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歌闻言,和皇帝竟不约而同隔着两个地方,做出了同一举动。
他们伸出手指虚虚的指向楚无恨。
谢霜歌愤愤不平:“你就装吧!”
皇帝哼笑一声:“你就是脸皮薄。”
谢霜歌:“???”
舅舅你认真的吗?
他脸皮厚的时候你都没看到,他这都是装的啊!
楚无恨腼腆的扯了扯唇,没说话,算是默认。
皇帝心情大好,摆摆手不和他计较:“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嘉宁现在还没醒,说什么都太早,至于你——还是找个能为你家里延续香火的吧。”
楚无恨摇头,终于开口了,他再一次跪下,坚定道:“陛下,微臣愿意等公主醒来,请陛下给微臣这个机会,微臣身份低微,却不会让公主受半点委屈。”
皇帝一愣,随即皱起眉正色问:“你真的要等?御医说嘉宁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便是如此,你也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他审视着楚无恨,帝王威严不经意间泄露出来,气氛一改方才的温馨,逐渐凝滞。
谢霜歌心跟着提起来,紧张的越跳越快,她按着心口,舔了舔唇瓣,对自己的心嘀咕:“你着什么急啊!”
心不会说话,只会诚实的反映她的情绪变化。
谢霜歌担忧的坐不住,开始在玉佩里转来转去。
在皇帝面前许诺,楚无恨,真有你的啊!
一辈子有多长你不知道吗?万一哪天遇到了更喜欢的,后悔了,你都没法改,欺君是要砍头的,你不要命了?
谢霜歌真的很想拎着楚无恨的衣领晃一晃,听听他脑袋里是不是哗啦哗啦的全是水。
事实证明,楚大人郎心似铁,脑袋比心还硬,不撞南墙不打算回头那种。
沉默良久,楚无恨一字一顿道:“微臣,绝、不、后、悔。”
皇帝眸光微凝,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道:“好,既然如此,那朕成全你,但君子一言,不可回头,来日你若反悔,朕便砍了你的脑袋。”
“谢陛下!”楚无恨非但没有害怕,还如释重负、会心一笑。
向来冷面淡漠的人忽然笑的如此柔软,皇帝忍不住受到触动,面色稍霁,好奇的问:“你当真如此喜欢嘉宁?”
楚无恨站起来,直面皇帝,沉声道:“余生所愿。”
皇帝一怔,久久不能回神。
二十岁正处在少年与青年之间,既有男人的担当,又有少年的青涩,他站在那儿,笔直如松,双眼明亮,即使不言不语,情愫也会从眼睛里映出来,无法掩藏。
这一刻,没人会怀疑他口中的喜欢是假,因为他的眸子,比八月的太阳还热。
最后皇帝拍了拍楚无恨的肩膀说:“好,好孩子。”
谢霜歌蓦然回神,大口大口的吸气,她刚才不知为何屏住了口鼻,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憋得受不了了才清醒过来。
“楚无恨……”
她咬了咬牙,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百般情绪涌上心头,堵得她难受。
“你病得不轻!”
她红着眼圈对着空气又挥了两拳,虽然是在骂他,但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想见他。
至于见他做什么,她不知道。
——题外话——
写到这章的时候书名还没定下来,但写到“余生所愿”的时候忽然有所感悟,我就给编辑发了个“愿在嘉宁”,然后编辑帮我改了一下,就有了“岁岁嘉宁”,这也算是点题了——余生所愿,岁岁嘉宁。
第19章 楚无恨再做贼
楚无恨离开后不久,宫中又传出了新的消息。
说陛下背地里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但因为身份特殊,暂时不对外公开,为了保护那人,只偷偷的合了八字定了婚,在佛像前供着,没有大操大办,万一嘉宁公主醒不过来,那人还可以悄悄与公主和离,再觅良缘。
消息一传开,人人皆赞叹陛下圣明达礼。
皇帝知道后满不在乎一笑,随便放出点消息,就可以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好君主,可见人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而此事最大的赢家楚无恨深藏功与名,无人知晓那所谓的八字,其实是他的。
消息传到沈含誉耳中时,他正披着件单薄的外裳坐在桌后提笔练字,随从钱起站在对面语速极快的复述了一遍。
“……属下还听说,那背后的人其实身份极高,陛下为了平衡势力才妥协,答应隐瞒下来。”
钱起说着皱起眉:“这点属下是不大信的,若是真的身份高,岂会答应下这荒唐事?”
