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铉听到后，猛地踩了一脚急刹车，车身抖动了一下，在距离前车几公分的地方堪堪停住了。
奚铉平静地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漫歌后脑勺在座椅靠背上撞了一下，她有些头晕目眩：“刹车。”
“前面那句。”奚铉嘴唇蠕动着，“我想再听一次。”
林漫歌闭上眼睛：“求你了，不要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奚铉声音低沉：“我的小百灵鸟，我喜欢你求我的样子。”
“再求我一次，否则等我们回到家，我就起诉郭子钎。”他漫声道，“瞧，多么简单，只要你动动嘴，就能拯救你的前男友一次。”
绿灯亮了，眼看着距离奚铉的别墅越来越近，林漫歌心里百感交集。奚铉说的能是真的吗？他在鹿海市的势力这能有如此之大？
她很想相信郭子钎，但是她赌不起。
因为赌输了，就是真的输了。
别墅群就在眼前了，奚铉还在等她的回应，林漫歌别无选择。她用细小的声音说道：“求你，别起诉郭子钎。”
一瞬间车内安静的只有发动机的声音。
奚铉轻声开口：“不够诚恳。”
“我要你发自内心的，把我当成主宰你世界的神，再来求我一次。”
给你惯出毛病来了是吧！
林漫歌怒火从中起，整张脸都在发烫，车内的气压低的过分，她萎靡着用冰冷的手捂住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求你，别起诉郭子钎！”
奚铉终于满意了，他带着点欢愉的语气说道：“你别担心，我会把我之后打算对郭子钎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告诉你。”
“我喜欢看见你无能为力的样子，真是有趣。”
“咚！”林漫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一拳打在车门上，她听见自己用一种怪异的，僵硬的声音对奚铉说：“我建议你去看看心心理医生，奚铉。”
*
她的一句气话，奚铉居然真的听了。
几天后的晚餐桌上，奚铉宣布了这个消息：“小百灵鸟，我约了这周六的心理医生，你是我的陪同人，记得别睡懒觉。”
奚桓好像对心理医生并不陌生：“还是那个短头发的姐姐吗？她对我挺好的……”
奚桓在奚铉的眼神下止声。
林漫歌假装不在意地问奚铉：“你以前也看过心理医生？”
奚桓低着头替奚铉回答了她：“不，是我以前看过心理医生。”
林漫歌当然不信，奚桓活泼开朗，有他自己的爱好和生活，和同龄孩子玩的火热，怎么可能有心理问题。
奚铉压根没把奚桓替他挡牌的事情当回事：“奚桓，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奚桓识趣地离开餐桌回他的房间去了。
桌上只剩下林漫歌和奚铉两个人，气氛有些尴尬。奚铉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间隙间说道：“你的话，我听了，开心吗？”
她该开心吗？
林漫歌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被奚铉折腾出了PTSD，但凡奚铉说出点什么，她都觉得他是在找机会折磨她。
奚铉放下餐具，开始用餐巾擦嘴：“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林漫歌如实说出心中所想：“我不知道你想听我回答什么。说错了，你会不高兴的。”
奚铉歪着头：“你还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他挪动椅子到林漫歌旁边，用他的餐巾帮林漫歌轻轻擦掉嘴角的油渍：“你没有躲，看来你并不像之前那么怕我。”
林漫歌抿抿嘴唇：“我习惯了。”
奚铉学着她的样子也抿嘴笑：“习惯了有我的日子？”
算了，你爱咋想咋想吧。
林漫歌不想解释更多了。
奚铉伸手想摸猫一样摸着林漫歌的头顶：“我希望你能懂，只有我会对你好；遇到麻烦只有我能帮你；绝望时也只有我会安慰你。”
“其他人，都不值得你的善良。”
*
奚铉预约的心理治疗室位于鹿海市郊区，收费很高，专门为有钱人提供各种心理上的治疗服务。
负责奚铉面诊的医生姓叶，办公室比林漫歌和郭子钎租住的房子还要大，他示意两人坐在沙发上，亲自给他们倒了柠檬水。
“奚先生，我很早就听说过你，东方溪诃在您的带领下是蒸蒸日上啊。”
奚铉笑笑：“过奖了。”
叶医生坐在沙发对面的扶手椅上，正式开始心理治疗，林漫歌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都是一些非常基本的问题，比如最近有没有失眠，是不是焦躁易怒，是不是有什么压力……
奚铉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我觉得这些问题不需要再问了，叶医生。”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绕着扶手椅和沙发慢慢踱步，每一声脚步声落下，他的气势就增长一分：
“你瞧，事情是这样的：”
“我知道自己是个疯子，这位可爱的女士说过我是个变态；我的朋友们说我有反社会人格；我的手下觉得我太极端；我的生意伙伴觉得我耿直不近人情……”
