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郎似乎很少展现才华,今日这样好时期,又是梨花飘散之时,令姜也鲜少有今日雅兴,三叔得了雅趣,不如阮郎也露上一手。以便我等倾慕之。”
谢寄奴立刻说道。
“我自知道阮小郎少年天纵奇才,我等兄弟不如,今日也想见识一番,请阮小郎不吝赐教。”
原本纵使气定神闲的谢三叔,今日也起了兴趣。“我竟不知长安口中所说的遥集阿兄有如何怎样的才华,让小令姜仰慕不已,也想一览之。”
见到诸位都调笑,阮遥集红了耳朵,但是因为谢令姜害怕在自己身上也不敢妄动,一袭月牙白锦袍,低头看谢令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含着温软的笑意,说话又是娇糯糯的,格外讨自己欢喜。
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谢令姜幡然醒来。
就看见温润的眼:“小长安,要吃晚餐了。”
第29章 :不一样
究竟梦到一个怎样的梦?
还是属于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呢?
谢令姜晃了晃神,就被阮遥集放了下来,然后就瞧见阿娘在那里笑。
“什么时辰了?”
谢令姜略微有些迷糊的开口,阮遥集缩了缩自己似乎被小娘子额头温度烫到的手指尖。
谢令姜茫茫然看着,而后恬然笑了。
“我有点饿了。”
肚子正在这时候有些响了。
阮容笑了又笑:“饭菜都好了,阿玄都老实坐着,你还要累着你遥集阿兄带着你。”
“没事,姑母,我瞧着长安是有些疲惫了。”
“遥集阿兄,谢谢你。”
谢令姜终于爬起来坐着了。
而后又发现阿耶也回来了,阮遥集也笑着看着自己。
方才的梦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久远的记忆似乎又回复起来,她是真的忘记了阮遥集了,不该忘记的。
“遥集阿兄,你同我一起坐。”
阮遥集略微有些吃惊,谢令姜竟要他同自己坐在一边。
小长安不再是生人勿近了,阮遥集心里头略微觉得有些美美的感觉,心里头美滋滋的。
“遥集阿兄,你喜欢吃莲藕,多吃一点。”
谢奕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认可的开口。
“长安,阿玄,你们二人都要跟着你阮阿兄好好学习。”
“阿耶,我们会听你的。”
谢令姜和谢玄都拍了拍胸脯。
吃饭间,阮容谈起了明日要去南康长公主府的事情,儿郎们自然是要跟着谢奕后面出现,她们这些娘子却是要被谢令姜带着。
谢令姜眨了眨眼:“阿娘,难道不领着我们吗?怎么还要我带着?我都还只是个小娘子呢?”
阮容含笑的摸了摸她的头,“咱们的长安在外头也是咱们谢氏的大娘子,是个很有闺中模范的女郎啦!姊妹几个自然都是要听你的话的。”
“遥集阿兄,你可要同我一起去?”
谢令姜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亮,嘴角的小梨涡十分可爱。
待吃了饭,谢奕就把他们给赶跑了,回头便眼睛有些红红的看着阮容。
“容娘。”
他低头看她,见她肤色分外的白皙,脸上的肌肤也如此娇嫩,哪里像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
“容娘,我想你了。”
他宽大的胳膊一下子把阮容抱在了怀里,有些急不可耐的亲吻起了她美丽的眉,如花的脸,朱色的唇,亲吻她修长的白皙的脖子,他的热情竟就像是一把猛然烧着的火,如此来势汹汹,如此迫不及待,她的脸也因此烧得通红,红唇不受控制的阖动,她的眼睛里有摄人心魄的美丽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气喘吁吁的趴在他怀里头,理了理凌乱的发髻,娇媚的眼睛娇嗔的看了他一眼,直看到谢奕的下腹猛然生出一团火来。
夫妻两人歪倒在榻上,这才细细说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阮容先是说起回到谢氏老家发生的一些事情,又是说起今日里婆母的态度,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似的,又说起明日长公主府里头该如何行事。
最后又谈起来阮遥集父阮俱之事,谢奕面上不由得有几分愧让之色。他凝了眸光,略带亏欠的看了看阮容,沉吟道:“我虽全身而退,奈何边关烽火情尚紧,非舅兄不行啊。”
阮容心里一发紧,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还含着笑容。
“既然阿兄有这样的心思,我们自然是要照顾好他送来的儿郎。遥集虽然年纪不大,但如今风姿玉秀,听说诸王之间都颇为赏识,倘若能加以培养,未尝不是栋梁之才。”
谢奕石闻言点了点头,“大兄的儿郎想必是肖似大兄,他说将来有所成就,有一番翁婿之情,亦未尝不可。”
阮容敛目沉思,而后莞尔。“那也要看咱们长安的想法了,明日里也好,让你看看咱们家的好娘子是如何在外头为咱们家争光的。”
夫妻说了半晌话,而后夜色渐深,絮絮叨叨的声音也没有了。
再说谢令姜和阮遥集一块把小谢玄送回前院,“我竟然忘了问阿兄住在什么地方呢?”
