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素(双重生)——八街九陌【完结】
时间:2023-08-07 14:40:47

  所以林凝素这次落水,与旁人并无干系,是她自己猪油蒙心,主动跳进去的。
  当时她见着林砚与阮清亲昵地说着体己话,而她自己百般阻挠不成,干脆跳进湖里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她熟识水性,本想装个样子,谁成想被池中的荷藻绊住了手脚。
  便真的晕了过去…
  为了林砚,竟是连性命都罔顾了。林凝素现在只想打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快别再哭了,往后阿娘定将你护好,再不让你陷入这般危险境地。”林夫人见女儿哭声愈发伤心,也慌了阵脚,她连忙向林砚招手。
  “砚儿,快来哄哄你妹妹,她自小就听你话。”
  林砚没拒绝,拿起身侧的汤药碟子便靠了过去。
  还未自林夫人手中将人接过,就见林凝素下意识瑟缩,瞬间止住了眼泪。
  距离远还好,这下林砚就立在她身旁,月白衣袍上的银丝线亮得晃眼,松柏香直往鼻子里钻,便又让她联想起那些上一世的噩梦。
  她乖觉地接过药碗,并没有提出其他要求的意思。
  林砚眉头一挑,没有说什么。
  林夫人哪知道这些细节,只是嗔怪道:“阿娘说了那许多,你愈发哭得厉害。你兄长只是站在你身边,就立马收了眼泪。”
  “当真是白疼你了。”
  林凝素看着母亲的笑意,也渐渐平复了情绪。
  “你呀,也不能总这样依赖兄长。他若是日后娶亲,你还要这样缠着他吗?那你未来嫂嫂可是会不高兴的。”林夫人半揶揄的语气,引来众人低笑。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敬安道:“夫人不必担忧,文璞兄也没几年烦忧了,过了今年阿素都要十七了。”
  “你说是吧,文璞兄?”说着,沈敬安还笑眯眯看向林砚。
  意思是,林凝素也快议亲了。
  咔哒——
  瓷碗跌落在地,碎成几瓣。林凝素闻言一怔,面色苍白。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林砚,只见这人唇角含笑,却令人看不透思绪。
  众人乍见状,以为她是余惊未消。可怜沈敬安还以为自己这笨口拙舌又说错了话,紧张得很。
  片刻后,她也知道是自己失态,连忙解释:“躺了太久,手上没了力气。”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她要离林砚远远的。
  之后,林凝素以休息为由支走了众人,想自己安静片刻。
  本想计划一下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可一沾到枕头,又睡了个昏天地黑。
  到底是年轻,到了第二日,身体的不适感便全然消退了,简直生龙活虎。
  身体的状态映射到人的精气神儿上,林凝素现在觉着自己还是那个在上都城撒野的相府姑娘,之前残留的那点别扭半点也不剩下。
  “姑娘,今日可还是要穿水红色袖衫吗?”云鸾细心地梳理林凝素的妆发,尽管自小一起长大,她也时常震惊于自家姑娘这晃人眼的面貌。
  上都城那么多世家小姐,谁能比得上?
  可偏偏林凝素还总是嫌弃自己的相貌过于昳丽,不若阮清姑娘端庄大方。
  “嗯,与往常相同即可。”
  柳眉朱唇,眸若星子,衣衫上的栩栩桃花也争不过女子皎丽的眉眼,顷刻间黯然失色。
  林凝素看着镜中年轻的面貌,也不由得想起上一世。
  她知道林砚喜欢阮清,却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便明里暗里学习阮清的作派,从衣着打扮到行为举止,只盼着自己也能温婉娴淑。
  后来她才知道,林砚根本不喜欢什么温婉娴淑,他只是喜欢阮清这个人。
  就算阮清有朝一日像她这般胡闹无礼,这人也会包容的。
  也罢,左右这些都不会再和自己有联系。
  林凝素装点过后,便准备去瞧瞧自家弟妹。两人正是读书的年纪,这会儿应该是在听先生的诗书。
  其实,林凝素也是读书的年纪,可她一听见那先生枯木般的嗓音就头疼,吵着不肯去。前些年林氏家办学堂,有一些世家看中林家家风,将自家子女送来读书。有人陪着,林凝素还愿意一同听听。如今学堂不办了,她也再没了兴趣。
  林相也没逼迫她,他说女子读那么多书终归无用。
  她从前听父亲这样说,只庆幸不用再读书,现在却深觉不妥。若是她也能通晓古今,明通事理,也不至于看不清那么多道理,致自己于绝路。
  这书,该读。
  请来的先生在外宅教授经文,而林凝素自己的桃源阁在宅中最深处,期间不免要经过林砚的饮冰居。
  算着时辰,这人应卯也已经回来了。
  希望别碰见。
  林相为人宽厚简素,故而林府并不奢华。长廊翠竹,林荫狭道。
  这里比宫中是要小多了,可林凝素心中却觉得无边广阔,不由得连步伐都轻松起来。
  正与云鸾说笑之间,有两名家丁步履匆匆,向着饮冰居的方向去。
  二人经过林凝素身边时,她不由得掩住口鼻。
  是汤药,给林砚的汤药。
  林凝素心思微转,而后瞪大了双眼,连忙叫住家丁。
  “停下!”
