贮金闺——陈小鹿【完结】
时间:2023-08-09 14:37:33

  衡阳郡主有心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对方的样子,也只好住嘴了。“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好…”
  阮遥集看着谢令和慌里慌张,谢道聆垂头丧脑的模样,整个人就意识到不好了。
  等翻进了屋里头,可没想到,他的小长安居然是有锋利爪子的小猫。
  那狠狠的一刀,是那样的果断和利索,孙泰居然吃瘪走了。阮遥集,对于世事的把握,自然比这些深闺里的女郎娘子们知道的清楚,可是,谢令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世事的呢?
  他的谢长安,好像变得和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可是他对她的喜欢却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阮遥集抱着疲惫不已,昏睡过去的谢令姜,想着这丫头每次这样虚弱的时候,总是表现出来,一副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还有对自己这呼来喝去的口气,真是娇蛮的可爱。
  阮遥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谢长安,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是为什么呢?
  谢令姜感觉到自己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非常温暖的怀抱,就像是在梦里头,永和九年那年春天石桌上有人为自己的脸颊下垫起的手掌。
  那个人,是阮遥集。
  谢令姜上辈子爱过的人啊!
  谁家少女不怀春?
  她谢令姜,也曾真挚的朴实的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外族阮氏的阿兄阮遥集。
  那个自年少之时,就比谢家宝树还要聪慧的阮遥集。
  那个风骨天然,朗朗如青松,巍巍如青山的阮遥集。
  那个总对她温柔体贴,愿意陪她打马西街的阮遥集。
  那个和她一起在三叔的书院里整日看书,博弈的阮遥集。
  那个总是笑着看她,陪她练武、逃课挨打挨罚的阮遥集。
  那个默默守着她一整个少女时光的,去了战场的阮遥集。
  那个在桃花木下许诺的,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阮遥集。
  那个无时不刻牵挂自己的,记得自己每一个小事,每一个细节的阮遥集。
  那个被人传言说死在战场,尸骨无存的阮遥集。
  谢令姜觉得心里头有些发痛,其实,十七岁那年,谢令姜是去过战场的。
  她用了另一个名字,谢道韫,她也像男儿一样的厮杀战场,也曾经九死一生的救起了阮遥集。
  只是,那是和王知音换的承诺。
  只要同意王谢联姻,谢令姜就可以前去战场救阮遥集。
  眼角渐渐弥漫出泪水来,谢令姜蓦然间看见了,她坐在花轿里头戴着越品的九翠四凤三博鬓凤冠的时候。
  那个伫立在长街尽头的人群里头,正凝视着这边的头戴面具,面容大变的郎君。
  那是阮遥集。
  是以为化成了骨灰的阮遥集啊。
  眼泪滴落,谢令姜睁开眼醒来。
  还是她心里头那个清朗无比的少年郎君。
  “阮遥集。”
  “我在。”
第71章 :正风流
  谢令姜看着他这样含笑,而后,突然有些恼怒的咬了他手腕一口。
  瞧着阮遥集吃痛的表情,谢令姜忍不住嘲笑道。
  “呸,一点都不好吃。”
  随后,阮遥集小心翼翼的为谢令姜洗手,重新替她梳理头发。
  谢令姜心里觉得奇怪,“你怎么梳理咱们娘子的的头发?”
  阮遥集眼眸中稍稍有些痛心,却依旧坦然的开口:“我阿姨一直伺候母亲梳头。”
  谢令姜握着他的手:“你阿姨,她还好吗?”
  阮遥集微微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眼:“她死在了永嘉南渡那一年。这世上只有骑驴追婢的笑谈,却再也没有她的存在。”
  谢令姜觉得有些难过,抱住了阮遥集的腰,再下一刻,阮遥集牵着谢令姜的手一同出现在慌乱的新房外头。
  慌张不已的谢令和颤抖的询问。
  “三…三叔,阿姊,阿姊一定会没事的吧?”
  谢安诧异的听到了侄女儿谢令和这般问话。
  谢道聆也几乎痛哭流涕的,害怕的开口:“阿姊是为了救我们才……呜呜呜…”
  谢安的心几乎紧紧的揪成了一团,怎么才短短这些日子,长安就接二连三的遭到了伤害。
  “五娘,难不成长安会有事吗?”
  究竟是哪些人想在背后害他们谢家人呢?
  王孟晖这时候被虚弱的带了出来,明明应该悄无声息谢道璨和谢道辉的避开此处,可是桓玉霞突然很大声的开口:“阿耶,你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你看看王家五娘子和谢家的七娘子都什么样了,就是被他们害的!”
  王孟晖尚且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只是听到这句话的婢女们却吓得浑身哆嗦,王五娘子分明没出什么事,可是长公主殿下的二女儿桓玉霞这句话却分明将她逼于死地。
  王孟姜也忍不住慌了神,而后奔跑向前。
  “五姊姊,你怎么样了呀?”
  桓温正在此处宽慰王导,而后听到二女儿的话,便准备开口应答,却听见后头十分镇定,不冷不淡的声音:“他们是谁?又是谁害了我?”
