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侦探社灭亡的危机?
我试着想了想。
但这句话太过空泛,很难想出一个具体的画面。
江户川乱步微微愣神。
他的表情变得很凝重,好像在这一瞬间,又连带着想起了很多关键的情报,思维掀起风暴,以至于切断了对身体的控制。
织田作之助明显很不高兴:“港口Mafia的首领,不是交易,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威胁吗?”
“……”
太宰治抬眼看向织田作之助。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瞳里好似起了一片沉沉的大雾,唇嗡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片刻后,太宰治似乎将所有想说的话尽数吞咽过去,他眯着眼睛,略带一点疲倦地笑了:“不必紧张,我才是被拘禁的囚犯啊,不会做挑衅你们的事情。我只是……”
他喉头好像被哽住了一瞬。
随后,太宰治低下头,小声辩解说:“不是威胁,真不是威胁,我比谁都更希望武装侦探社能长长久久地经营下去。”
织田作之助似乎不太认可这番话。
他拧着眉头。
似乎对太宰治的表现感到困扰。
太宰治继续小声地解释:“不是反讽,也不是阴阳……”
这会儿,江户川乱步似乎终于整理好脑袋里的风暴了,他斜了一眼太宰治,竟有些无语:“没关系,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乱步大人都会将他们找出来再全部击败的!”
太宰治松了一口气。
“而且,”江户川乱步抬着下巴,超级傲慢地宣称,“我才不会和抢我零食的家伙达成什么协议呢,一看就超级不靠谱。”
他好记仇。
之前的厨房战争,江户川乱步不是大获全胜了吗?
就在我还在吐槽时,江户川乱步忽然转过头,他的目光就像激光般扫射过来。我被他扫到正着,正感到心虚时,就听见江户川乱步超大声地宣称:“你也不要和他玩!”
“什么?”
手被江户川乱步抓紧。
我愣了一下。
“他坏透了。”
“这种事,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啊。”
哼。
我也是记仇的。
他在医务室里故意恐吓我的仇,我好像还没找太宰治算呢!
太宰治看向我,先前面对织田作之助时沉重的阴霾微微散去一点,好像云彩遮蔽中泄出一条缝,暖意蔓延过来。他对我露出了一个狡黠——看起来是讨好,实则是孔雀开屏般炫耀相貌的矜持笑容。
“……”
“……”
妈妈!
这里有个男人不讲男德!
他好不要脸,他竟然勾引我!
我一晃神,就听见江户川乱步在我耳边大声嚷嚷:“……而你一看就是个超级大笨蛋!”
聋了!
聋了聋了我真的要聋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推开江户川乱步,捂住耳朵,一时之间,耳朵里全部都是空气的嗡鸣声,就连自己的回答都听不太真切:“江、江户川先生,你凭什么说我笨啊,我没有得罪你吧?!”
“因为你本来就是大笨蛋嘛。”
“我没有。”
“你就有!”
“才没有!”
我和江户川乱步对着呛了两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又被他熟练地拖进了小学生斗嘴的节奏里——他这是打算用丰富的经验打败我吗?
我立刻改口:“你得拿出证据!”
江户川乱步十分震惊:“你在找我要证据?”
……这有什么问题?
就算你是侦探,也得讲证据吧?
旁边的与谢野晶子发出了一声“吭哧”的笑声,她捂着脸,继续在寿喜锅里捞白菜,假装完全没有偷听对话。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地回答说:“你都见过超推理了,现在竟然还对乱步大人的推理能力半信半疑,这不是笨蛋,是什么?”
什么?
这都什么什么跟什么?