  林砚不能喝那汤药!
第3章 围猎
  二家丁听见了林凝素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转身。
  “大姑娘安好。”
  方才走得急,看不清。现在站定在原地,林凝素才发现这两个家丁皆是健壮,目光炯炯,不若寻常家丁。
  恐怕是个会武的。
  给林砚送莫名其妙的药,还是会武的。林凝素当即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催人心肝的慢性寒毒。由两名武人送药,是担心林砚不喝。
  而给林砚送药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林业笙林相。
  这件事,林凝素上辈子也是偶然得知的。
  林家这些年对林砚可说是视如己出,所以就算父亲逼着林砚娶自己,也是抵不过这养恩的。
  真正让林砚恨上林家的原因,正是这碗每月一次的“补药”。
  三年可伤根本,五年必然毙命。
  任是什么恩情,在这一碗一碗药下去,也给冲散了。
  更何况林砚还是个容不得背叛的。
  他身上到底流着帝王的血,心狠手辣,冷心冷情。
  林凝素拿出自己一贯的作派,命令道:“兄长竟然生病了,带我一起去瞧瞧!”
  两名家丁对视一眼,左右这大姑娘也不知道,无妨。
  林凝素站立在饮冰居门前,犹豫片刻后,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看见林砚憩在矮塌上,慵懒而散漫。玉白的手正拿着一本古书,遮住了面容。此刻他一身天青色外衫,乌发未束,四散如藻。没了平日的端正,反而添了几丝冶艳。
  这人向来一丝不苟,除却就寝外很少歇息。如此这般,一定是因为寒毒发作。
  寒毒最是磨人,一直喝下去会毙命,可若少喝了一顿,浑身上下便会如坠冰窟,身子弱的,可能就挺不过去了。
  “哥哥,我瞧见家丁给你送药,就顺道来看看,是不是身子又不舒坦了。”林凝素忍着惧意,扬起一抹明媚地笑,尽量让自己的行为与年少时期一致。
  听见女孩脆生生的一句“哥哥”,林砚缓缓放下书本,他眯着眼睛,目光在少女身上短暂停留,后不冷不热地回道:“凝素。”
  这个时候她还没表露自己的心迹,故而林砚就算恨林相,也犯不着和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置气。二人也算是面上过得去的兄妹。
  家丁放下药碗,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该是得了命令,须得看着大公子亲口喝下。
  那怎么行。
  林凝素看着二人,板起面孔:“你们怎么还不走?”
  府里上下都知道,大姑娘最是难缠了…家丁硬着头皮,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请…请大公子喝药。”
  林凝素一拍桌子,再次道:“有我照顾兄长喝药,你们还不离开?”
  家丁的目光在药碗和林砚间巡视,最后挨不住大姑娘的威压,只得离开。
  左右那药,不喝也得喝。
  林凝素拿起药碗,才想起自己此举不妥。
  虽说以林砚的体质来说,肯定能撑住断药的苦楚。但,总不能由她来次次阻拦…
  须得让父亲知道,不能对林砚下手才行。
  可父亲也是听从太子的话…
  林凝素头脑开始发昏了,她哪里操心过这些。
  那这次,就先喝着?
  她望向林砚,发现这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一瞬后,又恢复了往常的平和,仿佛她看错了一般。
  “哥哥,我来喂你喝药吧。”
  林砚不会同意的,她只是客套一下,这人唯恐避她不及呢。
  “嗯。”
  她正要将碗递过去便离开,谁知林砚竟然答应了。
  林凝素攥紧了碗沿,不情不愿地靠过去。她搭着矮榻的边坐下,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汤水。
  方才隔得远,又有两个小厮在,她倒是没什么。如今这不大的寝居内,就只剩下她和林砚。冷香包裹着她,这人的视线也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像丝线一样圈圈缠绕,就像她摆脱不了的前世命运一样,令她透不过气。
  林凝素举起瓷汤匙,凑到林砚唇边。
  一勺一勺,林砚喝下了她亲手喂毒药,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汤汁很快见底,她却心思不定。
  这一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从前与林砚相处,都是林凝素主动,叽叽喳喳地找话题来,说个没完。如今她也揣着烦恼,不愿多言,二人之间沉默是常态,有时也有些尴尬。
  不过这尴尬没持续太久,饮冰居的门便被推开来。
  年近四十却依然能看出风采的妇人走进,正是林夫人。
  “母亲,您怎么来了?”林凝素心中暗暗高兴,等下可以借口与母亲共同离去。
  林砚见到林夫人也起身,道了声安。
  “还不是来寻你,小没良心的,就知道你在砚儿这里。”林夫人自行坐在几案前,似是有什么事要商讨。
  林凝素笑了笑,没作声反驳。
  “素儿过了今年也十七了,不能像儿时那样顽皮,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正好今天你兄长也在,让他也帮着参谋参谋。”林夫人满面慈祥地看着二人。
  林凝素听着这话,心下有一丝古怪,便没有打断。
  “安远侯沈家素来与我们交好,前些日子宴会上,沈夫人还同我提起此事。”林夫人牵起林凝素的手,“敬安那孩子与你一同长大,最是合适。”
  话毕,林夫人又将话头抛给林砚:“砚儿,你说是不是?”
