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重地嘛,闲杂人等自然是不能靠近。
可偏偏这所谓的军事重地正是浮尸出现的源头,就不得不叫人心生怀疑了。
而且,江防将驻地设在山里这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大量消失的民夫,充满焦炭味的江水,还有那数千具浮尸,她心里顿时就有了些眉目。
看来此事果真有鬼。
也没再继续追问,在屋子里与老人家又闲聊了片刻,等到丫丫做好了饭菜,大家简单的填饱了肚子,这便在老猎户安排的草屋里歇息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花如锦很早醒来,叫上儒雅表哥和老乞丐告别了老猎户和丫丫,又匆匆忙忙的奔赴长康县。
丫丫也不知几人这般长途跋涉,究竟图谋什么,依依不舍的备了些干粮交给了儒雅表哥。
一路上,几人就着丫丫准备的干粮一直支撑到进入太康县,在县里寻了家客栈才算是有个落脚之处。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连着奔波了两日,舒瑾玄一直不明白表妹是要做什么。
赶路赶得如此匆忙,压根不像是游山玩水。
他好奇的问花如锦:“表妹,你为何突然又对那些前往北方送粮的民夫有了兴趣,莫非你觉得其中存有什么蹊跷?”
花如锦并未直面他的提问,向客栈掌柜要了些饭菜,笑眯眯的注视着儒雅表哥,故意打趣道:“表哥对那位丫丫小姐印象如何,等回去后我将她为你求来做我表嫂怎么样?”
“你休要拿我打趣。”
舒瑾玄听得有些气闷,可藏在心里的话如今再也不知如何与她分说,只得随口言道:“婚嫁之事哪能儿戏。”
老乞丐大抵猜到舒家公子不愿徒弟因搭救霓霓那丫头去招惹官府,而且这丫头怕是也察觉到了些什么,所以才借着丫丫的名头来说服舒公子。
不过这呆头呆脑的家伙就一门心思的想着他这表妹,哪看得进去别人的好。
横竖这件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要推脱也绝无可能。
他认下的徒儿决不能畏首畏尾。
当着两人的面,老乞丐刻意提醒道:“后日就是中秋了。”
只怕状元郎如今正在气头上,也在满世界寻几人。
如果寻不到由头,恐怕连状元郎这次也不会再护着这丫头了。
第114章 寻出答案
花如锦自是能听出老乞丐话中的深意。
如果在后日前尚不能查出真相,那霓霓和那些无辜性命就只能沉江了。
想到此处,她也无心再拿儒雅表哥打趣,匆匆的刨了几口饭,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趁着时辰尚早,便连夜赶往老猎户所提到的几户从北地归来的人家。
离着客栈不远的王家,便有对兄弟是当年参与过北方送粮事宜的。
到得王家门前,见屋子里还亮着灯,花如锦上前去敲了门,不久后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那人满脸费解的问道:“几位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花如锦瞧着这人有些不耐烦,也清楚这么晚贸然前来打扰实在有些唐突,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来,笑着解释道:“我们方才路过此处,在地上寻到一两银子,怕是兄台不小心落下的,刻意前来相询。”
哪知,她话音刚落,那人脸色顿时变得热忱,不断点头:“哦,是我的,是我的。”
随后,收了银子,笑意盈盈的领着几人进门,忙不迭的吩咐夫人准备茶水。
“诸位拾金不昧,真是品行高洁,不妨在此暂住一晚,容在下好生答谢。”
那人开始一脸殷勤的讨好道。
老乞丐和舒瑾玄看得一脸懵,最后却不得不恭维起这妮子的聪慧。
不过这姓王的明明知晓银子不是他丢的,却舔着脸收下银子,怕是并没安什么好心思。
舒瑾玄连忙拒绝道:“不必了,我们就住在附近的客栈,既然兄台的银子失而复得,我们就不在此叨扰了。”
“是啊,是啊,留宿就不必了。”
花如锦突然对表哥的智商有些堪忧,迅速接过话来:“不过坐下来歇歇脚倒是可以。”
“也好,也好。”
那人并未强留,笑着点头道。
花如锦此时倒不担心他会逐客,毕竟瞒心昧己的收了银子,想来心里也该有个底,便直截了当的问道:“实不相瞒,我等凑了些银子想到北方运粮,听闻兄台早年间去过北地,想要打听打听此去吉凶如何?”