他走到叶医生坐着的扶手椅背后，两只手抓住椅背，附下身来贴着叶医生的后脑勺说：“重点是，我竟然觉得他们说的都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叶医生一开始还很镇定，但当奚铉的声音从距离他很近的正后方传来时，他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但还是强装淡定：
“我猜你工作上的压力应该很大，奚先生。”
奚铉发出一种古怪的低笑，听的林漫歌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我们来聊聊东方溪诃，我父亲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现在只是我手里的金融玩具而已。我不在乎它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你说错了，一个玩具并不能给我什么压力。。”
他再次发出一阵笑声，林漫歌确信她看见叶医生颤抖了几下，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录音笔，本着职业操守深吸一口气：“那我可以问问你的女朋友吗，你为什么会说他是个变态？”
林漫歌抬起头，目光从下至上，经过叶医生飘到了奚铉身上。
叶医生绝对是在故意给她挖坑，奚铉就在这站着呢，要她怎么回答？
奚铉绕过扶手椅，在林漫歌旁边的沙发扶手上靠坐下来，伸手捻起她的一簇头发在手里把玩：“在她回答之前，我想先问一句，按照合同，叶医生应该对病人及其陪同者所说的一切事情保密，对吗？”
叶医生不敢直视奚铉的眼睛：“是的，合同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奚铉笑的瘆人：“叶医生就没必要拿你的职业准则来冒险了，如果我听说你将接下来的对话泄露了一星半点，那我会让你后悔终生。”
他将几根林漫歌的头发在手里打了个死结，然后用力扯断，疼的她轻叫了一声。
奚铉捏着被她扯断的林漫歌的头发，从沙发扶手上起身，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叶医生的水杯里：“开始吧，品尝一下她的人生。”
第8章
「你猜对了，我们都有病。」
林漫歌开始讲述她和奚铉之间的事情，从她和郭子钎第一次在山上遇见奚铉开始，到她在车上建议奚铉去看心理医生结束，她讲的口干舌燥，喝完了一整杯的柠檬水。
叶医生听的也唇焦舌燥，但是却不敢拿起被奚铉扔了头发的杯子喝水。
许久以来林漫歌压抑的情绪都无从释放，于是索性将叶医生充当了发泄口，她当着奚铉的面问叶医生：“医生，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我想把你也变成疯子，这样的话？”
叶医生似乎有点困惑，他一时没搞清楚今天需要治疗的对象到底是奚铉还是林漫歌，他咳嗽了两声，从桌上拿出一次性纸杯给自己也倒了杯柠檬水。
“在给出我的诊断意见之前，你们是否需要暂时互相回避？”
奚铉坐在沙发的一角，眯起眼睛有点懒洋洋的：“不用，你的诊断意见早晚会到我手里。”
叶医生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深吸一口气：“你的情况很像是情感缺失症和情感淡漠综合症，同时拥有潜在的反社会人格和偏执型人格障碍，如果不即刻加以疏导和干涉，对社会的危害将会很高，严重了可能需要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奚铉听完当即笑了出来，他身子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医生，像一匹就要进攻的猛兽一样：“你还真是个很出色的医生啊，把我的症状说的很全。你不是第一个建议我去精神病院的医生了，只是我还好好的坐在这里。”
“想知道上一个这样说的医生怎么样了吗？”
叶医生从事心理医生六年了，头一次遇见疯成奚铉这样的病人，他刚才的诊断意见已经说的十分委婉了，按照陪同他一起来到林漫歌的说法，奚铉已经是在犯罪了。
他需要立刻被送去精神病院。
奚铉像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再次起身：“别害怕，上一个建议我去精神病院的医生，我什么也没对他做。”
叶医生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喘了口长气。
“只不过后来我有约了几次他的面诊之后，我就听说他辞职了，比我先住进了精神病院。”奚铉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你看过蝙蝠侠的故事吗，叶医生？小丑弄疯了他的心理医生，让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蝙蝠侠，你也不是我的小丑女，所以不用担心。”
林漫歌和叶医生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他们都不知道奚铉到底想要做什么。
奚铉转身一把将林漫歌从沙发上拉起来，像跳交际舞一样搂着她转起了圈，然后猛地把她按在沙发与扶手椅之间的桌子上，要不是林漫歌及时伸手撑住自己，她就要一头撞在桌面上。
奚铉从伸手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叶医生：“你替我找到了下一位受害者，我真的得好好谢谢你，我的小百灵鸟。”