沈含誉笔尖一顿,悬在半空,刚沾满的墨滴下来,在纸上落下一点脏污,正正好覆在诗的最后一句。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1)。”
晕开的墨模糊了“梦”字,这首诗便没法看了。
沈含誉定定的看着那几行字,原本只是打发时光看书,偶然看到这首诗,觉得最后一句有点意思,便起身活动活动练练字,把诗抄写一遍。
此时听着钱起的话,再看这一行字,他莫名觉得有几分照进现实的讽刺感。
“未转头时皆梦……”他喃喃自语。
钱起听到了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世子方才说什么?”
沈含誉回神,抬眸看他一眼:“没什么。”
他抓起纸揉在一起扔到一边,“能查到那人是谁吗?”
钱起为难道:“很悬,这件事陛下交由锦衣卫全权处理,半点没经手别人,我们的人根本摸不到边,世子也知道,锦衣卫上下一条心,是楚无恨的一言堂。”
沈含誉眸光渐冷,“查不到就算了,此事与我们无关,别再被锦衣卫盯上。”
“是。”钱起抱拳应下。
沈含誉顿了下,低声道:“去打听打听兰德郡主的喜好。”
钱起一愣,“这是侯爷的意思?”
沈含誉颔首,“也是我的意思。”
钱起抬头飞快的看了沈含誉一眼,在他看来之前垂下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嗯。”沈含誉点点头,提笔继续写字,钱起无事便退出去。
出了那道门,他站在阳光下,却觉得阵阵发冷。
虽然从小就跟在世子身边,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但很多时候他还是会被惊到。
世子优秀自律,勤奋刻苦,可以说是标准世家公子,加之容貌出众,颇受金都贵女欢迎。
可他从未多看旁人一眼,一心接近那个有点呆傻的嘉宁公主,当时他还替自家世子打抱不平,不明白他看上了公主哪一点,直到他发现沈含誉背地里把嘉宁公主送的东西都扔到库房,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世子看中的,不过是公主的身份,只是拿她做飞升路上的踏脚石罢了。
如今这块石头不能用了,就立刻换下一个。
该说不说,此举非常果断聪明,但也……非常无情。
钱起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书房的门敞着,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沈含誉的半个身子,他的侧脸隐在暗处,清秀阴冷。
他回过头,看着刺眼的阳光,忍不住想问,好歹和嘉宁公主在一起了这么久,世子真的片刻都没动过心吗?怎么能如此决绝冷漠?
……
宫里的风波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冲喜的人选有了着落,大家好奇一阵,也就渐渐抛在脑后。
太后的病有了起色,休息两天能下床了,脸看着也红润不少,皇帝高兴,给高僧们赏了一堆香火钱,把人好好的送回去。
谢霜歌知道后,心里大石落地,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不过这开心没持续多久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些日子,楚无恨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不再随时把她带在身上,沐浴也把玉佩放的远远的,连个影都看不见。
谢霜歌开始慌了,“他不会是发现玉佩有问题了吧?”
这个怀疑让她坐立难安,担惊受怕了好久,总怕一言不合楚无恨就把她摔了或者找人超度了。
然而楚无恨没有,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把玉佩放到了梳妆台上,不再多给一个眼神。
谢霜歌又自我安慰,可能没发现,只是不想戴了,没什么稀奇的。
她躺在梳妆台上,看着屋内光线逐渐暗下去,看着黑色爬上来,便知入夜了,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却忽然被人抓了起来。
谢霜歌一愣,这久违的触感……
她抬眸看去,视线里的大手也格外熟悉,是楚无恨的。
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玉佩,把她戴回了腰上,没等谢霜歌适应天旋地转的感觉,楚无恨快步出了门。
看着逐渐熟悉起来的景色,谢霜歌从惊讶慢慢变为麻木无语。
这位指挥使大人,为什么又往她的寝殿跑啊?
你这样真的很变态你知道吗?
看着楚无恨轻车熟路翻窗进殿,谢霜歌心平气和的坐下,打算看看他这回又想作什么妖。
许久未见,她的身体倒是和上次没什么区别,面色红润,肌肤白皙,一点都不像昏迷不醒的病人,仿佛只是睡着了。
楚无恨就着窗外的月色,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就在谢霜歌以为到此为止,他马上要离开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动了。
谢霜歌顿时打起精神,紧紧盯着。
下一刻,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谢霜歌:“???”
你想干嘛!
眼看着他的指尖落在扣子上,谢霜歌坐不住了,“楚无恨你住手!”
她扑向玉佩,玉佩轻轻的颤了一下,楚无恨手一顿,剑眉微蹙。
谢霜歌此时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被发现会有什么下场,她只想阻止这个登徒子非礼她的身体!
