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竟伤得这般重。
汪恕连忙抓起月珏的手腕给他把脉,半晌之后,又拿出医药箱里的剪刀把月珏胸前的衣服剪开。
月珏心脏处的伤,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月璟眼前。
他眼尾蓦地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骇人的伤处。
汪恕用干净的温水替月珏清理伤口处的血污,还在渗血的伤处,根本看不清伤口有多深。
直到换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汪恕的脸色才好看些。
月璟看着他微松的神色,问:“皇兄伤势如何?”
汪恕清理干净手,又往月珏的伤口之上倒了些伤药,“殿下的伤没有伤及心肺,并无大碍。”
月璟看着脸色苍白的月珏:“那他又为何会昏迷不醒?”
他从没见过皇兄如此脆弱的模样。
“殿下胸口受伤,又擅用内力导致失血过多,脉息也有些紊乱才会导致昏迷。”
“微臣待会儿开几副药给太子殿下服下,仔细休养几日便可无恙。”
只是失血过多吗?
他怎么觉得月珏快要碎了呢?
月璟沉沉地看着月珏,侧眸发现魏驰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刚刚转晴一些的心情,又倏地变得阴郁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戾气:“魏将军起来吧,你的过失自有父皇定夺。”
天知道,他有多生气。
到底是他高看魏驰了。
“谢三皇子。”魏驰作揖行礼,才缓缓起身。
“都下去吧。”等汪恕给月珏处理完伤势,月璟挥退了所有人。
秋安则守在太子门外,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拥挤的房间,总算安静下来。
月璟坐在床前,沉沉地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的月珏。
“皇兄,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月璟只要一想到月珏那时无畏的模样,心绪就无法安宁。
他是不是差一点见到的就是他冰冷的尸体了呢?
“这东极洲对你来说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吗?”
“月欢呢?你不是最疼她了吗,你舍得丢下她不管吗?”
想到这,月璟苦涩的低笑起来,他想到了在与青山时,他让月珏放弃寻找月欢之时。
月珏对他涌现的杀意。
他从始至终都比不过月欢。
哪怕他也是跟在月珏屁股后面一声声皇兄,唤着长大的。
也依旧比不过病秧子月欢。
月璟苦涩轻叹:“皇兄啊,我是万不敢奢望你看在我的份上珍爱己身的。”
“所以,请你为了月欢爱重自己可好?”
他其实快嫉妒疯了,也不止一次对月欢动了杀心。
她生来有缺,他不是没试着和月珏一样真心待她。
可是他一次次的失败了。
原想着,她中了堕魂是个短命的。
可上天也太过偏爱她了,让她苟延残喘到二十岁。
即使只是二十年,月珏也高兴到整宿睡不着。
“皇兄,月欢她要是二十岁还不死,我能杀了她吗?”
昏睡中的月珏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心。
月璟悲凉的笑了,眼眶湿润:“皇兄你瞧,你都这样了,只要危及到月欢你还是这般反射性的焦急。”
就因为这样,他才想要杀了她啊。
可是他的身上背负着枷锁,他不敢……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
东极洲的百姓听说太子殿下带兵清剿了雲山的匪寇,且受了伤,自发跑到府衙门口守着。
想要等太子殿下醒来,亲自谢恩。
自从东极洲遇灾以来,雲山的匪寇作乱,东极洲百姓的头上就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
不见天日。
天灾又人祸,让他们一度以为已经被朝廷抛弃。
可是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赶来了,不仅遏制了瘟疫,还剿灭了匪寇。
让流离失所的百姓重新有了新的屋舍,又能吃上饱饭。
可如今太子受伤,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在门口替太子殿下祈愿,祈求菩萨保佑太子平安!
月璟时时守在月珏床前,就连处理东极洲的事物他也是在月珏的屋子里处理。
如今月珏受伤,东极洲管事的自然就成了他。
他没理会门外的百姓,只让魏驰让他们自行散去。
而魏驰的人在泉涯村也有了重大发现。
他们发现泉涯村的洪灾事发地,乃是人力所为!