谢令姜站在梅树下看他,晚风徐徐吹来,吹乱了她额前的发,但显得更加俏皮可爱了。
阮遥集道:“我就住在三叔的松竹苑。后面有个偏阁,正适合我读书。”
谢令姜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有些神秘兮兮的开口,“遥集阿兄,我做了一个梦,你猜猜我梦到了什么?”
这是小娘子非常非常柔软的声音,几乎听起来有些动人心魄的感觉。
阮遥集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伸手替她拨动头发的冲动,浅浅淡淡的笑容里头似乎有一丝羞怯的欢喜。
“我竟不知道小长安究竟做了什么梦,可能同阿兄说说?”
傍晚徐徐的晚风吹来,梅树枝桠晃动,廊前的长灯散发着徐徐的光晕,隐隐约约可见佛浮尘飞扬。
小姑娘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声音清澈,如同泉水一般。
“我梦见了阿兄,还有满树开放的梨花,大家都在看着我笑,而阿兄独独为我摘了最好看的一枝梨花。”
阮遥集还没反应过来,谢令姜就提着裙裾欢欢喜喜的跑走了,夜色与夕阳的交接的余光缠绕着小姑娘的衣袂,飘飘然在他眼里,而后与夜色相融。
有种止不住的欢喜,在他的心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渐渐浮现。
“你傻乎乎的,在看些什么呢?”
司马道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狠狠地一脚踹了过来。
阮遥集可没有面对谢令姜那般温柔的模样,反而利索无比杀伐,果断的还了一脚。
他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可并不是真真的这般彬彬有礼,君子模样,沾过血的人,出招的时候便是凌厉无比的杀招。
司马道生很快几个回合下来便输了,而后飞快的讨起饶来,“既然你没忘了正事就行,我不就怕你被你家长安妹妹蛊惑了心神嘛?”
阮遥集眉眼冷峻,“胡说些什么?她还是个七岁的小娘子,只是一个孩童并不懂事,况且,和别人都不一样。”
司马道生有些还想打趣,可是却也没办法了,只好缩了缩肩膀。
第30章 :桃花宴(上)
一场倒春寒之后的沉闷挥之而去,反而是真正的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
原本在建康城的春天就是比别的地方还要热闹的,五颜六色的花开了漫山遍野。
爆竹声响,气氛十分祥和,车马如织,往来如云,只见行人们交口相谈,都说是今日南康长公主府一改往日闭门的惯性,居然开了门,欢迎四方宾客。
此时三月春桃花初开,别是一番曼妙,这公主宴赶在花朝节前,又被称为桃花宴,设宴在公主府后山的的十里桃花园里,桃花园有七八亩上十里的土地,种了密密麻麻的上万株桃花,据说起初是阮氏土地,而后赠予皇族。
阮氏老祖最爱帮助穷苦人家,常常不求回报,若受帮助人执意要回报的便由他们自己家过来种桃树或者梨树,李树,谁知道,这世世代代积累下来,也见桃树万株桃花,仔细一想,也觉得阮家根底实在深厚。
只不过,如今的阮氏早就因大小阮的隐退声名而显得更加低调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阮氏究竟与皇族有着怎样的联系?
而谢令姜也正在很努力的思考着阮遥集上辈子的归宿,自己大概真的是遗忘了一部分的记忆,而现在重来一次,会在睡梦里时不时的想起来前世发生的事情,那些被自己遗忘了的线索,或者自己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确一直在身边,发生的事情。
临着阁偻望去,之间是桃花十里,宛如天边云朵染上胭脂。
中间修了长廊连接着两房很大的亭子,亭子和长廊很远,之间有一条浅白色的帷幔将两个亭子分在两边,帷幔十分轻巧朦胧,若有微风拂过,也可见两房惊鸿一瞥,令人浮想联翩。
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在两个亭子,无论男女,都可隔着帷幔听话清谈,高谈阔论。
少年郎君们大抵上是要想了好久写上一些唯美诗篇,希冀这桃花宴传出自己的风流才名。
这边已经热闹的开了场,谢令姜一行人还在路上。
今日果真是阮容坐了马车在前面,她们几个小娘子坐马车跟在后头。
原本该谢令姜和五娘谢令和两个人出来,可是想而又想,谢令姜觉得还是应该把二娘谢道聆,三娘谢道璨和四娘谢道辉都应该带在一起。众女一齐乘坐着马车前去。
五娘谢令和也是第一次出门,表现出来略微有些紧张,四娘谢道辉懵懵懂懂不懂事,谢道聆表现的有些兴奋,三娘谢道璨却有点忧郁。唯独谢令姜面不改色,清风朗朗。
谢令和于是忍不住有些恭敬的请教:“为何阿姊不曾有丝毫波澜?我私下里听仆从们说道,阿娘参加宴会,总会被皇族抑或是桓氏家族中女子取笑,谓我谢氏荣耀关系于桓氏,阿娘每每闻之,无不私自涕下,当作何计?”
