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前闹的又是哪一出呢?自己又该如何解决呢?
阮遥集微微下沉了眸子,看来中书令还的确有些脑子,不过也如自己所料罢了,不过中书令的死不应该由陛下下旨,而是应该自刎谢罪。
阮遥集心里头的决心是这样的,面上似乎什么表情也没有。
丞相大人王导似乎还惶惶不可终日,递上了奏章说要告老还乡,陛下也不置可否。
有日子没上朝的王右军大人倒是请皇帝下旨褒奖会稽山学,而且希望山学这种制度能够向周围的浮现蔓延。
朝堂的纷争真是不完的,颖川庾氏倒是给自己来了一个釜底抽薪,中书令大人庾亮被下令关进了天牢。
谢令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低头看书,却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冷笑。
当真以为可以轻轻放下吗?
还真是有趣呢,来了一场兄弟相残的戏码,简直有些荒谬,可笑!
庾道怜再次上门的时候,谢令姜是感到有些诧异的。
因为再过三日便是东海王娶王妃的日子了,他们也因此耽搁行程,没有回到会稽山学去。
可是这马上就要大婚的庾道怜,居然有些诡异的上了门来。
白芍尽职尽责的汇报着,等待着女郎的吩咐。
谢令姜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同意让对方进来了。
那天晚上对方说的倒是可怜巴巴的,今日来又是有什么事情呢?庾娘子当真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的陌生人身上吗?那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庾道怜至今还能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头还有轻微的颤抖,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不是药酒的作用,还是心里被压抑久了的情绪爆发了。
倘若要不是遇到那般温柔的会稽王殿下,恐怕自己一定落不得好。
会稽王殿下,当真是一个极为温润如玉的人,那样温柔又英明神武,那样的风雅又有君子的风度。
比起向来只知道听从伯父和姑母话,有勇无谋,胸无大志的阿耶,不知道又胜过了多少。
在温泉里面,她原本感染的药酒的药力渐渐消失了。理智一刻又一刻的恢复了冷静,可是那一刻,与殿下对视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火花点燃了。
可是,会稽王殿下真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呢?根本就没有动自己,而是温柔至极的把自己抱着送回了家里头,悄无声息。
可是他的触摸,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在睡梦里头钻入梦境里来。让人心里头痒痒的,再难忘却!哪怕知道三日之后自己就要嫁给另一个人了,可是心里头仍然扭不住这种执念!
此时此刻,庾道怜稍稍有些茫然,但是又想要过来问一句谢令姜,自己所选的这条道路是这样的艰难,又能否会成功呢?能否从被废的棋子的身份转化为下棋的人呢?
谢令姜一看到庾道怜的时候就觉得对方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穿扮的,就像是盛开了的牡丹花,格外有些雍容华贵的感觉。
“庾娘子,怎么今日有空过来找我玩?”
谢令姜将手中的绣花放下来,她知道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学会绣花的,这玩意太难了!
“怎么啦?没事,难道就不能找你玩了?”
庾道怜从善如流的进来,并不为对方这样不大友善的口气而生气,反而更加有些亲近的开口。
“你喜欢绣花呀,我倒也还会绣花,我瞧你这老虎眼睛绣的不大好,不如我帮你?”
连忙把着绣花往后头一藏,“这可不劳您大驾,这是我给我两个婶娘肚子里头的弟弟妹妹做的,是阿姊的一片心意,可不要你来帮我做!”
庾道怜听了忍不住有些羡慕,大兄庾彬,年幼时即聪慧过人,可是于苏峻之乱中遇害。二兄庾羲,从来都是非常的文雅之人,并不喜欢与这些弟弟妹妹们交流。三兄庾龢,字道季,更是生性冷淡,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阿耶天性清廉谨慎,以俭约自居,一次阿兄庾袭借了十匹官绢,阿耶知道后大怒,打了他以后将绢布都送回官府。四兄庾希,字始彦,总是想着钻营官场上的事情,他们兄妹择个也没有多少感情。
可是陈郡谢氏哪怕也是这么多的堂兄弟堂姊妹关系却好得不得了?如同同父嫡母所出一样。
谢令姜很快察觉到了对方眼里头的羡慕意,微微一笑。
“倒没有恭喜你新婚之喜,到时候我也会和姊妹妹一同为你添妆的!”
庾道怜听了这话,果然一笑。“那我倒要谢谢你了,一般的礼物我可是不收的,我要求挺高的!”
谢令姜自然也是笑了,而后连忙开口:“子鱼,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庾娘子给她做的衣裳可好了,赶紧拿出来叫她瞧一瞧?左右你俩都是鱼,无非是大鱼和小鱼罢了!”
子鱼听了这话,连忙捧着一套金丝绣的衣裳出来了,满脸都带着笑容,“女郎总是促狭奴婢,庾娘子你的衣裳,女郎一早就催着我先做好了,您要不换一换,让我们看一下吧!?”