泉涯村背靠着大瀑布,风景很美,瀑布之下是一条很宽的河流。
水源终年不断。
为解决东极洲的用水问题,官府在此处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水库。
用以解决东极洲二百万人用水之需。
以前也发生过坝基被冲毁而发生水灾的情况,但坝基损毁没如今这般严重,是以灾情并没有能损害到百姓的生命安全。
除夕前夕,东极洲连续几日倾盆大雨,基坝被损毁所有人都不会往人为方向去怀疑。
如今,魏驰等人搜寻言诔和张炎的下落,作为洪水始发之源的泉涯村定然是重中之重的搜寻目标。
人没找到,但是却找到了灾害发生的根源。
这就很值得怀疑,损毁基坝那么大的工程,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
这偌大的府衙到底是谁主导了这场灾难?
失踪的言诔?还是幸存的通判杨束?
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魏驰把搜集来的线索,一一汇报给月璟听。
月璟坐在首位,听完魏驰的禀报,眸子微眯:“哦,人为?”
“本皇子记得这府衙似乎还有一位活着的通判?”
月珏第一天刚来的时候就接见过他,是以他记得。
“把人给本皇子带过来。”
第88章 气急败坏
景兰轩里一阵噼里啪啦。
林音恼怒的打砸着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瓷的、玉的、金的、银的无一幸免。
她眼眶充血,就连装饰的帷幔都被她扯了个干净,“废物!”
“那么多人就折在月珏一个人手里,他们全都是吃干饭的吗?!”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补充道,“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黑衣人。”
林音:……
她缓缓转身恶狠狠的瞪着他,“这么丢脸的事也好意思拿来说?大本营被人一锅端了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影月楼养的就是尔等这种废物吗?”
林音一张娇柔的脸蛋此刻气得面容扭曲,哪里还有半分雍容华贵。
岂料那名黑衣人闻言眉心微蹙,不赞成道:“属下并不属于影月楼,属下的主子只是夜离大人!”
他还没有排进影月楼的资格。
林音看着眼前之人愚笨的模样,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夜离到底上哪找的这帮废物,形势一片大好,全给办砸了!
“三皇子呢?不是让你们的人到东极洲之后联络三皇子吗?有他在月珏身边,雲山为什么还会覆灭?!”
月珏上雲山剿匪这么大的事,月璟不可能不知道。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她费尽心机布置的那么万无一失的完美计划,月珏去了不过短短半月怎么就给全毁了?
那黑衣人偷偷瞥了眼林音,真担心她禁不起打击:“……传信的人说联络三皇子的人失踪了。”
果然,林音的脸瞬间黑如锅底,要是眼神能杀人,黑衣人估计已经气绝躺下了。
“废物!”
除了这句话,林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能代表自己心里的愤怒。
她应该提前告知月璟她所有的计划的。
要不是担心月璟对月珏心软,她何至于把月璟架在刀尖上,先斩后奏?
可如今月璟毫不知情,派去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她又该如何扭转败势?
“可曾查清楚,那神秘黑衣是何来头?”
这样危险的人物,恐是个变数。
黑衣人已经不是那么胆怯了,敢于实话实说:“不曾。”
如今东极洲他们的势力几近瘫痪,谁去查?
林音眸子微眯,“张炎和那批钱粮总还在吧?”
这些人用起来丝毫没有夜离顺手,要是夜离在她身侧,何需她亲自过问。
真是蠢笨如猪!
“张炎和钱粮想来是还在的。”黑衣人略一思索回答道。
“什么叫想来?”林音秀眉紧皱,脸色极其不悦。
“没听传信的人提。”黑衣人一板一眼答。
倘若完全败露,那些人根本没有在东极洲存在的必要。
林音:……
她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门外,“滚!”
那黑衣人作揖:“属下告退!”
林音越过一地的狼藉走到贵妃榻上坐下,扬声唤道,“采薇!”
守在外间的采薇快步走了进来,看着凌乱不堪的内室她神色惴惴,欠身福礼:“娘娘。”
林音脸色阴郁难看,她伸手揉着自己突突跳动的脑仁,“采薇,你去大殿之外候着,下朝之后把本宫的兄长叫来。”
如今,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她得找林诡商议一下对策才是。
金銮殿。
明帝坐在龙椅之上,沉眸看着手里的奏折,脸上的神色让人窥不见半分端倪。
堂下的朝臣,一个个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啪!
明帝手里的奏折被扔到一旁,吓得神经紧绷的众人微微一抖。
明帝似有若无的瞥了眼林诡一眼,沉声道:
“这东极洲还真是龙潭虎穴啊!”
“不仅钦差大臣失踪音信全无,就连小小的山匪都敢围杀当朝太子!”