“咳,这事啊,倒也没什么凶险,尤其是在当下。”
那人见她的问题并不刁钻,也如实回道:“虽说路途辛劳,可毕竟咱们大业朝如今国力强盛,即便是到了边关也有军爷接应的,出不了差池,就是过了雁门关,要稍稍提防那些响马强盗。”
“如此说来还是充满了不少的凶险。”
花如锦又故意提起了当年旧事:“我可听说当年咱们荆州府组织的大规模送粮队伍,有不少人至今未归呀。”
“这事的确是蹊跷。”
那人也显得一脸茫然:“按理来说,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才对,听说有近三千人莫名就消失了。”
“三千人?”
三人闻声皆是一怔。
“对呀,大约就是有这么多。”
那人很坚定的颔首道:“可我从北地归来时并未听说过有送粮队伍被蛮人偷袭或是扣押呀。”
“会不会是在路上被那些响马强盗给抓了去?”
舒瑾玄也一脸困惑的问道。
“这响马强盗敢扣押三千人的送粮队伍,咱大业朝还能无动于衷,往后谁还敢去北地。”
花如锦直接否定了表哥的猜疑。
毕竟大业朝并没有梁山泊那种大规模的草寇,即便真有这样的组织,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朝廷早就出兵征讨了。
三千人?
她对自己的分析更加确认。
已然有了答案,便不继续在此叨扰,应付着喝了几口茶,就起身告辞。
虽是搭进去一两银子,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倒并不觉得可惜。
回去的路上,老乞丐和儒雅表哥都对先前听来的事情感到无比好奇。
“堂堂三千人的送粮队莫名就销声匿迹了,究竟是去了何处?丫丫的阿父又去了何处?”
舒瑾玄瞬间就想到了霓霓的父亲,急声询问道:“不会是也和霓霓的阿父一样遭遇了不测吧?”
“北地大漠绵延数千里,出了些差池也不足为奇。”
老乞丐挑眉道:“而且当年那一场大仗可谓是惊天动地,定国公深入腹地,送粮的队伍一波接着一波的,只怕后方的护卫也难以保证所有人的安危,有人被突袭遇难也并非不可能。”
“师父分析的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花如锦话锋一转,不以为然的说出了自己最大胆的猜测:“你们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人压根就没有走出荆州府?”
“没有走出荆州府?”
老乞丐和舒瑾玄听得一愣:“这可不是藏匿几个人那般简单,三千人之众啊,别说是管理不易,就算是容身之处也并不简单,更何况荆州府为何要悄无声息的扣押这么多民夫?”
花如锦暂时也没想到足够支撑自己猜疑的证据。
看来还得早些赶回白头山,想办法在事发地寻找线索。
江防重地?
为何事发地偏偏是在此处?
花如锦实在想不通其间的缘由,也不知这地方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奥秘。
只是如今得罪了状元郎,恐怕他正满世界的寻自己撒气,没有足够的把握想来很难再说服他与自己齐心协力。
回到客栈,她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埋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舒瑾玄如今是越发的看不懂她了,倒是老乞丐明白丫头的心思。
别说是她,自己和霓霓相处了这些时日也生了感情,眼看着后日就是祭江大典,谁能不揪心呢。
方才丫头的那番猜疑,他虽然不能认同,但也不能否认。
这个时候,他选择相信徒弟的洞察力,于是拉了舒瑾玄在客栈里饮酒,不让这家伙进去打断徒弟的思绪。
花如锦在房里冥思苦想了许久,眼看着天色渐明,她闻着灯台烧焦的蜡烛味,眼前忽然一亮:“我想到了,必是如此。”
兴高采烈的出了房门,到了楼下,只见老乞丐和表哥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一想到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她只好将二人叫醒,匆匆忙忙的往回赶。
才刚走出客栈,却见陆修远领着几名差役寻来,碰了个正着。
陆修远一路追踪至此,终于寻到了花如锦,喜出望外的奔上前来,笑眯眯的唤道:“花小姐,你可真是让本官好找呀。”
随后,面色一沉:“统统拿下。”
第115章 最坏的打算
花如锦猜到叶成帏这次定会生气,可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大动干戈的差人来拿自己。
这可就有点过分了。
那下蒙汗药的馊主意可是他自己出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怨不得我呀。
眼看着差役们走上前来,她只得苦笑着脸问道:“陆典史,你这是要绑我们回去吗?家师可是上了些年岁,五花大绑的怕是不妥吧?”
