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有些无语,这人是不是平时根本不照镜子啊。
王扶景正想着到底是哪里眼熟,脑中有根弦“嘣”的一声就断裂开来,从头到脚都麻痹了一下,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后,条件反射似的就去抹了抹脸。
记忆中有温热的血点子喷溅到脸上,那张很熟悉的脸蛋就如同花朵一般迅速地枯萎失色,渐渐没有了生息。
见手上果然没有血点,王扶景有些恍惚,果然是以前的回忆,而不是现在发生的事情。
她抬起眼端详着圣姑,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以前是不是杀过你?”
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圣姑有些迟疑地向后退了几步,看着和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却是更加丰腴精致一些的脸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何人?”
她也在仔细端详着王扶景,只觉她仿佛浑身上下都灌满了郁郁生机,光彩照人,双目炯炯,就像是新摘的带露玫瑰,娇嫩鲜活得能够掐出水儿来。同这种生机勃勃的人比起来,自己就像一张没有生机的画儿一样无趣。
王扶景看着懦弱娇柔的圣姑,心下忍不住起疑。不是南昭国最强的人物吗?这么会有如此弱小的气息,难不成是个爱装蒜的,扮猪吃老虎?
想着便快步走了过去,为防止圣姑突然出手,所以一下子就用了七八成力,身上瞬间便升起战意,右拳带起一阵劲风,呼的一下便在圣姑的鼻尖停下来,她狐疑地看着战意全无的圣姑被吓得左脚踩右脚,笨拙地绊倒了自己个儿,衣衫不整地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肩膀。
肩膀上有点点红痕,雪梅般盛开在雪白的肩颈,让人看了都觉得暧昧,不知道是哪个孟浪之人留下的。
圣宸宫,似乎只有皇帝能来吧,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害怕地盯了王扶景一会儿,见王扶景正在注意自己身上的痕迹,便连忙将衣裳穿好,慌乱的眼中掺杂着复杂的情绪,似是试探,又似是得意,小心地留意着王扶景的脸色。
她心中一直有个猜测,眼下好像距离真相更近一步,却变得十分的不甘心……
王扶景眼睛大睁,惊讶地发现眼前人完全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起来,能回忆起来的部分已经变得饱满连贯……
“不要杀我!”穿着一袭华丽宫装的宫妃倒在地上缓缓地后退,连挣扎的动作都很好看,显得体态婀娜,楚楚可怜。头顶高髻已然变得松散凌乱,不少发丝黏着汗水粘在脸上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钗环都快要掉下来了,不看场面的话,还有一股凌乱性感的风情。
那双和王扶景极为相似的眼睛惊慌失措地发出求饶之色,可又在不受控制地看向一边,眼中带着股刻意,似乎又不怎么担心自己有性命危险。
可上一秒似乎还是在争风吃醋,再眨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捅穿了,在鲜血流出来的时候,眼中才真正的染上恐惧。
“皇上……”她颤抖着嘴皮看向一旁明黄色的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要死掉了。
那张夜夜痴缠她的俊脸也带着怜惜之色,没有意料之中的心疼,反倒像是随手弄丢了件喜欢的物件。
“真是让人恶心,”记忆中的自己嫌弃地擦掉脸上的血点,连沾上血迹的剑也扔掉了,语气冰冷如霜雪。
直到剑身落到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这段不算是美妙的记忆也戛然而止。
王扶景回味着自己的冷血无情,忍不住咂咂嘴巴,掩盖着自己的震惊,难不成自己以前会为了皇帝吃醋杀人吗?!
真是越想越不敢想啊……
总觉得重要的东西没记起来,这种乱七八糟的烂事儿反倒一件件都拾起来了。
她有些纠结地看向圣姑,“你以前是不是被人伤过心脏?”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站着,会喘气儿,还能说话,总不该是假冒的吧!
“没有,”圣姑肯定地说道。
“那就怪了,你该不会失忆了吧?”王扶景急切地追问道。
圣姑一脸茫然地看着王扶景,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失忆,有时候确实会忘了把梳子或者首饰落在什么地方,还要让宫女们去找。
王扶景的脑子又开始嗡嗡地钝痛,人也变得烦躁起来,盯着圣姑不怀好意地问道:“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武功?”
