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还未换下西凉王宫的宫女服，额头戴着绿珠额饰，细碎的小辫子一直垂到腰间和胸前，看起来俏丽又泼辣。收腰和有些紧身的浅绿色长裙勾勒出线条完美的身材，更显得丰润美丽，有如一颗尚且挂着露珠的新鲜水蜜桃，甜蜜动人。
古镜微微移开了目光，等她安静下来方才说道：“锁链可以再长些，让你可以走到屋内所有的地方。”
看着古镜有些闪躲的目光，王扶景皱起眉头，“死和尚，你就算装害羞也没用，我是不会戴的！”
“不戴你会跑，”古镜看向王扶景气得发红的脸颊，挥手让手下的人退下，向前走了过来。
“以后你不会看到玉隐，可以安心在此处住下，”说完便拿起掉落在地上的脚镣，轻轻将王扶景的脚腕抬了起来，惹得王扶景一下子便站立不稳摔到床塌上面。
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可王扶景却完全挣脱不开，立刻撑起身扒住古镜的手腕便狠狠咬了上去。
“得罪了，”饶是王扶景已经咬出了血珠，古镜依然面不改色地为她戴好一只脚镣，将她的脑袋缓缓掰开后用力推到了一旁，趁着人还没有咬过来，马上飞快地戴上了另外一只脚镣。
看着突然加快速度的古镜，王扶景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竟然还是戴上了这种蠢东西！
“我要杀了你！”
古镜挡住暴怒的王扶景，牢牢攥着她的手掌，琥珀色的眼珠里倒影着一个龇牙咧嘴的狰狞美人。
“你想要什么？”古镜思忖一下说道：“只要你待在此处，想要什么都可以。”
像是在对付一个小孩子，想着给块糖就能让她听话。
见古镜神色认真，王扶景烦躁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要能够化解内力的毒药。”
“可以。”即便知道王扶景想要做什么，他还是同意了。
见古镜仿佛很好说话，王扶景又说道：“我要你死。”
“可以。”
看着王扶景霎时间变得很开心的神色，古镜补充道：“现在时机不到。”
“切，”王扶景又道：“我要玉隐脱光衣服给我磕头。”
“这个不行。”
王扶景揶揄了一半便见古镜淡淡说道：“玉隐已经死了，死人做不到这些事情。”
闻言王扶景倒是没什么感触，死了倒是便宜她了，不过……王扶景颇有深意地看向古镜，这个和尚倒是一手遮天，连公主也是想杀就杀，相形之下，自己这个圣姑真是本分多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连皇帝的屁股也是说打就打，光是妃子就教训了十好几个。
王扶景不可一世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要她恢复过来，即便是加了几个锁的脚镣又如何，把床拆了照样能跑，天底下能拦住她的人只有徐仲臣……
天色很快暗沉下来，狂风刮过小院，吹皱一池碧水。
萧瑟的天际挂着一轮弯月，薄云时不时掩住月光，轻纱一般透过温柔的月色抚过人间。
“和尚，你也睡不着吗？”
一道清脆的嗓音拂过水面，忽有细细的游鱼滑过肌肤，哧溜一声便消失无踪。
对面的女人回过头，分明戴着绿珠额饰，细细的发辫浸到水中，绿色的宫装几乎湿透，此时双目狡黠地笑着，水一般散发着浅浅的柔光。
“王扶景？”
他向前走了几步，不是在屋里呆着吗，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王扶景歪着头看他，咯咯地笑起来，白嫩的脚掌哗啦啦撩拨着水面，将月亮的倒影搅的稀碎。
“你生的真好看，真想让人一口吞下去啊，”她扔下了被她搅得一团乱的春池，舔了舔红润的嘴唇，坏坏地笑起来。
身体好像失了力气，任由她将自己扑到水面，等待绵密的水流轻柔地抚过肌肤，滑腻地抓它不住。
剔透的雪光缓缓地揉入骨血，成为他的一部分，斑斑月色水滴般渗入水底，忽明忽暗地沉浮起来……
说不清楚到底是快乐还是罪孽，他有些困惑地感受这份陌生的滋味，眼看着刺目的电光滑过长夜，小蛇一般窜入水面，击中了他的脊梁。
意料之中的痛意没有传来，他只是打了个哆嗦，直接睁开了眼睛。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便默默将床单拎起来，扔到了暖炉之中。
看着一下子蹿起来的火舌，古镜忽然皱起眉头，披上衣服便走了出去。
凉风吹在脸上，让他觉得稍微冷静了一些，再看向那处熟悉的方向时，才发现王扶景竟然在窗口直勾勾地望着他。
惨白的月色衬得王扶景脸色阴森，黑曜石似的的瞳孔鬼火一般窜遍他的全身，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只见王扶景有些精神不济地笑了笑，忍着头痛挤出了恐怖的笑意，“和尚，你也睡不着吗？”
听着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话，古镜只觉脑子轰的一下变得空白，身体也冻作冰石，连简单地挪动脚步都做不到。
看着古镜有些怪异的神色，王扶景劝慰道：“果然关着我良心过不去吧，放了我吧，日后你也能多烧几个舍利子。”
看着古镜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王扶景“切”了一声，真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随便说点什么就会生气。
第158章 男人的烦恼
