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自己正名。”
“……”
这声音异常磁性,江映初听得脸都发红了,正不好意思着,何女士冷漠咳了几声:
“映映,怎么不请朋友进来坐?”
许清屹站直,慢条斯理牵起江映初的手,十根指骨严丝合缝地相扣,他弯起眼,表明身份:
“伯母您好,我是映映的未婚夫,许清屹。”
“……”
家里整整死寂安静了十分钟,直到三个人坐在客厅,何女士紧紧盯着江映初,许清屹倾身倒了茶,主动开口解释:
“伯母,结婚这件事情是我提的,没提前来拜访您,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对映映是真心的,希望您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父母已经订了滨江的机票,三天后就到。”
江映初听着,悄悄看了他一眼,这称呼叫得这么熟练,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何女士接了茶,没喝:“做什么工作的?”
“我目前在深海救援队担任飞行员。”许清屹如实回答。
“深海?我倒是听过一些。”何女士淡淡道:“你这份工作到处飞,挺危险的。”
“妈……”
江映初刚出声,许清屹捏了下她指尖,依然笑着回答:“是,这份工作随时可能有危险,但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守着黑夜,才能让光芒寻常,相信什么是对的,坚定去做,问心无愧。”
“我也会争取让自己降落平安,完成此程,不止于此,陪着映映一直走下去。”
何女士没再说话,半晌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完全是公务员考试的严肃场合。
二十多分钟,何女士听许清屹清清楚楚答完,才喝了那盏茶。
江映初顿时松了一口气,弯唇向许清屹笑,那不值钱的样子让何女士简直没眼看,起身去厨房切水果:“留下来一起吃午饭。”
“你演得挺好啊。”江映初竖大拇指,夸奖说。
“……”
许清屹好整以暇的看她,无奈叹气,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算是默认了,他有个傻老婆。
“你别怪我妈,我爸很早就不在了,所以……”
“我怎么会这么想。”许清屹掐她脸蛋,笑着,“没事,我会让咱妈把你放心交给我。”
江映初乖乖的小鸡琢米,接着又听见许清屹问:“你戒指呢?”
“……”
“我刚刚……洗手忘带了。”
江映初随便胡扯,从牛仔裤屁股口袋里摸出来,许清屹重新给她戴上,垂着眼皮,慢悠悠说:
“你能有点有夫之妇的自觉吗?”
“……”
-
许清屹是临时请假出来的,吃完午饭要回基地,江映初今天休息没事做,还想着之前答应去看花花。
“可我这回不是去工作的,还可以进吗?”
许清屹点头,眼里有笑意:“家属可以。”
“……”
江映初和何女士打了招呼,坐上车,看许清屹像来过八百次一样熟练倒车,拐弯,找出口。
忽然才意识到,她从来没提起过,许清屹怎么会知道她家的具体地址?
车开到不远处的岔路口,江映初看到一家花店:“停停,我给花花买个礼物。”
许清屹跟在后面进去,江映初捧着一大束黄灿灿的太阳花高兴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当着我的面给别人送花,合适吗?”
“……”
江映初这回有经验,知道怎么哄了:
“我给你也准备了礼物。”
说完,又补充:“求婚礼物。”
顺毛了,许清屹高冷不到三秒,把头转回来,嘴角弯了下,又抿紧,盯着她问:
“所以你是买了自己藏着?”
“……”
江映初真的好心虚,话都说出去了又没办法收回来,只能先硬着头皮胡诌:
“下次再找机会给你。”
她根本没准备,许清屹太好骗了。
到了基地,祁武他们刚好在操场,围上来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老大,江姐姐!”
“乱叫什么?要改口了,喊嫂子。”桑曲搭着花花的肩膀跟大家伙说。
“……”
江映初被汹涌的热情打倒,像机器人回完一个又一个,许清屹护短,冷着脸厉声道:
“都很闲是吧?再加三组负重训练!”
