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留人，美术系的同学趁着体测的空隙，三两结伴在林荫道留下一张照片。
“栀栀，你想拍吗？”沈夏妍跟她在大一上学期加入摄影社，技术都练出来了。
黎栀摇头：“不想。”
她踩过堆在一起的落叶，朝操场的方向走，等测完必测项目，再去跑八百米。
见跑道外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兴味挑眉，对沈夏妍道：“元臻来看你了。”
元臻是摄影社的社长。
他每次组织活动都颇为照顾沈夏妍的感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暗藏的心思。
奈何，他是男二。
注定得不到女主的爱。
“看我？”沈夏妍惊讶，似乎没听懂她言语下的调侃：“元学长应该是路过吧。”
“有那么巧？”
“他上课会经过这啊。”
黎栀笑而不语。
她没有深究沈夏妍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看个热闹便作罢。
哨声响起的那刹那，她和其他人一起迎着四面拂来的风，不曾停歇地往前跑。
刚到终点，落后她半步的沈夏妍身体一晃，直直往她的方向倒。
黎栀：“……”
扶还是不扶？
黎栀没考虑太久，在沈夏妍与地面亲密接触前，扶住她的双肩。
一般这种情况下，男主或男二都会如天神般降临，所以她没有抢他们的戏份。
“夏妍！”果然，人来了。
元臻没有脚踏七彩祥云，而是踩着微湿的塑胶一步步走来。
他揽住沈夏妍的腰，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搂在怀里，离开跑道时不忘安抚她。
也没想过她听不听得见。
见他露出焦灼严肃的神情，黎栀不由咂舌，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夏妍得重病了。
还是掐人中就会好的重病。
“黎栀，你在报复我吗？”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幽怨女声，吓得黎栀人都不好了。
她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身侧的耿蕊，莫名其妙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还装傻？”耿蕊咬牙切齿：“如果你送她去医务室，元臻怎么可能过来抱她？”
“我凭什么要送？”
“她不是你闺蜜吗？”
黎栀拨开贴在侧脸的长发，笑不达眼底的反问她：“你见过抢心上人的闺蜜？”
耿蕊被噎得哑口无言。
哪怕她再讨厌黎栀，再不想赞同她的话，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她扬起下巴：“这次就算了。”
黎栀还不想‘算了’。
她发现耿蕊频频往远处看，笑着捅她心窝子：“医务室还挺适合谈情说爱的。”
“什么意思？”
“我在想，她打点滴的时候是躺在元臻怀里，还是枕在他腿上呢？”
她暧昧的语气引导耿蕊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画面，光是想想，她脸都气青了。
“不可能！”元臻不可能那样。
黎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发夹，在她面前晃晃：“想去看看吗？”
第8章 ：狗血戏份 搬离宿舍
医务室外的走廊一片静谧。
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隐隐能看清两道依偎在单人床上的身影。
元臻还保持着拥她的姿势。
他轻轻握着沈夏妍打点滴的手，低头凝视她的脸，神情温柔到像能掐出水来。
“还难受吗？”
“好多了。”她好像刚醒，说话软绵绵的：“你的心跳好快呀。”
那个俏皮的‘呀’字飘向窗外，犹如粉笔在黑板上摩擦，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偏偏元臻还在问：“很吵吗？”
黎栀突然不想进去了。
她正欲把发夹丢给耿蕊，就见耿蕊气冲冲地往里走，犹如抢劫般撞开那扇门。
暧昧的气氛被搅和大半。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和‘沈夏妍，你勾引一个傅瑾言还不够吗？’的质问随后响起。
黎栀毫不犹豫地进门看戏。
她坐在病床对面，欣赏堪比八点档的‘她爱他，她打她，他讨厌她’的狗血戏。
“耿蕊，你发什么疯？！”嘤嘤地啜泣点满元臻的怒意，亦将这场戏推到高潮。
“我发疯？你知道你怀里的人是个什么货色吗？她跟……”
