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自己承诺的事情，
必须完成才行啊。
第21章 二十 致橡树
“记得保管好证件,尤其是你的签证。”
“别老忘记带钱包，这里不是中国，没有现金会很麻烦的。”
“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早上6点，羽生躺在被窝里，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箱的白舟再三嘱咐到，似乎是因为还没睡醒，声色还带着有些沙哑的鼻音。
“我只是去东京出差，不是去北极科考，别这么担心好吗？”白舟看着爱人醒得迷迷糊糊还在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由的觉得好笑。
白舟把自己的白衬衫叠好放进行李箱里，接着是笔记本电脑，公司的合同资料和简单的洗漱用品，出差的时间不长，她尽量轻装简行不想带太多物品。
“把噗噗带上吧。”羽生伸了伸手把他们枕头旁边的噗噗递给了白舟。
虽然有些嫌弃噗噗太占空间，但看着羽生执意不愿放下的手，白舟还是用力把它塞进了行李箱。
“过来。”结弦将双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冲白舟招招手。
白舟走到床沿边上，结弦就自然地搂住了白舟的大腿，将脸 颊在白舟的小腹上蹭了蹭，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在女孩的肚子是印下一个吻，然后抬头说到：“出差不能带家属吗?。”
“可以带家属，不过羽生教练你下午还有任务呢。”白舟揉了揉结弦睡得毛茸茸的脑袋，她能感觉的出结弦像孩子一样执拗的眷恋，虽然即将分别的时间不长但还是舍不得放她走。
“我新干线的车次要迟到了。”看了眼表盘上的时刻，白舟不得己挣开结弦环在自己腿上的手，一边向他告别，一边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白舟透过拥挤攒动的人头望向了新干线内不停闪烁的站牌灯，上面正轮播着结弦的雪肌精广告，很难想象这张每天被过路人仰望的脸一个小时前还贴在自己的肚子上跟个小孩子一样在撒娇。
“羽生君在中国出名吗？”和白舟一起调派到东京出差的小岛川子开口向白舟问道，漫长的路途实在无聊，她就找白舟聊起了天。
“虽然没有像日本这么铺天盖地的广告，但也很有知名度呐。”白舟中肯的回答着，“大家都很敬佩他的运动精神，认为他是为优秀的运动员。”
“那真是太好了，作为仙台人他可是我们的骄傲啊。”听了白舟的话，川子的笑了起来不注意便露出她尖尖的虎牙，看的出是个开朗健谈的女孩。
自从来日本后，她们俩便被分在了同一个项目组，几个月的相处也让她们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川子知道白舟是一个人来日本的，她有很好的本科学历背景，所以面对各类自己不擅长的用研实验数据分析的游刃有余；她性格也亲和，时常给自己带一些自己做的小零食；她似乎不是单身，但在公司对自己的恋人很少提及。
白舟知道川子是土生土长的仙台人，父母经营着一家定食店，靠小本生意养活全家。因为从小帮家里干活招呼客人，她懂事的很早为人也很爽朗。白舟觉得川子和她印象中的传统日本女性形象有所不同，别的女同事总会呈现出一种礼貌而又克制的疏离感，穿着得体的包臀裙，每次跟她说话都要加上繁复的敬语，如果发邮件更是要写上长长的前缀问候。
而在公司第一次见面时川子则穿着笔直的西装裤，正在打字的她习惯性的把袖子撸到的肘部，看见坐在隔壁工位的白舟便冲她笑得露出了虎牙。
在聊天的间隙，白舟透过玻璃窗观察着窗外变化的景色，在仙台到东京不过367公里的路程中，列车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圈，前一分钟早晨的阳光还洒在轨道边油菜花田上，下一分钟便又置身于热闹而繁华的CBD中心，循环往复。
这就是日本，像节车厢，像这个国家，各自团状的界域稠密的紧挨在一起，能给予每个人身体与心灵的空间都少得可怜。
所以大家才会那么推崇而又热爱他们头顶的光吧。
白舟又抬头仰望了一眼停站牌上男孩的身影，嘴角又不自觉挂上笑意。
亲爱的，你真的很棒。
羽生来到冰场，这周日本青年组的选手特地前来拜访，想要向前辈请教并指导自己的技术，于是特地在非工作日租借了冰场的使用权。这两年因为疫情而被迫留在日本训练的结弦，难得与之前在加拿大时不常见面的小辈建立了更多的交流。
这群还在上国中的男孩们正处在成长的过度期，身形处于少年与成年之间，像春天柳枝新抽的枝芽兼备柔韧与力量，他们身上有羽生十多年前的影子，而羽生现在则是他们眼前的高山与头顶的光。
“你的上身应该在起跳的时候收的更紧一点才行。”羽生在轻轻跳起做着四周跳的示范动作，虽然现在他的身体还不能承受完整的跳跃，但还是尽心尽力进行着教学。
“嗨。”年轻的小选手轻烃点头示意，动作却是一点不敢懈怠。
在羽生面前他们总是充满崇敬而又带着惧意，他们期待成为羽生或者期待超越羽生，可又知道这种可能性是极小的。他们中最多只有那么三四个人能升上成年组，而能登上全日锦标赛取得成绩的可能只剩下那么一个幸运儿了。
