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很晚了。”
她现在思绪很乱,只想一个人静静。
谁知,这两个字刺激到了江岐的神经,“回去!又是回去!”
他猛地放开月欢,阴沉地盯着她的脸,“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把我推开?自以为是的替我做决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大周他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他在元宵那日没有选择离开,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晏栖无力地看着阴郁的江岐,“那么你的意愿又是什么呢?”
“回到大周不是你一直以来筹谋的计划吗?”
她想要共赢,想要毫发无伤的止戈这场还未升起的硝烟。
怎么就这么难呢?
江岐看着眼前无知无觉的月欢,痴痴的苦笑起来。
“我的意愿?”
他病态偏执地摩挲着月欢微抿的唇角,“我不是说过吗?”
“我只想要你——”
“你若想要补偿我,就留在我的身边,一直对我好,好不好?”
晏栖看不懂江岐眼里的偏执,微微拧眉,“江岐,我这条命没几年好活了。”
“这样的补偿来得不太合算,我就当从没听过,你可以重新提要求。”
月欢是明帝和皇后的掌上明珠,决计不可能同意江岐的要求。
那么送江岐回大周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至于你说的一直对你好,这点你放心,你回到大周我们还是朋友,我自然会对你好。”
她所求的也不过是和江岐友好共处,月氏和大周互不进犯。
永保太平。
江岐的脸已经变得阴沉可怖,他嗤笑,“朋友?”
江岐看着冷静自持的月欢,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盯着她平静的眸子。
仿若想要看穿她的心,她的灵魂!
可是,全都窥探不了。
他在那双眼睛里只看见了逐渐变得疯魔的自己。
江岐盯着自己的倒影痴痴的笑了,夜离说得对,他还真是可怜。
为了月欢随口一说的心悦二字,作茧自缚。
唾手可得的回大周的机会,被他一再放弃。
为了月欢,他迟迟不愿离开这个他恨透了的地方!
江岐沉沉地盯着月欢微张的唇,喉咙滚了滚,“谁要和你做朋友?”
晏栖眼里划过一丝受伤,即使她早有准备,还是觉得难过。
“不做朋友也没关系,只要你……”
江岐擒住月欢的下颌,俯身强势地吻上了她的唇。
让她再没机会说伤人的话。
果然,很有效呢。
江岐直勾勾地盯着月欢呆愣住的眸子,一下一下的亲吻着她的唇。
唇上的温软,让他躁郁的内心有了丝丝慰藉。
他动情吮吸着月欢的唇瓣,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晏栖惊愣地撞进江岐深不见底的眸子,呆愣地眨了眨眼睛,唇上传来酥痒的异样。
是江岐在吻她——?
晏栖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躲避着江岐的亲吻,“你……放开……”
“放开?”江岐唇角微弯,眸子却变得偏执嗜血。
“月欢,晚了。”
他的心早就不由他做主了。
晏栖奋力的躲避着,江岐对他的禁锢却越来越紧。
她红着眼眶看着疯魔的江岐,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
寂静的夜,清脆声格外的响。
晏栖看着江岐被打偏的脸,又瞥了眼自己的泛着疼的手心。
迎上江岐看过来的冷鸷凤眸,动了动唇,“对不起,我……”
江岐敛了戾气,低垂着眉眼伸手拉过月欢微颤的手心。
看着她的手心因用力而变得红肿,轻轻的替她揉捏着,“疼吧?”
“如果不解气,还可以再打一次,我还替你揉手心。”
这一巴掌好像扇醒了情绪外露的江岐,他变得很平静,让人琢磨不透。
“月欢,你不欠我什么。”
欠他的是以前那个蛇蝎心肠的月欢,而不是眼前这个纯净柔和的月欢。
他分的清的。
“在与青山我不知道是你,才会犯下大错。”
“往日种种,我都会弥补于你。”
“江岐,你到底怎么了?”晏栖惴惴难安,害怕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什么叫我不知道是你?
弥补什么?
晏栖看着过分温和的江岐,心里的不安在无限放大。
明明和平日里一样的动作,却让她如履薄冰。
感受到月欢的颤抖,江岐握着她的手心更紧了些,他嗓音艰涩。
“月欢,别怕我。”
“我弥补对你的伤害,你归我,好不好?”
