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又问:“你今年多大?”
猈虎蔫蔫道:“两千岁。”
两千岁……
容九阙想到了什么,少年快步上前单膝蹲在猈虎身边,浅淡的眸中迸发出光亮,“你既然两千岁,知不知道大约在一千五百年前幽冥鬼域曾进来了许多妖?”
“知道。”猈虎微微直起身子,不似方才那般死气沉沉,“幽冥鬼域除了我没有活物,那是几百年来我第一次见到妖。”
“那他们呢,去了哪里?”
猈虎沉默着,坐起身子,虎头垂下。
容九阙有些焦急,再次问它,“他们是我们妖族的子民,进来这幽冥鬼域便没有再出去,他们的家人还在苦苦等候。”
万一呢,既然猈虎都能在幽冥鬼域活下来,万一那些进来的妖族没有死呢?
或许只是被困在了这里。
可下一瞬,猈虎的话打碎了他仅存的一点幻想。
“他们进了幽冥鬼域的禁地,一定是死了的。”
“什么禁地?”
猈虎道:“我从出生来这幽冥鬼域便只有我自己,但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不可靠近那处地方,我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年少无知时我曾悄悄去过一次,还未靠近便感觉到极端的可怕。”
是比被司黎挂在悬崖上还要可怕的心情。
从它的四肢百骸涌入大脑,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快逃!
猈虎看向怔愣的容九阙,有些不忍道:“我亲眼见到他们去的,为首的一个人是渡劫修为,我不忍看他折损在里面,还跳出来劝过,可他依旧一意孤行,整队人三百余人,无一人出来。”
渡劫。
容九阙喃喃道:“祖父……”
司黎拧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幽冥鬼域可怖,就是在那禁地?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司黎抬眸急匆匆问:“你说这幽冥鬼域只有你自己,那那群银月焰狼呢,它们是哪里冒出来的?”
明明容九阙说银月焰狼在妖族早已绝迹上千年。
猈虎解释道:“刚开始是只有我自己,那群恶狼也是一千年前出现的,莫名其妙出现在幽冥鬼域,我也不知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明明这禁地已经被外面人封住了……”
猈虎看了眼司黎,又看了眼容九阙,小声开口:“还有那个从天而降的宝物,就是掉到了禁地里面……所以我不敢进去……”
它秉着救人一命的原则,小心翼翼朝两人挪动一点,苦口婆心劝导:“你们别去了,那禁地可怕的很。”
它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这三个人长得都好看,死在禁地里面太亏了。
猈虎忍不住叹息。
“你们就在这里——”陪我玩吧。
“我们明日就出发!”
眼前的人沉默不说话,就在猈虎以为自己终于劝动了他们时,少女忽地站起身来出声。
随后蓝衣华服的少年也站起身来,“明日就去。”
猈虎有一瞬间觉得这两人疯了。
它气冲冲地背过身去,“要去就去吧,死了我也不给你们收尸!”
一个两个都要去送死,没有人陪它玩。
可恶的人修!
它再也不要跟他们做朋友了!
***
禁地坐落在幽冥鬼域极南部,按照猈虎的指引,三人来到了那里。
刚一靠近便感知到磅礴的杀意,带着浓重的怨气,隐约还能听见一声声似人的哭泣。
这便是妖王说的亡灵?
再往里走是处湖泊,水深近渊,看不清水下有什么,只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息与诡异的杀意。
“阿黎,小心。”
晏行寂召出敛镜,垂首看着眼前的湖泊,眉眼凛然,“这里布有阵法。”
是杀阵。
不是攻击性极强的杀阵,事实上它的灵力温和,但晏行寂能感知到那里阵法地下埋葬了无数亡魂。
死气沉沉,腐朽糜烂。
司黎也召出卷星,“知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便是禁地的入口。
司黎与晏行寂和容九阙对视,随后不约而同地起身跳下。
在动身的那一刻,青年和少年同时去拉身旁少女的手。
司黎只感受到手腕被一双温凉的手握住,随后被拉进一个怀抱,紧随来的是冰凉的湖水,顺着鼻息倒灌。
在跳入那湖泊的一刹那,她的神魂仿佛受到撞击,意识在一瞬间便消失,快的丝毫来不及反应。
而一旁的青年刚要唤醒她,下一瞬,眼前一片白光,怀中的少女轮廓线条在他眼前渐渐模糊。
在最后一刻他扣紧少女的腰肢,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在心下呢喃出声:
“阿黎。”
***
弯月如钩,银霜清透洒下。
晏行寂行走在寂静竹径之中,伴着清辉与月色,青年笔挺的身姿行走间皆是风华。
他握着手上的木盒,在听到竹林深处隐约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后唇角勾起了笑意,给清冷的容颜增添了一丝温柔缱绻。
他快步朝里走去。
竹林深处温暖的雾气腾起,背对着他的人坐在池水之中,纤细的蝴蝶骨清晰可见,冷白的肌肤在越月夜下越发耀眼,似是发着灼灼的光辉。
“阿黎。”青年唤道。
成亲后他们便搬来了雾玉崖,这里只有两人,他很少会离开她,总是担心她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可这次方秉青亲自来请他外出除魔,他去了三天,每一日都想着早些回来陪她,不然她一人在雾玉崖会无聊。
少女撩水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趴在温泉边笑盈盈看他:“阿寂,你回来了!”
