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还有法子,一定有法子改变。”
柳姝妤啜泣,低喃着安慰自己。
事在人为,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法子。
夜色稠黑, 昌王府书房灯火通明,入夜以后萧承泽便离开过书房。
准确来说,是自从柳姝妤离开后,萧承泽就一直在书房, 他等着计划成功。
萧承泽等着侍从传来喜讯,但听完驾车送柳姝妤去翊王府的侍从禀告,直愣愣从椅子上起来,不可置信又怒道:“被退回来了??”
侍从低首,唯恐那怒火殃及自己, 道:“王妃进府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了,似在哭泣。”
萧承泽一听, 当时便烦躁地在书房踱来踱去。
不到半个时辰,那定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知道萧承稷爱慕柳姝妤已久,如今面对心爱的女子投怀送抱,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
一定是太突然了,萧承稷不能迈出心里那道坎。
“一定是这样。”
萧承泽喃喃自语,左右不急一时,等过几日再寻个合适的机会。
萧承泽冷眼看着侍从,命令道:“下去吧,今晚的事情守口如瓶。”
侍从道:“小的今夜从未离开过昌王府,更没去过翊王府。”
萧承泽挥手,侍从速速离开书房。
怎会没有如他的愿?
萧承泽脸色阴沉地可怕,琢磨不透。
心里的算计又一次没有成功,萧承泽自然是满心不悦。
去到书架边,他打开放在书架最不起眼的一个木匣,里面赫然放了与柳姝妤的和离书。
见到此物,萧承泽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
好不容易娶了柳姝妤,却本分好处没占到,如今有和离书和契约在手,他总算是能物尽其用,只等一个机会,将这一切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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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柳姝妤从昌王府离开,去找了另一个人——沈轻舟。
明日休沐结束,便是上朝的时候。柳姝妤有预感,明日上朝,圣上恐是要将出征的人选定下来。
她想了个不算是好计策的法子,倘若明日长兄没去上朝,这差事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他身上?
阿爹征战沙场,经验丰富,萧承泽的那点算计应该不会得逞,为今之计是阻止长兄按照前世的轨迹落入萧承泽的圈套。
萧承稷不帮,柳姝妤便去寻旁人。
蠢办法,也是办法,总不坐以待毙强。
沈轻舟虽然不似萧承稷权势滔天,但待人真诚,乐观且乐于助人,与她大哥和二哥交好,沈轻舟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约了沈轻舟在茶楼相见,将前世谎称成梦境,绘声绘色诉说这柳伯辛即将发生的事情。
沈轻舟毛骨悚然,“梦境里怎会发生如此事情?!!”
只见女子面色憔悴,说完这一切眼眶红了一圈,定然是被这噩梦吓的。
沈轻舟疑惑不解,纳闷道:“昌王殿下与柳家结亲,又怎会害柳大哥呢?”
“昌王在与我成婚的同日,纳了之吏部验封清吏司女苏念慈为妾,京城无人不知。明明两人情深,昌王却还要娶我,昌王如此,不单单是因为救了落水的我,他从开始就是带有目的的接近。”
沈轻舟为人正直,是两位兄长的好友,柳姝妤是信任他的,否则也不会告诉他这些。
沈轻舟入朝几年,虽是羽林郎中郎将,但那话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明白,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为了权势?”
“我偶然间偷听到昌王与心腹的密谋,才知当年的自己是太傻了,被昌王骗得团团转。因此事,我已经和昌王和离。”
“什么?!”沈轻舟不敢相信听到的话,惊讶地看着柳姝妤。
少时,他常到太尉府寻柳家大郎、二郎玩耍,与年纪尚小的柳姝妤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
当年知晓柳姝妤要嫁给昌王的消息时,他还愁郁了小半月。
而今得知柳姝妤和离,他那颗沉寂的心,忽地又重现燃了起来。
暗暗庆幸。
柳姝妤点头,道:“烦请沈大哥莫要声张。此事父母兄长皆不知道,请沈大哥帮我守住这个件事,姝妤感激不尽。”
沈轻舟眉头紧拧,为柳姝妤抱不平,“昌王太过分了!如此德行,确实……”
沈轻舟恼得叹息一声,桌案上的手掌下意识攥紧拳头,“姝妤妹妹且放心,沈大哥我的嘴紧得很。”
回到正事上,沈轻舟问道:“姝妤妹妹打算让我如何救柳大哥?你且说,我定会帮你。”
“沈大哥,你是兄长的好友,认识沈大哥多年,姝妤知晓沈大哥为人正直仗义,姝妤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寻沈大哥帮助。”柳姝妤感激,将昨夜想的法子与沈轻舟细说,“明日是上朝的日子,沈大哥今夜约长兄喝酒,趁机将这迷|药放入长兄酒中,长兄明日醒来,已经错过了早朝。”
“这……恐怕不行。”
沈轻舟看着柳姝妤放在桌案上的一包迷药,隐隐担忧,“倘若明日伯辛兄没上朝,但也没将军主动挑下这担子,亦或是圣上应钦点了伯辛兄,我们这不是白忙活?再者,明日昌王若是提议让伯辛兄领兵,这也逃不掉。”
柳姝妤面色凝重,这本就无异于是死局,无凭无据告发萧承泽,只会被萧承泽反打一耙。
沈轻舟看出柳姝妤的心思,又一改之前的态度,爽快地收下迷|药,安慰道:“那就先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柳姝妤露出笑容,感激道:“谢谢沈大哥。”
“你都唤我沈大哥了,这做哥哥的,连妹妹这点要小忙都不帮,你让沈大哥这脸往哪里放?”