我努力回忆,总算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贝雷帽青年大喊“超推理”的模样,等等,那玩意儿除了用来找我的隐藏口袋,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江户川乱步明显生气了:“超推理无所不能。”
“哦。”
“笨蛋!笨蛋!大笨蛋!”江户川乱步显然被我的态度气到了,他一甩手,“你这个昏庸的大笨蛋,乱步大人明明是好心,你还不明白,笨死你好了。”
江户川乱步将吃空的塑料包装扔进垃圾桶里,气冲冲地走了。
我回过头。
饭桌上好几个人发出嗤笑声。
与谢野晶子敲敲碗筷:“吃饭了,吃饭了,唉,那块牛肉是我的,谁也别和我抢。”
*
*
晚饭过后——
是的,这个时间点,纵然是我,也没法厚着脸皮称呼其为“中饭”了。我刚要收拾碗筷——就有人强行挤到我身旁,生怕我快人一步般,将脏碗全部收拢到自己怀里。
“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我来就行了。”
“呃,好的,没关系的,不用紧张,碗筷都归你。”我小心翼翼地后退,不怪我大惊小怪,实在是国木田独步先生看起来很如临大敌。
“抱、抱歉。”
国木田独步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面对我时,好像一直都很紧张:“毕竟让客人帮忙买菜下厨已经很过分了,确实没再帮忙洗碗的道理。”
“我不在乎。”
他摇摇头,对此很坚持。
不洗碗就不洗碗吧。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着晚餐结束,桌椅也被宫泽贤治搬到原位。太阳垂落在将坠未坠的位置,斜斜的光照耀在人背后,再加上胃里塞满了沉沉的食物。
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我挑了一个靠窗户边的座位,右手旁就是盛开的花丛,香气直往我鼻子里钻,我打了两个喷嚏,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困了。
不,不能睡觉。
现在还远远不到睡觉的时候。
武装侦探社恢复了社畜格子间的模样,国木田独步动作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正在意气风发地打电话。我听了一会儿,好像和近期的一项热门案件有关系。
其他人也在哒哒地敲键盘。
我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困。
不不不!
秋子,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没有人注意你,这可是你收集情报的大好时机。你可是肩负着将太宰公主(?)从邪恶的武装侦探社手里拯救出来的重大职责。
但……
哈欠。
武装侦探社是有什么魔力吗?
我想,可能是黄昏,以至于每个人看起来都好像都很温馨友善。我注意到,太宰治蹑手蹑脚地敲响了社长办公室的门,又轻声细语地对门内说了什么。
门开了。
他走进去。
门复关。
太宰治的身影消失了。
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果然,春困秋乏夏打盹,四个季节没有哪个日子是不困的。不过,我才不会被这种小小的挫折打倒,我肯定能……
呼呼呼呼……
……zzZZZZ……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旁,帮忙盖上毛毯。那个人好像就蜷在我身旁,不知道待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章 26
睡梦中, 有人摇晃我的肩膀。
我摆摆手,想把对方赶走。我毕业了知道吗不用早起上课了毕业的女人就是可以睡懒觉……
“醒醒,快醒醒。”
“白井小姐, 你怎睡在这里?”
谁啊!
怎么就如此的不懂……
我眼睛睁开一条缝,依稀看见两道朦胧的人影, 四周环境一片昏暗, 影影绰绰。但……但这好像不是我家诶。
我猛然惊醒,手臂差点打到对方的脸。
“我……啊, 这是……哦, 对了, ”我想起来了,也冷静下来了,“这里是武装侦探社……”
而那个差点被我打脸的倒霉蛋是……
“社、社长?”
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正是福泽谕吉, 他穿着那件春夏秋冬季节都会显得单薄的素雅条纹的和服。他垂下手——这只手刚刚正在回护脸面,然后双手收收拢到袖子里:“白井小姐怎么还在办公室里?”
“呃,抱歉, 不小心睡着了。”
我锤了锤肩膀。
嘶。
僵疼。
倒霉透顶。
非但没能收集到武装侦探社的情报,也没能找到他们的破绽, 结果自己还有点落枕, 脖子左侧的肌肉是真的疼。
“不,”福泽谕吉声音里透出一点无奈, “我问的是——既然白井小姐已经很疲惫了,为什么不回家睡觉呢?”
“啊?”
“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我疑惑地指着自己:“我可以回家了?”
福泽谕吉被我的态度弄得一愣, 语气里充斥着浓浓的疑惑:“我记得,你不是港口Mafia的成员吧?”
“不是。”
小女子何德何能, 能把名字和这种大组织相提并论啊!
“也和芥川的妹妹没有任何关系。”
“呃, 没有。”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芥川龙之介有妹妹, 唔,很难想象那个凶巴巴的家伙也能有妹妹,他妹妹真的不会每天被哥哥吓哭吗?
“这样啊,侦探社当然没什么理由将你留下来……”福泽谕吉说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他看向身后的青年,“你们没告诉她,她可以回家吗?”
