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被冷落到一边，倒也习惯了这种时候。
总要给邵灵一些私人交友空间的。
“啊？回高中去演讲啊？”赵晓双皱着眉头，“那你演讲稿准备好了吗？岂不是有点急，是不是主题也没给你？”
邵灵点头：“不过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稿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我就列了个大纲，到时候脱稿即兴发挥就好了，你去不去？”
赵晓双大惊失色地摇头，像是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似的：“不去不去！本来那里只是我的阴影之地，但是我真的觉得风景不错的，以后我要是结婚肯定在那里拍婚纱照的，我之前跟你说过吧？”
学校有很大很大一片草地，二分之一的外围都用银杏树围起来了，春天生机勃勃，秋天唯美浪漫，体育课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坐在那里聊天玩游戏，而草地上有一棵很粗大的梧桐树，树枝很低，走过去都要弯腰才能躲过被叶子擦脸的情况。
赵晓双不止一次跟邵灵说，要是拍婚纱照，她更愿意在学校这里拍，就是不知道学校让不让了。
“我记得。”邵灵撑头看着她，笑起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不是。”赵晓双有些丧气，“你是不知道，那块地方已经被推平了，说是泠川中学要跟二中合并，我真的服了，那个紫藤萝长廊跟湖水全都被填平了，状元桥都被拆了，据说鱼还都拿给食堂加餐了！”
邵灵微微有些惊讶，过后又是止不住的失落。
那个地方还挺多回忆的，没想到就这么被填平了，却成为了他们的意难平。
“另外一个亭子跟湖呢？”邵灵不相信他们连观赏性的红鲤鱼也全部吃了。
“那边倒是没有。”赵晓双摇头。
但是那边植被很密，地方也小，实在是没有被拆掉的地方唯美。
“还是回去看看吧。”邵灵长舒口气，眉眼带着笑意，“风景虽然变了，但是总有些地方可以透过风景看见回忆吧。”
赵晓双撑着脑袋点头，倒确实是想起了一些禁不住笑的事情。
体育课在夕阳下的挥手，艳阳天里眯着眼睛打羽毛球，小雨飘摇里打乒乓球……
原来青春也不是从头到尾都轰轰烈烈，而是每个细节给我们的年少给我们的无畏描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24章 刻骨铭心
邵灵不太爱球类运动，但是赵晓双很喜欢打乒乓球跟羽毛球。
她总是撑头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偷偷玩手机，又或者是戴上耳机听歌。
并不是所有的天气都适合打球，风大的时候，球有自己的想法，小雨的时候，大家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雨似的，任由睫毛附上细雨模糊视线，随手一抹，又是专注的眼神。
烈日的时候顶着太阳，热得快要吐了也不愿意停。
这样酣畅淋漓的瞬间，永远独一无二。
赵晓双并没有待太晚，也还是吃了饭以后才上车回家的。
邵灵双手插在兜里，轻轻呼出一口白雾，看着载着赵晓双的车子走远，缩了缩脖子往楼上走。
门微微敞开着，景川抱着双臂站在门口，低头跟她四目相对。
邵灵歪头轻呼气，景川笑：“快上来，外面冷。”
“嗯。”邵灵加快脚步。
大过年的，除了一些跟母亲要好的朋友给她寄了一些礼盒过来以外，并没有上门来恭贺新春的。
邵灵觉得还自在一些，以前母亲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也没有不习惯。
转眼到了初五，邵灵背着一个小书包，书包里放了点猫粮跟猫条，还化了个淡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些。
“好了吗？”景川从门口探头看向邵灵，目光转了一圈，只见她已经换了一条裙子正在涂口红。
邵灵抿着唇发晚.晚.吖声：“好了！走吧！”
景川笑，伸出手，“走。”
邵灵拉住他的手，低头用手机打了辆车。
“紧张吗？”景川侧头去问她。
手里捏着演讲稿，邵灵尝试着演练了两遍，脑海里模拟着场景，反复几次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邵灵摇头：“还好。”
在校门口拿通行证回学校的感觉还真是奇妙，邵灵捏着挂在脖子上的通行证逛了逛，眼睛里满是笑，亮晶晶的。
景川勾唇，在她脸上轻划过，“待会儿严肃点。”
邵灵傲娇地抬起头，笑意不减：“放心吧。”
她做事向来都是很稳当的。
班会课的演讲顺利开始，邵灵站在自己熟悉的教室里，可眼下都已经不再是熟悉的人，不免一阵恍惚。
明明后面黑板旁边白墙上被人画上插座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却像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她分不清是何等年月。
