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人志略——重装朱丽叶【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6 14:54:30

  吕士芩有经验,所以反应极快,赶紧打起圆场:“哎呀,都是我们疏忽,忘了告诉公主,婚服得等喝过合卺酒后,由大人来……”
  庚柔扭头对燎叶道:“我先前说什么来着?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
  燎叶瞪回去,吕士芩又迅速找补:“无事无事,现下我们替公主穿上,也是一样的。”
  杨年大手一横,将众人往后拨去:“别动别动,大伙儿互相对一对,或许是眼花了。”
  庚柔又抓着燎叶的衣袖道:“你输了,给我当三天的跑堂!”
  “都先出去。”沈无淹声调沉下去,悦容换作了凝肃,满眼黑寒的冷辉。
  再无人敢吱声,急速退了出去,庚柔头比身子转得还要快,脚也先飞了起来。
  金红纱栀子灯下,只照着沈无淹一人了。
  他先敛了杀气,淡淡地望向她:“殿下,出了何事?”
  “我昨日见了一只青黑色的鸟儿,我想应是拐子鹑。”她乱了一瞬,他一向休休有容,这一反应有些不同寻常,但还是决意说完,“还知道了如何解青络脑。”
  他没听明白二者之间的联系,半边脸影在黄浸浸的光后,亮的那面微微笑着:“这是大好事。”
  她挺直背脊望着他,郑重地告知他:“所以我要走了。”
  “上哪儿?”他两步进门,反手先将门关上。
  漫天的星光隔在了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投入了他眼里。
  她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到底还是硬气起来,反问他:“你不问如何解吗?”
  他朝她走去,短短几步走得让她极有压迫感:“如何?”
  “将光络脑置于莫邙山,沿着这山川大河,一道一道画出去。”
  他忽的停下来,早知道她肆意妄为,但不知道她能这么妄为,“在我们大婚这日,你要去做这事?连夜?”
  她颔首,还颇有些大义凛然,“我应下做你妻子,此生绝不反悔。但我一定要去做这件事,若你不能同路,不如及时告别。”
  最后的通牒来得如此突然,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此刻便知道了,当初那个他,必定会不管不顾地追随。
  她说的重新认识,便是到此为止了。
  “我应该早告诉你,我住不了深宅大户。你若要个持家的正妻,面门上的诰命夫人,我们也可以和离,反正有我就不能有别人。若是气不过,此刻我任你处置。”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前后也没有多久。
  他认真听着,听她把恼人的话说得如此悃愊无华,她在这方面一向很有本事。
  几墙外的青庐旁,现在还在奏乐吟唱,什么“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什么“生生世世,罗带同心”,这些曲儿反复唱了数日,现在看来,压根没有半个字进了她耳里。
  走到跟前,他垂首去望她,不同于重逢那日的惨白,此刻她生机勃勃,一双剔透的眼珠子更是潋滟,饶是在这气煞人的关头,这张面庞都亮烈无比。
  正应了那句“夫有尤物,足以移人”。
  “谢谢你,殿下,没有不告而别。”这一刻,他语气还是平淡,甚至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挽住了她的脸,“还留下来任我处置。”
  他老老实实忍了两个月,此时正如她所说,连喉咙都是硬的,所以现下,无论如何不能放过她。
  摇曳的烛影下,他眼角眉梢都染上凌厉的金箔,她忽觉危险将至,急忙澄清:“我说的处置是……”
  话未说完,他已经欺身压来,她后仰着躲开,险些栽倒在地。
  他手一伸一曲,便将人搂紧了。
  她发的愿都不是寻常的小愿,是那等梯山航海、粉身碎骨的大愿,他一早领教过,晓得最后还是要顺了她的,但现在办不到。
  “等等。”她叫起来,人已经被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这张无论如何不会塌。”濯濯清明的眼里已现出血色一般的红潮,唯有不管不顾地吻下去,将她的唇封住。
  仰面被按在了床上,她一手圈住他的脊骨,用劲抓紧了,四指陷入颈肉里,想要让他缓一下,但失策了,他非但不停,而且不恼,动作行云流水得没有半分阻碍。
  换的这一身,反而比繁复的婚服还要容易下手,甚至连手套都被除了下来。
  白莹浅蓝的光溢了满帐,手抵在他胸前时,本就宽阔的肩膀在帐顶打出一大片暗影,泼天洒墨般狰狞凶猛,如他眼里翻滚涌动的意念。
  她还想说什么,张开口,倒让他更轻易地长驱直入,吻得更深。
  她怀疑他就是单单忘了她,但是怎么折腾人这件事半点也没有忘记。
  “我可要生气了……”她喘着,呼吸纷乱,等他移开时好不容易说出这一句,却被宛转的声调出卖了心意。
  他没空处理这身层层套叠的弁服,只是将宽大的裳摆拨开,埋首蜷跪在她身旁,衣冠楚楚地要把她吃拆入腹。
  被她抓出的鲜红指印,从他白皙的颈后伸展开来,醒目异常。
  他耐心地料理着她,用温和有力的手和唇舌,像只负了伤的凶饿猛兽,嗅出了她所有心思,还知道从哪儿下手,能最快让她妥协。
  她抵抗不了,倒在枕上,风鬟雾鬓,很快认输,声不成调地求饶:“两回便好了,明日,还要上路……”
  他靠上来,含住她耳垂,手游走着,其实眼中一般失神,“原来你是怕明日走不了?”