“……”
“小王八羔子,要是让我发现他连圣姑都敢造假,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王扶景暴躁地敲了敲后脑勺,自从上次七窍流血,好像脑袋变得更容易坏了,稍微回忆一下就觉得像是在开瓢。
不过她可不想就在这里变得七窍流血,只要内力没有乱窜,应该就没有事情。
王扶景闷哼了一声,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再这样疼下去,她不疼死也要疯掉了,用力地摁了摁后脑勺,发觉好像有点用。索性龇着牙开始犯蠢,左右看了看,拿起一只花瓶把里面的水和腊梅枝倒了出来,握着花瓶的细颈,一下下敲打着后脑勺,立即露出了过瘾和舒服的神色。
圣姑越看王扶景越像个变态,咬着牙娇怯地盯着人看,趁人不注意缓缓地向外退了出去。
“不许走!”王扶景喊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一顿,后脑勺便又袭来一股强烈的钝痛。
手下一个用力,花瓶直接在脑袋上碎掉了,换来了一瞬间的舒爽,她满足地笑起来,看着圣姑说道:“你真得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
看着笑得面目狰狞,脸上挂着血条的王扶景,圣姑这才真得有些害怕,看来是真的被气得不轻,竟然已经在自残了。
只是知道皇上和自己有过夫妻之实就受到这么大的刺激,看来也是个对皇上爱入骨髓之人。
第132章 骚鸟
“哈……哈……”王扶景不停地喘着气,微小的声音仿佛在耳鼓放大了数十倍,听起来连同心脏都被震得咚咚作响。
她的眼中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漆黑的眸子缩成一点后又快速地扩散开来,犹如炸裂开来的点点星芒。飞散的记忆有如胡乱扑来的雪片,一点点迷惑着心智。
王扶景一会儿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人刺心之人,一会儿又瞧见有人持刀捅入自己腹中,内脏也开始隐痛起来,身体好像瞬间就变得冰凉无比,冷水蜂拥着灌入伤口,终于也将口鼻彻底封死……
王扶景大口地喘着气,眼中满是茫然,恍然间仿佛看见一道淡淡的人影在黑暗中渐渐成形,“想活下去吗?”
“……”她用力向光明处伸出了手指。
“只要以身相许就答应你。”那人说。
手中剩下的一截断掉的细长瓷瓶口颈也被王扶景彻底捏碎,手心被锋利的碎片割到血肉,向下不断地淌着血水。
“哈……”王扶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中还是没有焦距,看什么都红彤彤一片,仿佛隔了层红雾。
她有些无力地垂着胳膊,转了转眼珠,看着眼前这张很熟悉的脸,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还在跳。
活着好痛苦……
脑子要炸开了……
只要能让她好受一点,她现在什么都愿意做……
钝痛还在一点点持续着,就像是有人在拿凿子挖她的脑髓一般,让她现在的呼吸都变得迟缓又沉重。
圣姑看着气喘吁吁,满头是血,仿佛下一息就会死掉的王扶景,轻轻挪动了几步,见她没有反应,转身就跑,瘦弱的身体忽然间就有了力气。
几乎是在同时,王扶景下意识便动了。
速度快得惊人,眨眼的功夫便鬼魅般出现在人身前,脸上忽然挤出一抹快意的笑容,她的眼中透出汹涌的杀意,手指头如同钢爪般掐住了面前如同豆腐一样脆弱的细长脖子。
只要杀人,就不会痛苦了!
只要把这些脸都长得一样的家伙全部杀死,脑袋就再也不会疼了!
正想着,手指便这样掐入了细瓷一般的皮肉之中。
“砰!”
一件钝物打在脑袋上,发出一声极大的声响。
王扶景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很舒服的表情,似乎是很享受的样子。
见王扶景愣神,圣姑手中拿着方才趁机攥到手里的砚台,又是“砰!砰!砰……”连砸了几下,把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出来,只想着让眼前人快点去死。
王扶景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眼前已经糊了一层浓浓的血浆。
她就这样贪恋着短暂的舒适,直到感受到天旋地转,身上的痛苦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娘娘?”
“娘娘,你醒了?”
看着王扶景眼皮稍微动了一下,小桃连忙喊了起来。
昨夜见到娘娘的时候,娘娘身上实在是太惨烈了,几乎满头满脸都是血,她还以为活不成了!竟然被圣姑大人打成了那样,看来圣姑大人果然很厉害,就连娘娘这般厉害之人都敌不过的……
看着眼前伸着勺子要给他喂药喝的小桃,王扶景微微偏过头避开,嗓子有些沙哑地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皇上找到您,把您送回来的。”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王扶景便觉得丢脸,竟然任由一个废物用砚台把自己打晕了!真是蠢到家了!
“给我拿镜子来,”王扶景扭头看了看梳妆台上的铜镜。
“娘娘,您放心,没有伤到脸,伤口都在脑袋上,等擦过药就很快会愈合了。”小桃放下药碗,为她拿来铜镜,看着王扶景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蛋,圆圆的脑袋已经被层层的绷带缠起来,像颗雪白的卤蛋。
“果然,”王扶景放下铜镜说道:“原来长得像我。”
说着便起身坐了起来,撑手之时才发现原来手掌也包扎了起来,动起来时还有些疼痛。
“娘娘是要如厕吗?”小桃贴心地问道。
“……”王扶景瞥了小桃一眼,“我去找圣姑,竟然把我打成这样子,今日一定要去问个清楚!”