她的乌发用玉簪松松盘在头顶,露出纤细的脖颈和平直的肩颈,一张白嫩的脸被水汽熏腾的嫣红,平白增添了一丝艳丽。
他的心底蓦地腾起一股酸涩,有种分不清今昔往日的虚幻感,眼眶在一瞬间红了,恍若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浓郁得令他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三日未见,他却像是三百年未见一样,看着眼前的少女,前所未有地想要抱抱她亲亲她。
司黎拽过一旁的外衫披在身上,张开双手朝他笑着道:“阿寂,抱抱我!”
晏行寂迅速甩掉自己心底那些荒谬的感觉,快步上前弯腰俯身。
他放下一旁为阿黎买的玉簪,双手拢在少女的胳膊窝处,她便像个兔子一般跳上了他的怀中,修长的腿紧紧盘着他的腰身。
青年牢牢抱住少女的腰身,他就着温泉旁的秋千坐下,少女面对着坐在他怀中。
少女撑着他的脸:“阿寂,你都不笑笑,你对我这么冷漠做甚!”
晏行寂唇瓣翕动,语塞道:“没有……我没有冷漠……”
少女皱眉,使劲掐着他的脸:“总是不笑,天天板着脸,小古板!”
晏行寂以为她生气了,喉口发梗,想要开口解释,“你别气,我不是……”
“算了!”
话语被打断,下一瞬,少女脸上重新荡起笑意,仿佛刚才的生气像是一场梦一样:“不跟你计较。”
她在他脸颊狠狠亲了一口,声音清脆响亮,“阿寂除魔有功,给阿寂奖励亲亲!”
她笑得太过开心,一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青年目光从她脸上一寸寸描摹着,滚烫炙热,哑着声音开口:“我这次杀了魔域的三员大将,阿黎的奖励就只有这些?”
他目光落在她红唇上,暗示的意味明显。
少女的脸骤然红透,红唇紧紧抿起,埋首在他怀中小声问:“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晏行寂眸色晦暗,握着她腰肢的手轻轻摩挲着,贴着她的耳朵道:“今晚你来?”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怀中的少女握着他衣襟的手猛地攥起。
晏行寂还在低声诱哄,“就一次,没力气了再交给我,好吗?”
少女依旧不说话,耳根滚烫红透,像是落日的晚霞一般。
青年声音喑哑地不成样子,“好吗?”
他啄着她的耳根,感受着怀中少女颤栗的身体。
许久之后,少女点点头:“……好。”
随后一双细弱的手盘上他的脖颈,少女从他怀中扬起头,忠诚地献上红唇。
她颤颤巍巍地深入,小心翼翼的动作将晏行寂折磨的浑身难受,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
他正要毁约反客为主,她勾着他脖子的手收回,抵住了他的胸膛。
晏行寂喘着气看她,往日清冷矜贵的人此刻眼红的骇人,青筋毕露,仿佛要突破肌肤。
明艳动人的少女撩起了他的衣衫,将他动情的证明展露在微凉的夜风中。
随后,纤细的手解开自己的系带,单薄的外衫一寸寸滑落,露出带着水珠,令他呼吸骤然加重的美好。
以往清丽的少女此刻宛如一个女妖,不着寸缕地凑近他。
她抬起身子,凑到他耳边说:
“阿寂,要我坐下吗?”
她身子逐渐向那里靠近,晏行寂喉结干涩滚动,眼前一片猩红,握着她腰身的手缓缓收紧。
他看不清,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耳边似乎传来遥远的呼喊:
“晏行寂……睁开眼……”
谁?
“晏行寂,我在这里……”
阿黎?
“晏行寂,醒一醒!”
是……阿黎啊……
作者有话说:
后面那段不知道我是不是写的不太清楚啊(挠头),插入生硬吗,那就是曾经男女主三百年前成亲后的某一段记忆,因为禁地的影响重现在了男主眼前。
但明天有福利嘿嘿,狗子有点甜头啦,这会是个男女主感情的大进展。
小剧场:
晏行寂:“老婆亲亲我了,开心,是谁还没有老婆啊。”
容九阙:“……你别太嚣张。”
第44章 晚来风雨七
◎她是他的痛苦源泉,也是唯一的解药◎
“晏行寂, 我是司黎!”
