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恨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是他心脏。”
“这个仇,臣会替公主报的,他不是想要皇位吗?那就让他亲眼看着皇位是怎么落到别人手里的。”
他本不欲站队,但事到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卫九渊得势,不然到时候他会如何对嘉宁?他不敢想。
谢霜歌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自己往上爬了爬,面上犹带着泪痕,小声道:“你亲亲我吧,好不好?”
楚无恨呼吸一沉,环住她的腰带着她坐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捧着她的脸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
第235章 罪臣楚无恨求见陛下
瑞王离开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他带着周国使者入宫辞行,皇帝带着群臣送到城门外就回来了。
公孙野却站在城门外一直看,直到周国的旗帜消失在青山外,才收回视线。
卫九思在他身边低声道:“看不到了,天冷,回去吧?”
公孙野垂眸看着她担忧的眼神,颇觉熨帖,“好。”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早起来我的眼皮就跳个不停,心里不安的很。”卫九思说。
“对了,怎么没看到嘉宁公主?”公孙野环视一周,没看到谢霜歌,却看到了楚无恨。
他和卫九思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顺嘴问了一句。
楚无恨看了眼坐在轿子里的卫九渊,袖中的手紧紧攥着。
片刻后垂下眼帘:“没事,有点风寒,在府中休息。”
他这话半真半假,公孙野没有怀疑,点点头:“那确实要注意些。”
“我晚些时候去看看她吧?”
卫九思低声说:“正好我最近刚学了一道汤。”
“臣代嘉宁公主谢过大公主的好意。”楚无恨拱手。
卫九思笑笑:“不客气,那我们先走了?”
“公主,王爷慢走。”
楚无恨送走两人,笑容顿时一敛,转头对身边的锦衣卫吩咐两句,一拉缰绳翻身上马,直奔楚府而去。
……
谢霜歌站在美人榻前,望着窗外树根下的积雪问:“瑞王的车架离开金都了吗?”
打探消息回来的青杏点点头:“走了。”
“楚无恨呢?”
“楚大人似乎回府了,派去的人没看到他入宫。”
谢霜歌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我知道了,你让人去备车,我要入宫。”
“啊?可公主不是对外说是风寒未愈吗?”
青杏不解的看着谢霜歌,谢霜歌转过头,面露焦急道:“现在好了。”
青杏:“……”
谢霜歌换了身淡蓝色的衣裳就上了车,走到分叉路的时候她忽然掀开车帘对车夫道:“从楚府前面过去。”
车夫点点头,一拉缰绳给马车掉了个头。
正巧,楚无恨刚准备上马车,听到动静那一瞬间,仿佛心有灵犀,他抬头看了过来,就见谢霜歌坐在马车里正掀着帘子往这边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霜歌眼睛一亮,庆幸的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楚无恨无奈的直起身子,站在矮凳上,“不是让公主在府中休息吗?怎么还是出来了?”
“若你我易地而处,你能在府里坐住吗?与其忐忑不安的等一个不确定好坏的消息,我更愿意与你一起跪在舅舅面前,要杀要剐,都痛快。”
她的眼里像藏了一团火,那样亮,那样热,看的楚无恨都沸腾起来。
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释然的笑笑,“罢了,既如此,便请公主与臣走这一遭。”
谢霜歌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
两人一前一后在宫门口下了车,立刻有宫人抬了步辇来,谢霜歌和楚无恨上了步辇,后面还跟着一串人。
宫人们好奇极了,时不时往后面瞥一眼,奈何围了一群冷面无情的锦衣卫,个个握着刀,他们再好奇也不敢问出口。
到了御书房外,谢霜歌下了轿撵,当值的小太监颠颠上前,“公主,楚大人,您二位这是要求见陛下?”
谢霜歌点点头:“劳烦进去通禀一声,就说嘉宁和楚无恨求见。”
皇帝正在看折子,看到疑难之处,蹙眉沉思。
钟前在边上伺候研墨,端茶倒水,听到掀开帘子的声音,他看一眼,见是自己的一个小徒弟,便招了招手,“你怎么进来了?何事?”
皇帝也抬头看了过来,小太监把谢霜歌和楚无恨求见的事说了,皇帝眯起眼,“他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嘉宁不是说病了吗?”
钟前眼睛一转,“许是公主有什么要紧事呢?还有楚大人随行,想必很急。”
皇帝放下手里糟心的奏折,摆了摆手。
钟前会意,冲小太监道:“去请人进来。”
“是。”
片刻后,谢霜歌和楚无恨并肩走了进来。
“嘉宁见过舅舅,舅舅万安。”
皇帝点点头:“嗯。”
他看向楚无恨,却不想楚无恨忽然一把扯掉了外袍,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皇帝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楚无恨跪下来,重重叩首,“臣犯了欺君之罪,今日特来领罚。”
“什么欺君之罪?”皇帝更懵了,他看向谢霜歌,谢霜歌也跟着磕了个头,“嘉宁知情不报,同罪,请舅舅责罚!”
