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你疯了吗?!”姬耘齐急得跺脚。
“大哥,你别管我。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沐和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的。我现在就还给她,也不为过。”
姬耘韩神色平静如水,不急不怒,不见一丝波澜。
“方姑娘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若是出什么事儿……”
姬耘齐看看左右,弯腰并压低了声音,“你若是出事儿,父皇肯定不会放过她!”
“无妨,若是她活不成,我陪她走黄泉路。”
“疯了!疯了疯了!”姬耘齐转身看见姬耘秦,又推了他一把,“你帮我劝劝老五!”
姬耘秦脖子一梗,簇生粗气地说:“大哥,有什么好劝的?父皇不能乱点鸳鸯谱!”
“你这是要火上浇油!”姬耘齐急得跺脚,“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
御书房里这么大的动静,皇后的含章殿早就得到消息了。
姬耘燕先一步跑到御书房来,看见姬耘韩脸上的血,“哇”的一声就哭了。
皇后随后赶到,叫人即刻把姬耘韩送回鹤鸣宫,随后打发太医过去处理伤口,又斥责了姬耘秦几句,方进去面圣。
老皇帝自猎宫遇袭之后,身体本就没完全恢复。这几天逢着自己的寿辰,连日饮酒作乐,又累找了。
再被三个儿子联手气了一顿,一条老命竟交代了一半儿。
这会儿靠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皇后近前来唤了好几声,他都没正眼,只是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
“陛下就算是跟孩子们生气,也该保重龙体才是。”皇后焦急又无奈,劝了两句,见老皇帝依旧没啥反应,只好吩咐孙芸香:
“悄悄地把太医叫过来。别说陛下不舒服,只说韩王受伤,陛下心中挂念,才叫御医来问话。”
“是。”孙芸香答应着出去。
随后,皇后又吩咐人:“去把方沐和叫来,本宫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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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沐和进宫的时候,御医已经给老皇帝和姬耘韩都诊过脉了。
老皇帝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气着了,御医只说连日劳累,肝火旺盛,静养几日就好了。
姬耘韩的脑袋破了个洞,被御医上了药,用纱布缠了好几圈。皇后责令他在鹤鸣宫静养,不许出宫门。
带着方沐和进宫的内监引着她一路往含章殿来,半路遇到了姬耘燕。
姬耘燕拉着方沐和,叭叭叭……把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问:“沐和,你真的是南屿岛的圣女吗?”
“我也不知道。”方沐和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装傻比较好。
“五哥说,你们已经……”姬耘燕欲言又止,一脸娇羞,凑近方沐和的耳边,“你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方沐和:“……”
姬耘韩你个疯批!什么事你都敢说?
你以为,你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了,你的奸计就得逞了吗?
“沐和!”姬耘燕见方沐和不说话,用力拉了她一把,不满地说:“五哥为了你,被父皇用镇纸砸破了脑袋!他是真的喜欢你呢!”
“被砸破了脑袋?”方沐和咧嘴笑了笑,“那么他脑子里的水被放出来了吗?”
“哈?”姬耘燕一脸懵逼,完全不懂方沐和在说什么。
“方沐和只得岔开话题:“公主,我得先去见皇后娘娘,你五哥的事,等会儿再说。”
“沐和!我母后见你,也是为了这事儿!你总得有个主意啊!”姬耘燕着急地说。
方沐和无奈地攥了一下姬耘燕的手:“就算我有什么主意,还不是要皇后娘娘安排?更何况,这事儿也轮不到我拿主意啊。”
“这倒也是。”姬耘燕蔫不拉几地垂下了脑袋。
“好了,我进去了。娘娘若是等急了,一生气就要了我的脑袋。”方沐和轻松地笑着,捏了捏姬耘燕的脸颊,抬脚进了含章殿的大门。
皇后连日劳累,一早又被吵醒。国事家事,一堆糟心事堵在心里,早膳都没来得及用,脸色着实不好看。
“臣女方沐和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方沐和进殿之后,认真地叩拜。
“方沐和,你真是好本事啊!之前她们都说你心机深重,精于算计。本宫还不信——如今看来,竟是我走了眼!”皇后揉着眉心,一脸的疲惫之色。
“别人怎么评价我,我并不关心。但我扪心自问,对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一向都坦诚相待,从无欺瞒算计的。”方沐和委屈巴巴地说。
皇后看着她略显憔悴的小脸,见她眸色如水,清澈明亮,不见一丝尘垢。心里默默一叹,以前从未注意,这丫头倒是个美人坯子。
“南夏国使臣说,你是他们南屿岛岛主的女儿,幼年时流落到大虞,机缘巧合被敏妃带入宫中。现而今,他们要接你回去了。你怎么想?”
