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覃晴对他说的话,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时砚。”她又唤了他的名字。
时砚“嗯”了声,回应了她。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会有一个人超越生命来爱你。”
时砚怎么不记得,覃晴不会知道,当年这句话,对当时那个没人爱的时砚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时砚朝她点点头,表示记得。
“我当时是真的这样觉得的。”说着,覃晴就笑了,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向时砚,与他对视,“我现在觉得,我说的没错,真的有这个人,就在你眼里,就在你面前。”
“那个人叫……”覃晴故意拉长尾音,明明他们都知道是谁,却还是一种保留悬念的样子,“叫,覃晴。”
时砚伸手在她额前的刘海上随意揉了两把,看着她明晃晃的笑意,也跟着笑了,“对,唯一爱我的人,叫覃晴。”
覃晴收了笑,纠正道:“错了!不是唯一爱时砚的人,是最爱时砚的人,叫覃晴,会有很多很多爱时砚的人,但最爱时砚的那个,从七年前起,就已经是覃晴了。”
她的每一句爱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时砚笑意深了几分,没和她犟,只说:“嗯,最爱时砚的那个人是覃晴,最爱覃晴的人是时砚。”
覃晴嘿嘿一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晚上,覃晴单独把洛柯约出来了一趟。
她和洛柯家离得不远,两人约了个地址碰面。
覃晴早早到了地方,手里端着两杯奶茶,左摇右晃地看着四周,等着洛柯出现。
离约定时间还有几分钟,她看见洛柯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覃晴伸手回应,小跑过去,手中的奶茶递给她一杯。
“找我出来是想问时砚的事情吧。”洛柯接过奶茶,一副了然的模样。
覃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
洛柯挽上她的胳膊,边走边说:“没事,想问什么就问,时砚刚回来的时候,也问了我们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覃晴点点头,她能想到这些,时砚肯定和她一样,想知道很多。
她之所以只找洛柯的原因就是,这些人里面,时砚的事情,他只会跟洛柯说。
“之前时砚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在学校门口跟人打了一架的事情,你听说过吧。”
覃晴犹犹豫豫还没想好怎么问的时候,洛柯就率先开口。
“记得。”她当然记得,是和赵挣承,“我听舒眠说的,她在校门口看见了,有人说,打进警察局了。”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和赵挣承打架吗?”洛柯靠近她的耳边,笑着问。
覃晴摇头。
她起初以为,是他们在校门口起了争执或者什么的,但现在听洛柯的话,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午自习的时候问过我,你为什么在学校这么受欺负,当时我也不太清楚,就记得好像是因为赵挣承喜欢你,但你不喜欢他,他好像是带头欺负你来着,就告诉他了。”
覃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他们才认识多久啊?他打人,是因为她吗?
“所以,时砚去打赵挣承,是因为我?”
洛柯回忆了一下,“应该算是因为你吧。”
“那天放学在校门口,我和时砚一起走的,我一抬头就看见赵挣承站在那里了,就跟时砚说了句,那就是赵挣承,然后时砚就过去了,跟赵挣承说了几句话,突然就打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具体的,后来我也没问过他。”
第32章 被困
洛柯低头看向覃晴的手腕,上面戴着当初她过生日时,时砚送她的那只手镯。
看上去很合适。
在月光撒下的一瞬,照进手镯里,从此手镯如月光般美好,也留下了美好。
洛柯牵起她戴着手镯的那只手,指尖轻触,“这只手镯,是时砚奶奶的。”
覃晴一愣,视线落到手镯上,她当时离开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这个手镯也没再被她放起来,而是戴到了手上。
“你应该也知道,从小到大,时家人里面对时砚好的,就只有时砚的爷爷奶奶,后来他爷爷奶奶去世,这只手镯,是时砚奶奶去世前一直戴着的,也是去世时,亲手交到时砚手上的。”
她这些年戴着这只手镯,也能感觉到这只手镯的价值,她戴着这只手镯,时常有人来问她,从哪儿买的,种水看起来好好啊,一点杂质也没有。
此时听到洛柯这样说,覃晴心口泛酸,抿唇压下那份想哭的冲动。
“还好你今年回来早。”洛柯突然出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覃晴疑惑,“什么意思啊?”
洛柯手机回了条消息,闻言开口:“时砚这几年在裕陵,每到过年前几天他就走,一直到年后才回来。”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洛柯摇头,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回了句:“不知道。”
覃晴叹了口气。
他们真的错过了太多。
回去后,覃晴没有回自己家,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时砚给她的钥匙,去了时砚家。
走进去,他正在书房,戴着一副无框眼睛,儒雅地坐在电脑前,指尖搭在鼠标上,一下一下若有似无地虚敲在上面。
穿着一件休闲白卫衣,但领口有些大,诱人的锁骨在他转过来的一瞬间,落入覃晴的眼底,白皙的皮肤,锁骨处仿佛有魔力般,在引着她。
覃晴朝他走过去,手腕搭在椅背上,指尖轻触他的肩膀,“时砚,这些年过年的时候,你都去哪儿了?”