“这……”钟前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惶恐的看向皇帝,却见皇帝已经沉下脸来,“钟前,你们退下。”
“是!”
钟前片刻不敢多留,带着宫人们离开,顺便把御书房的大门关上,帘子一垂,更显安静。
“现在没人了,说说吧,欺君之罪,你们骗朕什么了?”
“罪臣其实不姓楚,‘楚’字是臣的义父所起,臣也并非无父无母的孤儿,臣母乃是镇国公府嫡次女杜卿若,臣所谓的生父,正是伯阳侯沈鹤风。”
楚无恨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惊愕不已,“你说什么?你的生母是杜氏?”
随即他摇头否定,“怎么可能?杜氏当年不是死在了悬崖之下,一尸两命?”
“家母的确是死了,但她并非遇到山匪跳崖而死,而是有人买凶杀人伪造出来的假象,幸得臣的义父相救,家母死里逃生才生下了臣,但生产时家母受惊又难产大出血,勉强生下臣后便撒手人寰。”
说到动情处,楚无恨眼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红色。
谢霜歌不忍心的抿紧了唇。
皇帝好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对谢霜歌道:“你先起来。”
谢霜歌想拒绝,然而楚无恨预料到了她的想法,率先向她使了个眼色,谢霜歌顿了下,话咽回去,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
“你说是有人买凶要杀杜氏,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是如何得知?”皇帝神情凝重严肃。
楚无恨抬起头,眸光如刀,“买凶之人,正是沈鹤风。”
第236章 真相
“什么?”皇帝又是一惊,随即沉下脸来斥道:“楚无恨,御前胡言,你可知是何下场?”
“臣并非胡言,臣有证据也有证人,求陛下听臣说完再下论断,陛下于臣有伯乐之恩,臣愧对陛下,但臣今日一来为自己请罪,二来为家母伸冤,求陛下成全!”
说着他又重重的一叩首。
皇帝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谢霜歌也劝:“舅舅,你让他说完吧,他真的很苦。”
“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继续说。”
皇帝一拂袖负手而立,审视的看着楚无恨。
楚无恨感激的再叩首,“谢陛下。”
“臣从家母说起吧。”楚无恨沉吟片刻,不疾不徐道:“当年家母在一场赏花宴上认识了刚从伯阳来的侯三子沈鹤风,见他谈吐文雅,举止有度,便倾心于他,后来多次相见,沈鹤风都有意与她单独相处,时间长了,情到浓时,沈鹤风便有求娶之意。”
皇帝听着楚无恨对爹娘的称呼,一个是“家母”,一个是“沈鹤风”,亲疏远近高下立现,微微蹙了下眉。
“这件事朕也有所耳闻,当时还说你母亲和父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不过假象罢了,这一切都是沈鹤风的计谋,他身为侯三子,上面有两个嫡出的哥哥,世子之位怎么都不会落到他身上,他又是个野心极大的人,一心想往上爬,便设计勾引家母,想借助镇国公府的势力。”
“然而外祖父与外祖母一开始并不喜欢沈鹤风,说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野心不小,不是良人,可家母当时深陷情网,哪里能轻易割舍,无奈之下,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是答应下来,正巧那时侯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先后出了事,一个瘸了腿一个断了手,按照大夏惯例,身貌有残缺者不可继承爵位,不可入朝为官。”
听到这儿,皇帝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来世子之位顺理成章落到沈鹤风头上,他风风光光的娶了家母,当年十里红妆,不知道多少人艳羡不已。”
楚无恨攥起了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没多久母亲便有了身孕,当时的老侯爷和老夫人回了伯阳祖地定居,身子不大好,沈鹤风便游说母亲去伯阳小住,说若是有个万一,也能让两位老人见见孙子。”
“家母孝顺,便去了,留下沈鹤风一人在金都,然而家母前脚刚走,后脚沈鹤风就带了个女人回来,就是如今的继室柳氏。”
皇帝皱眉:“妻子有孕,丈夫纳妾,虽然不厚道,但也无可厚非,柳氏怎么了?”
“陛下有所不知,柳氏与沈鹤风乃是青梅竹马,当初在伯阳就认识,只是后来柳府衰败,沈鹤风入金都,两人的联系才少了,可他们一直有私情,在家母和沈鹤风成婚之前,柳氏便到了金都,找过沈鹤风,但被沈鹤风打发了。”
“那后来怎么又勾搭在一起了?难不成沈鹤风把她当外室养?”