沈轻舟轻描淡写揽下这件事,“别忧心了,这事交我身上,往后不要忧愁,遇到难处只管来找我,我们一起想法子解决便成。”
柳姝妤心里一暖,提着的心总算是掉了半点下去,笑道:“谢谢沈大哥。”
沈轻舟什么都没说就答应帮她了,可不像萧承稷。
“客气,正好今夜我不巡街,等下便去约伯辛兄。你要不要在隔壁包厢等着?”
沈轻舟的提议,柳姝妤认真想了想,亲眼看着也好,于是应了下来。
恰好她不想在昌王府,也不想看见萧承泽。
计划商议好,柳姝妤忽觉一身轻松。
从茶馆出来,夏末初秋的阳光还是带着灼意,但偶有微风吹来,柳姝妤只觉没什么比这还沁爽的。
昌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茶楼,为掩人耳目,维护柳姝妤名声,沈轻舟在楼上小坐一阵才起身离开。
只是他刚下楼,便看见了欲上楼的萧承稷。
沈轻舟是萧承稷手下,见了上司,他没有理由掉头就跑,于是恭恭敬敬将人招呼住。
“今日休沐,翊王殿下也来品茶?这家茶楼的招牌茶点还不错,殿下不妨试试。”沈轻舟折身和萧承稷一同上楼,热络地介绍着,未曾有过一丝拘束。
厢房中,萧承稷理开外袍一角,落座看见桌上的两杯茶,目光闪过一丝不悦。
其中一个釉青茶杯上还有朱红唇印,显然是柳姝妤喝过的杯盏。
萧承稷别过眼去,道:“闲来无事在街上转转,路过茶楼时,我好像看见了五弟府上的马车停在茶楼外,而后又离开了,好像是五弟妹独自一人来的。”
沈轻舟身子一僵,撒谎道:“殿下恐是看花了,昌王妃到这茶楼来作甚?府中上等茶饼要什么有什么。”
“许是眼花了。”
萧承稷结果沈轻舟递来的茶水,轻呷一口,道:“恰好遇见你了,前阵子蹿出名盗贼,今夜羽林军巡街,加强防卫。”
沈轻舟“啊”一声,有几分不情愿,“殿下,属下今夜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上值可否晚小半个时辰?”
萧承稷放下茶盏,“何事如此着急?明早也不迟。”
“明早就晚了!”
沈轻舟想着翊王和柳伯辛亦是关系甚密,与昌王已经有了嫌隙,他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柳伯辛身处危险,便如此与他讲了今夜与柳姝妤的计划,但对于和离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萧承稷轻哼一声,细听下有几分不满,“她倒是什么都同你讲。”
“此事交予我来办,恰好我有事情与他谈。”
沈轻舟一想,不失为个法子,“那便麻烦殿下了,属下这就只会姝妤妹妹一声。”
姝妤妹妹。
真真是半个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萧承稷提壶,将空了的茶杯填满,“不用,我差人告知弟妹一声。”
“如此属下便放心了。”
沈轻舟松了一口气,“殿下你是不知,昌王妃为这事,愁得人都憔悴了几分。”
好险,他险些忘了姝妤妹妹在外人面前还是昌王正妻,一时高兴,失言才唤了声姝妤妹妹,幸是翊王没注意。
萧承稷道:“早些回去歇歇,夜里还要值守。”
“那属下便先行离开了,殿下您慢用,招牌茶点一定要尝尝。”
沈轻舟走时还不忘与萧承稷热切介绍。
沈轻舟走后,萧承稷耳边终是安静了下来。
面上的怒气尚未散去,萧承稷拿起那被沈轻舟藏在一边去的茶盏。
淡淡的朱红唇印赫然跃入眼底。
他指腹覆在上面,轻轻摩挲。
她怎敢,去招惹沈轻舟!