  这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又叫人心生惶恐,言语间的气势不是凡人等闲可以拥有的。
  桓玉霞心里一咯噔,没想到自己又输了。
  谢令姜她是神吗?这般神出鬼没的,实在是令人诧异的很呐!
  穿着完好无损,瞧上去精神抖擞,一丁点异常都看不出来,谢令姜好端端的出现了。
  而且,谢令姜牵着的那个郎君是谁?生的相貌那般好看,微风吹来的一刹那,对方所带着的帷帽被悄悄掀开了一角,桓玉霞气愤的眼睛里一点点燃起了光,面上迅速多出一份笑容。
  “原来谢娘子在外头呀,想来是我眼花了,居然看到你被歹人搂进了新房里,见到你没事,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谢令姜朝着眼前的王导桓温谢安等人微微行礼,而后看着满脸堆笑的桓玉霞,而后用更加虔诚又认真的笑容笑了,弯弯的月牙儿般的眼睛,如同弯月在水色空中潋滟荡漾一般。
  纤纤十指牢牢的握住了身边的阮遥集,并没有放开。
  “多谢桓娘子担心,方才因为有急事所以未曾去看新娘子,不巧,回来时看到桓娘子从容不迫地在家仆的护送下离开,好像随手不经意间关了门了。想来的确是眼神儿不好吧?”
  谢令姜声音里是明亮的,可是又带着一种笃定至极的气势。
  桓温眼底尚且有些晦暗不明,面上挂出冷峻至极的颜色。谢令姜词句里已经把自己摘了开来,而后又暗示桓玉霞口中的歹人正是桓氏族人,且桓玉霞助纣为虐。
  谢氏的这个小娘子倒是一而二,再而三的同玉霞针锋相对,偏偏每一次她似乎都有理有据,二娘都很是落了下乘。
  桓玉霞果然沉不住气,几乎有些薄怒的开口:“谢令姜,你可不要信口开河,你哪只眼睛瞧到我关了门?你最先出来吧,否则怎么会像眼前这样好端端的?”
  谢令姜依旧极为淡定的开口:“我好端端的自然要谢过桓二娘子的关照,此时这里面的事情,诸位君侯大人上次还没有查清楚,你我不过是女郎,又没有官衔在身,最好还是不要过问,打扰此事。至于看到你的奴仆失手关了门,的确我这一双眼都看到的。”
  众人还没醒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谢令姜就牵着一个少年郎君走了进来,这少年郎君戴着帷帽,只是隐隐约约瞧见他的轮廓,谁也没把他和失踪了好多日子的阮氏少将军阮遥集连在一块儿着想。
  桓温没想到对方言语居然锋利至此,已经微微有所不满,然后抬起一只大袖,另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弹了弹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浮尘。
  “小娘子好生口舌,只有你这一双眼睛见到,所以一口咬定桓玉霞刻意关上了这门?倘若没有旁人所见,还是慎言!”
  桓温目光横扫当场,王孟晖都不敢多言,更遑论其他的知晓此事的娘子,衡阳郡主忍不住低下脑袋,不敢多言。
  如今朝野之上,真正掌握实权的,还是拥有军权的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大将军桓温,谁敢开罪于他呢?
  可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开口,而且毫不留情,果断至极。
  “不巧,某也曾亲眼所见,桓二娘子难不成是嫉妒新嫁娘或者其他娘子,才会失误至此?”
  这清澈的声音响起来,众人都只觉得有些熟悉,而后那牵着谢令姜的郎君,在此时摘下了他的帷帽。
  那是何等风流的一张脸啊!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可是却有着如此风华绝代的姿容,那般潋滟的眸子恍若点漆,那样高挺的鼻梁,那样浅薄而淡红的唇,那样素缎衾薄,如同轻松孤竹一样的身躯。
  神情顿时坦然风流,却正是那位诸位寻找多时不见的阮氏少将军,阮遥集。
  “阮阿兄,你去了哪?怎么此时才回?”
  顿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边,谁也没想到?在最近一段时间的两个大案,在此时交结在一起。
  桓温都忍不住,有些失色,而后紧张不已的询问道:“少将军,何时回来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圣人对你可是担心不已的。”
第72章 :谢赐教
  谁能想到一场喜庆无比的婚礼?居然这样黯然收场了?
  而且还是在当朝丞相的府邸,可是也不能查的水落石出。
  这宴会骚乱的起始居然意外的令人发笑。
  让人觉得格外古怪,可又说不出其中的缘由。
  丞相为了准备这场婚宴,特地命人开闭了开辟了一口新井,而偏偏是这新井里头正巧有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这几种材料,阴错阳差之下,下人们又偷兑了丞相府的好酒,于是乎阴错阳差的,今日奉上的酒茶里头都掺杂着五石散。
  这些饮酒饮茶的郎君们只是不凑巧的喝了这五石散的药酒,而后便失去了理智,纵使一时之间做出了一些与礼教不符合的事情,也只能当是一场凑巧了。
  这便成了无头冤案了。他们是商论不出来一些能解决的好方法,
  而忽然出现的阮氏少将军,在面对着关切至极,满脸焦急的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的问询时,朗然一笑:“遥集安好,醒来之时已至郊区,被聋哑村户所救,缠绵病榻,高烧几日,今日方醒,幸而归来。”
  桓温摩挲着大拇指上头的玉扳指,而后便关切至极:“既如此,御医来了都来了,便请教他好好为少将军看看?”