“得罪了,花小姐。”
陆修远如今惧怕她再逃脱,耽误了知县大人交代的大事,只得硬着头皮吩咐差役们按律行事。
“咳,陆典史无非是担心我趁机逃脱了。”
花如锦笑着解释道:“我保证乖乖的去见知县大人,这长途跋涉的,咱就别这般见外了,民女家中尚有父母兄弟,就算是要逃也得为他们着想不是。”
陆修远一想也是这么回事,随即点了点头:“只要花小姐言而有信,本官绝不为难诸位。”
话到一半却又加重了几分语气:“不过本官有言在先,要是花小姐再敢耍什么幺蛾子,那就休怪本官无礼了。”
“怎么会。”
花如锦如今巴不得早些回去。
再则,她并不想和叶成帏结下梁子。
好歹往后还得指着他讨差事。
于是,一行人又匆匆启程,急急忙忙的赶回江安县。
路上,陆修远对她虽是客气,但还是让人时刻提防着她。
毕竟是连知县大人都敢麻翻的狠人,他们怎能不多些心眼。
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即便是到了夜里也不敢稍作停留,做了火把继续往回赶,终于赶在中秋黎明升起时到达了楚江神庙。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洒入神庙庙堂内,叶成帏闻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动静,心里倍感焦急。
这几日他虽说昼夜不停的在寻找线索,可除了察觉到江中的浮尸可能与白头山有关系以外,并无半点别的收获。
眼看着今日已到了最后期限,想着所有官绅即将到达神庙,他也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横竖这件事情有迹可循,只要自己豁出去保下那百余人的性命,总能有人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坚定了信念,叶成帏便领着汀安去了神庙看护祭祀贡品的院子。
看着院子里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神,他压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程霓霓跟前,注视着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丫头。
瞧这丫头神情淡然无比,与其他人相比显得镇定了许多,他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酸。
“抬起头来。”
叶成帏小声吩咐了声。
程霓霓抬眸静静凝视着这位曾经为自己父母讨回公道的大哥哥,此刻心里的滋味委实难以言喻。
叶成帏默默的打量了这小丫头许久,想到自己对花如锦的承诺,望着大家重重的吐出几个字来:“各位不用害怕,今日我定会保下大家的性命。”
随后,领着汀安毅然离去。
到得院子外面,叶成帏冷声对汀安吩咐道:“取我佩剑,下山迎客。”
清点好县衙的队伍,一群人刚出江神庙,便见浩浩荡荡的人马朝着这边开拔而来。
叶成帏眺眼望去,领头的有巡检司的韩通判,知府温毓鸣,正中的则是位身披金甲的将军。
目视着他周围一些熟悉的面孔,结合那人一身靓丽的行头,他大抵猜到此人该是掌管江防的操江御史刘彦。
抱着先礼后兵的态度,他恭敬的朝着几人拱手拜道:“下官见过诸位大人。”
“叶大人免礼。”
刘彦从底下将士们嘴里听了些关于这家伙赶走江防校尉府的人出白头山的事情,就怕校尉府与这人起冲突,只得自己亲自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听闻叶大人对楚江祭祀一事颇为上心,这些日子有劳叶大人了。”
言语之中甚为客气,也绝口不提他与巡检司和荆州府作赌的事。
温毓鸣是个外放官,韩硫虽说执掌巡检司,可毕竟只是个底层小吏,哪里知道京中的形势。
这一届状元郎的来头,刘彦可是清楚得紧,不仅是首辅大人器重的,传闻他与吏部尚书也颇有渊源,并不敢轻易得罪。
叶成帏见他对自己如此恭敬,也不敢怠慢,客气的回道:“都是下官应尽的职责,提督大人不必见外。”
“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刘彦暗暗的朝温毓鸣和韩硫使了个眼色,生怕两人再提巡检司打赌一事,装作无事的吩咐道:“吉时已到,不如赶紧抓紧时间祭祀吧。”
“是是是,刘提督所言极是。”
温毓鸣赶忙附和:“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也才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且慢。”
听着熟悉的声音,叶成帏扭头望去,正见花如锦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诸位大人,楚江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怨尸劫一事事有蹊跷,还请诸位大人暂缓祭祀。”
花如锦大步流星的跑到几人跟前,如实禀道。
“住口。”
叶成帏对她本就还抱着怨气,她刚赶回来就在军政两界的高官面前夸夸其谈,真是不知死活。
恶狠狠的瞪了眼陆修远,急声斥道:“还不快将这疯女人给带下去。”
陆修远诚惶诚恐的正要带人办事,刘彦却不紧不慢的拦下了上前的差役:“叶大人何必着急,这位姑娘胆敢信口开河,想必自然是有充分的证据,不妨听听她的高论,免得有人不服啊。”
自己堂堂江防操江提督竟然让一个小小知县使了绊子还不能有怨言,总得拿人撒撒气,这女子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刘提督说笑了。”
叶成帏看出他的不怀好意,便故意讥讽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高论,诸位大人莫要责怪才是。”
花如锦此时完全摸不透叶成帏究竟是何打算,今日整个江安县的官绅皆在场,她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道出自己的猜测,所以也顾不得叶成帏的阻拦,直接大声开口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