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人都懵了，跪在那儿久久没能回神。
“至于禄王，你教女无方，有失察之过，罚俸一年。”
禄王松了口气，这惩罚不算太重，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他感激的磕头，“臣谢陛下宽宥。”
见兰德没动，他忙低声训斥，“磕头啊！”
兰德这才回过神，行尸走肉似的谢恩。
楚无恨垂下眸子，回封地也好，免得总在嘉宁面前添堵。
处置完兰德，沈含誉那一家子的尸体留着也没什么用，楚无恨和皇帝说了一声，皇帝让人拿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去，眼不见为净。
……
兰德这边问不出什么，楚无恨回去后让锦衣卫从兰德口中的神秘人下手，好好的查查到底是谁。
然而那人见兰德的时候应该是易容过了，根本找不到。
这条线暂时被搁置下来。
他把重心放在了沈鹤风的供词上，他多少还是交代出了点有用的消息，楚无恨转头呈到了御前。
当天皇帝就召见了卫九渊，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两个人在御书房待了整整一个时辰，卫九渊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没有表情，辨不出喜怒。
……
“那供词上都写了什么？召见他做什么？”谢霜歌好奇的看向楚无恨。
马车哒哒哒的跑着，楚无恨握住谢霜歌的手感受了一下，拿过暖手炉放到她的手上，顺手拉了拉马车的帘子。
“公主手都凉了，往这边坐，离窗户远点。”
谢霜歌直接坐到他身边，“快说。”
“沈鹤风受刑后交代，自己和沈含誉早就暗中投靠了卫九渊，帮卫九渊做事，牵扯出了一片和卫九渊私下有联系的官员。”
“啊？”谢霜歌诧异，“那卫九渊不是完蛋了？”
朝臣私自结交皇子是大忌，虽然皇帝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是事情没捅出来，真闹大了，影响还是很大的。
“完蛋倒不至于，他交代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大官，没有触及核心，可能因为他本身也没进入卫九渊的核心范畴，所以情报有限。”
楚无恨捏了一块糕点喂给了谢霜歌，“陛下多半是把人叫过去敲打一二，实际处罚应该是没有。”
谢霜歌失望的垂下眸子，“是啊，毕竟舅舅还是很喜欢卫九渊这个儿子的。”
“公主放心，卫九渊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楚无恨替她擦去唇角的糕点渣，意味深长的说。
第247章 皇祖母你说吧
太后最近精神不错，听说了楚无恨的事后又心疼的不行，就把两人都叫进宫来。
谢霜歌和楚无恨在太后的寝宫一下步辇，就见太后在年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谢霜歌立刻迎上去，“皇祖母，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快进去。”
她扶着太后另一边的手臂把人往殿内拉，太后失笑，摇摇头：“哀家就是想看看你们。”
“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楚无恨恭恭敬敬的行礼，太后见状松开年春和谢霜歌的手，上前亲自扶了他一把，“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她拉着楚无恨的手拍了拍，眼中满是心疼和欣赏。
楚无恨动容道：“臣不委屈，为母伸冤，是人子之责。”
“那也得有本事。”太后松开手，笑道：“嘉宁交给你，哀家是真的放心了。”
谢霜歌闻言看了楚无恨一眼，小声对太后道：“皇祖母，你现在是越看楚无恨越满意吧？等成婚了还得了？是不是我都得靠边站啊？”
“你这丫头！”太后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佯装嗔怪道：“和自己的驸马也要拈酸吃醋？日后成婚了还得了？”
她拿谢霜歌的话臊她，果然把谢霜歌的脸臊红了。
谢霜歌转头就往里走。
年春扶着太后在后面笑，楚无恨注视着谢霜歌的背影，唇角也弯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
太后看在眼里，越发舒心。
……
谢霜歌进了殿内才发现里面还有人。
见她进来，巫美人起身行礼：“嘉宁公主。”
谢霜歌应了一声，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她的肚子上。
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
“都坐吧，巫美人这段时间总来伺候哀家，今儿听说你们要来，她就多留了一会儿，说要当面和你们道谢。”
年春扶着太后在主位上坐下。
谢霜歌坐在下首，楚无恨紧挨着她，巫美人在对面，等他们坐下了，巫美人由着宫女扶着，慢吞吞起身对着她们一福身，“多谢侯爷与公主把辛庭送到了嫔妾身边，嫔妾才顺利保住了这个孩子。”
殿内都是自己人，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不用那么避讳了。
谢霜歌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没什么其他的反应，摆摆手道：“不用客气，你肚子里怀的是舅舅的孩子，与我也算是血亲，我自然要帮你。”
巫美人直起身子感激的看着她，“公主好胸怀。”