  林砚点头,道:“母亲说的是。”
  到了这时,林凝素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就知道她倾慕于林砚,母亲此番也并非是让兄长来“参谋”婚事,而是借机敲打林砚,让他少接近自己,与自己保持距离。
  林夫人很开明,就算是名义上的兄妹,她也不甚介意。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她知道,林砚的身世是个谜团,虽然夫君不愿告知,她也明白林砚身份不一般,日后定然少不了周折。
  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不是上赶着吃苦吗。
  这些细枝末节,十几岁的林凝素也许看不出来,但她如今算是死过一次的人,若再瞧不出端倪,便真是有些愚钝了。
  前世,母亲也几次在他们兄妹二人前说这种话,但那时林凝素满心满眼都是林砚,一听见“议亲”两字直接炸毛,林夫人也没机会开口。
  如今这样也好,她顺势答应了母亲,也算是了却了他们三个人的心事。
  林凝素低下头,故作害羞模样,小女儿家情态尽显:“母亲快别说了,谁要嫁给他?”
  林夫人见女儿这般,也乐开了怀,道:“这可是你自己说嫁的,我可没提这话。”
  母女俩一阵说笑,这事也就算说定了。
  林砚看着林凝素离去的背影,眸色沉沉。
  嫁给沈敬安,也好。
  - -
  那天离开之后,林夫人就吩咐了身边的云树告知林凝素有关于皇家围猎的事宜。
  按照云树的意思,林夫人是不想林凝素去参加这次围猎的。孟朝民风不似上古国那般守旧,是允许女子学一些骑射和书画的,尽管不多。
  所以,凡是去参加围猎的世家女子,大多都想去赢个彩头,也算是为自家门楣争点面子。
  如若是上辈子的林凝素,十分争强好胜,既然参加了,就必然要夺得头筹。可她这身子才刚养好,林夫人是怕她又折腾病了。
  “云树,去禀告母亲,这次围猎我会参加。且让母亲放心,这次我只参与罢了,不会当真。”
  云树听着大姑娘的话,还纳闷儿这人怎么就突然懂事了起来。
  送走了云树,林凝素便让云鸾去准备相关的事宜,独自清净。
  像围猎宴会这种热闹的地方,十几岁的时候,她是很愿意参加的。
  但自从进了皇宫,要处处守着规矩。加之林砚爱清净,她也就习惯了。这次围猎,本来去之与否于她都没什么关系,之所以必定要去,是因为前世在围猎场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
  - -
  人间六月,暑热未至,春韵仍在,是出行的好时节。
  皇家猎场总是不同于别处,并不只有茂林旷野,在一片猎场之后,还有近乎三个宅院大的荷塘,一些不爱去猎场吹风的夫人贵女,便会歇在此处品茶赏花。
  峦山脚下,一时间玉冠华袍,绫罗粉黛毕集。街道上,骏马宝车,香飘满路。
  林家虽然在朝中根基深厚,但是身无侯爵之位,手无兵戈权柄,跟这些世家一比,还是够不上的。
  十几岁的林凝素哪懂得这些,只知道自己父亲深受皇恩,将自己在家的刁蛮本领也用在了和其它贵女的相处中,殊不知许多人都暗中嗤笑她。
  林凝素掀开绸帘,看着窗外与前世别无二致的景色。
  也罢,随性就好。
  而另一边,在不远处,有个少年正惦着脚尖,他一身红衣,身形俊朗,惹来不少目光。
  可少年并不在意,因为他此刻正翘首以盼,仔细看数着来往的车马,生怕看漏一个。
  功夫不负有心人,偌大的“林”字栓在马车前,沈敬安三步作两步,轻快地驻足在车马前。
  他本欲直接呼唤林凝素来着,但顾及到有林相和夫人在,便收敛了孩童心性,规规矩矩地等着。
  当沈敬安弯着眼睛站在马车前,将自己的手递给林凝素的时候,她没有多意外。
  上一世也是如此,但那时的她一心扑在林砚身上,哪里能看到眼前的良人。
  当时因着林砚就在前面的马车上,她直接略过这人热烈的目光和双手,并任性一句:“别再来找我,其他人会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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