庾道怜莫名的有些感动,看着眼前的这精致无比的衣裳,如同蝴蝶翅膀一样的轻薄,又看上去散发着五彩的光,实在是美丽的,有些惊心动魄,她欢欢喜喜的道谢,并没有因为给自己做衣裳的,只是一个奴婢,而没有任何表示。
“多谢你呀,子鱼,我很喜欢这件衣裳,我现在就去试一试!”
谢令姜看到庾道怜走出来的时候也觉得,满眼都是惊艳之情,简直是天生尤物吧,尤其是配上这件衣服,庾道怜如同天女下凡似的!这样好看的美人,实在是太难得了些!
庾道怜眼睛里闪烁着光,“既然你家女郎说我们俩是大小鱼儿,不如你便跟了我,我找你家女郎,讨了你回家陪我出嫁,如何呀?”
子鱼原本也被自己的手艺感动了,正高兴的不得了,此时听了这个话,连忙有些慌张失措的摇了摇头,有些苦巴巴的对着谢令姜撒娇:“求女郎不要把子鱼送给庾娘子!'子鱼一定会乖乖巧巧的伺候您的!”
庾道怜顿时一脸受挫,似乎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丫鬟拒绝了,谢令姜却还抿嘴一笑,“庾娘子在同你开玩笑呢,我怎么会舍得把你给别人呢?就算一万个丫鬟也换不了你一个人在我心中的地位呢!”
庾道怜抱着胳膊,羡慕嫉妒恨,“我们家府里,那些丫鬟们都知道我要嫁给东海王,将来不过是个没什么台面的王妃娘娘,所以那些丫鬟都根本不愿意陪我出嫁,可没想到你丫还居然这样好,真是叫人嫉妒啊!!”
庾道怜似乎有些愤愤不平,大口大口吃着莲藕糕,又赞不绝口起来:“上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们家的东西都这么好吃呀?可惜我出嫁之后就不能经常过来找你玩了,否则我肯定每天都能大饱口福!”
谢令姜稍微客气地开口,“你出家后,如果想来也可以来呀,我们家每天都有精致的糕点的!”
庾道怜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惊喜,“你说的是真的吗?谢令姜!”
谢令姜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当然不是啊,我只是开玩笑的客气客气两句,你不用当真!”
庾道怜顿时双眼终究充满了失落之情!
再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些疑惑的询问谢令姜,“谢令姜,王七娘子王孟姜和你关系很好吗?”
“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谢令姜好想对自己一直保持着非常高的警惕心呢,庾道怜忽然笑着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并不介意,因她发现对方虽然有心机,但是表现的也明明白白的。
“我就是想问你呀,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好了,我又不会找你麻烦的!”
“说实话,也就是泛泛之交吧,谈不上关系有多好,但是也可以是说道上话的朋友,就和你差不多吧!”
谢令姜这样说话分明很不客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庾道怜
听到这个,却感到十分高兴,“我从小到大也没有几个朋友呢,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当朋友!”
谢令姜有些痛苦的捂了捂头:“你为什么总把我朝着好的方向去想,不过就是委婉的言辞而已,难道连这个你都不会学吗?”
庾道怜笑嘻嘻的:“从小到大,除了弹琴跳舞插花,别的东西我都没学过,因为我不爱学习,听不懂不很正常吗?”
“那你为人处世呢,一点都不圆滑世故,那不是很倒霉吗?”
谢令姜似乎还想努力的说服她。
“咱们这个身份的娘子,难道有几人敢得罪咱们不成?就算说错了话,旁人虽然有气,不得心里还忍着吗?”
谢令姜忽然感觉到对方说的话好有道理,竟然有些无力反驳。
庾道怜看着谢令姜哑口无言的样子,不由得
大笑起来:“谢令姜,你也太可爱了吧?王五娘子王孟辉你认识吗?你觉得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令姜目光微微闪烁,是个有心机的人,能够以旁支的身份成功的混到了今日,如同嫡出娘子王七娘子王孟姜差不多的待遇,自然有不少心机的,何况,她姑母还是王小妇呢?
仔细想想,谢二娘子谢道聆,好像多日都没有与她表姐在一起玩了,想必这里头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还需要仔细的查一查,王小妇,当真消停了吗?
“倒也不是太熟,有过几面之交,也算是个聪明的娘子了!”
谢令姜尽量十分中肯的说话。
庾道怜毫无顾忌的开口:“中秋宫宴,我差点被人下了药?”