方沐和磕了个头,一脸真诚地说:“回皇后娘娘,臣女不知道什么南屿岛,只知道自己是大虞人。”
第169章 总之,皇后娘娘您得管他们要钱
姬耘燕被两个宫女抱住腿,没办法闯进殿内,就扯着脖子大喊:“母后!沐和三岁就进宫了!她哪里知道南屿岛这种鬼地方!您千万别被那些混账使臣给蒙混了!”
“把她给我关到偏殿去!”皇后生气的呵斥道。
梅月大宫女忙答应着出去。
皇后看了一眼方沐和,又问:“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跟他们走了?”
“臣女在大虞过得极好。为什么要跟那些陌生人走?”
皇后冷笑道:“可是,你不愿意跟他们走,他们就要发兵,攻打我们大虞呢。”
“这……何至于呢?就为了我这样一个小女子?”
是时候发挥我真正的演技了!
方沐和瞪大了眼睛,堆起一脸的不可思议,十二分的纯良无辜,叹道:“那这南夏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皇后看她一脸小女孩儿不谙世事的样子,沉默不语。
外面又传来姬耘燕的声音:“母后!沐和救过我的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把她送去南夏,别说五哥活不下去,我也不活了!”
“去!告诉公主,再胡说八道,就罚她抄写《女论语》一百遍!”
门口的小宫女忙跑去帮梅月劝说。
皇后又低头看着方沐和呆蠢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呀!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简直是浪费口舌。”
“皇后娘娘说的是。”方沐和见皇后神色缓和,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忙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小得意。
自己的演技这么精到了嘛?
就稍微演了那么一下,阅人无数的皇后娘娘就信了?
方沐和没想到的是,曾经连续使用魅力值叠加,让她在说任何话的时候,都有一种难以抵御的说服力。
让对方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甚至折服于她。
皇后这次把她叫进宫里来,是打算罗列罪名,把她赶出大虞,让南夏人把她带走的。
哪想到跟她聊了这么几句之后,心里竟生出许多怜惜来。
方沐和见皇后按着眉心叹息,小声问:“娘娘,南夏人很难对付吗?”
“国家大事,后宫妇人岂能随意置喙?”皇后又拉长了脸,皱眉问:“但是,你跟韩王又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方沐和嗫嚅着,心虚的低下了头,“就……前几日一起吃酒,吃醉了……”
“这么说,你们真的做下了那等荒唐事?!”
“娘娘恕罪,我那晚真的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方沐和决定把装傻进行到底。
“你这蠢丫头!自己干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林氏是怎么教你的?”皇后生气的斥责。
“这……跟干妈没什么关系吧。”方沐和小声嘟囔着。
“母后!”姬耘燕终于不怕死的闯了进来,扑到皇后的怀里,“母后!五哥是真的喜欢沐和!您就成全他们吧!五哥也是您养大的呀!”
皇后被姬耘燕好一阵揉搓之后,方生气的推开她,斥道:“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本宫真是把你惯坏了!梅月!把公主送去后殿好好的抄《女论语》,不抄够一百遍,不许出来。”
“母后!”姬耘燕拉着皇后的衣袖,扭股糖一样不撒手。
方沐和跪在那里看着,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种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皇后皱眉问。
姬耘燕也瞪她:“你还笑!”
方沐和忙跪直了,说:“我是羡慕公主呢。皇后娘娘这样宠爱您,叫人看了好生羡慕。可怜我从小没娘,多亏了敏妃娘娘收我做了宫女,才能不缺吃喝长这么大。”
“你能说这话,算是有良心。”皇后叹道。
“如果南夏因为我的缘故,发兵攻打大虞,我真是死一万次都抵不过这罪孽!”方沐和说着,又俯首叩头。
皇后诧异地问:“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打算跟他们离开?”
