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双锋利的鹰眼目光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柳莺莺觉得他真的想要掐死她。
就在她脑袋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窒息,就连抬起的手也一度无力的垂落了下去之际,这时,终于,脖颈处的力道骤然松了少许。
柳莺莺瞬间死死捂着脖颈,拼命大口大口的呼吸,却在这时,掐着她脖颈的是手忽而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悬在她上空的那张森严的脸骤然凑了上来,瞬间堵住了她所有的气息。
有别于上次的浅尝辄止,有别于上次的缠绵悱恻,甚至有别于上一回的唇枪舌战,这一回,是疾风暴雨,是惊涛骇浪,森冷中夹杂着一丝凌厉,一丝凶狠,甚至一丝粗暴和蛮狠。
冰冷的薄唇鸷击狼噬,残暴狠绝,肆意横行间,仿佛要一口一口直接将她撕扯殆尽。
脖颈本就被一把掐住了,她呼吸本就微弱,而唇舌直接被人堵住,一顿狂风乱扫间,柳莺莺的意识渐渐涣散,就在整个人快要晕厥过去了,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柳莺莺张嘴朝着那片冰冷的薄唇上恶狠狠一咬。
一抹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二人唇齿间散开。
这时,脖颈处的力道骤然一松,那冷冽的薄唇终于从她的唇上猛地松开。
沈琅额头抵在柳莺莺额头上,微微喘息着,那清冷的面容上似有片刻惺忪。
短暂的失控间,仿佛连自己似也怔了一下。
而稀薄冷冽的气息终于慢慢钻入了她的鼻腔,顺利通过那方才被遏制住的咽喉,一点一点传入大脑。
却因缺失太久,猛地吸入间,救命的空气却像是轻薄又锋利的刀片般,一下一下刮蹭着她的咽喉。
柳莺莺拼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喉咙疼痛不已。
剧烈的喘息在暗夜中渐渐平复下来,直到不知多久,沈琅缓缓抬起了头,便见月色下,一条晶莹的亮光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微微闪烁着,一路没入黑暗中。
沈琅薄唇一抿,良久良久,缓缓抬手拭去,却见柳莺莺嗖地一下侧过了脸去,避开了他的手指。
晶莹的眼泪没入床褥上,消逝殆尽。
整个过程,两人均是一语未发。
柳莺莺无声的流着眼泪。
除了欢爱中承受不住时,她才哭着求着,流过眼泪,除此以外,无论是失身,还是那次在密室中被他清醒的欺负时,事后,她都从来没有落过泪,非但没有哭,反而表现得一副淡然处之的姿态。
显然,她并非柔弱之人。
然而,却在此刻无声的淌着泪。
夜越来越深。
一点一点缓慢流逝。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东边渐渐翻了鱼肚白。
柳莺莺这才沉沉睡了去。
在她呼吸终于均匀了后,沈琅这才缓缓牵起了被子盖在了柳莺莺身上,灰白的光线中,他抬目扫去,细细检查着,这才见白皙的面庞上,有着浅浅的泪痕,饱满的红唇上有深深浅浅的伤痕,以及,修长的脖颈处,五条指痕清晰无误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盯着脖颈处的那几道痕迹,沈琅缓缓闭上了眼。
他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刻,昨晚,身体里却仿佛钻出来了一个恶魔。
他目睹她勾引过两次沈庆,分明无动于衷。
上次当着他的面勾搭姚汝成时,他尚且当她玩心四起。
可是,一面在书房撩拨了他后,转眼,又一面在一日之内竟还相继勾搭上了苏家那个苏子詹,二弟沈烨,以及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连他那位风流好色的沈五叔都不放过。
沈琅虽想当作视而不见,到底动了气。
尤其,无论是苏子詹,还是沈烨,与他们站在一起时,竟都那样的契合和般配。
比与他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琅毫不怀疑,没了他,她照样能在沈家玩得飞起。
简直……搔首弄姿,水性杨花。
他一度恨透了。
那一刻,他当真恨不得将那条纤细的脖子给一把掐断了,一了百了。
可是,看着那深深的指痕,以及昨夜流淌着的那些眼泪。
却又分明……有悔!