“她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
他厌恶的眼神不加掩饰，耿蕊指着沈夏妍的手都在发颤，连鼻尖都跟着发酸。
她一脚踹向输液架，在那瓶葡萄糖液倾斜的同时顺手一扯，彻底疯给元臻看。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沈夏妍的尖叫、元臻的呵斥和瓶身砸落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似要掀翻天花板。
隔壁校医循声过来，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阻止闹剧，只好上前拉这个扯那个。
他们跟麻花似得扭在一起，该砸的不该砸的都被砸了，满屋子瞧去一片狼藉。
眼看着玻璃碎片溅到脚边，黎栀放下发夹，默默走出医务室。
她在离开前，透过窗户看一眼耿蕊彪悍的背影，寻思着下回打架可以叫上她。
说不定能‘战无不胜’呢。
*
聿大的八卦传得最快，教导处刚通报批评他们，论坛就多出一条热乎的帖子。
有人还原‘两女争一男’的故事，沈夏妍再次成为人群的焦点。
她顶着醒目的巴掌印回到宿舍，强颜欢笑地面对其他人，倒没再继续落泪了。
不然黎栀真得被她烦死。
“栀栀。”平复好心情的沈夏妍看她在叠衣物，奇怪道：“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回家。”
“你不住宿舍了？”
黎栀拖出行李箱：“嗯。”
黎家离聿大不远，她没必要放着舒适清净的环境不待，时刻被一些琐碎打扰。
并且在宿舍画稿也不方便。
沈夏妍一慌：“这么突然？”她紧盯着黎栀的脸：“是因为耿蕊说的那句话吗？”
她指的是‘勾引傅瑾言’。
“不是。”黎栀把不要的东西打包扔门口，情绪很淡：“我对傅瑾言没兴趣了。”
一句‘没兴趣’，结束半年的追逐及情愫，像对待一件物品，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么肆意，又那么洒脱。
沈夏妍怔怔出神。
她意识到她跟黎栀是不同的。
她没有那样优渥富裕的家境，更没有钱财权利给予的底气。
明明是相仿的年纪，明明有着不相上下的容貌，她们拥有的一切却截然相反。
——多不公平啊。
沈夏妍垂头苦笑，藏起快流露在脸上的情绪，不再多问一句。
她温声提醒黎栀：“元学长让我们周六到渝南拍一些招新的素材，你别忘了。”
“好。”黎栀合上箱子。
她和306寝室的其他人没交情，也无须多说客套话，仅打声招呼便潇洒走人。
箱底的轱辘发出阵阵声响。
哪怕到楼下都能听见。
沈夏妍走到阳台，看着司机从黎栀手里接过行李箱，再恭敬地请她坐上后排。
直到那辆价值不菲的宾利渐渐离开校园，涌入街道上的车流才堪堪收回视线。
*
周六清晨。
摄影社的同学在渝南山庄集合，跟随元臻的步伐到山顶取景。
即将立冬的时节，山脚的温度比外面还低，众人聚在一起说话都能呵出雾气。
黎栀望向不见尽头的崎岖山路，又看一眼不远处的缆车：“为什么不坐缆车？”
“路上有很多风景可以拍啊。”
“缆车上的视角不是更好？”
十六个人的意见不一，元臻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便让他们自行安排。
沈夏妍和一部分人留下爬山。
耿蕊原本想监视她，但看样子没一个小时爬不完，便和黎栀他们去坐缆车了。
一辆缆车只能坐四个人。
她在排队的时候，刻意往黎栀身边凑，表明要跟她同一辆：“我有话跟你说。”
她鬼鬼祟祟的模样，整得跟接头现场似得，好像下一秒就得翻垃圾桶看看货。
黎栀淡淡撇她一眼。
她不指望以耿蕊优秀的脑细胞能说出什么来，抱着听听无妨的态度让她表演。
“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耿蕊迈上缆车，朝她伸出手：“所以要不要合作？”
“你的计划是？”
“很简单，只要让傅瑾言和元臻亲眼看见她跟另一方暧昧，差不多就搞定了。”
有那么简单就怪了。
黎栀拒绝她的提议，无论她怎么使激将法，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有那个空闲搞事，她还不如抱抱金大腿，跟他培养一下合作伙伴之间的感情。
磨破嘴皮子的耿蕊洗脑失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好几眼：“你是不是怕了？”
黎栀没给她回应。
她屈指敲一下锈迹斑斑的门，贴在窗边：“我听说，这里的缆车曾经出过事。”
“你...你别吓我。”
人在高空中，处在难以找到安全感的状态，精神很容易紧绷。
再加上言语暗示，耿蕊一下想到各式各样的惨状，害怕到两条腿忍不住发抖。
