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大半年,青霜很是想念,她期待着男子口中的答案。
萧承稷重生之后,将青霜安插在苏念慈身边,在他的指示下青霜给苏念慈出了些主意,进而才让苏念慈比前世提早进了昌王府。
萧承稷道:“继续待苏氏身边,无需再挑唆。倘若苏氏再生心思,你先告知山岚,让她防备着。”
青霜略微有些失落,掩藏住情绪,点点头。
唯恐青霜离开太久惹苏念慈生疑,萧承稷差其回去。
没过多久,夜幕悄然降临,各家门外点了灯。
夜色中,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万家灯火,在翊王府外稳稳停下。
“王妃,到了。”
驾马车的人并非寻常车夫,而是萧承泽的心腹。
他放下马鞭,催促车内之人下来。
一双纤手撩开帘子,斗篷遮住了女子大半张脸,但眉眼间的愁意却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踏进翊王府的大门,过了今夜,萧承稷同意帮她,长兄就不会像前世那样殒命战场。
一切都值得。
柳姝妤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下了马车。
立在府门外,女子目光坚定,纤瘦的手指拢紧斗篷,等候门房通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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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府,灯火通明。
柳姝妤被侍女领着,穿过长长的回廊,逐渐离萧承稷寝屋近了。
翊王府似乎还和她记忆中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拐弯后要往那边走,她也一清二楚,闭着眼睛都能寻到。
行至寝屋,侍女驻足,低首在房门外禀告,“殿下,昌王妃来了。”
烛火映出一抹剪影,只听一道低低的嗓音传来,“进。”
柳姝妤单手拎着裙摆,缓步走上她台阶,每一步的心境都不同。
夜风吹来,屋檐上的灯笼晃来晃去,墙上的树影斑驳丛生。
待柳姝妤入屋,侍女将房门关上。
短促的“砰”声让刚踏进寝屋的柳姝妤心尖一颤,停在原地,手指下意识抓紧深色斗篷。
四下阒静,烛台上的烛火三两扑簌。
矮矮的桌案上放了几卷书,萧承稷坐在屏风旁的团蒲上,长指骨节分明,握住书脊,抬眼扫了扫站在远处的女子。
“怎么,还要我请你过来不成?”
萧承稷放下书卷,低首沏茶,仅说了一句话,便再没有看她一眼。
冷冰冰的,宛如两个不熟的人。
轻呷一口淡茶,萧承稷放下茶杯,而柳姝妤也有了动作。
柳姝妤放下遮住头的斗篷帽子,脱下斗篷。
她今日来,乌发未盘,是未出阁姑娘的打扮,几支珠随意簪在发髻上,石榴红衣裙在一室烛火下更显她雪白的肤色。
朱唇妍丽,眉目盈盈。
每走一步,手腕上的铃铛便是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偏是柳姝妤听了心里越发紧张。
石榴红裙摆逶迤在地,女子盛装打扮,尽显娇妍,仿佛是要去赴一场盛宴,亦或是去见心上人。
萧承稷抬头,淡淡看了矮几边局促的女子。他眸间平淡如水,指节轻轻敲了敲茶盏,明知故问:“弟妹大半夜,来寻我何事?五弟他知道吗?”
柳姝妤有求于人,态度自是软了几分,道:“今日我已经与昌王和离,和离之后,便是自由身。”
萧承稷低首,淡然一笑,“柳娘子如此着急,刚和离便来寻我。”
“趁着圣上还未有主意,求翊王求我长兄。”
柳姝妤欲下跪求人,被萧承稷拉住手臂,眨眼间已被萧承稷拉着坐在他盘腿的膝上。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下跪。”
耳畔想起男子低沉的声音,柳姝妤心跳骤然慢了一拍,而后又被理智拉回现实。
是啊,萧承稷要的从来不是她下跪,他要的是萧承泽的反应。
他们两兄弟都把她当成了满足私|欲的物件。
“我知道。”柳姝妤低喃一声,欲从萧承稷膝上下来,但却被他按住腰身,动弹不得。
“新婚夫妇,说和离便和离,如此简单?”萧承稷手指捏住柳姝妤香腮,抬起她下颌让她看着自己,“萧承泽派你来的?”
