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给自己系鞋带的方式，却不知道这个力度对女孩来说如何。
“不紧的。”白舟摇了摇头，说现在这样刚刚好。
其实白舟有些不习惯，她从不让羽生帮忙背包或者系鞋带，因为在女孩的认知里这些事就该自己做。
可她并也没有拒绝羽生的行为，因为她知道这是男孩现在想做的事。
接着女孩顺手摸了摸羽生的发顶，她发现有点湿，应该是摔倒时蹭上的冰花化成了水。白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遍遍的用自己温暖的掌心抚摸过男孩的头发。
最后羽生在靴子的顶端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起身后的他连忙催促白舟赶紧吃掉剩下的烤红薯，因为要是冷了就没那么甜了。
明天还得接着摔跤受苦呢，
所以今日份的甜要赶紧吃到肚子里才行。
这是羽生从白舟身上学到的，最简单的人生哲学。
这就是羽生和白舟有关4A训练最为平常的一个晚上。
练习4A苦吗？ 废话当然苦了。
每次摔倒疼吗？ 废话当然疼了。
那羽生会停下吗？ ......那当然不会了。
而白舟就是和这样的羽生结弦生活在一起的，她每天看着心爱的男孩摔倒，站起来，摔倒，再站起来，直至习以为常。
现实中哪里来那么多英雄的奇迹，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坚持罢了。甚至女孩觉得用类似于“因为热爱，所以不惧痛苦。”这样的话去褒奖都有些过分美化现实了。
光有热爱是不足以让羽生坚持到现在这种地步的，而支撑男孩继续前行的，是他的世界观。
我还记得，你说过要成为有明确世界观的大人。
在经历努力、胜负、懊悔、幸福后，
成为一个堂堂正正地，有自己风格的成年人。
那在你的世界观里，4A是什么呢?
是你堂堂正正活着的证明吧。
是你对抗规则的不公，努力前行与呐喊的证明吧。
可白舟总觉得这样的证明太沉重了。书可以这么写，电影里可以这么演，但至少生活不应该这么过。
第二天羽生的头上多了一个白色的止汗发带，那是白舟买给他的。女孩亲自为他戴上并仔细地替男孩整理好了额间的发丝。
看不见就等于昨天没受过伤对不对？
白舟是这样对羽生说的，接着她轻轻地推了一下男孩的肩膀，让他往冰场中央滑去。
去吧，你该开始今天的训练了。
可羽生并没有离开，还有几天就要比赛了，而两人都知道羽生的4A并没有练习到有完全把握的程度。
男孩进一步向前抱住了白舟的双肩，凑到她耳边问道，
“舟酱，你觉得4A对我来说是什么呢？”
全世界都在等我交出答卷呢，那如果是你的话...是你的话...，会给出怎么的答案呢？
“是一种跳跃。”
“那对你来说呢？”
“也是一种跳跃。”
羽生笑了，典型的废话文学，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知道的舟酱，我做不到这样。”羽生略带歉意却又无比冷静地回答。
在羽生结弦眼里4A永远不可能只是一种普通的跳跃。
“我当然知道，可你在问我的看法不是吗？”白舟轻笑着回答。
女孩也回搂住了羽生的双肩，不过穿上冰鞋的羽生太高了，她必须努力踮起脚尖才行。虽然这样的动作有点累，但白舟觉得没关系，她只希望羽生能听清楚她的想法。
“世界上除了我和家人之外的任何人都应该鼓励你，说4A是信念，是决心，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目标，是堂堂正正活着的证明。”
“更何况你现在状态这么好，应该有很大可能性会成功吧。”
“可我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想，至少作为你未来妻子的我坚决不能这么想。”
白舟一边说话，一边做着深呼吸，她希望自己能尽量镇定而轻松说出接下来的话。
“因为他们不用考虑，万一...万一你一辈子都没有实现这个目标该怎么办呢？”
女孩的语气有些发抖，仿佛光说出口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竞技体育是残酷的，没人知道千变万化的赛场上明天会发生些什么，没人知道羽生选手赛场上的终点会在哪里。
“总得有人得把你拉回来啊。”
“总得有人在背后告诉你，即使羽生结弦一辈子都没有在赛场上跳出完美的4A，他依旧可以拥有不留遗憾的美好生活啊。”
“别人可以放任你去任性、去「一生悬命（いっしょうけんめい）」，但我不可以真的不管你吧。”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跳出完美的4A，却又不得不做好接受最坏结局的准备。”
“所以...所以我希望，当你每次问我这个问题时，我都会给予你同样的答案。”
“4A是一种跳跃。”
其实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原本是没有意义的，赋予它意义的，是人的愿望与决心。
白舟努力让自己做好的这样的准备，
如果羽生明天就在赛场跳出完美的4A，她会从送上最热烈的掌声与鲜花。
如果那个明天从未到来，她也会告诉羽生：
白舟会去见证羽生结弦堂堂正正活下去的一生。
“舟酱，” 羽生抱着白舟叫出了女孩的名字，男孩本身想多说两句的，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可...你可真是个哲学家。”
