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讲话的过程中,黎栀的眸光左右游走,着重观察被原身深深爱慕的傅瑾言。
她承认,身为男主的他容貌及气质皆是万里挑一,大多数人难以抵抗他的魅力。
但他的魅力太过表面,不像经烈火淬炼,弃其糟粕取其精华的贺斯泯更惑人心。
两者相较,只有贺斯泯当得起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朗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我回头发给他。”受益匪浅的傅瑾言,仔细记下他说的重点。
他临走前再看一眼黎栀,似是想到什么,神情掺杂着无奈:“你...早点回家吧。”
黎栀面无表情:“嗯。”
她不是追逐他的那个人,没兴趣猜他的欲言又止代表什么。
倒是成德嗅到八卦的味道。
他等傅瑾言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不经意地从侧面打听:“黎小姐,你们认识?”
“不熟。”她可不想跟男主沾边,仅以‘校友’概括两人的关系。
贺斯泯看她着急撇清的样子,清隽的眉微挑,竟不觉意外。
他操控轮椅离开电梯,滚轮擦过地面的浅响,及黎栀打电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她等司机过来,笑靥如花地跟他在晚风里道别,吴侬软语地说着那句‘下次见’。
他目送那辆车开远。
一声连他都听不清的轻应,亦随着远离地馨香消散在空气里。
*
黎家主宅坐落于聿城内环唯一的别墅区,可见其地段优势。
小区仅有十五栋别墅,途径音乐喷泉和花园,便能看见那栋傲然挺立的建筑物。
“姐。”在客厅打游戏的黎予尘听见开门声,转头问:“你跟贺斯泯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不跟他多待一会儿?”他接过她手里的锦盒:“吃顿宵夜再回来不是更好?”
“太晚了,他需要休息。”
“十一点晚吗?”
黎栀维持一下深情人设:“他上午才到聿城,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肯定累了。”
“也是。”她不提他都忘了。
黎予尘展开水墨画瞄一眼,又摁着手柄开一局游戏:“你饿不饿?冰箱有蛋糕。”
“不饿。”黎栀端着水杯上楼。
她推开二楼第一间卧房的门,摘下身上的首饰,走向浴室。
喷薄而出的雾气弥漫开来,伴随沐浴露的清香,渐渐充斥浴室,驱散残留的寒意。
洗手台在许久后凝出水珠。
一只纤白的手抚过镜面,灯光霎时倾泻而下,教她看清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容颜。
黎栀恍惚地盯着那张脸。
若非机甲坠毁时的恐惧及疼痛太过真实,她都会怀疑以往的所有皆是黄粱一梦。
她浅触不见半分伤痕的额角,心底仅剩下的不安,全然被指腹传来的温热抹平。
能活着已是万幸。
又何必自找困扰,苦恼其他。
“叩叩。”敲门声落,黎予尘不够清晰的嗓音传来:“姐,我朋友查到发帖人了。”
聿大校内论坛从上周起出现许多黑黎栀倒贴的帖子,言辞格外过分,甚至污蔑她私生活不检点,跟校外的混混牵扯不清。
黎栀其实知道是谁。
但碍于没证据,才让黎予尘懂电脑的朋友帮忙调查,也省得旁人说她‘口说无凭’。
她浏览一遍他发来的文件:“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插手。”
黎予尘向来听话:“行。”他把手机揣进裤兜,打着呵欠道:“我先回房睡觉了。”
“晚安。”黎栀关上门,钻进柔软的被窝跟论坛管理员交涉。
待他们删完关于她的帖子,她打开床头的熏香灯,在助眠香的陪伴下渐渐入睡。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一间仓库,她在堆积着钢筋和铁皮的隔间,被熊熊大火堵住去路。
“过来。”飘渺到不真实的声音由远而近,隐隐携着蛊惑之意。
贺斯泯握着匕首,浑身是血地靠着一根水泥柱,隔着刺目的火光遥遥望向她。
她对上他猩红的双眼,不受控地穿过浓烟、踩过火焰,一步步朝他的方向靠近。
两人距离不过半米的一瞬,她的手腕多出无法挣脱的禁锢。
他的掌心发烫,眼底掺杂着数不清的怒意和悲戚:“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她不懂。
他却像疯魔般一遍遍重复,直到失去耐心,情绪不受控地将刀尖对准她的腰腹。
“铛——”
血红的匕首掉落在地。
黎栀猛然惊醒。
她根据梦里的情景,想到差点被她忽略的剧情,在冲动之下拨通贺斯泯的电话。
他很快接通:“黎小姐?”