被猜中事实,柳姝妤有几分慌乱,但还是尽力藏住情绪,手指悄悄攥紧衣袖,垂眸解释道:“不是。”
并非第一日认识,她每次说谎时,都会紧张地抓紧袖子,诚然这副模样落到萧承稷眼中,不言而喻,早已看出她在撒谎。
萧承稷没揭穿,掌心抵着她纤细的腰|肢,静静听着她后半句。
柳姝妤攥住衣袖,小心翼翼开口,“翊王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如今我来了,请翊王殿下莫要食言,阻止我长兄出征。”
隔着单薄的布料,萧承稷手指在女子腰窝浅浅画着圈。
否认的是假话,不过这后半句到是真的。
迟迟未等到萧承稷的回应,柳姝妤心里有些慌乱,后|腰的酥|麻让她越发不安。
柳姝妤抿唇,再次恳求道:“翊王殿下言而有信,帮帮我长兄。昌王与我、与柳家生了嫌隙,个中关系远比翊王殿下想得复杂。”
她望着萧承稷,将所有的期寄都压在萧承稷身上,盈盈秋目在这一刻水雾涟涟,越发惹人怜惜,“倘若我长兄领兵出征,昌王定然会对长兄不利,长兄与您是挚交,殿下也不希望他出事,不是吗?”
“萧承泽欲如何,你怎知晓?”萧承稷剑眉拧起,他重生一回,有前世的记忆,所以萧承泽对柳家所做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甚至连柳伯辛是如何被萧承泽所害,给柳家泼脏水,他都知晓。
柳姝妤尚未嫁人前,萧承泽藏住真面目,对她呵护备至。
而今萧承泽就算事事不顺,也不应该与柳姝妤翻脸,毕竟他如今还需要借柳家的权势。
柳姝妤下意识避开萧承稷凌厉的目光,撒谎道:“我无意间听到昌王和幕僚交谈,故而长兄这次出征,必定是凶险万分。”
前世,她心灰意冷,欲在冷宫自尽了此残生时,满面得意的苏念慈亲口告诉她萧承泽的恶行。
柳姝妤不可能告诉萧承稷真相,但倘若将她长兄会因此次出征而遇害的事实说给萧承稷听,凭借两人的关系,萧承稷不会坐视不管。
“既是如此,柳娘子诚意何在?”
萧承稷目光凝在她身上,待在她后腰的手挪开,随意放在矮椅把手上,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等下女子下一步动作。
她已和离,不再是人|妻,萧承稷前一刻还唤她弟妹,此刻这声“柳娘子”倒是熟稔。
柳姝妤指尖蜷缩又伸直,在萧承稷的注视下,缓缓伸手。
纤白手指落在男子鎏金蹀躞上,她轻轻一按,“咔嗒”一声,蹀躞弹开,她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倏地,萧承稷捉住柳姝妤手腕,满目的怒意,让柳姝妤不禁一颤,背脊蹿起密密的麻意。
柳姝妤不知他为何生怒,想来恐是她适才解蹀躞时,哪处做得不好,惹他不快。
她惊惶,唯恐因这事,萧承稷记仇,食言不帮她,唇瓣翕合正欲解释,却被男子扣住腰肢,横抱了起来。
柳姝妤怕掉下,手臂几乎是下意思地环住萧承稷脖子。
“就这点诚意?”
萧承稷横抱着她往床榻走去,柳姝妤脑中刹那间闪出梦里他怒气横生说出的这话,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臀不禁紧张。
萧承稷怒,怒的不是其他,而是柳姝妤的举动。
“我单说了一句诚意,你便伸手解了蹀躞,连讨好都如此直接,我倒是不知柳娘子如此熟稔,”萧承稷脸色阴沉,满身怒气,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把人扔在拔步床,双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真是熟能生巧,你与你那前夫……”
萧承稷气得面色涨红,额上和手背上青筋乍现,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气,气萧承泽。
他的廿廿温婉娴静,曾经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正因如此,看见院子里他亲手种下的梅子树,她无动于衷。
她成婚不过几月,为了求他,第一步竟是解他蹀躞。
她的纯真没了。
怒意和醋意齐齐涌了上来,萧承稷扣住柳姝妤手腕,埋首在她玉颈。
脂粉味混着她身上若有如无的甜意,萦绕在他鼻尖,越发痴迷,也渐渐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萧承稷感受到女子的惶恐,抬头一看,她眸底满是惊慌,白皙的面颊上还淌着两行清泪。
心仿佛被人剜了一刀,萧承稷未愣。