明帝话音刚落,一众大臣纷纷跪地垂头高呼:“陛下息怒!”
月临站在一侧,闻言眸光微闪,作揖行礼:“父皇息怒,太子吉星高照,定能逢凶化吉。”
明帝瞥了眼月临,收回目光,“朕的太子自会平安无恙,只是这背后作乱之人其罪当诛!”
“魏驰来报,说这东极洲的灾患乃系人为!”
一言出,堂下跪着的人皆一脸惶恐,暗戳戳的和自己相熟的官员交换眼神。
唯有一人,始终保持着下跪低头的姿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帝把众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他看向一人,“林爱卿,你怎么看?”
林诡闻声回神,作揖回话:“回禀陛下,倘若真如魏将军所言,乃系人为制造这般祸端,必当找出这幕后之人处以极刑,以平民愤!”
林诡一早就来了金銮殿上早朝,是以并没有收到从东极洲传来的书信。
明帝这番话似意有所指,又似随意提之。
林诡只能谨慎答之。
明帝拿过一旁的奏折,又翻看起来。
听闻他的回答眉目一闪,似回忆起什么,“林爱卿啊,朕记得你好像还有个胞弟吧,叫什么来着?”
林诡闻言惊愣,心脏下坠得厉害,“是有一位庶弟,名唤……林央。”
他这位庶弟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皇都人前,明帝怎的会突然提起?
莫非东极洲的匪寇……
林诡的思绪被明帝打断,“朕记得三年前你这位庶弟林央好想参加过武举考试,夺得了武状元。”
“朕本想提他到御前做侍卫,却不想他却得了急症,不知这林央现下如何,人又在何处啊?”
明帝的神情很淡,不明就里的人见了,只以为明帝真就是恍惚想起有这么一位人的存在。
只不过不是在说东极洲的灾患吗,怎么又提起了名不见经传的林央?
林诡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话说道这个份上,一定是东极洲那边出了问题。
他目光几经流转,“劳陛下挂心,微臣这位庶弟自上次急病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去年已离家云游,微臣已不知他现在何处。”
明帝睨了眼坐怀不乱的林诡,幽幽道:“是吗?”
“这么说,林央的去向你并不知道了。”
林诡当下只想把自己摘干净,“确实不知。”
明帝骤然把奏折扔到林诡面前,沉声道:“魏驰奏折上写着,参与围杀太子的人当中,有一名男子名唤林央,与林爱卿八分相似!”
“爱卿以为,他可是庶弟林央啊?”
第89章 我陪你
三月的姑苏,樱花如絮,漫天飘扬。
春色叩门,是最浪漫的樱花雨。
晏栖几人所租住的客栈,院子里栽满了樱花,只需打开窗,就能赴这场盛大的春日宴会。
“风大,别着凉了。”江岐替她披了件浅蓝色的大氅,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出去。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她就一直站在这里看着窗外的樱花,没动过。
“很喜欢樱花?”
她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在安乐殿栽种一些。
“还好。”晏栖只是觉得这般飞扬的花瓣雨很漂亮,乍见之欢总是喜欢的。
“别看了,过来我给你瞧瞧身子。”闻陌拿着医药箱出现在门口,唤着站在窗户边的两人。
他睨了眼始终站在晏栖身侧的江岐,自从两人在马车上的谈话之后,当着晏栖的面,都心照不宣的闭了嘴。
仅仅因为与青山三个字,就能推算出许多的讯息。
他还无法反驳。
这位江岐太子当真不容小觑。
晏栖蹙眉,“闻陌,别白费力气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这几日,这堕魂就像缠绕在她心头,接二连三的事让她无端没了力气。
发作,喝血,失去味觉。
闻陌怎么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追着她把脉。
“七七,别闹,让我看看。”闻陌放下手里的药箱,走到窗边去牵晏栖的手。
“闻陌,是你说我已是将死之身,我也很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我现在身体所有的症状都是在正常范围内。”
“别管我了,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玩吧。”
以后,就不会有现在这般机会了。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足月氏的山河吧。
“七七,是我说错话,你别那么悲观,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能找到方法治好你的病。”
闻陌脸色有些难看,暗恼在与青山自己的口无遮拦。
方法?
晏栖记得闻陌说过堕魂来自北齐,乃是禁药。
而他作为北齐二皇子师无弦也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