第115章 公主万福
晏栖逃了。
带着弈棋连夜从清风客栈离开。
她心里乱得厉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样的江岐。
那些话让她惊惶,惴惴不安。
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了江岐的心意,哪有什么乖顺。
他只是心悦罢了。
可是在与青山的时候,他不是想要杀了月欢的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月欢的呢?
可他若是喜欢月欢,又为何要让月氏生灵涂炭?
还让月欢死于五马分尸之刑。
若是他知道自己不是月欢,又该如何呢?
晏栖不知道,也想不到答案。
所以,她选择逃了。
晏栖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星星。
“弈棋,去东极洲吧。”
晏栖眉眼低敛,沉声微叹,唯一能让她心安的居然是远在东极洲的月珏。
也罢。
反正她也是要去东极洲的。
只不过路上她这身体耽搁不少,也不知道月珏有没有处理好东极洲的事。
“是,公主。”
坐在前面驾着马车的弈棋低声回应,对于月欢半夜出走的行为并没有半分质疑。
撇下江岐,他更是没有多问一句。
晏栖放下车帘,仰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之上,静静地看着车顶,缓缓闭上了眼睛。
“弈棋,辛苦你了,我睡会儿。”
折腾半宿,她心力交瘁。
翌日。
晏栖在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中醒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眸子看着头顶的车壁,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竟这般好眠。
晏栖掀开车帘往外瞧去,马车停靠在一片树林外侧,不远处是一条顺流而下的溪流。
清晨的郊外,就连清风都带着草木新芽的味道。
“弈棋?你在吗?”车外的环境太过安静,晏栖不由得轻唤。
弈棋听到她的声音自河流下游飞身而至,站在马车外对着月欢行礼,“公主,您醒了?”
他手里的木棍之上还叉了两条鱼。
晏栖星眸含笑,笑意盈盈地盯着那两条鱼,“咱们今早吃烤鱼吗?”
弈棋睨了眼面色柔和地月欢,瞧见她眼里的星光,唇角微微上扬,“嗯,吃烤鱼。”
“待去到城镇,再给公主买好吃的。”
他们昨晚连夜出发,来不及准备干粮。
这会儿在荒郊野外,只能捕两条河鱼给公主饱腹。
晏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手肘撑着窗沿手心托着下巴,心情很好,“有鱼已经很好了。”
睡了一觉,她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那公主稍等片刻,弈棋去处理一下鱼。”
晏栖点点头,放下车帘,起身走下马车。
马车不远处的河道边已经烧好了柴火堆,弈棋则在河道下游处给鱼开膛破肚。
微风不燥,岁月静好。
晏栖缓缓走到河边,看着水里倒映出自己睡得歪歪扭扭的发髻,伸手一股脑地拔下上面的珠钗。
拿在手里久久未动。
——这还是江岐替她簪的发。
晏栖敛下眼底的思绪,把手里的钗环放在一边,蹲在地上捧了清水简单的洗簌一番。
以清水为镜,梳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发。
她没有手艺,只能像上次那般随意的用白色发带,扎好自己披散开来的青丝。
她脸色白皙,这样松散的发型看着颇为病弱。
看起来就……柔弱可欺。
晏栖揉了揉这张看起来我见犹怜的脸蛋,再一次暗叹投胎是个技术活。
长着这样一张绝艳的脸,真的能让心怀恨意的江岐,心动吗?
晏栖不在看水里的月欢,她转身捡起地上的珠钗往马车走去,行至车窗边随手把手里的珠钗丢了进去。
然后向弈棋走去。
弈棋虽然在忙着手里的动作,可余光始终落在月欢身上。
见她过来,弈棋连忙侧了个身,挡住眼前杀鱼留下的血腥。
“公主,别过来。”
晏栖闻言微顿,狐疑的看向弈棋,“怎么了?”
弈棋侧眸看着月欢,“公主乃是千金之躯,这里血腥气太重恐污了您的身子。”
晏栖一脸黑线,再次迈步走到他的身边。
“再金贵的身子,也得吃它裹腹。”
“本公主岂能害怕这点血腥?”
晏栖蹲在弈棋身边,看着他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麻利的处理着手里的鱼,灵活跳跃的指尖就好像是在把玩一件艺术品。
根本不是在杀鱼。
“做暗卫很辛苦吧?”晏栖倏地说道。
一直隐身暗处,没有活在光明之下的权利。
从被选为暗卫的那一刻起,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会被抹去。
风餐露宿想来是家常便饭吧?