藏有几分困倦的低沉嗓音,钻进黎栀的耳廓,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不妥。
黎栀微抿着唇:“抱歉。”她抠弄床单上的蕾丝:“我刚才做梦了,脑子不清醒。”
“噩梦吗?”
“嗯,梦见你受伤了。”
或是因为晨起时的音线不同,她的嗓音穿过听筒落在贺斯泯耳中,宛若在撒娇。
很奇怪,他竟然不反感。
贺斯泯低言:“梦都是反的。”
“我知道。”黎栀俯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日历本:“周五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今天才周一。”
“不能提前跟你预约吗?”
贺斯泯没说不能,同样也没有直接答应的意思:“等我确定一下行程再答复你。”
“好。”黎栀不急这一时。
大不了她多磨他几天,或者到他公司逮人,总能让他答应。
她想着今天上午还有课,亦顾不上跟他多聊,一挂断电话便钻进浴室捣鼓一通。
第4章 :论坛风波 她不在意
聿大是一所综合性学校。
清冷的校园在返校生们的交谈嬉笑声下,恢复以往的朝气。
黎栀穿过人来人往的操场前往美术学院,上完课再返回食堂附近的女生宿舍。
她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找到306,刚欲推开虚掩的门,便听见两道声音在谈论她。
“有钱就是不一样,那么多人顶到热门的帖子,黎栀说删就删。”
“不然呢?留着被人嘲?”
“被人嘲不是很正常?”孙滟脸上的神情尽显刻薄:“谁让她一边跟学长告白一边勾搭混混呢?说到底,都是她自找的。”
另一人抬头:“勾搭混混?”俨然不相信这个传言:“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假吗?”
“都有人看见了还假?”
“是么?”黎栀推开门,清冷的嗓音似凝在湖面的冰:“我还以为你在现场呢。”
说坏话被正主听见,哪怕孙滟的脸皮再厚,都有些不自然。
她一直讨厌黎栀,但因为父母的叮嘱和彼此家世的差距,她不敢跟她正面较劲。
这会儿倒是难找台阶下了。
幸好沈夏妍看出她的尴尬,主动替她解围:“孙滟被帖子影响了,你别生气。”
“被影响?”黎栀将收集到的证据发四人群里,哂笑一声:“那这些又算什么?”
她发来的文档中,十八个在论坛里污蔑她的小号都备注了IP。
其中,有十五个出自孙滟。
沈夏妍无话可说。
她瞥一眼脸色逐渐苍白的孙滟,又不忍说重话:“我搞不懂你到底怎么想的。”
“依我看。”黎栀划动手机屏幕,刻意拉长尾音:“她比较想走一遍法律程序。”
想到走法律程序要承担的后果,孙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哪还能坐得住。
“对不起。”她强忍着一口气,识时务地向黎栀低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
黎栀没说话。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环境,在无形中给予孙滟巨大的压力,让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她,仿佛能听见从内心深处传来的咆哮。
就在她忍不住爆发时,黎栀风轻云淡地结束这场无声的‘战争’:“你不是喜欢发论坛吗?不如,你再开一个道歉帖给我?”
“……好。”
“记得把证据贴上去。”
有最坏的结果做对比,在论坛上丢一次脸就变得容易接受了。
孙滟咬着牙应下。
她抱着笔记本搜索道歉信模版,每敲一个字都倍感屈辱,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听着她故意闹出来的动静,黎栀不嫌吵闹,反倒愉悦至极。
才上开胃菜她就受不了了。
也不知道,她被铺天盖地的舆论淹没那天,又该如何自处。
*
“栀栀。”清脆如铃的嗓音,从美术学院二楼的走廊末端响起。
沈夏妍抱着两本书朝她跑来。
她表现的很亲昵,一上前便挽住黎栀的胳膊,似乎之前那些不愉快都不存在。
黎栀不着痕迹地扫视她。
她和原文中描写的一样,属于邻家女孩型,给人一种乖巧、不谙世事的感觉。
“怎么了?”黎栀抽回手,不习惯她的靠近,径直往画室走。
沈夏妍一顿,恹恹低头。
她跟着黎栀到最后一排,心不在焉地执起画笔,许久才问:“你还在生气吗?”
“她也配?”
“我说的不是孙滟。”
黎栀反问:“你希望我怎么答?”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说没有会不会太假?”
