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宜鄙夷地看着华绘道,表示自己不信。
华绘道急了。指着天说道:“你若是不信我说的,你大可以起誓,若林致琦真的喜欢你,你就被雷劈!”
“呸呸呸!”
陈秋宜大声呸道:“华绘道你也太缺德了,凭什么你说的话,要我遭雷劈来验证真伪?”
“那你就是相信我了?”
陈秋宜瞪着华绘道,不愿意接他的话。
何延益有些不解:“华绘道为何要诅咒你遭雷劈?”
华绘道闻言一喜,连忙说道:“原先我和这小丫头打赌,我说你喜欢这个小丫头,小丫头不相信,还起誓说你若是喜欢她,就遭雷劈。”
闻言,何延益皱眉。
华绘道哈哈笑了两声:“结果她真的被雷劈了,屋子都烧起来了。”
何延益问陈秋宜:“这是何时的事?”
陈秋宜暗骂着华绘道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面说,一边搪塞着何延益:“忘记了忘记了,我们还要赶去荔城呢,再不抓紧赶路,天都要黑了。”
“末末。”
何延益却拉住了陈秋宜:“西山附近瘟疫横行,百姓受苦,我想……”
“你想去西山布医施药。”
陈秋宜接过何延益的话,何延益愣了愣,点头道:“邪祟祸世百姓苦,我略懂岐黄之术,若是能救助一二百姓脱离病痛灾苦,也算是无愧祖父与父亲幼年对我的教导恩情。”
华绘道一脸欣慰地看着何延益,对他的话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陈秋宜暗暗叹了一口气:“那我与你一道去。”
明明是何延益提出要去西山,但是陈秋宜说要与他一起去,他却又不同意:“不行,西山危险,待我将你安置在安全的住处以后,我再启程去西山。”
“那可不行。”
华绘道出声说道,原本他的目的是要让陈秋宜去做说客,林致琦灾厄之神的状态如今还在幼态时期,陈秋宜若是能够说服林致琦摒弃恶念,何延益提出他要去西山救老百姓只是附带的。
陈秋宜看了一眼华绘道,只能附和:“对,你不用想着要把我撇出去,从前你就自作主张将我撇出去,可是你看事情也并没有变得更好,我与你在一处,彼此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对对对。”
华绘道立刻为陈秋宜附和。
三人改变路线,转道去往了西山。
还未到西山的时候,老远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陈秋宜眺望着远处被黑气缠绕的地方,原先的高山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这就是西山?看着真是挺邪气的。”
华绘道惋惜道:“以前这可是一处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灵脉充沛,十分有益于修行,如今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处好地方。”
“救命啊!救救我啊!”
身后不远处传来男子大声的呼救,只见一身着褴褛、蓬头垢面的少年,埋头朝着身前狂奔,少年的身后是肆虐缠绕的黑气。
眼见着黑气追得越来越近,即将要把少年吞噬进去,少年整个身体都被吊在空中,他使劲挣扎着双腿,脚上的破鞋也被他蹬掉了,少年面色通红,肉眼可见地快要窒息而死。
“杂碎东西,也敢在爷爷面前作孽。”
华绘道从腰间灵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念出咒语祭出符纸,符纸飞向少年,符纸碰触到少年周身的黑气时,化成一缕蓝色的活,符纸与黑气一同燃烧尽,少年腾地坠落在地上,他白着脸猛然咳嗽着。
“你没事吧。”
陈秋宜上前扶起少年,何延益为少年搭了脉。
还好,少年只是心率有些快,加上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生命之危。
陈秋宜给少年喂了水,帮他顺气,等少年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咕隆转身,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神仙,求求去救救我们村子的人吧,他们都被黑气缠住了!”
三人对视一眼,何延益低声问道:“在何处?”
“我带你们去!”
少年一刻不敢耽搁,都来不及去穿上自己掉落的布鞋,就飞奔着带三人朝着村子赶去。
村里距离西山更近,天上的黑云好像压在头顶上一般,明明是青天白日,此刻走在村子里却好似行走在黑夜当中。
村子十分安静。
没有人声,甚至都没狗叫声。
只有耳畔簌簌的风声吹过。
“妹妹!”
少年突然大喊一声,冲上前去,捡起了一个破碎瓦罐边上的小绢花。
“这是你妹妹的?”