*
夜幕低垂,柳姝妤满怀期待出现在和沈轻舟约定好的酒楼。
“山岚,随我进去。”
柳姝妤此次出来只带了山岚一人,独留紫檀在王府。
紫檀跟了她许久,倘若今夜萧承泽来琼华园寻她,紫檀也知该如何将萧承泽搪塞离开。
小二引着柳姝妤一路来到二楼厢房,当她打开厢房门时,却僵在远处。
萧承稷坐在房中,阴翳的目光随着她推开房门,直愣愣瞧了过来。
这一刻,柳姝妤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脑中一片空白。
怎会是他?
沈轻舟呢?
回过神来的柳姝妤第一反应便是关门离开。
跑,越远越好。
“柳娘子要去何处?你的长兄,是不管了吗?”
手指刚拉着房门欲关上,柳姝妤耳边便传入萧承稷冷漠的威胁。
手指缓缓松下,柳姝妤眼底一片绝望,“山岚,你先去马车中等我。”
“王妃小心。”
山岚表面是离开了,实则却在酒楼拐角暗中把守。
柳姝妤进屋,关上门。
萧承稷手指叩了叩桌面,“咚咚”两声沉闷,让柳姝妤后脊不由蹿起一阵凉意。
“过来。”他低声命令道。
脚步不听使唤,柳姝妤把头埋得低低,朝萧承稷走近。
他肯定发现了,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沈轻舟去了何处?她长兄还会来吗?
大抵,不会来。
蓦地,柳姝妤被萧承稷拦腰拖入怀中。
“求了我一人还不够,你竟还找了沈轻舟。”萧承稷一想到这,怒气便蹭蹭涌了上来,反扣住她乱动的手,他恶言相向,“这次你拿什么跟他换的?是和昨夜一样的吗?”
柳姝妤手腕被他握得疼,挣扎无果下驳道:“沈大哥才不强迫人。”
萧承稷轻笑一声,气道:“是,本王就是喜欢强迫人,比不上你沈大哥。”
“一口一个沈大哥,谁不知晓他沈轻舟与你两个兄长交好,常去太尉府玩耍,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萧承稷的嫉妒从来没有这一刻强,两指捏住柳姝妤香腮,“你的沈大哥已经被本王支去巡街。你找谁不好,找了个小小的中郎将,无权无势的竟还妄图让他帮你。”
“本王一声令下,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你还指望他帮你?”
柳姝妤眼睛红红的,委屈地落下一滴泪,顶嘴道:“也好过翊王说话不算数!”
“好好好!说话不算数。”萧承稷周身裹着怒意,咬牙切齿道:“好一个说话不算数!”
萧承稷拉着柳姝妤离开,拦腰抱她坐上马背,扯来披风裹在她身上,满身怒气翻身上马,裹着她策马往以往翊王府去。
夜间下起细雨,骏马于空荡荡的街上飞驰,马蹄阵阵,回声悠荡。
屋中,烛火随着半开的窗户飘来的夜风而摇曳,朦胧昏黄。
床幔被扯了下来,盖住本就昏暗的拔步床。
柳姝妤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慌张,然而面对萧承稷,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手腕被他紧紧扣住,按在床褥上,攥紧的拳头也被他掰开手指,被迫握着他手……
柳姝妤恍惚,却在最后一刻寻到熟悉的感觉。
她本能地攀住萧承稷肩膀,听他低喃,心里叫了声他的名字。
然而她的举动却让萧承稷面色骤变,凝成如夏日阴云。
“柳娘子很熟悉?是与五弟也行过此事?”
萧承稷嫉妒得发狂,忆起前世柳姝妤与萧承泽的无数个夜晚,心里的火逐渐旺起来。
拦腰抱起柳姝妤,萧承稷扫过案上碍眼的物件,只听哗啦砸落的声音响彻屋子。
萧承稷将柳姝妤推到案边,握着她的手放在架立的铜镜上,“看清楚,我是谁!是萧承稷,不是萧承泽,也不是你的竹马沈轻舟!”
女子纤细的手指抵着镜面,清晰的镜面因为热气,逐渐变得朦胧,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