低首,她如霜赛雪的侧颈上赫然有了道粉色的吻|痕。
萧承稷心情烦躁,赫然起身,抬脚离开拔步床,背对着床上之人站在屏风后面。
“过来,宽衣。”
他低沉吩咐道。
柳姝妤低低啜泣,仅一声便止住了,她支起身子将褪落臂弯的外衫拉起,盖住藕粉系带。她稍微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从床上起来。
萧承稷听见渐近的脚步声,背对着她展开双臂,“逼迫人的事情,我不太喜欢,柳娘子若是不愿,便请打道回府。时候不早了,我欲歇息,明日再歇一日,后日上朝至少不显疲态。”
明日休沐,后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没准儿圣上就指派长兄率军出征,届时什么都晚了。
但她不想被当做萧承稷泄yu的物件。
柳姝妤手臂擦去面颊上的泪,努力扯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朝萧承稷走去。
萧承稷个子高,柳姝妤站在他身后,头堪堪到他宽阔的肩膀。
而她纤瘦的身子在他面前愈显柔弱。
前世,柳姝妤伺候萧承泽更衣,早已熟练。然而重生后,这倒是她头次伺候男子更衣。
变了个人,柳姝妤略显局促,好半天才将萧承稷身上的外袍脱下。将外袍搭在身后的梨木衣架上,柳姝妤回头看他,男子还是适才那个姿势——展臂等着她继续宽衣。
宽肩窄腰,身形修长。
是要比她记忆里的萧承泽好看些许。
柳姝妤抿唇,硬着头皮来到萧承稷面前,却连头也不敢抬起。
低首准备解下那被她解开的蹀躞带,柳姝妤不经意间看见男子腰间系着的一个大红色同心结,目光一滞,刚碰到蹀躞的手僵在原处。
外袍宽大,恰好遮住了他腰间的同心结。
火红明艳,洋溢着喜气。
同心结,同心愿白首。
又是哪位世家贵女赠予他的呢?
曾经的柳姝妤没见过萧承稷身边有姑娘,现在的他定然是很喜欢很喜欢那姑娘,否则也不会将这同心结随身携带。
难怪适才他停下下来。
是根本就不愿碰她。
萧承稷心有所属。
将她当作棋子,萧承稷与萧承泽又有何区别?!
柳姝妤莫名委屈,眼眶不争气地红了,眼泪也不听话流了出来。
她不能因为这事惹萧承稷不快,她要装作高兴的模样,于是吸吸鼻子,含着泪,在模糊的视线下将男子腰间的蹀躞脱下。
倏地,萧承稷握住她手腕,拉住欲与放蹀躞带的柳姝妤。
柳姝妤不解,抬头看他。
眼眸眼泪,如夜幕繁星般闪烁。
萧承稷不知为何满面怒气,松开她手腕,阴沉着脸走开,弯腰将她进来时脱在房门口的深色斗篷拾起。
从她手中拿过蹀躞,随便扔在地上,萧承稷将斗篷披在红了眼眶的柳姝妤身上,“回去吧。”
斗篷帽子兜头罩在她头上,遮住了她眼睛,柳姝妤眼前一片黑暗。
“那我长兄。”柳姝妤立在原处,拉住萧承稷衣角,委屈得不行,仿佛下一刻情绪便不受控制,哭了出来。
萧承稷不言,一根一根掰开她手指。
“天色已晚,柳娘子早些回府。”
他疏离又冷漠,柳姝妤抿唇,手指紧了紧斗篷,黯然失神离开寝屋。
直到那略微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萧承稷一改冷沉的面色,小心翼翼将地上的蹀躞带拾起。
上面似乎还留有女子指尖的味道。
萧承稷望着紧闭的房门,神色复杂。
倘若适才给她确信的答案,让她悬着的心落下,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主动来寻他了?
就像前世那般,给他送过一次糕点后,便对他避而不见。
萧承稷至今没想明白柳姝妤为何自那以后便不再理睬他了。
他不会再像前世那样装大度,视而不见。
第24章
马车行驶在街上, 车轮碾过一道道影子,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柩,洒入马车里。
柳姝妤将自己缩成一团, 无力地靠着车壁, 面上已泪流成河。
她还是没有办成。
没有得到萧承稷的准信。
长兄一心报国,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便打消念头, 势必会像前世那样主动请缨。
她明明知道萧承泽的坏心思, 但还是无力挽救。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挽救?
长兄遇害,母亲病逝, 阿爹和两位兄长被斩。
一个接一个如前世那般落入萧承泽圈套,离她而去。
一时间,柳姝妤浑身发抖, 恐惧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