  她早已出了一层薄汗,饶是他说中了,也抵死不认。
  “走不了,我背你便是了。”他的声音落在耳里,声线哑得像她,接着往她肩骨上既重又轻地吮了一口。
  紧接着,忽有剧痛袭来,他这会儿知道慢了,好声好气地哄着,而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只是意识到他这次才使出十分手段,再没有往昔那般且过且饶,受不住的时候,他没少被痛咬。
  后来整个身子都被他的温度蒸透,她彻底依了他去,如坠烟海,视野里的一切全都陌生到涣散无边,只有他是熟悉的,可以依靠的。
  哪怕在泪眼里,他都清晰不离。
  在昏睡过去前,她听到他在耳边说了一句:
  “一起走,我不要与你分开。”
  他的声音消散在月色里,此后将无数次在耳边响起。
  她的愿是解青络脑,他的愿便只能是她。
  无数青山莽莽苍苍,千万条路已在脚下铺开,是光络脑,也是这人间的形状。
  百年再看他和她,此生竟如奢延水。
  水未推开山,山没截住河,穿山越岭去,胜负犹未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番外,是很早之前写好的,曾经要当做首章的,后来换了,就把这章当做番外吧,是初遇之前的前情,看不看都无伤大雅。
  全文到此就结束了。山长水远,终于走到了,谢谢有小天使一路相伴,听我讲完这个带着瑕疵的丧尸的故事,点击虽然不多,但是才显得珍贵和圆满,我很感激。
  下一本开《被道士拐进梦里后》,希望还能看到你们,我们江湖再见~
第103章 番外·番上校试
  番上校试第二日比赛的这一天,阳光晃得辣眼。
  李及双的马车转出了熙熙攘攘的西郊,踏上一段开阔泥泞的马路,驶向了南衙十六卫的校场。
  校场的热闹更甚往昔,除了平日在此处训练的士兵外,还多了许多花枝招展的莺莺和燕燕。
  这些内外命妇倒不是来看比试的,是奔着博戏来的,在她们的逻辑里,赢个好彩头就能光耀一下自家的门楣。
  李及双从马车上下来之时,周遭的嬉闹热络声似乎断了那么几瞬。
  她一点也不奇怪,四年前她因为跟皇姐们言语不和提马上枪,追着那个无辜的武将跑了数圈的事情,很多人还历历在目。
  所以现下,想必有不少贵小姐、公子哥们等着看她的笑话,而她却不是来挑事的,为了能出席校试她还跟皇长姐还做了保证,就是为了见一个人——四皇子李吉。
  所有兄弟姐妹中,她跟李吉走得最近,因为他是最不以出身论英雄的俗人,俗到人生只有饮酒作乐。
  她没法随意出宫,他能参加的宴席又没有她的份,想遇到他实在很难。
  但是今天不同,这种场合他一定会出现,而且还一定会找她。
  只要碰到他,她的疑惑一定能解决。
  果不其然,刚进校场,她就看见李吉领着他那帮小厮,大喇喇地拨开了来往的人群,朝她大摇大摆地迎了上来。
  小厮们将她团团围住,迎面的李吉将写满对试者名字的录簿展开,单刀直入地省略了所有寒暄:“十六,快说说你这一次押谁?哥哥跟着你买。”
  李及双看了一眼五步之外屏息竖耳的侍女,低声说:“哥哥我问你一个事,岳庸怎么了?”
  李吉压根不走心,砸吧了一下嘴,果断回绝:“岳庸?你的婚事?不是早就黄了吗?”
  说完还发散了一下:“如果你要问别的,那就是朝中子弟里没人敢买你。”
  “不对不对,是没人敢娶你。你上次砍了三驸马的手指,那血腥味还在宜春北苑上空盘旋呢。”
  她对李吉这做作的俏皮话充耳不闻,“听说岳庸生病了,不知道他病得如何,快好了没?”
  李吉移开目光,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不好说。”
  她朝李吉冷冷一笑,手指往录簿上随手一划:“那这也不好说。”
  李吉的脑子很快转了回来,手一挥,绕着他们的小厮立刻退避,“逗你呢,别恼。他得的是怪病,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而且会传染。谁还敢去看他啊?我劝你也别动这个心思。”
  李及双倒是有这个心思,也丝毫不怕,只是找不到办法,“什么怪病?”
  “谁知道,汪汪叫的,快死了吧。”李吉没心没肺地答,两只眼珠子都快把录簿看出花来了。
  “汪汪叫?什么汪汪叫?”
  “岳庸啊!说是没日没夜地嚎。”李吉开始焦躁起来,“你问的我可都说了,到你了哈。你之前押的魁星全都中了,这次也带着哥哥赚一把吧!”