原来还是会紧张的。
看着讲台下面一双双无比清澈似曾相识的眼睛，还是会忍不住心尖滚烫。
“我想问问大家，成长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喉间有些干涩，声音却温柔且坚定，眸子的笑也如同来时鹅卵石道旁那棵正盛开的樱花树那样美好又明媚。
景川就靠在后门低头听着，这边是邵灵柔和的演讲，身后是其他班背诵的声音，忽然也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我想大家会有很多回答。是拥有自己的第一桶金？又或者是完成自己的高考？也可能是做好一件自己从未尝试过的工作——”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我们很难给成长下一个定义——”
“西当太白有鸟道——”
…………
青春这件事，其实不关乎有没有喜欢的人，窗外的流云与夕阳、指尖的书温、侧身的耳语、老师的嗔怪等等，同样刻骨铭心。
第125章 怦然心动
“我相信青春永远是有生命力的，它柔软且坚韧，拥有很强的容错能力，因为没有什么是踏错了再也回不来的，所以不用垂头丧气，也不要丧失从头再来的勇气，我也希望你们在试卷上的一笔一划，都是用尽全力的结果。
“比起遗忘，我觉得后悔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遗忘将事情藏在角落里，等待着一把钥匙巧合开启，但后悔是午夜梦回的惊醒，它轻而易举地侵蚀人的灵魂，将时间花在沉痛的反思与懊恼之中，像寄生虫一样，搅得人难以入睡。
“以不想后悔为出发点，你们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会更加的从容而全面。”
…………
邵灵的演讲不到五分钟，她说完以后，坐在后门的桌子上。
那个桌子向来是没人坐的，之前偶尔会有同学坐在这里自习，但大多数时候是摆满书堆置杂物的地方。
现在这个位置是空的。
她刚坐下，一只熟悉的手伸过来，将头发从她嘴边撇过，那人开口声音里带着懒懒的笑：“吃嘴里了。”
景川斜斜靠在门框上，整个人更出去些，若不是倾身给她撇头发，班上的人大抵是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他的。
不过毕竟是班主任的课，他们还是不怎么敢往后面看。
“邵灵。”
景川突然很小声地喊了她一声。
邵灵侧头看着他，用口型回：“怎——么——啦——”
“我在这里见过你。”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当然应该见过，这是她的班啊。
景川不是只坐在后门的，偶尔位置变动他也会坐到别的地方去，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看见邵灵，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没有相互认识。
邵灵的班靠近中间的行政办公室，而他的班靠近老师办公室，有时候他去行政办公室找英语老师，就能在后门看到也坐在后门看书的邵灵。
好像是本课外的科普读本，她读得很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另一个少年平淡的目光注视。
年少的喜欢总是坦荡又小心翼翼的，他只看了会儿，就移开目光进行政办公室等待老师。
再后来的时候，他也去看，但是已经没有邵灵的身影了。
此刻的邵灵也是坐在那个位置，抬头七分认真地听班主任在讲话，还有三分开小差转头冲他笑。
景川抚上心口，笑里带着几分洒脱。
他说怎么那么怦然心动呢？
原来抬眼撞上的是他曾经被搁浅的喜欢啊。
哪怕后来刻意的相遇让他们之间的发展变得出乎意料的惊喜。
但是这瞬间，圆满的是那个曾在门外怔怔看着她的景川。
班会活动结束就是自习课，班主任跟邵灵寒暄了几句，又看向陪同她的景川，到底是笑了笑说了句：“般配。”
班主任也没说两句，匆忙道别去开高三备考的每周会议。
景川手指勾着邵灵带来的小书包，“走吧，去见你日日夜夜思念的小猫咪。”
“走！”邵灵抿唇，难掩眼底的雀跃，步调也快了几分，挽住他的胳膊下楼。
第126章 不会啊
从最右边的楼梯下了楼，邵灵果然看见了被铁丝围栏挡住的地方。
原来那里是有紫藤花架的，原来竟真舍得拆了。
邵灵难免心生遗憾，拉着景川往另外一个湖边的小亭走去。
还没走到，半路上就有小猫跑上来蹭她了。
“芋头！”邵灵惊喜地蹲下来摸着它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大一只了啊！”
芋头是个棕黄打底的白手套小猫，平常并不怎么亲人，几个月过去已经从巴掌大的小猫变成了“一条”猫了。
大概是还认识她，它亲昵地蹭着邵灵，跟在她脚后面一边抬头看她一边四条腿健步如飞。