饶是那些西凉人在刻意避着她说话，王扶景还是远远听到了朔北城失守的消息。
古镜前不久出门便是为了攻打朔北城，趁着她被俘虏一招釜底抽薪拿下朔北，大半个绵阳郡接连失守，南昭溃不成军。
一连数日，王扶景都在掰着手指头度日，又要了许多化力丹吞服下去，只想着快些适应毒性，好恢复内力。
这样终于等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悠闲没有战乱的午后，光秃秃的枝头跳上许多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阿计朗杰心情很好地迎到门口，忙碌地清点运来的药材，这里面有很多都是从朔北城运来的珍稀药材，除去给将士们疗伤治病，剩下的都会有大用。
“这些搬到圣僧大人房中，”管事的宫人看了眼手中的账簿，对其他人吩咐道。
阿计朗杰不由得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这些是什么东西？”
“阿计大人，”管事宫人十分恭敬地低下头说道：“这一箱都是床褥和贴身衣服。”
阿计朗杰打开箱子扫了一眼，皱起眉头问道：“为何要怎么多？”
古镜向来勤俭，怎么会突然要这么些东西……
“大人身边的小蛮奴说大人的床单和褥子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贴身的衣服也不够换洗，所以才置办了这么些回来，宫里的绣娘没带几个，赶制得慢，只好照着大人的尺寸买了些新的，好些还是南昭的款式，希望大人不要穿不惯……”
听到宫人啰哩啰嗦的回话，阿计朗杰摆了摆手，“没什么不习惯的，贴身的衣裳都差不多，大人不会挑毛病的。”
可床单总会莫名其妙消失……这是为什么？总不会是男人的烦恼吧……阿计朗杰有些困惑地皱皱眉头，扭头看到满满几大车的药材，很快便高兴地将这件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找了几个人把药材安置妥当，阿计朗杰正巧看到王扶景在向外张望，对上他的目光王扶景还颇为友好地笑了笑，显然对他的印象不错。
想到王扶景竟然把他的化力丹当作糖豆吃，阿计朗杰有些哭笑不得，这化力丹就是针对她体内毒血做出来的奇毒，天生克制她的身体，想要吃出抗药性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这样想着便去伺弄自己那些药草去了，得抓紧时间再做几炉化力丹，否则还不够王扶景吃的。
等他烧出一锅化力丹，已经是深夜了，冰冷的晚风刮过脖梗，让他忍不住便瑟缩了一下，立即裹紧了身上的棉袍。
看到古镜房中的灯还点着，他又想起白日的事情，扯扯嘴便笑着走了过去。
“何事？”古镜睁开眼，古井无波地看向走进来的阿计朗杰，人在屋中的蒲团上坐的板正。
大晚上不睡觉，打什么坐念什么经……
阿计朗杰转了转眼珠，觉得面对这样正经的圣僧，果然问不出那种不正经的事情，只好笑了笑说道：“大人是睡不着吗，我可以开几剂安神的方子。”
“无碍，”古镜说完便闭上眼，红唇翕动不止，烛火映照在他宛如神袛的侧脸，让阿计朗杰不由心生愧意，悄悄退到门外合上了房门。
这可是西凉圣僧，佛心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根骨比皎洁的月亮还要无暇，怎么可能会有男人的烦恼……
听着房门被轻轻合上，古镜睁开了琉璃样的眸子，脸上一片寂然。
夜夜有她入梦。
梦中情事缱绻不知春秋，梦醒如浇冷水彻骨寒凉，温香软玉果真是把刮骨刀。
他好似着了心魔，染上痼疾，疯狂地期待入梦，期待那方虚幻的沉沦之境。
意识到这点，只觉经年的苦修坍塌殆尽，毁的连同地基也不剩，六根清净佛骨统统化为了齑粉。
还是不睡的好，他想道。
好好地将身体掩藏在夜色之下，待烛光耗尽最后一点灯油，屋中彻底陷入黑暗，他还是站了起来，默默地打开门窗，看向想了千万次的方向。
王扶景依然在窗内吹风，听到动静后望了过来，黑黢黢的眼睛照向古镜，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拔光了衣服站在她的面前，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不由生出无限的羞愧之情，却没有因此落荒而逃，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王扶景，等着她说点什么，不管是骂他，还是让他放了她，只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好。
“……”看个屁！王扶景白了他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这两天见天儿出来看她，搞得她身边的守卫警戒的厉害，生怕她跑掉似的，巴不得把眼睛粘在她身上，真是令人火大！
古镜若有所思，挥手招来一个守卫，稍微问了几句，便将熟睡中的阿计朗杰传召了过来，让他好好为王扶景治病。
“她精神的很，哪里有病？”阿计朗杰有些精神不济地问向古镜，心中有些不满，竟然就为了这么点儿事把他喊起来。
“她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睡了，”古镜脸色无波，眼中却滑过一丝忧虑，连日在窗后吹冷风，觉也不睡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闻言阿计朗杰撑起一点精神，提着灯笼找王扶景瞧病去了。