时砚今天待在家里选了一天的图,面对一整天的电脑,他单手摘下眼睛,放到桌面上,眼睛还有些微酸。
他坐在椅子上,往旁边转了一下,覃晴的力都靠在椅子上,一下子没跟住,人倒在时砚身上,时砚身上扶住她的后腰。
覃晴双手在他颈后交叉,被迫自愿坐到他的腿上。
“干嘛?”覃晴如愿碰到了他的锁骨,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看。
时砚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这些年,为什么连孤儿院也不回?”
覃晴愣住,笑容挂在嘴角,他的话是问题,也是回答。
这些年,他过年的时候都去了孤儿院,而每一年都没有等到她。
覃晴陷入回忆,她走的那年太匆忙,一切都来不及打算。
现在让她想,她也想不起太多了,只记得,当时不太想活下去了,但时砚救了她,肯定是想让她活下去,所以她一直坚持,哪怕难受到极点,也不谈生死。
直到,她去看了那场演唱会,完成了曾经想着一定要完成的梦想,她想,或许时砚想让她活下去,但也不想让她不开心着活下去吧。
所以覃晴去了承源,她不敢回孤儿院,不敢让老人知道覃岁和覃年的去世,不敢让老人看见她现在这幅瘦可见骨的模样。
院长的年纪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的,这太令她担心了。
覃晴低下身去,整个人都陷进时砚的怀里,“时砚,你觉不觉得我很自私,说不跟所有人联系了,就不联系了,这些年,也不回来看看。”
时砚搂住覃晴,她真的太轻了,不是说去拳馆当了小师妹吗,怎么现在整个人都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呢。
“这些年,你也不开心吧,委屈我们晴晴了,本来应该像太阳一样,热烈,结果却成了现在这样,让我们晴晴不幸福了。”
覃晴扯着他的领口,逼着他们对视,又委屈道:“时砚,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好啊。”
你对我好到,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了你,我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时砚指尖划过她的眼下,问她,“今年要不要回孤儿院看看?”
覃晴点点头。
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理由找到了,未来她都会好好活下去,不会再像曾经一样了。
“你没跟院长说我爸妈…”
“覃晴。”时砚神色严肃,“院长不是小孩子,当年的事情在网上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你能不知道吗?”
是啊,院长是老人,不是小孩,从始至终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都是她。
“回去看看吧,这些年,院长也不好受。”
覃晴鼻尖酸涩,可她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因为她的自私,害了好多人遗憾了好多年。
“好。”覃晴应下。
时砚把她脸庞的碎发撩到耳后,强.迫她抬头看他的眼睛,“晴晴,往前走吧。”
他当年把她从校园欺凌的囚牢中拯救出来,不是为了让她再被困进另一个囚牢中的。
是为了让她的青春能够像大多数人一样,炽热阳光,热烈灿烂。
是为了能够时刻看见她像寒假在家时,那样明媚肆意的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愁容满面。
覃晴没说话,整个人卸了力气,趴在时砚的身上,把头埋进他的脖颈中。
时砚就这样抱着她,椅子重新转回电脑前,继续选图。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见一阵平缓的呼吸声,侧头一看,怀中的人已然熟睡。
时砚轻笑出声,屋里暖气开得很足,她额前冒了些细汗。
时砚轻轻抱她起身,可覃晴睡眠浅,稍微一动,她就醒了。
刚睡醒的迷糊感,在睁眼看见时砚的那一刻安心下来,闭上眼睛,在他领口处蹭了蹭脑袋,继续睡了。
时砚弯着唇,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了条毛毯。
第二天早醒来,覃晴睁开眼,看见灰蒙蒙的天花板,就知道她昨晚睡在了时砚家。
掀开毛毯,踩上拖鞋,打开卧室门,走出去,时砚正躺在沙发上熟睡。
身上盖着和她一般样式的毯子,眼睫垂在冷白的眼下皮肤,岁月静好。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他大概是快醒了,感觉到阳光照进来,胳膊抬起,带着几分懒散,搭到眼皮上。