楚无恨看了眼扶着她的辛庭，辛庭也在看他，对上他的视线还冲他笑了下，满是高兴。
她是在替楚无恨高兴。
大仇得报又抱得美人归，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了，这次来我还带了一个人。”
谢霜歌一转头，对身后低调跟随的钱茵说：“你有生产的经验，和巫美人讲讲都要注意些什么吧。”
钱茵欠身：“是。”
巫美人诧异的看了钱茵一眼，“公主想的如此周到，嫔妾感激不尽。”
太后看向谢霜歌：“你从哪儿找了个这么水灵的小娘子？”
钱茵有些不好意思，脸一下子就红了。
谢霜歌就和太后说了一下来龙去脉，太后听完感慨的看着楚无恨，对他越发满意，“真是好孩子，聪明隐忍又善良大气，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楚无恨笑笑：“太后娘娘谬赞，臣没有太远大的抱负，生平所愿便是为家母伸冤，娶嘉宁为妻，如今心愿达成，只想好好与她厮守。”
太后闻言有些惊讶，“你当真不想再进一步？”
楚无恨摇摇头，眼神冷静清明，“臣在帝王侧，不敢有余心。”
太后沉默片刻，与年春对视一眼，点点头：“也好，过犹不及。”
这个话题就被轻轻的揭过了，太后拉着谢霜歌说了会儿话，时不时的问问楚无恨的身体，楚无恨老老实实回答，谢霜歌忍不住抽空瞪他一眼。
在皇祖母面前这么老实，背地里浪的没边，你就装吧！
楚无恨无辜的回视，丝毫不见心虚。
谢霜歌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巫美人，巫美人和钱茵聊得正起劲，她第一次有孕，听什么都稀罕。
谢霜歌忽觉不对，轻声问：“巫美人之前在梅贵妃身边，没学到这些吗？她生了两个孩子呢。”
提到梅贵妃巫美人就有些别扭，但谢霜歌眸光清澈，显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巫美人便如实道：“嫔妾到贵妃身边的时间比较晚，没有伺候过她生产。”
“这样啊……”谢霜歌若有所思。
太后放下茶盏道：“你那个时候还小，不知道，贵妃怀孕的时候可不是一般的折腾，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现在留下的，都不是最初的老人了。”
“为什么？好端端的换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是伺候不周吧？”谢霜歌不解，旁边的楚无恨微微眯了下眼睛。
太后沉默片刻，似在回忆，“第一批好像是说伺候不周，后面又说有人要害她，不仅是伺候的人，连负责她的太医都换了两批。”
“太医？”
楚无恨忽然开口，“一般妃嫔有孕，不都是选一个最信得过的太医吗？中途换人诸多不便，很麻烦吧？”
巫美人和钱茵也停了下来，看向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那个时候她正得宠，皇帝喜欢的跟眼珠子似的，当然她说什么是什么，不过最开始伺候她的太医好像只负责了一个月就出事被换掉了，倒也没有很麻烦。”
“出什么事？不会梅贵妃说要害她的就是太医吧？”
谢霜歌眨眨眼，这种事在后宫里还真不少见。
太后皱起眉，“倒不是害她，是……罢了，说出来怕污了你们的耳朵。”
谢霜歌转头看了楚无恨一眼，却见楚无恨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谢霜歌看他的表情变化忽然福至心灵，她眼睛一转，扭头就冲着太后拿出了撒娇大法，“哎呀皇祖母，你都说到这儿了，不往下说可好奇死我了，回去我肯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你行行好，说吧？”
第248章 你又欺君？
太后没松口，谢霜歌就直接起身黏过去，太后拿她没办法，笑着松了口，“行吧，但这件事出了这个门你们都得烂在肚子里，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她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众人面面相觑，更好奇了，再三保证不会乱说后，太后叹息一声道：“其实这件事对宫里的老人来说不是秘密，当年和梅贵妃同期有个雪嫔也颇为受宠，没她位份升得快，但威胁还是不小的。”
“后来梅贵妃有孕，雪嫔却与太医私通，被抓个正着，皇帝大怒，当即下令处死两人，连带着抄了那太医的家，这件事就没人再提了。”
谢霜歌目瞪口呆：“不会就是伺候梅贵妃的那个吧？”
太后点点头，“嗯，那个太医姓什么来着？”
她转头问年春，年春思量片刻，不确定道：“好像是姓林，医术还挺厉害的，可惜糊涂。”
“罢了，人都死了，莫要再提。”太后摆摆手，谢霜歌便识趣的换了个话题。
……
出宫之后，谢霜歌与楚无恨同乘一辆马车，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凑过去低声问：“你怎么了？刚才在宫里就感觉你的情绪不太对。”
楚无恨抬眸，“这么明显？”
“也不是很明显，但我一直看着你，对我来说还挺明显的。”谢霜歌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不对，睁着一双清亮无辜的眼看着楚无恨。
楚无恨心里一热，在她唇上轻轻的吻了吻，“公主越来越喜欢臣了。”
谢霜歌脸红，“是吗？”
随后她反应过来，“你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楚无恨暗叹一声，更不好糊弄了。
他沉默不语，谢霜歌脸上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