  “那真是太感谢大将军了,正巧某正觉得此时头脑还有些不大…”“冷静。”
  场上的气氛显得有些焦灼,谢令姜和桓玉霞的针锋相对便在此处隐然而去了。
  而后谢三夫人刘氏,谢夫夫人王氏忙不迭的赶来,几乎是谢天谢地的带走了平安无事的谢令姜,谢道聆,谢道璨和谢道辉,谢令和五人。
  等回到谢氏,见到祖母大孙氏的谢令姜,这才眼睛红红的,稍微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祖母家家,有人要害长安,是遥集阿兄救了我。”
  便什么都不管,都晕厥过去了。
  女医来看时,据说大娘子今日疲惫至极,过度精神消耗,以至于筋疲力尽了。
  踌躇后开了一副方子,便叫白芍即刻抓药,大孙氏怀里头抱着谢令姜,面上也多了些不满,而后板着脸呵斥道:“你们都跪下,一个接一个的把今日的事说清楚。”
  三娘谢道璨吓得发抖,四娘谢道辉连忙拽着三娘谢道璨跪了下来,谢道聆有些不情不愿的,也跪了下来,谢令和则是不假思索的跪了下来。
  谢三夫人和谢四夫人站在一旁,只觉得十分尴尬,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孙嬷嬷却是一脸淡然,不卑不亢的开口:“二位大妇还请退出去,大家有话训诫女郎们。”
  刘氏和王氏对视一眼,而后便都恭顺的行礼离去了。
  “二娘先说,不可有一字捏造,否则后果自负。”
  大孙氏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沉闷,就像一把沉沉的刀挂在了头上。
  谢道聆打了个寒颤,而后闭着眼睛开口:“阿姊带着我和五娘进了新房里头看新妇,可是后来忽然爆发了骚乱,外头闯进来很多郎君,阿姊带着我和五娘逃出来,然后便被人群失散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便只有五娘了。”
  大孙氏深深的眼神,幽幽的盯着她,谢道聆满后背都是冷汗,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下一个。三娘。”
  谢三娘谢道璨此时只是哭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祖母家家,我就在那里吃糕点,我根本就没跟过去,四娘可以为我作证的。”
  四娘谢道辉口齿伶俐的开口:“回祖母家家,阿姊当时一直在小宴上吃糕点,根本就没有跟着长姊一起去,我就一直陪着阿姊,后来是说新房闹的乱子,我心里十分担心,便才带着阿姊一同前去的,而后便看到了长姊同阮家表兄一块儿出现了。”
  大孙氏面色丝毫不显,难得有个清透的,而后目光沉稳地瞧着谢令和。
  今日里,原本得自己喜欢的虽然年幼且聪慧的谢令和到底让自己有些失望了,毕竟是嫡出的娘子,怎么遇到大事也这样慌张不已?就连出去叫人救自己的长姊也做不到吗?
  谢令和毕竟年纪小,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忍不住打着哆嗦,而后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阿姊把我推出去了,然后,然后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好像…我好像看到是一个穿着米黄色式样的丫鬟把那扇门推着关起来,我没有力气,所以我没法子救阿姊,祖母姐姐,阿姊不会有事吧?阿姊要是有事的话,我万死难赎其罪。”
  孙氏微微阖上眸子,这些个娘子们,都是她认真教导的孙女,将来也是要为守护他们陈郡谢氏而出一份自己的力量的,可是现在却是这般的叫人失望。
  大孙氏长叹了一口气,空气中久违的保持着安静,跪着的小娘子们,汗如雨下,却都不敢出声。
  谢嬷嬷不知何时,已经拿来了一寸厚的戒尺。
  他们谢氏的家规向来严格,无论是她们的父亲或母亲,抑或是她们的兄长弟兄,还有她们自己,都必须忠实的履行家规。
  “你们可知错?”
  “一个一个的说。”
  算是极有耐心,又不得不有这份耐性。
  谢道聆第一个开口,咬了咬牙齿,然后伸出了手。
  “长荣知错,错在当时没有紧紧的抓住阿姊,眼睁睁的瞧着阿姊被关在里头。”
  大孙氏此时眼睛里有了一丝神采,而后便是狠狠的两戒尺,谢道聆娇柔的手掌,瞬间就红肿起来了,眼泪珠子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来。
  谢道璨十分害怕,而后开口:“长乐知道自己错了,当时不应该在那里贪吃贪玩,应该时刻都要跟阿姊在一块的。”
  大孙氏看了她怯懦的样子,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轻轻的一戒尺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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