他身后站着谷崎直美的哥哥。
抱歉,我好像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整整一天,谷崎直美都黏在她哥哥身边,若有若无地就把她哥哥拖走了,我甚至没和这位青年说过一句话。
对方挠挠头:“真的很抱歉,今天直美真的非常粘人……本来应该是我告诉这位白井小姐的。”
福泽谕吉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他眼神微妙地扫了我一眼,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这么晚了也不能让白井小姐一个人回家,但是谷崎……”
谷崎她哥想了想:“我记得,楼梯旁边有个杂物间,里面有乱步先生嫌弃太硬而扔掉的木板床。”
“……”
两人对视,又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表态说:“我都可以。”
于是,福泽谕吉返回办公室,翻找出了楼梯处杂物间的钥匙。他连连向我道歉。本来,武装侦探社有临时宿舍,大家也有自己的住宅。
比方说,国木田独步是横滨本地人,祖上有房子;织田作之助收养了十五个孩子,他家大得像幼儿园(啊,真的难以想象);再比如,谷崎直美其实还在上大学,在大学校园里有学生宿舍。
但在港口Mafia敌对的期间,力量不能分散,大家就只好都睡在侦探社内部的临时宿舍里,据说是塞得满满当当,只有江户川乱步有特权,可以睡床,其他人都在打地铺。
我忍不住问:“那治君呢?”
“治君?”
福泽谕吉很快反应过来:“港口Mafia的首领?”
“嗯。”
“他暂时被严密的看守起来。”
就在这时,福泽谕吉总算在一大把明晃晃亮闪闪的钥匙串里找到了杂物间的那一把钥匙,捅开了锁,瞬间,尘土扑面而来。
他连连挥手:“唉,谷崎你去拿扫把过来。”
整个杂物间是密封的。
我推开杂物间的窗户,微凉的夜风就吹拂过来,非常舒服。而杂物间里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杂乱,只是那张木板床确实硬邦邦的,腰椎不舒服的人应该会喜欢。
福泽谕吉和谷崎她哥配合着,展开折叠床。
除了这张床以外,我还荣获了一张印满了萌哒哒小黄鸭的被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上面还弥漫着一层奶香味——老实说,很难想象板着脸的福泽谕吉先生竟然藏着这么可爱风的小被子。
我抱着被子,连连感谢:“真的太麻烦您了,不好意思。”
“不,不用,反正乱步也有新的被子了,一年都没拿出来用过了。我们才不好意思,事发突然,也没来得及拿出去晒晒太阳。”
“啊?”
“有什么问题吗?”
“我用乱步先生的被子?”我其实对江户川乱步没有多少尊重,但好像整个侦探社都尊称,我也下意识跟着一起这么称呼了。我指了指自己,说,“乱步好像不太喜欢我,他之前还喊我大笨蛋来着。”
“……”
“……”
他怎么这个表情?
福泽谕吉眉毛抖动一瞬,嘴角抖动一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沉沉地吐出来:“乱步他……他没有讨厌你。”
“但是……”
“他虽然有些……口不择言,”福泽谕吉艰难地搜肠刮肚,真是难为他的文学素养了,“但他绝对没有讨厌你,他对讨厌的人,压根就不会多看一眼。”
我觉得脑门上快冒出问号了。
那种表现,竟然不算讨厌吗?
哈哈哈白井秋子你瞎想什么,明明是讨厌才对,不然,还可能是喜欢吗?
“放心吧,我们刚刚搬东西的声音那么大,乱步肯定听到了,如果他有意见,肯定早就跳出来了——现在还无动于衷,肯定就是默认了你可以用他过去的床和被子。”
既然福泽谕吉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点点头。两个人又检查了一遍杂物间的安全,这才离开。
唉。
我倒在床上。
白井秋子啊!
你看看你,确实是个笨蛋!
原本计划好的事情没做到,最后还欠了武装侦探社一大堆人情。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难还吗?就是人情最难还!
不过,侦探社的社长真是好……
不不不!
白井秋子,你要坚定立场!
你的屁股是坐在太宰治这边的——强调,只是坐在太宰治这边,和港口Mafia没关系,总之,万万不可在紧要关头,临阵投敌,就算武装侦探社看起来人都很友善,也不可以!
我给自己打气。
不知道是那股奶香总往鼻子里钻,还是因为之前睡足了,我半点困意也没有,睁着眼睛,窗外偶尔有几只乌鸦呱噪地飞过。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咩咩叫……
……
……
第三千六百二十一只羊,第三千六百二十二只羊,第三千六百二十三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