北原英士便是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今年14岁的他刚刚跳跃时他便因为过于紧张而摔了一跤，错过了好好表现的机会，现在后悔的不行。他很难想象羽生前辈在15岁是就成为了青年世锦赛的冠军，17岁时就已经是世界舞台初露锋芒的小罗密欧了，而自己三年后又能达到什么样子的水平呢。
自己在仰望前辈的同时，又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去正视自己的能力呢。
中场休息时，精疲力尽的小选手们坐在冰场外的长椅上大口的喘着气，似乎是处于后背对前辈的尊敬，他们并不敢与羽生有除了花滑本身以外的过多交流，只敢坐在一旁用余光打量着这位仰慕者。
英士就在旁边一边擦汗一边悄悄看着正在喝水的羽生。一年前他也曾有幸经历过羽生的教导，不知道一年后的今天他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你比一年前的步伐更稳健了，要继续加油啊。”羽生看着眼前的孩子，笑弯了眼眉给予肯定的赞赏。他还记得眼前的孩子，准确的说他记得自己教导过的每一个人。
“嗨。” 没想到自己的偶像会记得自己，又得到了鼓励，英士开心极了，大力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再接再厉。
“但也要注意锻炼自己的心性，紧张是在所难免但是又必须克服的东西啊。”羽生又补充到。
听到前辈的提醒，英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出于好奇，他又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疑问， “前辈在我们这个年纪在想些什么呢？”
“和你们现在一样，抱怨为什么跳不好四周跳。”知道这些这些小孩内心的焦虑，羽生便轻松而又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听了羽生前辈类似玩笑的话，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鼓舞，气氛也更加活跃了起来。
“所以别太担心，你们还有时间，如果不相信自己的话，那就练习到身体记住它为止吧。”羽生继续对小选手们鼓励道。
“我可以再问羽生前辈一个问题吗？”另一小辈就着现场轻松的气氛悄悄开口道，“前辈的噗噗呢，我记得训练时它一直在前辈身边不是吗？”
没想到这群小孩还会注意这样的细节，羽生突然间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望着眼前这十几双好奇的眼睛思索着开口道，
“它啊，替我去当家属了。”
听到羽生前辈这样迷糊其次的回答，训练场内不由引起一番骚动，可羽生并没有放任孩子们的好奇心，转头起身就把他们赶上了冰场。
下班并简单吃完晚饭后白舟和川子一起回到了公司预订的宾馆，累了一天的她们把自己扔到了宾馆的大床上。
今天的会议十分顺利，甲方对白舟的结题汇报十分满意，如果明天不出意外应该就能拿下新的合作申请。
“舟酱真的好厉害啊，我要是英文汇报肯定紧张死了。”川子由衷的赞美道，因为甲方的参会者来自不同的国家，为了协调各方只能统一用英文汇报。
其实前两个星期白舟真的累惨了，200名用户的实验分析报告，整个办公室就她一个人负责最后的数据整理和上传，产品汇报前的腹稿她前前后后构思了一个星期，整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在小声嘀咕。
“这个大概要感谢我来日本的最初一段时间，一直被迫在练口语吧。”白舟回忆起自己刚来日本时，只能用英文和浅显的日语和羽生一家交流的模样便觉得好笑。
“说起来，舟酱的日文说的很好呢，而且连用词都很有教养的感觉，完全看不出是学习不久的样子呢。”川子转头朝白舟说道。
“唔，大概是因为我男朋友他们一家人都很耐心教我的缘故吧。”白舟回答道，谁能想到她和晴彦用的是同一套日语教学课本呢。
同样另一边羽生也结束训练回到了家里，和家人打完了招呼后，他习惯下意识的想要去寻找白舟的身影，却突然意识到女孩已经出差的事实。
“白舟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晴彦摆弄着手里的拼图朝羽生问道。
“三天后她就回来了。”羽生摸了摸晴彦的头安慰道，“在姐姐回来前，我陪晴彦拼吧。”
这种习惯在各种细节上会不经意的涌来，比如吃晚饭时会不自觉多拿一双碗筷，刷牙时会想替旁边的牙刷挤上牙膏，睡觉时会不自觉寻找旁边的身影。
在嗅到枕头上还残留着白舟的洗发水味道时，羽生就更难以入眠了，明明半小时前他们才互发了消息分享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可少了肢体实感的触碰一切都变得空落落的。
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
羽生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独立的人，擅长独处也习惯孤单，但白舟给了他放下戒备的资格。
果然就算是被众人抬头仰望的男孩也需要低头就能触手可得的温暖啊。
