她隐隐的察觉到此事和楚江上的那些浮尸有关联。
扭头瞥了眼正伤怀不已的丫丫,花如锦又随口问道:“丫丫,你与你爷爷常年居于山中,可曾听闻这白头山里有什么古怪?”
丫丫抬起头来讪讪的打量了眼舒瑾玄,羞涩不已的赶忙摇了摇头。
“咱们这山里啊不过都是些凶禽猛兽,猎户们平日里就是进山打猎,并未有别的奇闻异事。”
老猎户瞧出孙女是看上了这位舒姓公子,不过看着两位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浑身绫罗绸缎,怕并非简单门户,可不敢多想,连忙吩咐丫丫去厨屋准备晚饭。
等着孙女走开,他这才重新往下说道:“这山里呀也并非是个无拘无束之地,沿江一带许多地方都被划入禁地,早年间就有江防校尉府的人接管,就算是猎户打猎也不能前往这些地方。”
对此,花如锦本也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