看着阿计朗杰走过来，王扶景有些迟钝地瞪直了眼睛，有些浑噩地问道：“你来干嘛？”
阿计朗杰这才发觉王扶景的精神头不算大好，笑着捋捋胡须说道：“给你把把脉，老是不睡觉可不成。”
“哦，”王扶景配合地把手臂伸了出来。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只是看诊而已，犯不着动手的。
这样把了会儿脉，阿计朗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有些迟疑地问向王扶景：“你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王扶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审视他的用意，随即便轻哼一声，“无妨，不过是有些头疼，算不了什么。”
算不了什么的头疼，能让她睡不着觉？
眼前这个花容月貌的圣姑，可能真的要不久于世了，他有些感慨地想道。
第159章 所图甚大
听完阿计朗杰的话，古镜沉默半晌。
内力逆行，气血淤滞，回天乏术……是被他骗到这里，气成这样的吗？
“可有办法？”古镜好看的眉头一凝，听上去有些担忧。
阿计朗杰轻轻摇摇头，“要大量极其温补的药材，譬如罕见的天山雪莲，万年的灵芝虫草，千年的人参奇材，一点点温养肺腑，也许有一线希望，哪怕耗尽国力，怕是有些药材也找不到……”
沉默着听完阿计朗杰的话，古镜看了眼守在窗口快要变成化石的王扶景说道：“去找吧，库里有的全部拿出来。”
阿计朗杰没有立即答应，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圣姑的身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不如趁着现在去谈条件……”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古镜听懂了他的意思。
趁着活着的时候交换好一点的条件也许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可是，他偏偏不愿。
“我想救，”他有些坚定地看着阿计朗杰有些苍老的眼睛，琉璃样的眼珠漂亮的不似凡物，透着菩萨般的悲悯，亦或是有些稀薄的情意，“她在一日，我就要救一日。”
她已经多久没有睡觉了，王扶景眨眨要僵掉的眼皮，有些木然地看向来人。
“我吃过了。”她有些烦躁地说道。
“小鸟儿一样啄了几口，那样怎么能吃饱？”阿计朗杰阴阳怪气地笑笑，让手下揭开了食盒，“这是能让你睡着的好玩意儿，喝完便好好睡一觉吧，不然再好的参汤宝药灌下去，也于事无补。”
王扶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古镜，皱着眉头质问道：“你要杀我？”
她对西凉的毒暂时有些水土不服，真要下了猛药不一定能活下来。
“我不会杀你，只想让你睡觉。”古镜俊美的脸蛋看上去诚恳无比，看上去完全不会撒谎的样子。
“……”我不会杀你，只想让你睡觉～阿计朗杰在心底阴阳怪气地学着说了一遍，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的情郎在说话呢，对自己这个亲自把他带大的老骨头都没有这么关心！
看到古镜的脸色不似作伪，王扶景将信将疑地端起瓷碗灌了下去，喝完便立刻便觉得舌头有些发木，说话的时候嘴里好像含了什么东西。
“奴门给鹅次滴撒……”
王扶景睁大眼，有些呆滞地伸出拳头挥向走来的古镜，可拳头却扑了个空，径直打坏半个窗框，人也跟着歪下去，眼皮像是系上两只铁秤砣，很快便沉沉地耷拉下去。
“这下应该能睡两个时辰了。”
“再想想办法……”
耳旁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像是从雾里传来的风声，探不清虚实。
王扶景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人轻轻托起，放到了柔软的床塌之上，神智被困在小小的躯壳里，困乏地生不出一丝气力。
“用量是否太大了？”古镜柔软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十头牛的量，不然麻不翻她。”阿计朗杰听上去有些赌气。
“再点睡穴该当如何？”
“不妨一试。”
“……”
王扶景只觉有人在自己身上点了一下，随即便陷入黑甜的世界，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遣走要回去补觉的阿计朗杰，古镜静静地坐在床边，用目光细细地描绘着她脸上的轮廓。
人已经清瘦许多，此时眉头舒展，双目紧闭，不复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双唇也因为刚刚喝了汤剂，呈现出淡粉的色泽，此时微微张开，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看上去有些娇憨。
屋中的窗子暂时用木板挡上，外头的冷风钻不进来，房内的暖炉很快将屋内烧得温暖无比，古镜拿起随身的手帕擦去王扶景额头的汗珠，鬼使神差的，俯身在王扶景的双唇印下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