弈棋手里的动作微顿,偏头看向月欢,“公主何出此言?”
“弈棋不觉得辛苦。”
月欢公主常年待在安乐殿,并不曾出宫,他也一直活在月氏皇宫的黑夜之中。
除了躲在暗处保护月欢公主之外,他并没有旁的事。
也算不上辛苦,这是他作为暗卫,生来就肩负的使命。
晏栖看着眉眼好看的弈棋,这要是放在她那个世界,已然属上乘长相。
也能发挥属于自己的光和热。
可身在月氏,却只能为一人生活在暗处。
“那如果你守护的主人身死,身为暗卫,你会怎样?”
晏栖突然想知道,倘若有一天她改变不了原书中的发展轨迹,她真的死于五马分尸。
那守护在月欢身侧的弈棋,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公主不可胡言!”弈棋神色微变,他睨着月欢的眼神不稳。
“……”
“……我只是打个比方。”
弈棋睨了眼月欢,继续手里的动作,“假设也不行,公主万金之躯,万不可拿自己胡言乱语。”
晏栖看着沉稳有加,实则很轴的弈棋。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轻叹一声,低喃道,“弈棋,我只是想告诉你,公主只不过是一个身份,抛开这层光环,我们不过都是平等的生命。”
“不管你守护的是谁,她的命运如何。”
“你都千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的生命。”
“即使那个人是我也一样。”
弈棋倏地抛下手里的鱼,就地跪在月欢面前,“公主万福!”
“弈棋的命,生来就是属于公主。”
“公主不是问,身为暗卫,倘若守护的主人身死,暗卫会如何么?”
弈棋抬眸看着月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主人身死,暗卫焉能独活?”
暗卫向来都是主人的最后一道屏障,想要杀死主人。
必须踏其尸体!
第116章 别挡我吃鱼
从来就没有谁的命生来就属于谁,只是这个时代赋予他们的枷锁。
晏栖看着跪在地上的弈棋,感觉到一阵无力。
她扶起弈棋,“别人我不管,但我的暗卫,我要你好好活着。”
她知道弈棋接受的使命就是为主人奉献一切,哪怕是生命。
可她注定短命。
又何必让弈棋葬送鲜活的生命呢?
“从东极洲回皇都,我会还你自由。”
这次回皇都以后,她应该不会再出宫。
她这幅身子还是不外出消耗为数不多的生命力了。
至于江岐,她也会按照原计划让他回大周。
弈棋惊闻月欢的话,又猛地跪下,脸色有些泛白,“公主?”
“弈棋自知保护公主失职,让公主屡屡受伤,但弈棋自被挑选为公主的暗卫,这条命生死都属于公主!”
身为暗卫被主人退货,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晏栖捡起被弈棋放在一旁的两条鱼,放在河水里细细的清洗起来。
“公主!”弈棋见状,连忙伸手去夺,这样的荤腥,公主如何能碰!
晏栖伸手避过,抠挖着鱼肚里的血水,“弈棋,你瞧,其实这些东西我也是可以做的。”
“我说的还你自由,不是让你回到暗卫营,而是想让你去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
弈棋看着月欢,眼神闪过一丝迷惘,“自己的人生?”
那又是什么样的呢?
晏栖眉眼温柔睨了眼迷惘的弈棋,目光悠远地看着涓涓流淌的河水。
“比如说,成亲,生子,绵延自己的血脉。”
“任何心中所想之事,都可以去完成。”
“不用再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晏栖无奈成为这场腥风血雨里的一员,她本想漠视所有人的命运,任这场以复仇为目的的屠杀一步步发生。
哪怕是这具身体暂时被她拥有。
她也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可渐渐地,她想让身边的人都有一个顺遂的结局。
命运弄人,她也无法独善其身!
弈棋的眸子里闪现出一刹那的向往,可在触及到月欢的侧脸时,那份向往轰然粉碎。
眼神里闪过一丝坚毅。
他作揖行礼,“弈棋只愿守护公主平安。”
晏栖寻来棍子,叉起鱼,才瞥了眼弈棋,低骂一声,“傻子。”
她主意已定,只要回到皇都,在她大限将至之时,自会安排好弈棋的去处。
她心里总是不安,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晏栖叉好一条鱼递给弈棋,自己手里拿着一条走到火堆旁坐着。
她四顾着远处的青峦叠翠,星星点点的花树点缀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