温煦的阳光洒进室内,为她的侧颜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模糊她眼底的情绪。
沈夏妍看不真切。
只觉得这一刻的黎栀离她好远,远到让她的心,无端充满恐慌。
“我不能左右你的想法。”她的目光即坚定又认真:“但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
“是么?”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傅学长的联系方式全删了,以后也不会跟他见面了。”
黎栀蓦地笑出声:“没必要。”她没空看她证明自己,嘘声道:“我要画画了。”
刚拿出手机的沈夏妍一顿,卡在喉间的那句话亦是不上不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都不曾出言打扰,等完成课业又恢复最初活泼的样子。
她一心想修复关系,奈何刚走出美术学院就迎面遇上傅瑾言。
三人的脚步同时一顿,气氛略有些微妙,还是傅瑾言先开口:“你们下课了?”
他的态度和以往一样。
不会因为黎栀的追求刻意疏远,或者低看她一眼,只将她视作朋友中的一员。
为人处事确实挑不出错,也难怪学校里有那么多女生爱慕他。
沈夏妍:“嗯。”她压下眼底流露出的欣喜,瞥一眼黎栀才问:“你这是去哪?”
“打球。”
“是跟数学系的学长比赛吗?”
“还有建筑系。”傅瑾言对着球场的方向抬颚,温声询问:“你们要去看看么?”
“我……”
“不了。”黎栀直接拒绝,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我还有事,你们聊。”
沈夏妍望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刚才还在设想,若是黎栀不愿意带她去,她该怎么悄悄溜到球场一睹风采。
哪曾想,她会那么干脆。
干脆到像是放弃了傅瑾言,像对待普通的校友一样,不会难过更不会失望了。
“沈同学?”傅瑾言看她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那么专心。”
“没。”沈夏妍搪塞过去。
她整理好心情,扬起笑颜和傅瑾言漫步在树荫下,萌动的心盛满雀跃的滋味。
哪还有空想黎栀的不对劲。
第5章 :果然是来约他的
道歉帖的热度持续增涨。
法律系的同学用词刁钻地给孙滟上课,一通科普教育后,又有人讨论告白事件。
但很意外的是,他们提得最多的并不是黎栀,而是跟傅瑾言雨中漫步的对象。
上周没吃到热瓜的同学,在看见那条‘听说她跟黎Z是闺蜜’的回帖时,纷纷撸起袖子,以文明的方式问候、嘲笑沈夏妍。
自古以来,被闺蜜/兄弟撬墙角的例子繁多,有相同经历的人对这种行为格外痛恨。
哪怕孙滟和沈夏妍交好的朋友帮她说话,都不能平复众人的怒意,反而愈演愈烈。
“这些人有毛病吧!”被定义为一丘之貉的孙滟,在人来人往的食堂摔了手机。
她闹出的动静不小,原本没关注她的人认出她后,眼神都变了。
偏偏她还毫无所觉:“也不知道黎栀赏了他们多少钱,一个两个都争着当她的走狗。”
这句话可谓是引起公愤了。
坐在周围的女生们筷子一摔:“果然啊,心黑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实话实说都变成收钱办事了。”
“某只臭虫刚才还卑微的回帖呢,现在又说咱们是走狗了,双面胶都没她会玩。”
“她配跟双面胶相提并论吗?我看她只适合待在阴沟里跟大粪作伴。”
“别,大粪都嫌她恶心。”
侮辱的话似浪潮般袭来,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孙滟咬破嘴唇,整张脸时青时白。
她身侧的沈夏妍亦不好受。
只是被针对的不是她,她还能鼓起勇气:“你们这样说一个女孩子是不是过分了?”
“谁还不是个女孩子了?就只能她说我们,不许我们还嘴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只是在气头上……”
沈夏妍接收到一众讥讽、似看傻子般的眼神,说不下去了。
她突然红了眼眶,奈何面对的是一群女生:“傅瑾言又不在,你委屈给谁看呢?”
“我最烦话没说完就开始哭哭啼啼的作态了,这么装有意思吗?”
“好浓一股茶香啊。”
“也不知道黎栀怎么受得了她,要是我,我早就换宿舍了。”
受尽冷眼的沈夏妍,从小声啜泣到泪流满面,最后和孙滟一起狼狈地离开食堂。
一连三天,她们都没有踏入食堂半步,哪怕傅瑾言出面平息谣言,解释和沈夏妍漫步的事只是偶然,也不能挽回局面。
一切都按照黎栀的计划发展。
她就像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扇动着翅膀。
但她没有引来龙卷风,仅是让某条剧情线出现一道裂痕。
——无法修补的裂痕。
“黎栀。”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的孙滟忍不住找上她:“我什么时候能删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