  所有人都说岳庸生病了,没人说他失心疯。会汪汪叫的怪病实在是闻所未闻,于是她又问:“你确定他说的不是‘救我’吗?”
  李吉这才从录簿上移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汪汪这两个字听起来很像‘救我’吗?”
  “我说你不会这次又不下注,然后跑到校场里发疯说什么‘打死人的比赛我绝对不会赌的’,然后跟那武将决斗吧?”他说着说着竟然还露出一丝期待来,仿佛那才是校试中最精彩的一出。
  当年她是看不惯校试上将士兵当成牲畜一般,令其相互残杀,好在闹了那一出后,校试规则也改成了点到为止,所以旁人要说她发疯,她也毫不在意。
  指着录簿上的三个字,她说:“我选他。”
  “沈无淹?”李吉左右看了看,“这名字怎地那么怪,为何选他?”
  李及双看着沈无淹名字后的行伍编制,答了一句:“他是岳庸的旧部下。”
  说罢便朝女嫔看台走去,只留下李吉在后面大喊——“你就没有个正经理由吗?”
  正经理由是没有的,就好像人们以为这世界自有一套规则,好人应有好报,但实际则不然,最凄惨的有时可能是那些最老实的好人。
  看台左右男女分座,右边皆是内外命妇,其中就有她那几位虎视眈眈的皇姐们。
  她们自己内部不见得心有多齐,但联合起来对付李及双时倒是抱得很紧。
  只因父皇爱看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戏码,她才有机会跟她们在这种不甚重大的场合同台而坐。
  她以前做小伏低的时候,也没能让对方念一点手足之情,后来索性不装软弱了,反而收了一箩筐的忌惮。
  旁侧的四公主李俏莲就梗着脖子滑溜溜地打量了她好一会,才干巴巴地开口:“大姐说你昨天保证了不会犯事。”
  李及双微微侧身,故意用那汪着湖水的眼扫了扫李俏莲,“那是自然,四姐。”
  前排的监察御史的二女儿蒋梅,听了这声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李及双。
  二人目光撞在一起,藁城郡主很快缩回了脖子。
  又是一个好奇她嗓音的,这几年来她过得怎样,从这把被毒伤了的嗓音就能窥得一二。
  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注定要在暗里吃亏,就拿被下毒这事,她就还没找到反击的办法。
  李俏莲抬起一侧肩膀靠向李及双,颇为得意地问:“听说你误以为岳庸向父皇求娶你?”
  “姐姐告诉你吧。”李俏莲更近一些,阴阳怪气的声调里都是做作的得意,“父皇有意将你许配给他,但岳庸拒绝了。虽然他出身低下,又是罪臣之孙,但怎么也轮不到他拒绝吧?”
  校场四围旌旗猎猎,李及双只是将手收进了暗花缭绫莲蓬衣底下,笑了笑,“四姐说起这些是非长短来,宫中想必无人能敌。”
  李俏莲咬了咬牙,两眼斜斜地一剜:“臭丫头,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我只是怕脏了手。”
  李俏莲当然敢打她,只是不一定讨得到便宜而已。
  因为互殴这种事,就是谁不要命谁赢,对她来说,这条命从来都不那么珍贵。
  负责分发筹码的律事录官捡到了空子,踱着小碎步,将西番莲叶呈盘端了上来。
  李俏莲看了一眼盘中珠圆玉清的和田珠,眉飞色舞地朝律事录斥道:“你们怎么当差的?一群酒囊饭袋。还敢给十六公主筹码?她四年前可是说这筹码都沾了人血的。”
  律事录左右为难,只有连连鞠躬赔罪。
  李及双收了筹码,“无妨,再浓的血,四年的雨都冲散了。”
  她盈着笑,如同刀枪不入的笑面佛,但那年糕滚过砂石路般的嗓音与媚妩连卷的容貌极不相称。
  律事录连忙称是,得了大赦一般感激涕零地退下了。
  李俏莲冷哼一声,开始垂眉长叹:“说到血,听说岳庸每天不停地吐血,啧啧,也不知道到底造了什么孽。”
  李及双的耳朵早就如同铜墙铁扇,再毒的话都扎不到心,还巴不得她多透露岳庸的近况,只因为那个不靠谱的李吉,说了一堆跟没说一样。
  但李俏莲没有再说话了,因为远侧钹声忽然响起。
  接着三十三槌起,罐鼓止,角音动。
  一叠奏完,南北两个出口处走出两个将士,皆是铁制甲胄齐备和遮住全脸的铆接头盔。
  看台上顿时响起雀跃的低语,因为铁甲上场从来都是比试中最难的一项。
  又两个律事录分别拎着青红两个袋子、执笔持簿地哈着腰来让贵小姐和公主们下注了。
  等到写着“陈”字的红袋和写着“沈”字的青袋呈上来时,红袋是肉眼可见地比青袋更沉更饱满。
  现在只是第二轮,且尚未开赛,人们好像已经在心中定下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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