对方语气太坦然,就像是走路掉了一块银子一样的,无所谓。
谢令姜略微感迷茫,再而后便是一笑:“开玩笑的吧,当时我看你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呀,只是我后来离席的早,就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了。”
庾道怜似乎根本不害怕谢令姜会将她被下药的事情说出去,此时略微勾起唇。
“那日我没有喝任何东西,也没有吃别的东西,单单就是王五娘'王孟辉给了我一杯果酒,我喝下去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谢令姜当时就吃惊了,而后反驳:“不应该吧,纵然她有些小心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想害你呢?我觉得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你要不好好查一查?”
庾道怜看到谢令姜这样的反应,也从容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倒也是没错的,我也觉得,就是一个旁支的小娘子,估计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必要,害我。”
“可是,不管怎么样?那杯酒出了问题,是她端给我喝的,她必须要承受我的报复!以牙还牙。”
谢令姜看见了庾道怜勾起的笑容下,闪着寒光的牙齿,心里头不忍有些默哀,但这件事情她是不会干预的,原本就与她无关。
送走庾道怜之后,谢令姜心里头莫名的舒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都喘不过气来了!
第171章 :赌大小
“遥集,赵国从此次前来,你觉得对方会派谁过来和谈?”
“下臣不知。”
阮遥集听起来声音格外的朗朗清脆。
圣人犹豫了些许,“不知你觉得朕应该派谁来参加和谈比较合适?”
阮遥集眸光中稍稍闪烁出一丝幽暗。
“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大人,大司空庾冰大人都是极为合适的人选,另外陛下或许可以派会稽王殿下为督导,代表陛下。会稽王殿下神思明锐,风骨自然,最适合代表王室了。”
今上沉吟了些许,而后温和开口:“幸好有你作为朕的参谋,到时候朕会将此事传达中书的。”
然后又有些犹豫。
“此时关押在牢房里头的中书令庾亮,该如何处置?遥集,你可有什么见解呢?”
阮遥集敏锐的察觉到了当今圣上,或许有所试探,但是还是极为坦然的开口:“陛下的心里头自然有一面明镜,阮遥集不会有任何想法!”
“我知道你的心思了,朕给你你想要的时光,只是希望你能帮朕把太子培养好!”
然后今上派人唤来了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今日确实觉得有些繁琐无味了,自从中秋宫宴之后,前朝后宫总有一种紧张兮兮的气氛,好不容易父皇允许自己放松,虽然是跟着严厉无比的先生阮遥集。
还是忍不住讨好的开口:“先生,能带我去陈郡谢氏吗?”
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从前都是自称孤的,好像自从跟着桓玄和谢玄两人鬼混之后,称呼上越发漫不经心起来。
阮遥集看着眼前这没有底线的人,忍不住深深的摇了摇头。
“先陪我到街上办事。”
两日后就是东海王迎娶王妃的日子了,今日按照规矩,诸多娘子们都会前去为未来的东海王妃庾道怜添妆。
阮遥集心想着这时候,倘若要是去陈郡谢氏,固然能帮助眼前这傻乎乎的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寻找到他的玩伴桓玄和谢玄,可是必定见不到他的长安,这样想想便是索然无味的,当朝东宫殿下来日只要好端端的,自己必定能把他培养成未来的国君,不如先带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富可敌国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阮遥集,面上愈发带了笑容,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非常好奇先生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可是又觉得他那笑容里有不怀好意的意思。
但是还是抓着这放风的机会,想着出去能见识多少平凡百姓过的日子和生活,就要更加的抓紧,当下更加讨好,甚至有些谄媚,“同窗好友们都说先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男子,倘若来日能像先生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光风霁月,能文能武的郎君,便是我们的梦想了!”
阮遥集仔细一听,发现并不简单,这话绝对不是东宫太子自己编出来的话语。
“殿下,从谁那里学到了这个话?桓玄和谢玄?究竟是这里头的哪一个?”
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一时不查,飞快地回答道:“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和谢玄学的?”
阮遥集摸了摸自己的腿,仿佛被自己身穿的这长衫至膝盖的这精致线索吸引到了,心里想着这好歹是自己的小舅子,还是选择原谅吧!!
“殿下,你这般谄媚的话语,与你本身的气质并不符合。”
阮遥集只是委婉的劝谏道,实际上他觉得太子殿下太过拘谨,简直是可以称得上非常淳朴了,但是此时也太过油腻,狡猾了些,仿佛从一个极端迈向了另一个极端,果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呀!
“先生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阮遥集的话语听起来让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稍微有些疑惑,于是愈发的不耻下问起来。
阮遥集微微扶额,然后伸手掀了马车的窗帘,此时虽然已经是八月末了,但很明显这天气还是不大好,过于接近炎热了。
外头正好吹来一阵凉风,阮遥集,正好瞧见了那边坐着车架的女郎。
那女郎迎风面带着笑容,仿佛春花一般灿烂,正巧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殿下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也不必来询问我,一千个人读一本诗经,有一千个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