只觉得自己不知在何时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团迷雾中,沈琅甚至有种莫名的预感,怕是……再也走不出来了。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股无法掌控的感觉。
这样想着,一时,小心翼翼凑过去,从袖袍间摸出了白巾朝着脸上的泪痕轻手轻脚的擦拭了去,在对方睡得并不踏实,眉间轻轻蹙起,沈琅立马定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一下,生怕惊醒了床榻上之人,一直待她平缓下来,眉眼松开,这才继续以指腹裹住白巾轻轻擦拭了上去。
又依法将唇上,颈部的伤痕上了药。
照往昔,将剩余的药瓶放在了她的床头。
这才惊觉,他将她弄伤了好多回了。
多到,连上药的动作,他早已熟稔万分了。
这时,外头天已亮,沈琅粗粝的指腹在那饱满殷红的唇上轻轻摩挲了许久,终是缓缓起了身,大步离去。
锁秋起的早,刚将门打开时,便见庭院中一道玄衣身影从院中一闪而过,锁秋大惊,双眼一瞪,等到再一抬眼看去时,庭院中纷纷空空如也,好似不过是觉错一场。
锁秋心跳如打雷,久久平复不下来。
第107章
沈琅走后没多久, 柳莺莺便缓缓睁开了眼。
一时,抿起了嘴,随即毫无征兆的抓起床头的玉瓶便直接朝着床榻外猛地砸了去。
彼时, 锁秋正在正房外头徘徊, 正房大门合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并不见任何端倪, 以至于让锁秋不得不怀疑, 方才的那一幕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而已。
不然——
玉清院的大公子怎会驾临他们这偏僻隐蔽的小小院子?
还是,在天刚亮的时候。
一个大胆却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自然而然在脑海中涌现了出来,简直荒唐, 又匪夷所思。
正惊魂未定间,这时, 砰地一声,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在耳旁响了起来, 像是什么利器砸在门窗上了, 连整扇雕花门都跟着轻轻震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里的一幕吓得锁秋一愣,还以为自己这“偷偷摸摸”的行径被屋子里的人发觉了。
只是, 心虚之余, 不免有些惊讶了起来。
正屋里头这位一向好脾气,来了沈家整整两月了,锁秋从未见到这位发过任何脾气,就连品月镇日阴阳怪气,横眉冷眼, 也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是个识大局之人, 这还是锁秋头一回看到这位……砸东西?
目光转了转,正若有所思之际, 这时——
“锁秋姐姐?”
桃夭提着银壶过来了,“今儿个起得这么早。”
锁秋立马收起方才的异色,看了眼桃夭,道:“姑娘好像醒了。”
桃夭诧异道:“姑娘今儿个也起这么早,难得。”
桃夭是个话少寡言之人,不过锁秋是寿安堂的三等婢女,自有一份体面,又加上来沁芳院这两个月来,是个温和体己的,桃夭多敬重她一些,难得打趣着。
锁秋看了看桃夭,确定她神色如常,无任何异色,便笑着道:“叫姑娘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两人说话间,锁秋见天色大亮了,又见柳莺莺醒了,便去厨房拿吃食。
桃夭则提着银壶踏入了正房。
方一踏入正房,脚底差点一阵打滑,将脚一抬,便见脚下歪躺着一个小玉瓶,这样的玉瓶桃夭自然认得,当即,桃夭一脸诧异的将玉瓶从地上捡了起来,随即立马抬着眼朝着里侧床榻方向看了去。
方才锁秋姐姐说姑娘醒了,然而此刻屋子里头分明依然静悄悄的,桃夭看了看手中的瓶子,一时将银壶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的朝着床榻方向走了去。
隔着一道纱帘,床榻里侧静悄悄的,依稀能够看到一抹侧对着里侧躺着倩影,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桃夭的错觉,鼻尖若有似无的萦绕着一抹淡淡的清香,混合着药香,正是玉瓶里的药泥的味道。
好端端的,姑娘用这药作甚?
又将这玉瓶扔得老远?
桃夭有些担心姑娘,犹豫良久,只缓缓撩开帷幔一缕,朝着里侧探了探,便见姑娘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背对着往里躺着,似乎还未醒来。
桃夭心下一松。
正要放下帘子,这时,视线一扫间,仿佛在姑娘的脖颈处窥探出了几分殷红的印迹。
桃夭顿时愣在原地。
大公子来过了?