好吧，羽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点想哭了。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白舟的声音略带鼻音，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些。
羽生一直觉得，白舟有时候比他要更加坚强。因为男孩一旦开始换位思考两人的关系，就觉得自己做不到白舟这样。
如果白舟在他面前天天摔倒受伤的话，羽生一定会哭的。
如果白舟有那么不切实际的梦想的话，羽生一定会乞求她停下的。
他见不得女孩受苦，哪怕一点点也不行，可白舟却依然能对他保持笑容。
甚至依然能在说出如此沉重的爱意后，催促他该开始今天训练了。
羽生轻轻放开了怀里的女孩，他努力对着白舟展现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接着狠狠地一蹬冰面，滑向了冰场的中央。
他可不允许自己带给白舟最坏的结局，他不会原谅那样的羽生结弦。
因为两人的爱是对等的。
白舟有多想守护好他的身后，他就有多想带给女孩光辉的前程。
日本站比赛前的最后一晚，羽生告诉白舟他这次比赛会跳4A的。
就算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依旧不愿意放弃任何一次挑战的机会。
白舟说好啊，她会为男孩加油的。
羽生说很感谢白舟愿意接纳这个，把4A作为信念对一切不管不顾的自己。
白舟说没关系。她告诉羽生，就算有一天他还想开始练习五周跳，自己也不会觉得奇怪。
“舟酱~”羽生又一次唤了白舟的名字，接着十分谄媚的把两条穿着冰鞋的大长腿伸到了白舟面前。
白舟瞬间懂了羽生的意思，他想要自己帮他解鞋带。
虽然有些不愿意将就男孩的这种懒鬼行为，但看在明天他要比赛的份上，白舟还是耐心地帮他把鞋带解开了。
4A的意义对于羽生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它似乎充满人性的复杂，无法用三言两语总结全面。
但对这一刻的羽生来说，4A的意义很简单。
它是男孩逃避自己解鞋带的借口，仅此而已。
不过没关系，羽生相信擅长前行和守候的他们，会为彼此解开所有的难题的。
或许人来到世间本就没有意义，
而赋予它意义的，是你是我，是我们。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有比4A更难追寻意义的东西，但他们一定都会找到答案
第43章
“如果幸福，那不就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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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厨房的围裙从头上套入并系好身后的绑带，羽生从一旁的冰箱里拿出了三个鸡蛋。他兴致勃勃地把鸡蛋一一敲入碗中，用筷子搅散后加入了些许食盐。
看得出来男孩今天心情很不错，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从灶台咕嘟地沸水中取出烫好皮的番茄，放在木质的案板上准备切成小块。
因为白舟不喜欢，所以羽生仔仔细细地剥掉了番茄所有的外皮，他的指尖飞快的翻动着，即便如此也不免被烫得有些发红。
现在想来自从赛季开始，羽生已经很久没有花时间好好为两人做一顿晚饭了。今天的他原本想施展一下自己久违的厨艺，可打开冰箱才发现能用的食材寥寥无几。
三颗鸡蛋、两个西红柿、一颗白菜和昨晚煮剩下的半块鸡胸肉，这就是冰箱里全部的内容。
很明显，白舟前天偷懒没有去买菜，而昨天也没有。
那今天呢？羽生望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发现时间快七点半了女孩还是没有回来。
好吧，那今天应该也没有了，羽生笑着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对女孩有任何抱怨，只是将就着剩余的食材为两人专心致志地准备晚餐。
没关系，明天他就有时间了，他可以去超市采购好多好吃的东西去塞满他们家空荡荡的冰箱。
两天前羽生结束了日本站的比赛，
而这次的他，虽然得了冠军，
却依然没有跳出理想中完美的4A。
落冰时差了一点点，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不足周就是不足周。小分表上的分数提醒着羽生，有关4A的梦想，他依旧需要继续努力。
会难过吗？羽生问自己。
大概会吧，但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在起跳的那一刻羽生就知道自己失误了，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有一种预感，一种自己下一次比赛一定会成功的预感。
所以比赛结束后的他，不但没有像女孩想象中一样没志气地哭出声，反而在后台捏着白舟忧心忡忡的小脸猛亲了一口。
“今天谁哭谁是小狗哦。”白舟记得当时羽生将满脸的汗蹭到她肩膀的衣服上后，是这么笑着嘱咐的。
羽生解下腰间的围裙挂在厨房进门的挂钩上，他刚煮好两碗面条，又浇上了热腾腾的番茄鸡蛋，正在安心地等待白舟回家吃晚饭。