小亭也爬了些紫藤萝，但周围的植被很多，并没有突出紫藤萝的秀美，反而有些复杂凌乱，让人感受不到什么美感。
冬天的银杏树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只有山茶树依旧青葱簇拥着那座亭子。
景川用纸巾擦了擦不太干净的大理石座位。
邵灵还没坐下来就陆陆续续有猫咪跑过来蹭她。
她并不是第一个喂猫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无论是学校的学生还是宿管阿姨们都很喜欢这些猫，除了厨房工作的师傅会觉得猫咪不太干净以外，很少见到对它们抱有恶意的。
所以它们其实并不缺人投喂。
邵灵还在学校的时候还会定期给他们做个驱虫，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似乎是学生会经手了这件事，还附加了绝育的事项，家里比较有钱的同学还捐了一笔钱给人负责这件事。
不少猫咪涌上来，彻底把她围了起来。
景川靠在柱子上低头看着她。
其实也问过邵灵这么喜欢猫，为什么不收养一只。
邵灵当时头也没抬，笑着说：“我没时间啊。”
她家里又没人，自己也没时间，高考毕业完了以后就两三个月的假期就又要去外地读书，把猫养在家里只会是才刚刚熟悉了家里的环境，就又送被到别的地方去寄养大半年。
频繁换环境不了解自己猫的习惯，这种没有责任心的收养还不如不养。
把小书包里的零食分派完了，邵灵将鸡胸肉粉放进用叶子折的“碗”里，拍拍手坐下来休息。
她两条腿都蹲麻了。
亭子对面就是篮球场，邵灵用胳膊戳了戳景川的腰，来了兴致，“去不去玩一下？”
“你会玩篮球？”景川语气略微惊讶。
她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不会啊。”邵灵眯着眼睛笑，“我不会啊，但是我会拍皮球。”
景川怔愣两秒，陡然失笑。
下午的时候，体育器材室一般都是开门的，租借都是自行在门口桌上的本子上登记。
景川去借了个篮球，回到篮球场上，轻拍了两下，递给邵灵：“大小姐秀一下？”
“没有小少爷会。”邵灵双手抱过来，尝试了两下，很快就可以稳稳地连续拍在地上，她笑，“我们小学的时候就有篮球考试，就是这么拍，然后运球过路障，我还得了满分呢。”
景川站在篮球框下，握拳抵唇，眸子染上唇畔的笑，“大小姐果然厉害。”
第127章 当时不熟
邵灵不满地轻哼，拍了一小会儿尝试运了两次球，也不会别的花样，于是还给景川，“不玩了。”
“嗯。”景川接过来，落在手上就找回了手感，轻轻松松扔了两个三分球进去。
不愧是经常玩的人。
邵灵记得赵晓双打篮球也挺厉害的，只是很多时候组队比较困难，加上学业逐渐繁重，也就玩得比较少了。
操场上有几个上体育课的班，解散以后会跑到篮球场上来打篮球，玩羽毛球跟乒乓球的也不少，几乎占满了那些地方。
景川很快就吸引了几个男高中生，于是多叫了一些人，大家约了一场。
还是景川出彩，动作干脆利落又不只有莽劲，再加上他相貌出众，很快吸引来了更多人围观。
邵灵坐在大理石椅上，周围的人摸不清她是老师还是学生，再加上气质体态良好，一时之间没人敢凑上去搭话。
邵灵看着周围乌压压的人群，突然有些感慨。
这要是放在十六七岁，这样的场面她是根本挤不进这样的人群里的，而她不喜欢扎堆，远远看上一眼就忙着去吃饭洗澡了。
所以，其实她基本上没有认真看完过景川完整的一场球赛。
哪怕眼前的这场球赛称不上什么正经的球赛，但这个环境已经是让她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圆满这件事，并不需要上纲上线。
冷天，大家都不太想出汗，有来有往几回，一群男高中生终究是败在景川手下。
这个结局，景川不意外，也在邵灵的意料之中。
毕竟景川经历了这么久的体能训练，他肯定是会更胜一筹的。
景川随手走到邵灵面前，笑着伸出手，“大小姐，给我来点湿纸巾。”
邵灵哭笑不得，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盒湿纸巾放在他手上，看着他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的污渍，又把湿纸巾最后扔进垃圾桶里。
人群散去，邵灵双手插兜，三步并作两步贴上景川。
景川正在用纸擦干净手上剩余的水分，见状垂眸看向她：“怎么了？”
“就是在想……”邵灵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目光透着认真，轻声说，“我高中的时候，可不敢坐在那个位置上，看你打球那么久，还靠你这么近。”
“为什么？”景川笑。
“因为——”邵灵声音顿了一下，“因为我们当时不熟啊。”
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
她那时候从来不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说出来让那个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