话音刚落地,众人立马散了,江映初呼吸新鲜空气,花花还站着,摸摸后脑勺,腼腆地笑:
“江……嫂子,上次谢谢你和老大。”
“不习惯就叫我江姐姐。”江映初把花送过去,揪揪他自然卷,没说太煽情的话,“人的命运像桌角的蜡烛,火焰向上,眼泪向上,灰烬向下。”
花花用力点头:“好,我知道了。”
江映初一下午都在食堂厨房帮倒忙,临近七点才发现许清屹一直没出现,问了桑曲才知道他训练完就去开会,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江映初认清楚路,装了满满一盒她亲手做的脆球去让许清屹尝尝味道。
几栋宿舍挨得很近,江映初走到三楼最里面那间,门没锁,她进去了,差点看得流鼻血。
许清屹正巧从浴室出来,只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头顶随意盖了条毛巾,头发湿漉漉,水珠顺着额角一直滑到下巴,最后滴到锁骨。
赤着上身,腹肌的曲线沟壑分明,像雕刻出来的好看,瘦而不柴,恰到好处,透着一种男性荷尔蒙的吸引力。
江映初长这么大,第一次光明正大盯着男人的裸体看,不免咽了下口水,突然想起那晚她摸到的手感,然后视线不受控制地持续往下,在某一处停住。
许清屹侧过身挡着,无声笑了下,嗓音偏哑:
“江映初,眼睛能不能老实点?”
“……”
江映初尴尬别开脸,不到半秒又转了回去,细若蚊声:“你……绳子有一根没拉出来。”
“……”
许清屹低头,把绳勾了出来,撩起眼皮看她:
“下次不用看这么仔细,我容易害羞。”
想不到,你还是个纯情小处男。
江映初想吐槽,余光又睹见许清屹染红的耳根,于是闭了嘴巴,站着背过身,老老实实等他穿好衣服。
“在那军训啊?过来。”
许清屹很快套好T恤,拉了张椅子让江映初坐下,看到那个盒子:“给我的?”
“嗯嗯。”江映初打开:“我做的,你快尝尝,一定要给我个很好的评价。”
许清屹背靠着桌子,拿了一颗,然后挑眉:
“江映初,你和我结婚腻了?”
“没有啊。”江映初摇头。
这不是才刚开始新生活吗?
“那你这是下毒了?”许清屹面无表情。
“……”
江映初不信邪,咬了第一口,里面的脆果都是发酸的,赶紧吐了出来,把许清屹手里的半个扔到垃圾桶,呸了几下:
“做饭需要天赋这句话果然不假。”
难怪花花在她走之前欲言又止,估计是想叫她手下留情,别真的毒死他们老大。
许清屹忍不住偏头笑起来,揉了下她发顶:
“我枕头边有个盒子,自己去拆开。”
江映初听话,找到一个淡蓝色的正方形硬盒,摸着很有质感,在灯光下小心翼翼解开表面的蝴蝶结,她拎起里面的东西在空中晃了晃。
“许愿娃娃?”
毛线手工编织而成,一针一线毫无瑕疵,深棕色长卷发,脸蛋圆圆的,眼睛又黑又亮,戴了小黄帽,竟然还有一对猫耳朵,裙子是她那天拍卖会穿的蓬蓬公主裙,小巧又漂亮。
“许清屹,你还会织娃娃?”
江映初发现裙子右下角还绣了她的名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开始想象许清屹穿着飞行制服,坐在窗前拧着眉,不耐烦但又安静勾毛线的画面。
心里陡然升起种微妙感,反差有点大,有点甜,还有点……可爱。
“求婚礼物。”许清屹看着她侧脸,嗓音忽然变得很温柔,“喜欢吗?”
“喜欢死了。”江映初毫不掩饰。
许清屹的瞳孔澄净而明亮,声音散漫:“江映初,许你个承诺,跟我结婚,每个月都可以向我要一个愿望,我负责实现。”
“那我如果想要天上的月亮呢?”
“我找梯子,然后你改嫁。”
许清屹半开玩笑,摇着她下巴,语气冷淡中又带着“你敢改嫁试试看”的无力威胁。
一望无际的夜幕,蝉鸣声不止,凉风吹进房间,浓墨覆盖在天际,连半点星星的微光都窥不见。
江映初没心没肺地笑,这一瞬间,她原来已经找到了她梦寐以求,独一无二的月亮。
第28章 谈恋爱
翌日, 江映初下班后去市中心商场买礼物,挑了一个多小时,没找到满意的,刚回到家余半杏提着葡萄味冰淇淋来了。
“诶, 我有种方法, 把嗓子冰一冰说不定脑子就通了。”余半杏为她排忧解难。
江映初竟然也觉得有点道理, 不管了, 先吃。
“这是什么?娃娃?你哪儿买的?”余半杏发现茶几的礼物盒。
“不是买的。”江映初说:“许清屹织的。”
余半杏惊讶道:“映映,你老公真不错。”
“哪里不错?”