对了，只有一块鸡胸肉的话，那还是煎好放进白舟的碗里吧。
舟舟每顿饭都必须有肉吃，这是白爸爸对羽生的嘱托。
但羽生万万没想到，没跳出4A的他正在家里乐呵呵地做晚饭，而白舟却会嚎啕大哭地冲进家门。
“砰”得一下，家里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吓得男孩立马慌张地向玄关望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狼狈的白舟，女孩的眼妆花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脸颊上淌着一道道混着底妆的泪痕，尤其是那双平日里明媚的眼睛，正接连不断地往外翻滚着泪花，像关不住得闸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羽生突然觉得自己呼吸都紧了，他的小脑瓜里突然闪过种种令人不安地画面。
街道上截堵年轻女孩的不良青年，公车上对漂亮姑娘上下其手的中年大叔，花臂纹身拐卖妇女儿童的□□团伙。
不、不、不，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绝对不能接受！
羽生连忙冲出厨房，一把抱住了门口的白舟。
“舟酱，你怎么了? ”
羽生担忧地询问着，老实说他现在心疼极了，也来不及去拿纸巾，就任由白舟把混着鼻涕的泪水蹭在自己今天刚换的毛衣上。
“不哭了，好不好，咱们先不哭了好不好? ”
羽生一边拿毛衣的袖口为女孩擦拭源源不断的泪珠，一边安慰性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可不安慰还好，越安慰女孩就哭得越大声，搂着男孩的脖子抽噎地感觉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舟酱，说说看好不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
乖啊，说出来好不好，相信我说出来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羽生一手搂着白舟的腰，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循循善诱的语气像是在哄自己4岁的小侄子。
“我、我、我...”失控的情绪下，女孩止不住地开始结巴。
“没事的，慢慢说。”羽生拉着白舟在饭桌前坐好，连忙抽出几张桌子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女孩花的一塌糊涂的脸颊。
“我，在地铁...”
“我，在地铁的车厢里...”
“我和，我和...”
和什么？和什么？
是发生恶意冲撞了吗？还是地铁突然坏了她被门夹了？
羽生焦虑不已，因为他的联想远比女孩说的更快，而就在男孩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时，白舟终于一股脑地说出了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我在地铁的车厢里里和人吵架了....”
“他们在议论你，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还说、说你年纪大了就跳不出4A了....”
“我没忍住就和他们争论了几句，”
“可我吵不过，又控制不住情绪，还没说两句就开始哭。”
“整个车间的人都在看着我莫名其妙地开始哭。”
“呜呜呜，这也太丢人了。”
“整个车厢里所有人都盯着我瞧，这也太丢人了。”
接着白舟又死死把头靠在羽生胸前，像一只悲伤的小鸵鸟终于找到了可以埋头的沙地。
羽生一边吃着碗里的面，一边偷瞄眼前的白舟，很明显他今晚的爱心晚餐，女孩并没有心情享用。
羽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因为他觉得白舟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又可怜又可爱。
女孩努力让自己表面看上去平静，可频繁吸鼻子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她呆呆地盯着碗里面，嗦了两口就开始皱眉，眨巴几下眼睛的功夫眼圈就又红了。
羽生读得懂这样的表情，女孩一定是在复盘今天吵架的经历，后悔没组织好语言、后悔哭得太早、后悔不但没解气还被同事看了笑话。
你怎么比我还倔呢？羽生在看着眼前白舟，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好笑是因为她没必要替自己哭的这么伤心，心疼是因为她是为了自己才哭的这么伤心。
而就在这时一滴不听话的鼻涕出现了，它靠着地心引力，突然就脱离了白舟的掌控开始直直地下落。
但羽生的反应那叫一个快，他火速就抽出一张餐巾纸，横跨整张餐桌，在即将滴入碗中的前一秒精准地接住了它。
呆住，突然地呆住。羽生就维持着扑在餐桌上的动作，而白舟就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餐巾纸，两人愣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