陈秋宜指着绢花,问快要哭出来的少年。
少年急点头:“是我妹妹的,但是他们人呢,村里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华绘道在村里搜了一圈,冲着何延益和陈秋宜摇了摇头。
整个村子没有一点活物存在的迹象。
村子里的人要么都死了,要么都被抓走了。
何延益拉住少年的手:“孩子,你和我说,黑气是什么时候来你们村子的,黑气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你是怎么逃出去的,你逃出去的时候村子里是什么情况。”
少年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就是刚才,我带着妹妹在家里等爹娘回来吃饭,西山那边卷来一团黑气,黑气会吃人,将人卷在半空中,很快人就死了,我跑得快,将妹妹藏在屋子里,想要找爹娘,可是我被黑气一路追着,跑错了方向。我不知道,不知道大家都去哪里了,妹妹去哪里了。他们会不会死了?他们会死吗?他们在哪里?”
少年害怕,说得语无伦次,眼见是从他口中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陈秋宜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你不要害怕,如今我们在这里,你不会死的。”
少年抽泣着:“可是我的妹妹,还有爹娘,村子里的人,他们去哪里了。”
“没关系,既然我们没有找到他们,就说明他们还可能活着,总能够找到他们的。”
少年想到了什么,他畏惧地指了指西山的方向:“老人说,西山会吃人,他们会不会被西山吃了?”
三人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此刻的西山不仅黑气缠绕,隐约开始闪现出诡异的紫。
陈秋宜问华绘道:“你说林致琦,在西山底下?”
华绘道点了点头。
陈秋宜内心做了一番激烈的挣扎,最后她看向何延益:“如果我说,我想去救村子里的人,你会不会觉得我莽撞?”
何延益皱着眉,但是他并没有否定陈秋宜的话:“不只是你,凡是有心的人,都不忍无辜之人丧命。”
华绘道欣慰地看着俩人,神性啊,这藏在骨子里的大爱,就算只是肉体凡胎,神也是爱世人,不忍世人受苦的。
于是华绘道推波助澜:“这西山明眼看着就不大对劲,我们如果要救人,就得立刻动身,不可耽搁了。”
“我可以一起去吗?”
少年战战兢兢地拉住陈秋宜的手,瘦弱的身躯,怯懦地望着她,眼神却异常坚毅。
“我认识去西山的路,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绝对不会拖累你们的,我想去救我妹妹,还有村里的人。”
陈秋宜本想拒绝,毕竟此行十分危险,自己都要下定很大的决心,即便决定了要去救人,没准下一刻遇见真危险自己立刻就临阵逃脱了。
但是看着少年的眼神,陈秋宜发觉自己没有办法狠心拒绝。
她看向何延益,何延益点了点头:“眼下西山情况不明,到处都是作祟的黑气,他一个孩子独自留下来也是危险,与我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一行四人,朝着西山深处前去了。
越靠近西山,那种压迫感越强烈,陈秋宜捂住自己的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胸膛里面蹦出来了。
看了一眼其他人,何延益与少年神色也有些难受,唯独华绘道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华绘道!”
陈秋宜冲华绘道喊:“不成,实在难受,你有没有办法可以减轻这种压迫感?”
华绘道肉疼地摸了摸自己的灵袋,但是看着其余三人确实被西山的这股力量压迫地难受,他还是从身上拿出几颗药丸。
“吃下去,十个时辰之内应该能顶过去。”
陈秋宜龇牙,华绘道这个狗东西,有宝物却抠搜着不拿出来,就看着他们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被西山的这股奇怪力量压迫。
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报复回来!
可是,西山如此危险,他们能够全身而退将人救出来吗?
陈秋宜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西山,心下很是没有底。
第33章
进入西山以后,那一股一直压迫着人的力量仿佛骤然消散了一般,陈秋宜感觉此刻的自己是从未有过的轻盈,她看向何延益,他的神色带着讶异,显然也是与陈秋宜一样,察觉到了这一异样。
“此处便是西山的入口。”
华绘道已经来过西山一次,他指着一处平静的湖面,说:“湖底有一处结界,结界之下,就是西山的山髓,我就是在里面看见了灾厄之神的幼态期。”
说着,华绘道看了陈秋宜与何延益两人,强调道:“也就是死了以后的林致琦”
陈秋宜与何延益对视一眼。
何延益开口道:“林致琦可有生前的意识?”