这是桃夭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
……
“姑娘,外头雨大,当心着了凉,过了病气。”
话说,近来气温越来越闷热不堪,短暂的沉闷后,一颗炸雷在深夜响起,紧接着暴雨将至。
大雨缠绵一连下了小半个月,连这年的端午节也不如往日热闹,因下大雨,沈家的寒山寺之行不得不往后推延。
也因下大雨,柳莺莺正好省了借口,好几日没有踏出过院门半步。
这日,午膳后柳莺莺难得没有午歇,只推开窗户,坐在窗前,以手托腮,眺望着外头的大雨,身姿一动不动,已看了大半个时辰了。
虽已入夏,不过下雨的天气到底有些严寒。
柳莺莺没有穿鞋,光着脚。
自那晚过后,姑娘便一直意兴阑珊,也没怎么说话,懒得外出,连胃口也清减了几分。
旁人瞧不出来,可贴身伺候了柳莺莺好几个月的桃夭却是一眼看得出来。
那晚发生了什么,桃夭不敢过问。
踟蹰良久,终是寻了件薄披过去轻轻披在了柳莺莺身上,如是说着。
柳莺莺似在发呆,被桃夭惊扰,骤然回过神来,冲着桃夭淡淡笑了笑,道:“不冷,这样的天气正好。”
顿了顿,又很快再次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看着远方,忽而冷不丁道:“不知娘亲是不是快要从山东启程了?”
柳莺莺低低说着。
声音很轻,像是在同桃夭闲话家常,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桃夭闻言朝着不由朝着柳莺莺脖颈处看了一眼。
那里的指痕虽瘆人,却也来得快去得快,不过三五日功夫,很快便消散了去,痕迹虽容易消散,可那晚的荒唐和阴影,却如何都挥之不去。
柳莺莺没想到那个姓沈的就是个疯子变态,她那日虽有刻意在他面前与旁人逢场作戏的意图,不过是气不过,不过是想要明晃晃的告诉他沈琅,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去了,不缺他沈琅一个。
或许,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激将味道。
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疯子竟半夜来到她的闺房,想要掐死她?
仅仅只是因为她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了几句?
他凭什么恼羞成怒,他凭什么气急败坏,简直可笑至极,她是他的私有物么?她柳莺莺要做什么,干他姓沈的何事?轮得到他来大发雷霆,义愤填膺么?
柳莺莺一度恨得咬牙切齿。
她只恨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太大,只恨当时被掐昏了头,被……啃得大脑缺气,意识涣散,不然,她该利索的将枕头下的簪子摸出来直接扎上他的脖颈,与他同归于尽的!
柳莺莺气得要命。
她长这么大,就没有在哪个人面前,落过如此下乘。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招惹上这样的混蛋变态的,只是,谁能想象得到,外表清风霁月、丰神似仙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颗狠倔变态的心呢?
早知道,那日在月湖药发时,该将错就错,指不定现如今婚事早已落定了?
那姓沈的已毁过她一门亲事了,加上那晚的变态之举,不知是不是柳莺莺的错觉,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她隐隐有些担心,便是再获姻缘,会不会再度惨遭那个变态横加阻拦。
简直有病。
他不负责便罢了,还一直坏她好事作甚。
因此事,柳莺莺一度有些憋闷无力,连带着一连歇了好几日心思,眼看着日子一日一日消逝,一度有些懒得动弹,懒得再费力。
直到眼睁睁的看着月圆之日再度到来。
本以为,已圆过房后,药效会慢慢减缓,可自十二三日开始,那股熟悉的燥热感竟再度涌上了心头,哪怕下雨天的阴凉潮湿竟如何都冲散不掉,柳莺莺心中便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直到十五这日雨停了,柳莺莺的痛苦和难受便越发强烈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已尝到了□□的缘故,一旦打开了那道门后,竟觉得她的意志力竟不如以前了,从前,再痛苦,再难受,柳莺莺都能咬着牙关挺过去的,若非那日意外中了春、药,双重药效的加持下,她实在抵抗不住,不然,依柳莺莺的毅力,怕也能再挺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