趁着脑子不疼,这次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明明还是个病人,要走之时却完全拦不住,王公公直接被推了个结实的屁股蹲儿,认命地没有爬起来再拦,只是像死了儿子一样看着王扶景怒气冲冲的背影。
还不如被打死呢,他有些丧气地想道。
因为这次是光明正大地去,所以索性将所有人都威胁了一通,直接动用了妃位的仪仗,坐着轿辇怒气冲冲地闯到了圣宸宫。
“人呢?”王扶景皱眉看着空荡荡的圣宸宫,想要拎个人问话都没有机会。
“又来一个新的啊,”一道邪肆的男声在一旁响起来,王扶景机警地看向来人的方向。
“谁?”
“这个比上个机灵。”红墙金瓦的宫墙之上,站着一个体裁修长的男人。
此人一袭华丽的云锦红袍,腰间系绣金玉带,发丝高束,头戴金冠,逆着光看不清脸面,只能顺着直觉判断出,是个妖冶万分极其骚气的男子。
“哪里来的骚鸟儿,给我滚远点!”王扶景眯着眼不爽地骂道,以为自己站在墙头就很帅吗!穿的跟鹦鹉似的,跟谁装大爷呢!
木煞上挑的眼尾一动,有些诧异地看着脚下脑袋都包成馒头了的王扶景,“你叫我什么?”
第133章 卖笑
“你叫我什么?”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差劲。
可惜王扶景今日没有打鸟儿的心情,又不甘心地扭头看了一圈,确认四下半个人都没有,转身就要出门。
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道:“穿得跟猴屁股似的,脑子还跟鸟眼一样大,说那么大声都听不见,说不定连猴子屁股都不如……”
“我都听见了!”
身后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人也飞落下来,轻功极俊地在空中翻滚了两圈,轻轻点过树稍枝桠,纵身一跃,便站到了王扶景身前。
近看是一张有些阴柔的脸蛋,微微上挑的眼尾因为生气显得更加细长,透着股妖冶之色。
他呵呵笑了两声,看起来半阴不阳,似讽还讥的,不知道天生笑起来就这样,还是故意笑给王扶景看的。这样漂亮地落下来,威吓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见王扶景上下打量过他,最后看着他头顶镶玉缀宝的金冠有些不屑地说道:“我没钱,你去别处卖笑吧。”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这样挑战她的底线,果然最烦这种有钱人了!
木煞的脸色已经阴得能滴水了,这样被人挑衅还真是头一遭!
“一个鸡蛋头也敢骂我!反正我看你这张脸也讨嫌,不如今天就送你上路吧,省的以后再犯恶心!”说着话便抽出了软剑,杀气腾腾地贴着王扶景的脖子就割了过去。
王扶景也是发了狠,指尖凝起内力,稳稳地弹在软剑之上,只见薄如纸片的剑身很快便如波纹般晃了几晃,方向也被弹得偏移开来。
只见王扶景也是一脸怒气,大声喝道:“去死吧!”
最烦有人在旁边说风凉话了,还嫌天不够凉快似的,南昭的冷冬都是这些人害的!
“误国者,杀无赦!”
王扶景彻底将这个骚包儿又显眼的家伙当作罪大恶极之人,一拳轰到他的脸上,眼睛掠过了他脑袋上的金冠,戴着这么大的宝玉金冠也不嫌沉,不如让她薅下来做些好事。
慈悲铁匠铺正是要用钱之时,日后自己浪迹天涯也需要盘缠……
软剑重新碍眼地抽了过来,直劈她的面中,王扶景伸出食指和中指,用力地夹紧了软剑,手掌一转便要将软剑掰折。
结果发现软剑的质量非常的好,即便薄的不像话,但是即便她用了十成力,也只是让剑身弯了一下,感觉只要松手便会重新弹起来。
“果然贱如其人,软趴趴的,”王扶景有些严肃地评价道,索性放弃了动剑的主意,乘着木煞脚法一滞,猛的便倾身贴了过去,拳风猎猎,吹得木煞一头乌发无风自动,眼睛也眯起来。
连忙甩开剑花,挑开王扶景的逼近,往身后退了十丈远。
“你究竟是谁?”木煞脸色莫测,有些纠结地看着王扶景。
气质不对,谈吐如此粗鄙,哪有半分高雅之姿!但神韵又很像,招式颇有那人风范。
狗皇帝手段越来越高明了,找的人越发相近,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忘记故人的存在……
第134章
小桃带着御林军冲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王扶景正一拳轰向一棵腰粗的冷杉树,坚硬的树身直接被一拳打爆,树冠茂密的枝叶哗啦啦作响,像把巨伞一样猛的就倾倒下去。
身着红衣的木煞早已轻巧地跳上树梢,躲过了几乎全是在泄愤的拳头。
实力不弱,就是太野蛮了,一点准头都不讲……
见有人已经过来,踩着快要落下来的树枝就跳远了,兔起鹘落之间,身姿潇洒俊逸,可见轻功造诣极高。
王扶景下意识的,就去腰间掏打鸟用的铁块,结果却发现手指摸了个空,腰间只有华丽的锦囊和玉佩,哪里有什么锋利的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