或许是察觉到了覃晴的视线,没一会儿,胳膊又落下,睁开眼睛,抬了下头,看见了站在沙发不远处的覃晴。
时砚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醒了?”刚睡醒的声线,还带着沙哑和倦意。
覃晴点点头,转身朝厨房走去,时砚冰箱里的东西很全,早上也没什么胃口,干脆做个清汤面吃一点好了。
这样想着,时砚也从沙发上起身走来,“想吃什么?”说完,就拿起厨房门口挂着的围裙,穿到了身上。
覃晴从冰箱里拿出几颗小油菜放到桌上,随口答道:“清汤面吧。”
“好。”时砚从橱柜里面拿出煮面的锅来,接上水。
看着时砚在做饭了,覃晴走出厨房,“我先回去洗漱洗漱,一会儿再过来吃饭。”
时砚正在往锅里下面,听到她的话,“嗯”了声,又转头补充道:“我订了今天下午回凛琼的票,你也收拾一下要带东西吧。”
覃晴点点头。
她刚从承源回来也没多久,行李箱的东西也基本都没怎么动,收拾起来也不麻烦。
过了会儿,时砚家门被打开,覃晴走进来。
她换了身裙子,米黄.色的长裙,秀发用同色丝巾绑成侧麻花撩到前面来,脚上踏着一双白色短靴,整个人显得秀气又文静。
这样温柔的穿搭,穿在她的身上,不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出奇的瘦弱,反倒多了几分知性和柔和。
胳膊上还搭着一件正红色大衣外套,三枚白色牛角扣立在上面,大衣颜色颇有过年的韵味。
覃晴还化了个淡妆,所有多用了些时间,相比之下,时砚已经换好衣服,煮好面,坐在餐桌前等着她来了。
时砚颇爱简色,大多都是黑白两色,只偶尔掺杂这一件灰色。
他坐在椅子上,长腿搭在另一只腿上,黑色西装裤穿在他的腿上,不难让人想出下面一双修长的腿,上身高领白色毛衣让这一身显得更加简约,下巴隐隐藏在高领之中,却在抬头瞬间,又显露出来。
覃晴把胳膊上的大衣放到沙发上,坐到餐座前,时砚已经盛好了两碗面条放在了桌上,大概也是刚盛出不久,上面还呼呼冒着热气。
“收拾好了?”时砚拿起一双筷子递给覃晴,又给自己拿了一双。
覃晴接过筷子,往嘴里塞了口面条,一下子烫到了舌尖,有些口齿不清地答道:“收拾好了,本来也没有什么用收拾的,就护肤品化妆品什么的,再装回去,再装两件衣服就可以了。”
“还记得露露吗?”时砚开口。
覃晴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当然记得,那个患有白血病的小女孩…
“她?”
“她很好。”时砚边吃面条,边回答:“现在也生活的很好,前两年还开始学钢琴了。”
闻言,覃晴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所以,晴晴,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人要往前走,不能一直被困在原地。”
覃晴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又蓦然松开,连肩膀都往下松了几分,“那你呢?那些年,你不也一直被天煞孤星四个字所困吗?”
话说完,覃晴才惊然发觉她说了多么扎人的话,抬眼去看时砚,却发现他面色并无变化,安然无恙地吃着碗里的面。
“对不起。”覃晴闷声道歉,往嘴里猛塞了口面,口中酸涩。
时砚的面很快吃完,放下筷子,“所以后来有人跟我说,我还年轻,要是被这些困住了一生,太不值当,现在我跟你说,要往前走,不要执着于曾经。”
父母的离去对覃晴的打击太大,覃晴受不了,可以理解,可她被困太久了,从一开始出不来,到现在她完全没有意识出来。
时间太久了,她被困太久了。
第33章 对不起
到达孤儿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院长早就收到了时砚回来的消息,一直在院里等着。
时砚只说这次回来会给她带一个惊喜,却没告诉她,惊喜是什么。
直到时砚拉着行李箱,牵着覃晴的手站到院长面前,头发花白,站着都需要被人搀扶着的老人,在看清楚覃晴的那一瞬间,一滴眼泪砸到地上。
覃晴的打扮穿着都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健康些,可院长的手刚挨到她的脸颊,就摸到了凸出的颧骨,脸上都找不到几两肉。
“院长奶奶…”覃晴压着酸涩,开口叫道。
老人一下破涕为笑,拥着覃晴就往屋里走。
时砚跟在后面,把两人的行李搬到往常住的房间。
覃晴的房间虽然好些年没人住了,但一直都有人按时收拾着。
已经是晚上了,所以覃晴和院长也没聊些什么,老人都睡得早,即使院长还想再和覃晴聊会儿,精神也撑不住了。
看着院长犯困的模样,覃晴笑了声,答应院长这次多待几天,才让院长乖乖回去睡觉。
覃晴和时砚搀着院长回了房间后,站在楼上走廊里,月色升上天空,今晚的星星倒是有很多,圆月悬挂,美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