他们谢氏之所以能够中流砥柱再度振兴,自然是和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的起家不无干系,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永嘉南渡的缘故,所以肯定会有些闲言碎语的,想必之前阿娘阮容这个宗妇不在此地的时候,三婶四婶必定也受了不少闲话。
谢令姜神意不变,谓谢令和曰:“时人语:大才槃槃谢家安,江东独步王文度,盛德日新郗嘉宾。咱们家的三叔可都是排在王氏郗氏的前头,他们谯国桓氏又是凭借什么还在我们谢家前头?倘若我们谢家人当真是丁点才华都没有,完全依靠别人,那被人说闲话,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时之间,谢道聆都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谢令姜居然会知晓这么多事情。
谢令和默默点了点头,“左右我就跟在阿姊后头,旁人说了什么,我也不会介意。”
三娘和四娘此时也有些害怕,“外头有很多人骂我们吗?”
谢令姜却噗嗤一笑,“你们真是小可爱,怕什么?阿姊在呢?就算是金枝玉叶,也休想欺负你们!”
一是马车里倒有些欢快的气氛,外头赶车的嬷嬷心里头也有些纳罕,他们谢家的女郎好像都不会吵架似的。
碧空如洗,水墨朦胧。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南康公主府门外,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掀开了用作车帘的绸布和珠玉吊饰,戴着青色帷帽的妇人探出身来,身影灵动至极。
“安西将军夫人到!”
丫鬟们纷纷上来,将五位娘子扶了下来。
谢令姜和谢令和走在最前面,谢道聆跟在后面,谢道璨和谢道辉走在旁边。
听到外面通传的声音:“谢家五位女郎到。”
谢氏儿郎听说是各个风姿毓秀,但是鲜少在出现在众人年前,王谢大家族的女郎,各个骄矜尊贵,倒是很少出现于人前,如今这样可算是盛况空前了。像这种规格盛宴平日里都会举办很多次,这种不分门第等级的贵族盛会,往往会来一两个高族女郎就不错了。
想来也是因为桓府的权势大到了王谢家族都有所触动吧。
一时之间众人屏息以待。
唯有南康长公主的次女桓玉霞以及褒城侯府的衡阳郡主骆遥在一起大肆嘲笑王谢两族的娘子。
“虽为大族,亦靠吾家提携将就已。”
这场长公主的桃花宴就在这些议论声中正式开场了。
旁边也围着许多的娘子,她们依附于皇室,又畏惧谯国桓氏的权势,但是也不敢开罪于王谢,只好唯唯诺诺的在一旁。
一粉衣小娘子正在一旁泪眼朦胧,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
谢氏一行人前来的时候,正巧就听到了这话。
阮容与南康长公主和庐陵公主见礼,这是小辈们的发言,她自然不能与之计较。
余光环顾着自家娘子谢令姜,谢令姜自然是面色敛然,当下不着痕迹的把几个姊妹都护在后头,而后也恭敬无比的行礼。
“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庐陵公主殿下。”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为首的那个女郎,年岁虽小,肤如凝脂,双丫髻格外简单,并无珠玉簪饰,全无表情沉静的面庞上自有一种望族仕女应当的贵气。
“桓娘子,衡阳郡主,谢令姜有礼了。”
第31章 :桃花宴(中)
凉亭上头是南康长公主同庐陵公主笑道。
“今个咱们也不用想太多,既然是春日桃花宴,且让人撤了这帷幔如何?左右郎君们年纪不大,我们这些妇人,也都是高门大族,经历过世面的,也无大碍,如何?”
南康长公主既然开了口,旁的贵妇人自然喜不自胜,若是自家的小郎君能够得了王谢家宗妇的赏识,未尝不能获得几位王家名士,谢家将军,抑或是大晋第一才子谢三郎谢安的教导呢?更何况南康长公主膝下已有二女,年岁尚小,过几年怕也要相看夫婿。
一位穿着华丽妆服,显得丰腴的贵妇人笑道。
“长公主殿下所言甚是,我们庐陵那里也常常举办宴会,因着小郎君年纪小,大抵上我们规矩教的不错,可以相互交流的,现今陛下也提倡民风开放,我等世家当率先典范。”
阮容看了一眼,知道此乃庐陵何氏,宰相何充的夫人。她只养了一个独女,闺名法登,许给了琅琊王氏王右军的侄子王知康为妻。
她膝下并无儿息,自过了何充五弟何准的何放为嗣子,对其疼宠备至。何夫人原来是河东安邑卫氏的姑娘,出自儒学大族,当年在闺中也是打过招呼的。何充居宰辅之重,权倾一时,庐陵何氏在世家里亦是有着威望的,何准虽是他的弟弟却散带衡门,不及人事,唯诵佛经,修营塔庙而已。何准之女何法倪今年年满十三,据说是天姿国色,颇为好颜色好礼仪。
当下颔首一笑。“甚是在理。”
其他贵妇人连忙争先恐后的附和道。
江州刺史温峤的夫人王氏连忙也笑道。“妇人也瞧着极好,想见见这一辈的小郎君们生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