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从林漫歌眼中流了出来。叶医生惊恐地看着林漫歌，像是在看一个和奚铉一样的怪物，他嘴角颤动着想要说什么，但没有勇气说出来。
林漫歌明白了，叶医生根本就不同情她，一位小时收费高达几千块的，有钱人才能付的起的心理医生，凭什么拿着富人的钱还要同情那些看不起的穷人？
想到这里，林漫歌控制住情绪，把还没流出眼眶的泪水硬生生吸了回去。
奚铉一直在利用她的善良，她也厌倦了自己无可救药的良心。很多时候，自尊和底线就像一薄薄的层纸，没捅破的时候密不透风；一旦捅破了，就什么都不是。
奚铉把她从桌上拽起来，伸手捂住她的嘴，手指轻而易举就冲破了她嘴唇的防线。
“我不是说过，不许再哭了吗？”
窗外的鸟叫声惹人心烦，林漫歌逮住机会一口下去，狠狠咬在那根越界了的指肚上，听见奚铉在她身后猛吸了一口气。
“我忘了鸟都是会叨人的。”
他放开林漫歌，把那根被咬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吮.吸着，表情开始变得沉醉迷离：“你不敢用水果刀刺我，下嘴倒是挺爽快的。”
你活该。
林漫歌伸手几下把眼泪擦干，看向叶医生。
奚铉的话证实了他们之间确实有水果刀对峙一事。叶医生有些尴尬又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那今天的面诊就到这里？”
“当然可以。”奚铉恢复来时的神情，“打扰叶医生了，下周同一时间，我还会来这里与您深刻讨论病情的。”
叶医生打了个哆嗦，赶紧起身把这两人送走，关上门他才赶忙把杯子里的茶水倒掉，一口气刷了两遍。
*
回到别墅，趁着奚铉开始忙于工作，林漫歌偷偷找到了奚桓的保姆，询问她奚铉之前是否也曾看过心理医生，是否还留着医生开具的诊断报告或者回执单。
保姆欲言又止，好久之后才说道：“如果有机会，林小姐自己去他的书房看看吧。那些东西应该都在书柜下面最左边的抽屉里。”
奚铉正在书房里办公，晁桑站在他的书房外面，拦住林漫歌：“奚先生办公的时候，林小姐还是不要进去了。”
奚铉在屋内听见声音：“让她进来。”
晁桑面无表情地侧过身给林漫歌开门。
有钱人的书房比心理医生的办公室还要大，靠近窗户的位置是奚铉的办公桌，他正坐在后面查看一堆纸质文件。
“过来看看这个。”他招呼林漫歌过去，把一个夹着几张纸的文件夹拿给她。
林漫歌伸手去拿，就在摸到文件夹的一角时，奚铉恶作剧般的把它拿了回去：“我说过我会把打算对郭子钎做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你。不要太贪心，小百灵鸟，你能做的事情永远都是旁观。”
林漫歌没有细听奚铉后面在说什么，她迅速接过文件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
第一页纸是郭子钎的档案信息，详细到他的家庭情况，父母信息，学历信息，上学时得过什么奖项，全部都在上面。
第二页纸是他在甄喜网络工作几年的工作考核和总结，再往下是他的银行卡流水、社保缴纳记录、工作打卡记录、美团点餐记录……
林漫歌看的触目惊心，尤其是在看到郭子钎名下四张银行卡内余额总计超过两百万的时候，更是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吗？”奚铉幽幽开口问了一句。
林漫歌反复翻阅着这些资料，最后不得不承认，她的确不够了解郭子钎，并且奚铉的手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狠，单凭这一个文件夹里的资料，他就能让郭子钎过上牢狱之灾。
在这样的东西面前，任何的解释，任何的求饶，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她皱着眉头合上文件夹：“你是早就计划这件事情了，还是单纯的想看着我难受？”
奚铉露出满意的笑：“聪明的小百灵鸟，你猜对了，我选择你，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的前男友是郭子钎。”
如同深渊的邪灵终于露出他丑陋的爪牙，奚铉也终于揭开了他阴暗内心的一角。
“我手里的每一个女人都不是随机的，她们都是我精挑细选之后，筛选出来的。”
他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是林漫歌独自一人在猫咖店里抱着猫喝咖啡的照片。
“你很喜欢周六去这个地方，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我就坐在你对面的书店，透过橱窗看着你的手一下一下摸着猫头，我会想象它是抚摸在我的头上，计划着我们的偶遇，以及我将你从郭子钎手中夺来的过程。”
“那些场景早已在我的脑海里演练了上百遍，我设想过无数个你可能会有的反应，甚至计算好了你被我逼疯的日子。”
奚铉如行云流水一般将他的想法全盘托出，没有半点犹豫：“我有过很多只小百灵鸟，我以为你会和她们一样，用奚桓来威胁我也好，放弃一切奋不顾身地投入我也好……”
“但是你都没有。”
“所以我在你眼里，是一只有趣的百灵鸟。”林漫歌听完，平静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