“上开飞机, 下织娃娃,换我也主动求婚。”
“……”
江映初认真纠结:“那……让你嫁?”
“敲你脑袋。”余半杏嘴里含着冰淇淋,声音含糊不清, “所以你们俩这是在谈恋爱了?”
“不是。”江映初否认,又思考了一下, “我俩没有这个麻烦的步骤,省略跳过。”
“……”
余半杏不理解:“为什么啊,你难道就不想体验一下谈恋爱的酸甜苦辣咸?就这么直接成为夫妻, 以后老了回忆起来也太无聊了。”
江映初把木勺子叼嘴里,摸了下耳朵, 觉得今天余半杏说的话都非常有道理,她转头问:
“那要怎么开始谈?”
“追求,表白,同意, 牵手,拥抱, 接吻,上……”余半杏猛地想起来, “不是,你们都直接本垒打了,象征性追追,表表白得了。”
“……”
其实还没全打你信吗?
江映初舔了下嘴唇,盯着那个许愿娃娃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尊重内心,谦虚受教:
“哦,那我试着谈谈。”
那就试着和许清屹谈一次恋爱看看。
“映映。”余半杏失笑说,“你这模式真稀奇,先婚后爱这招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
晚上,江映初陪余半杏去探二手市场的古玩店,森林女巫的装修陈列风格,店主用了很多具有神秘色彩的摆件和搭配进行装饰,有一种中世纪小城堡的即视感。
江映初看中了一样东西,录音留声卡,表面可以涂鸦,长得像磁带,却是薄薄的一片,方便携带操作也简单,她买了。
等店主包装的同时,门外的风铃“叮叮当当”一阵响,走进来两个女生,江映初没在意,转身和余半杏往外面走。
“江映初,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这个声音很耳熟,江映初脚步蓦地停下,女生踩着高跟鞋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
“你爸害人不浅啊,你还能活得这么自在。”
女生以前在四中有个外号,怂姐,因为家里开贷款公司的,自带优越感,认为高人一等,脊梁骨却是欺软怕硬,专欺负普通家庭的学生。
江映初父亲工厂出事后,借高利贷的事情被她知道,故意在学校里肆意传播,恶臭味满天。
“怎么,理亏不敢说话?”怂姐冷着脸。
江映初没什么情绪,抬眸,平静说:
“我今天想骂人,所以不想骂你。”
“你!”怂姐不算蠢,听懂了,发怒道,“到底有什么好嚣张的,一个老赖之女,难怪陈禹行不喜欢。”
“难不成喜欢你个死土狗!有种再说一遍?”余半杏把包扔了。
江映初拉回余半杏,拿起吧台的油灯瓶,不紧不慢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哪里有问题?”
“什么?”怂姐下意识接话。
话落,冒着火焰的油灯瓶被抛到怂姐怀里,她不停尖叫躲开:“啊!你疯了吧!”
“我看你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
江映初扔下句话,看都没看她,拍拍手走人,怂姐嗓音尖得躲在柜台里的店主受不了:
“你能不能冷静看看啊,那玩意儿是假的!”
“……”
怂姐哭着踢了下那瓶子,火焰碰到实体就会熄灭,她才认清楚被耍了,再次原地尖叫:
“你给我等着!江映初!!”
……
江映初知道余半杏有事,没让她陪着,到小区大门口推了第六遍她才肯走:
“想找我就一定要打电话,我就算在多伦多都会十分钟内赶回来!”
“……”
哪吒的风火轮原来被你捡到了。
江映初笑了笑,把人送上出租车,记了牌号才转身进去,走得很慢,一路低着头,声控灯从上个星期开始就坏了,她摸黑爬了楼梯。
安全通道空旷又安静,江映初停在六楼台阶,靠墙屈腿坐着,下巴抵在膝盖,下一秒,成串的泪珠从眼眶涌出来,肩膀不停抖动,她双唇紧闭,没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