“呵——”听到皇帝这句话,楚无恨没忍住冷笑一声。
皇帝:“……”
谢霜歌尴尬的咳嗽一声。
楚无恨回过神,收敛了过于外露的情绪对皇帝道:“陛下恕罪,臣并非是笑您,只是想起了柳氏,她找沈鹤风未果后,勾搭上了一个南疆人。”
“南疆人?!”
若说之前的事皇帝还能当个故事听,但提到“南疆”他就坐不住了。
“她怎么勾搭上南疆人的?”
楚无恨抿了抿唇,“具体臣也不清楚,但这件事卢破军可以作证,当时柳氏遇到那位南疆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对柳氏又温柔大方,那段时间柳氏都住在那人府中,两人暗度陈仓,很快便有了身孕。”
这话无异于平地起惊雷,炸的皇帝都踉跄了一步,“有孕了?”
他瞪大眼睛,久久无言,最后难以置信的咽了口唾沫,“那个孩子生下来了?”
谢霜歌点点头,愤愤道:“舅舅应该猜到了,那个孩子,正是伯阳侯世子沈含誉。”
皇帝:“……”
信息有点多,有点爆炸,他得缓缓。
他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案角,又惊又怒,“有证据吗?”
“有。”楚无恨坚定道:“当时柳氏来金都还带了她的奶娘,然而再入伯阳侯府的时候,奶娘却不见了,臣便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当时柳氏有了身孕就是奶娘发现的,她帮柳氏出面寻医问药,伺候的很是周到,当年的那个大夫也被臣找到了。”
“而卢破军,正是那南疆人的下属,他在柳氏有孕后匆匆离开,把卢破军和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留下保护柳氏,柳氏当时月份还小,基本看不出来,她在南疆人的帮助下又勾搭上了沈鹤风,正好那时家母已经离开,沈鹤风便把她接进了府里。”
“此时奶娘便已不在,沈鹤风派家母留下的一个丫鬟灵犀去伺候柳氏,家母对灵犀有救命之恩,灵犀一直铭记于心,因此对沈鹤风与柳氏深恶痛绝,偶然一次,她听到沈鹤风与柳氏说这个孩子是男孩,沈鹤风为了给柳氏一个名分,主动提出要杀了家母为他们腾位置。”
“他怎么忍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杜氏还有了他的孩子,他是畜生吗?”
皇帝听得火冒三丈,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楚无恨双目赤红,嗓音嘶哑哽咽,“柳氏更是狠毒,故意修书一封说沈鹤风在金都金屋藏娇,引家母动身返回金都,路上遇到了一群伪装成山匪的杀手,后来经过臣的调查,证实那些人就是当年南疆人留给柳氏的侍卫,其中就包括卢破军。”
后面发生的事不用说皇帝也能猜到了,一群山匪追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把人逼到了悬崖上,若是没遇到楚无恨的义父,必死无疑!
思及此,他竟也感觉后背阵阵发凉。
楚无恨恨声道:“幸得义父相救,臣才侥幸留下一命,可家母含恨而终,沈鹤风在金都娇妻美妾在怀,立南疆人之子为世子,挥霍着家母的嫁妆,此仇不报,臣誓不为人!”
第237章 父不父,子不子
“求陛下明察,还家母一个公道,还臣一个公道!”
楚无恨说完伏地不起,谢霜歌心疼得不行,也提着裙摆在旁边跪下,红着眼哽咽道:“舅舅,不齐家何以治国?伯阳侯此等杀妻灭子之徒,若是放任不管,继续让他在朝为官,如何能服众?就算他祖上有再多功绩,那也是他祖辈的功劳,与他无关,他既然有胆子做,就该承担后果。”
皇帝气息急促,“你先起来,这件事朕一定秉公处理。”
他看向楚无恨,“你说有证据有证人,那就让他们来。”
“钟前——传朕旨意,宣伯阳侯沈鹤风及其妻柳氏,伯阳侯世子沈含誉入宫觐见!”
“是!”钟前匆匆去传话,谢霜歌看向身边的楚无恨,楚无恨拱手道:“谢陛下!”
……
接到旨意的伯阳侯一家都懵了,彼时沈含誉还在外面,被伯阳侯派人找了回来,匆匆忙忙往宫里赶。
在他们走后不久,沈鹤亭也出了门,找到了拐角的马车,跟了上去。
“臣沈鹤风,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臣)参见陛下。”
一家三口进了御书房,纷纷跪下行礼,见到前面跪着的楚无恨还愣了一下。
谢霜歌站在侧边,面色冷峻,见到他们甚至还瞪了一眼。
伯阳侯:“?”
他满心茫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倒是后面的柳氏和沈含誉一瞬间变了脸色。
皇帝也没开口让他们起来,伯阳侯不敢乱动,只能在地上跪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动静,他忍不住抬头斟酌着问:“不知陛下召见臣等是有何事吩咐?”
“等人到齐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