姬耘燕蹭的一下站起来,指着方沐和说:“可别说你是为了大虞边境的安稳!若是五哥知道你这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娘娘和公主且先别着急,听我细说。”方沐和只觉得膝盖疼,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国家大事我不懂。但我知道,这寻常百姓家若是想要把早年丢失的孩子领回去,且得给抚养的人家一些钱财。”
“或者算作答谢,或者算作抚养费。总是要有个说法。我也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凭什么他们说带走就带走?总之,皇后娘娘您得管他们要钱。”
“要钱?”皇后玩完没想到方沐和回说出这种话。
这话听起来像是市井无赖,但却也有几分道理。
姬耘燕扁了扁嘴,不屑的说:“南夏国弹丸小地,能有什么钱?这次他们来给父皇贺寿,送的寿礼也只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罢了,认真算起来,一件值钱的也没有。”
“有没有是一回事儿,给不给又是另一回事儿。没有银钱,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啊!药材,粮食,工匠,城池,土地,都可以嘛。”方沐和笑道。
“你这些话若是让巫轲听见了,怕是要气得吐血。”皇后借着喝茶的空档,偷偷笑了。
“娘娘是慈悲的人,平日里也乐善好施,所以不愿意跟他们计较。但现在是他们厚着脸皮得寸进尺嘛。陛下跟娘娘即便宽厚,也不能由着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后也不傻,当然知道方沐和这看似胡搅蛮缠甚至无赖的说法,其实是个很好的策略。
南夏人明目张胆的要人,肯定是另有打算的。
若是把方沐和交出去,以韩王那样子,还不知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
但若是不交,他们口口声声说方沐和是南屿岛的圣女,且有大军压境,这就是他们一个极好的出兵借口。
现在大虞不说不给人,只说要抚养费。
他们若是答应给,那给多少?银子,粮食还是土地城池?这自然又是一番谈判。
如此便可争取时间,在边境排兵布阵。
若他们不答应,那他们接圣女回去的说法就是他们大兵压境的拙劣的借口。
如此,大虞就可以从道义上占得先机。借此,破了南夏跟西凉的联盟也说不定。
皇后喝盏茶的功夫,心思千回百转。已然把算盘打明白了。
第170章 文盲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不能再住在外面胡闹了!就跟锦阳公主一起学点规矩。若将来真的回到南夏,也不至于丢了大虞的上邦威仪。”皇后说着,又看了一眼姬耘燕。
姬耘燕赶紧答应:“母后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沐和。”
方沐和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也不能当面反驳皇后,只好先答应,再想办法脱身。
姬耘燕拉了方沐和从皇后那里出来,就急匆匆的往鹤鸣宫去。
姬耘韩跟姬耘秦都在,姬耘齐负责看着两个不省心的弟弟。
御医正在给姬耘韩处理伤口,旁边捧着水盆的祝吉脸色蜡黄,显然是吓坏了。
“五哥!”姬耘燕看见水盆里沾了血渍的纱布,眼圈儿立刻红了。
姬耘韩抬眼看见方沐和,眉头微微一皱,想说什么,却没说。
方沐和走到近前,看了一眼他额头的伤,轻笑道:“王爷的脑袋还是挺硬的。”
“沐和!”姬耘燕立刻不高兴了,瞪着方沐和,“你怎么说话呢?”
“实话实说而已。”方沐和接过御医手里的面纱,“这若是我挨那么一下,恐怕脑浆子都出来了。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儿清理伤口了。”
御医实在憋不住了,皱眉说:“姑娘,这头上的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无妨,孙太医你下去吧。”姬耘韩抬眼扫了一下方沐和,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但凡有眼睛的,不是瞎子的都看明白了。
孙太医常年在宫中行走,见惯了这些作妖的男女,当下不再多说,把药放下,拱手退下。
“方姑娘,你轻点。”姬耘齐小声提醒。
“齐王殿下不必担心,这点小伤对五爷来说不算什么。当初那利箭都把胸骨穿透了,他都没喊疼呢。咱们韩王殿下可是铮铮铁骨,掉脑袋都不会皱眉头的硬汉子。”
方沐和一边念叨,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很快就把伤口周围的血渍清理干净,把御医留下的药粉洒上,扯了白纱布开始在姬耘韩的脑袋上绕圈。
“沐和,你小心点!”姬耘燕看得着急。
方沐和低头看了一眼姬耘韩,犹豫着手里的白纱布是打个蝴蝶结还是打个死结。
“没事,不怎么疼了。”姬耘韩对方沐和勾了勾唇角。
得嘞,打个蝴蝶结吧。
方沐和笑了笑,手指轻盈翻舞,白纱布互相缠绕,须臾,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挂在了姬耘韩的鬓间。
云舒捂着嘴巴轻笑道:“王爷这样,倒是俏皮了许多。”
方沐和扁了扁嘴巴,抬手把蝴蝶结拆了,直接打成了死结。
云舒:“……”我这是说错话了?
直肠子姬耘燕纳闷的问:“沐和,刚才那个蝴蝶结挺好看的,你怎么又改成了死结?”
姬耘韩微笑着扫了方沐和一眼:“死结好,不死不休。”
姬耘燕立刻吐口水:“呸呸!这大过年的!五哥你说话都没个忌讳!”
姬耘韩没搭理他那憨直妹子,只低声问方沐和:“皇后娘娘找你说什么?”
方沐和轻声冷笑:“皇后娘娘留我在宫里住下。说外面太闹腾了,让我陪着公主安静地学学规矩。”
“没事。用不了两天,你就能回沐熙斋去。”姬耘韩拍了拍方沐和的手背。
方沐和蹙眉,低声问:“为什么?你还做了什么事?”
姬耘韩冷笑道:“敢算计我的人,他们就得拿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