“有。”
华绘道很肯定地点头,上次他只身一人来西山查探,到西山深处撞见被光团包裹的林致琦,林致琦只是一个眼神就把他的衣服给划破,并且在他的胸口狠狠剌了一道口子。
林致琦嘴角森然,意味不明地对华绘道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回想起当时的境况,华绘道还是有些后怕,真是稀奇,他活了这数十万年,也算是见识过许多大风大浪,但是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背脊发凉的,实在很少。更何况林致琦当时的状态,分明是被光团束缚,无法自由行动。
灾厄之神的力量,果然可怕。
陈秋宜心下十分不安,问华绘道:“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凭什么信誓旦旦觉得我能说服林致琦去做个好人?”
“你记得你的那个断镯子吗?”
断镯?
陈秋宜与何延益都不约而同想到了碎在城墙之下的那个念生镯。
陈秋宜脱口而出:“念生镯?”
华绘道却摇了摇头:“不是念生镯,是当年林家送过来的聘礼,五公主戴了许多年,后来又亲手摔断的那个镯子。”
是那个镯子啊。
陈秋宜心想,自己连那个镯子黑的白的都没见过。
“那个镯子,后来不知怎么到了林致琦手上,他给补好了,死了都带在身上。”
陈秋宜皱了皱眉,她看向何延益,何延益只是伸手拉住了她,手腕处传来的温度,不知怎么,突然安抚住了陈秋宜此刻七上八下不安的心。
何延益说:“华绘道,不论是林致琦还是灾厄之神,西山深处的东西十分危险,你有几分把握,可以带着我们全身而退?”
对对对,何延益说到了点子上,陈秋宜很是赞同。
华绘道是神仙,实在不行逃生的本事还是有的,可是她与何延益,还有那个少年,肉体凡胎的,万一死在西山里面了,喊冤都没地方去喊。
“我就算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华绘道说得难得严肃。
这句话陈秋宜倒是信得过华绘道,对于华绘道而言,何延益有多重要,那简直就是像他自己的眼珠子一样重要。
但是这个抠搜的老头,是不是会豁出性命救自己就难说了,毕竟这个黑心肝的老神仙当初还做局搞死了自己,就为了试验一下自己的死能不能给何延益度过情劫。
陈秋宜问华绘道:“你身上有没有那种遁地千里的符纸?”
华绘道瞪了陈秋宜一眼,这个丫头怎么知道遁地符这种东西?
殊不知陈秋宜胡乱一猜,纯属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华绘道有些肉痛地掏出所有家底,给了每人一张遁地符。
“不到生死关头千万别拿出来,这可是最后保命的家伙!”
四人于是顺着华绘道破开的水路结界,进入了西山深处。
水路犹如一个圆柱形的空间,深插入湖底,随着众人越走越深,头顶上的湖水透射下来的光越来越稀疏,直至走到一处青铜门前,漆黑一片。
少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嘘!”
华绘道掏出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顿时周遭亮如白昼。
他神神叨叨压低着声音警示少年:“这么大声你想把坏人招过来吗?”
话音落,青铜门自己打开了。
轰隆隆低沉的声音回旋在这湖底深处,刺地人心里毛毛的。
陈秋宜说:“华绘道,好像已经招来了。”
顺着夜明珠的光看进去,只见青铜门后面,站了长长的两排人影。
“爹娘!”
少年在人群中看到了熟人,惊呼起来:“他们这是怎么了!”
青铜门后的人,全都双目空洞,他们好像一具人形皮偶,没有灵魂没有生机,只是听从着指令,木然地站在那儿,然后再等待下一道指令,再去执行。
“别去!”
陈秋宜拉住少年。
少年转过头,眸中满是害怕:“他们怎么了?
他们死了吗?”
陈秋宜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否死了。
他们身上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但是他们又能行走站立。
就好像是……僵尸。
何延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陈秋宜身前,他将陈秋宜与少年都护在身后,问华绘道:“你上次来的时候,有碰见这个吗?”
华绘道摇头,短短才几日功夫,弥漫在这里的怨气、憎恨、恐惧,好像比上次他来的时候,要浓烈了好几倍。
“小心。”
一朵赤色火不知从何处迅速飞来,何延益将陈秋宜推开,火掉在地上,骤然熄灭。
“阿弥陀佛,有客远来,失礼失礼。”
从远处缓步走来一人,身着青色僧袍,眉心一点赤色朱砂记,面容俊秀儒雅,却是有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手持佛珠的和尚。
和尚?
众人心里存疑,在这种诡异地方出现的和尚,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身上有妖气。”
华绘道冷声低言道。
妖僧?
陈秋宜上下多看了几遍,除了长得过分好看,她实在看不出这个和尚哪里妖?
“姑娘,别来无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妖僧冲着陈秋宜笑了笑,陈秋宜皱眉,别来无恙?自己几时见过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