在怀中的女子将要碰到他的时候,他的耳边蓦地响起熟悉的声音,像是穿透了一切虚无来到身前。
可身前的人却还在勾着他的脖颈, “阿寂……”
不,不是真的!
晏行寂猛地推开了怀中的人。
“阿黎”跌坐在地, 惊楞地看着他:“阿寂, 你为何……”
晏行寂闭眼不再看她。
失去的记忆迅速回来。
他与阿黎跳入了幽冥鬼域的禁地, 随后……他便看到了这些。
这些都是假的。
他与阿黎早已不复当初那般好,这一切都是幽冥鬼域搞出来的假象。
倘若那“阿黎”方才真的坐下去,他真的沉迷于这场大梦之中, 他几乎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他会永远分不清现实虚妄,被假的阿黎操控神智。
耳边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在相互盘绕。
“阿寂,你看看我啊……”
“晏行寂,醒醒!”
“阿寂,我是阿黎啊……”
“晏行寂, 我是司黎!”
阿黎,阿黎。
司黎, 司黎。
司黎才是他的阿黎。
情潮汹涌滚烫, 他浑身都要爆炸了,紧闭着眼,额上满是青筋。
“晏行寂, 睁开眼看我!”
阿黎!
他蓦地睁开了眼。
眼前模糊的视野渐渐分明, 他瞧见一张明艳熟悉的脸。
“阿黎……”
司黎瞧见他醒来后,忽地便松了口气, 连忙上前准备扶起他。
可手刚触碰到晏行寂的胳膊, 一股猛力朝她扑来, 她的脊背狠狠砸在地上, 还未反应过来,身前的人胡乱的吻便如雨滴般落下。
他意识不清,体内汹涌的情潮让他只想压着她狠狠诉说着那些见不得人的爱意。
青年的力气太大,以一种完全掌控的姿势将她压制住,像是瞬间被打开了闸门,唇齿间的纠缠澎湃激烈。
她一时不察,防守节节败退。
她抵着晏行寂的脖颈,使劲将他往外推。
可突然,手下传来软腻的触感,似乎有生命一般还在蠕动。
司黎顾不得晏行寂的失控,忙将手上那东西抓出来。
那是个细小的虫子,通体是鲜艳的红色,在她手上使劲地挣扎着。
情花蛊虫!
这禁地有情花蛊虫!
司黎自然是知道这是何物,情花蛊虫稀有,是巫蛊一族研制出的用来控制人的蛊虫,多生存在泥沼之中,但事实上修真界已经很少见了。
是人都会有情/欲,只是或多或少罢了,情花蛊便是无论有多少欲念,都会放大无数倍,让人沉浸其中,看到最想看的画面,得到最想得到的东西。
蛊虫会在主人沉迷欲/望不可自拔之时一寸寸侵入宿主心脉,届时……将会沦为毫无意识只被蛊虫操控的傀儡。
晏行寂的脖颈下正在蠕动的……赫然是情花蛊!
他不知何时被情花蛊虫咬了!
“唔……晏行寂……”
她方挣开一点,话刚说了一句,身上的青年就掐着她的后脖颈再次覆上。
她真的……好想给他一巴掌。
他在咬她!
属狗的吗!
唇齿间的隐痛让她不由得红了眼,抵在他身前死命推着她,灵力刚想要往他身上打,却瞧见青年苍白带着冷汗的脸,和紧闭着垂下来的长睫。
她的灵力生生收回去。
晏行寂的伤方好,不能这样。
只是愣神的一息功夫,她被迫掐着脖颈扬起脸吞咽,青年粗重的喘/息和急切的吞咽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
在他控制不住力道,磕碰到她的唇瓣,司黎忽地痛的出声,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
一滴泪水在瞬间被磕碰出来,顺着汇入两人厮磨的唇瓣,咸涩的味道混着血腥气,晏行寂忽地顿住。
司黎找准空子侧身一滚,从他的桎梏下脱离出来。
她喘着气看着眼前双目猩红紧皱眉头的青年,那素来清冷淡漠的人像是堕魔一般,脸上的艳色令她不敢多看。
“晏行寂,你中了情花蛊。”
晏行寂的识海滚烫,清楚地听到司黎说他中了情花蛊。
可他无法逼出那蛊虫,他的经脉此刻寸寸逆行,沸腾的灵力让他无法思考。
苏醒处像是要爆炸一般,他想要触碰她,亲吻她,占有她,感受她。
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伤害她。
纵使是身死,也不能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