白舟躺在床上同样也睡不着觉，当她觉得被窝有些凉的时候，她习惯性的转身想要寻找熟悉的热源，可事实却落了空，于是她便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噗噗。
“你是羽生君的粉丝吗？”川子转头看着白舟的黄精熊问道，既然大家都睡不着那来一场女生间的小谈话也不错。
“大概...算是吧。”白舟想了想措辞回答道，接着又拍了拍怀里小熊的脑袋。
“这东西即使在日本也断货好久了。”川子好奇的提问到，“你是怎么买到的。”
“我不知道唉，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白舟支支吾吾的想要蒙混过去。
“那他一定很喜欢你。”川子中肯的评价道。
“其实。”白舟望着天花板突然停顿了那么几秒，似乎觉得川子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似乎觉得她们之后可以成为朋友，她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心事，“有的时候，我会思考自己值不值得这样被喜欢。”
“他很优秀，被很多人崇拜着，也给了小时候的我很多的勇气，而当我们开始交往后，我就开始想要变得更好来配的上这份喜欢。”白舟的语句顿了顿接着说道。
“可我也会渐渐清醒的意识到，我终究还是个普通人。”
“如果他是月亮，那就做他身边最耀眼的星星吧。”川子回应着白舟的疑问，“作为星星的白舟同样也很优秀啊，和你一起来日本的同事中，你是第一个被委派负责项目的人呢，不像我现在还在做一下会议记录的工作。”
“谢谢，”得到川子的赞赏白舟感到发自心底的高兴，思考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比起星星或许我更想做一棵木棉吧。”
“这是什么中国的典故吗？”川子问道。
“是中学课本上的一篇诗歌。”白舟通过迷糊记忆，回忆起了诗歌中的一些片段，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写的真好啊，”川子欣慰的说道，虽然白舟的日语翻译内容没有很精准，但川子还是能感受到语句夹杂的力量。
“要对自己有信心啊，舟酱，”最后川子开口说道，“能被橡树爱上的只能是木棉，永远不会是凌霄花。”
第二天的会议进行的也很顺利，白舟顺利的跟甲方提交了新的项目提案，而更加值得高兴的事情是会议结束后，甲方私下向她递交了橄榄枝，希望她愿意成为其公司的一员。
而这样也意味着，白舟有资格获得长期的工作签证，为自己和羽生的相处提供了更多一分的支持与保障。于是白舟也顾不得羽生是不是还在冰场当教练，就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过去，报告了自己的喜讯。
而另一边的羽生也恰逢训练中场休息，于是他便带着耳机到一旁接起了白舟的电话。
听到电话里女孩兴奋的说明自己得到了新工作的机会并能获得长期的工作签证，羽生的眼神便不自觉的变得越发温柔和训练时的他截然不同。于是男孩们忍不住凑在一起悄悄偷听着羽生前辈的对话。
“恭喜。”
“你一直很棒，不是吗？”
“继续加油啊，baby。”
听到前辈断断续续的语句，处在青春期的男孩们止不住的开始小声揣测和联想。
“我感觉是个女孩子耶。”
“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前辈不会恋爱了吧。”
而在羽生摘掉耳机结束通话后，现场又突然回归寂静，徒留下十几双问询的眼睛。
“是噗噗代替的家属吗？”一个小小的声音传了出来，不知道是哪位小选手勇敢的发问。而羽生的心情貌似也不错，便朝他们臭屁的挑了下眉，没有给予正面的答复。
“你们现在还是先关心自己冰面上的问题比较重要。”
晚上的时候，白舟为了庆祝自己的喜讯和川子一起特意找了家餐厅吃饭。
“这家店的炸猪排我没有我爸爸炸的好吃，”川子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评价，“等回仙台我请你去我爸爸的店里吃!”
“嗨。”白舟连忙点头答应，听到同事跳槽晋升还能真心祝福的女孩，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可以带你男朋友一起!”川子连忙补充“我都请客。”
“希望你见到他的时候不会太惊讶。”白舟一边托腮一边思考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契机解释这个问题会比较好。
临睡前，羽生查看了一下手机里的消息，白舟似乎在告诉他在和朋友吃饭后便消失了三四个小时。羽生之前也意识到白舟家庭和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着实太过匮乏人际交往，这大概也是她会十分想家的原因。现在她能有朋友陪着玩着实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
舟酱，羽生躺在床上喃喃的唤着白舟的名字，短暂的分离让他有时间去回忆和梳理他和白舟之间的相处。他很感谢白舟的到来能带给他生活除了花滑以外更多的色彩，一直以来白舟都在努力适应和自己在一起的生活方式，但自己对爱人的付出是足够且称职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