“楚无恨，我在你面前都没有秘密，你还要瞒着我吗？”
谢霜歌一本正经的问：“你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合适吗？”
楚无恨指尖一颤，沉吟半晌后握住了谢霜歌的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臣私心不想让公主牵扯进来。”
“可夫妻一体，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谢霜歌抽出手捧着楚无恨的脸捏了捏，“所以你更应该告诉我，我知道了才好做准备，与你一起面对，夫妻应该是互相扶持，而不是一个人大包大揽。”
近在咫尺，楚无恨可以清晰的看到谢霜歌眼中的自己，他忽然笑了，“以往都是臣让公主打开心扉，如今倒是换过来了。”
他动容的摸了摸谢霜歌的头发，轻声道：“公主真的长大了。”
他反握住谢霜歌的手十指紧扣，“回府再说。”
……
这个回府回的是长公主府，楚无恨现在来这儿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府里的下人见到他也习惯了，打过招呼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谢霜歌直接把人领去了自己的小书房。
“这回没有外人了，隔墙也没有耳，说吧。”
谢霜歌亲自给楚无恨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两人隔着矮几对望，楚无恨端起茶抿了一口，轻声道：“臣那日对陛下还是撒谎了。”
“啊？”谢霜歌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又欺君？你到底长了几个脑袋啊？”
楚无恨失笑，“只有一个，所以格外慎重。”
“这件事除了公主和臣，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楚无恨脸色严肃起来，“臣的养父，其实不姓楚，‘楚’是随便起的，就是为了掩藏我们的身份。”
“那他本来姓什么？”谢霜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太后说的林御医，随口道：“总不会姓林吧？”
说完她就发现楚无恨不说话了。
谢霜歌：“……”
谢霜歌：“？？？”
“不会真的姓林吧？”她难以置信的盯着楚无恨。
楚无恨点点头，“是，他真名叫林复水，与那位林太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谢霜歌懵了好一会儿，“可皇祖母不是说那林太医的家被抄了，九族皆灭吗？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义父是林太医的弟弟，林家世代行医，林太医入了太医院，林家对义父管的就没那么严了，义父不喜欢拘束，所以从小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拜师学艺，医术只学了个皮毛，但武功极高。”
“他常年在外不回家，阴差阳错的躲过了那一劫，但还是被朝廷追查到，为了脱身，义父放了把大火烧了自己的住处，弄了具尸体放进去，朝廷的人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没再追下去，义父从此隐姓埋名，隐匿于江湖。”
谢霜歌怔怔的看着他，“后来他救了你，教你习武，想让你帮他报仇？”
楚无恨点点头又摇摇头，在谢霜歌担忧不安的目光中安抚道：“是报仇，但不是向陛下报仇，义父一直觉得林太医不可能与雪嫔私通，林家世代为医，最看重为医者的品德，家教甚严，林太医更是性情耿直，怎么会做出这等悖逆淫乱之事？”
“他是怀疑林太医是被诬陷的？”谢霜歌惊疑不定，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谁要诬陷他？为什么诬陷他？”
“这就是臣要查的真相。”楚无恨叹息一声，“义父终其一生都在想办法还自己兄长一个清白，可他一个江湖人士，在朝中没有人脉，后宫也插不进去手，当年事发后，和林太医有关的一切都被抹个一干二净，他什么都没查到。”
“最后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臣，那些年他吃了不少苦头，留下了一身旧伤，年纪轻轻就去了，临终前他握着臣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悲伤不舍又恳切的眼神看着臣……”
楚无恨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已沙哑，“臣什么都明白，他不说是不想给臣增加负担，他想报仇，但不想强加在臣的身上，可这个执念困扰他一辈子，他放不下，所以他只是看着臣，没说话。”
谢霜歌鼻子泛酸，眼眶红红的看着他，就算什么都不说，楚无恨这样爱憎分明的人，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到头来，他一个人背负了两份恩仇，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才终于走到了今天。
这一刻，谢霜歌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早一点认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