她缩在角落，又怕不平衡导致缆车倾斜，连忙挪到中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黎栀的耳边总算清净下来。
她欣赏着秀丽的山景，找准角度拍几张照片发给贺斯泯，再问他：[好不好看？]
对方估计没看手机。
她都离开缆车了还没回。
“他们怎么还没到？”久久等不到元臻的耿蕊急了，时不时往瞅两眼那条山路。
第9章 ：看似无害的花藏着剧毒
话音刚落，以元臻为首的一群人便抱着相机出现在众人眼帘。
他们互看一下刚才拍的美景，等到太阳渐渐升起，再找地方架起各自的相机。
淡金色的光芒穿过云层，铺洒在层峦叠嶂的山峰上，折射出的光圈藏着虚影，犹如突现的海市蜃楼，梦幻又不真切。
以肉眼眺望，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收获一场视觉盛宴，但要记录下来却很难。
黎栀的拍摄技术还不到家。
她抱着相机翻看刚才拍下的几十张照片，有一大半都很模糊，找不出满意的。
“你的参数不对。”走到她身后的元臻伸出一只手，颇为耐心地帮她重调一遍。
他看黎栀没带三脚架，握住她的胳膊调整方向，再指一下右侧的方向让她拍。
黎栀摁下快门键。
结果拍出来的依旧难入眼。
她暗叹一声太难，转头迎上元臻的视线，不解地问：“会不会是相机的问题？”
元臻有所怀疑：“我试试。”
他以同样的角度拍几张，可呈现出来的效果跟她完全不同。
这下可以确定问题所在了。
为避免打击黎栀的积极性，他没提相机的事，得到她的允许后手把手教一遍。
“学长。”沈夏妍跑上前，扯着元臻的一截衣袖，乖软道：“你再帮我看看嘛。”
她出现的时机很巧妙。
恐怕是在担心，元臻和她单独待的太久，会不小心被她吸引。
“等等。”元臻架不住她撒娇。
他给黎栀传授完经验，掌心覆在沈夏妍的发顶揉几下，再带着她往另一边走。
说笑声渐行渐远，黎栀不经意抬头一瞥，恰恰捕捉到某道落在她身上的余光。
她恍然想起男配们在原文中对她的评价——单纯乐观、不欺辱他人、不为钱权低头，拥有似水仙般不屈不挠的品质。
事实真的如此吗？
她只知道人性难猜，无论纯善或奸恶都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而这朵‘水仙’看似无害，实则也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剧毒。
*
午时的日头更大，十六名同学顶着煦阳乘坐缆车下山，前往下榻酒店的餐厅。
他们围坐在包间的圆桌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构图，亦有人主动找黎栀搭话。
“学姐。”一个圆脸女生将相机递给黎栀，很腼腆道：“你觉得我拍的怎么样？”
朱语芙以前学过一段摄影，所以在上个月新生报道的那天，率先加入摄影社。
她的技术自然没得说。
黎栀观赏一遍：“很漂亮。”她毫不吝啬地夸奖：“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朱语芙展露笑颜：“其实我拍人的技术也不错，你想试试吗？”
“噗嗤。”对面的青年听到这里没忍住笑出声来：“学妹，你这套路够深的啊。”
“我哪有？”
“你搁那兜半天圈子不就是想拍黎栀吗？”他那副‘我看透你了’的样子让她一哽。
朱语芙：“那也不叫套路。”她翻一个白眼，又继续当‘推销员’：“学姐，花园附近的风景很美的，我们可以边逛边拍。”
“要换衣服吗？
“不用，你披麻袋都好看。”
有人点头附和：“黎学姐介意多一个摄影师吗？我保证把你拍得漂漂亮亮的。”
黎栀摇头失笑：“不介意。”反正都是当模特，给谁当也无差。
她的笑颜被铺上煦阳和柔灯交织的光晕，透着朦胧的美感，教人难以挪开视线。
以往的‘黎栀’虽美，却缺少一点灵动性，仿若蒙尘的珍珠，即不明又碰不到。
哪像现在这么有攻击力，无论看多少遍，依旧会为她惊艳。
看他们争着当她的摄影师，沈夏妍垂着头，感觉愈发烦躁。
她食不甘味地戳着米饭，正想岔开话题，就被元臻打断：“不如大家一起去？”
“也行。”没人有意见。
事情一定下来他们也不争了，用过午餐就慢悠悠地往花园走。
繁花簇拥的尽头有一处小溪，溪边有一叶乌篷船，瞧着是专门留给人拍照的。
船身被绳索固定，踩在上面虽有摇晃感，倒不用担心随船飘走。
黎栀倚靠乌篷逆光而坐。
她纤长的柔荑搭在身侧，一双略微上扬的桃花眼看向镜头时，似在与人传情。
“学姐你偏一下头。”朱语芙蹲在她不远处，和举着打光板的青年配合的极好。
快门声从船头响到船尾。
途经的游客都忍不住侧目，但专注拍摄的一群人却像听不见。
被挤到后面的沈夏妍，盯着人群中的黎栀，心头的低落和不虞随即涌上大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