然而楚无恨也只是稍做停顿,很快又坚定不移的解开了她的衣扣,露出里面淡粉色的小衣。
谢霜歌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很快又气的发白。
——题外话——
猜猜楚无恨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你撒开我的手!
就在谢霜歌挣扎着是要冲出去和楚无恨同归于尽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时候,楚无恨停了下来。
谢霜歌气红了眼,死死的瞪着他的手。
她忽然发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楚无恨虽然解开了她的里衣,但他全程手指都没有过多的接触到她的身体,仿佛在克制什么。
谢霜歌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无恨没出声,他轻轻的从下面把谢霜歌的小衣推上去,平时在人群里,楚无恨皮肤算是白皙,但在谢霜歌面前就不够看了。
千娇百宠出来的公主,夸一句冰肌玉骨都不为过。
那细腻的皮肤,莹润的光泽,两下对比,楚无恨的手便显得粗糙暗淡,然而鲜明的差距给人的冲击更大,场景莫名香艳。
谢霜歌抿紧唇,不想看又不得不看。
脸烧的快要能烤红薯了。
然而在快到胸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好好的把小衣折上去,没多动一分,视线停留在边缘的细布上,反复打量了几眼。
谢霜歌看到细布缠绕愣了一下,“我都忘了我心口中刀的事了……他是在检查伤口包扎好没有吗?”
细布干净柔软,带着淡淡的药味,显然是刚换不久,那些宫人没有偷懒怠慢。
楚无恨眸光微动,放下心,把小衣放下来,又一颗颗把扣子给她扣回去,拉好锦被,甚至细致的掖好被角。
虽然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楚无恨的脸,但这一系列动作温柔又细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小心。
这一刻谢霜歌耳畔仿佛又一次响起他在舅舅面前说的那一句:余生所愿。
她抿了抿唇,没忍住又咬自己的指尖,“他是真的喜欢我啊……”
心底某个地方稍稍松动,她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楚无恨握住了她一只手。
谢霜歌:“?”
刚夸你两句就飘了?你干嘛呢?
楚无恨侧身坐在床边,姿态随意悠闲,握着她那只小手轻轻揉捏,仿佛爱不释手。
片刻后,他低低的笑了声,在空旷的寝殿里格外明显。
“公主一直睡着,怕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臣来告诉你一声。”
谢霜歌顿觉后背发凉。
“沈含誉那个伪君子,不想给你冲喜,临阵退缩,装病推辞,陛下已经对他彻底失望,日后就算你醒了,你们都再无可能。”
他边说边捏了下谢霜歌的指腹,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谢霜歌:“……”
已经知道了,谢谢,你大可不必再戳我一刀。
楚无恨幽幽叹息,脸上一副可惜的表情,但谢霜歌愣是听出了点笑意。
拳头硬了!
谢霜歌手捏的“咯咯”作响。
毫无预兆的,楚无恨忽然垂首在她的手上落下一吻,唇瓣贴着,含糊不清的说:“公主眼光不好,没关系,有臣在,八字相合,臣给公主冲喜,公主快点醒来,不要让臣等太久。”
这个角度正好入了玉佩可视的范围,谢霜歌眼睁睁的看着楚无恨吻自己的手背,无比清晰!
谢霜歌:“!”
“你你你你——楚无恨!谁给你的胆子!”
她情绪来的太汹涌,玉佩受到影响,又红了一层。
楚无恨垂眸不经意的扫过玉佩,见到这一幕不由得顿了顿。
玉佩……为什么会变红?
害羞?
陡然之间,仿佛大风过境,迷雾消散,楚无恨一下子清醒过来。
第21章 楚无恨再生疑
浮云大师说玉佩里那个是他的良缘,这话楚无恨不信,也不屑,是不是良缘,得他说了算。
但成天戴着一个不知来历的东西在身上,属实膈应,何况他还与陛下保证,此生只公主一人。
是以他回去就把玉佩摘了,不再佩戴。
然而今夜他忽然想来看看公主,想和她说说话,临走前看到玉佩,不知怎么的,他顺手拿了起来,也想让玉佩里的人看清楚,他们之间绝无可能。
是以方才种种,不仅仅是出自渴望,还是为了做给人看。
按理说若是真的有缘,那人的反应该是生气?恼怒?平静或者其他什么,害羞算怎么回事?
楚无恨不是很确定这个反应是不是害羞,但玉佩的异样确确实实是真的。
他心下微动,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谢霜歌怔愣过后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楚无恨!登徒子!你不要脸!”
“你就欺负我不能动是吧?”
“等我醒了,我非打得你找不到北不可!”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