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迈凯伦已经不在了，江映初收回视线，解锁手机，微信半个小时前有新消息。
屈灵灵：【根据可靠的灵灵版渠道，今年的“新思想”记者演讲大赛，咱们社里的三个待选名单，有你一份。】
YY：【荣幸，请灵姐多多指教。】
屈灵灵：【可不，我家那小兔崽子身体隔三差五不舒服，得分精力照顾，实在没时间准备稿子，我盲猜，会给顾文珠。】
“新思想”每年举办一次，各大报社皆会争取让自家记者露脸的机会，获得这个奖项等于得到业内领导人的认可，对自身发展帮忙很大，但只有一个名额，老柳会先进行内部竞争，从中选优。
江映初晚上收到邮件，除了她和顾文珠还有岳骏，下周一六点前交出一份新选题策划方案，最后结果会在周五前公布出来。
江映初开始忙得脚不沾地，她和许清屹都没空，干脆把红包送到何女士那边养，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今晚又在社里加班到很晚。
“啪——”
玻璃砸到地面的声音，滚烫的咖啡洒在顾文珠的高跟鞋，她嫌弃拧眉：“你没长眼睛？”
小号弯腰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您走得太快，我……”
“你这是怪我的意思？”顾文珠冷眼，“别以为你靠着江映初就能狐假虎威，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她没教你吗？”
“对不起。”小号低着头，“您的高跟鞋多少钱，我赔一双新的给您。”
顾文珠看不上：“你那点工资，自己都穿卷边的T恤，赔得起吗？”
“他有多少工资用不着你管。”江映初表情很淡，拍了拍小号的背脊，示意他站直，“不过买你这双A货，绰绰有余。”
“你开什么玩笑？”顾文珠神色怔了怔。
“我开没开玩笑你不清楚？”江映初平静地说，“要挑明也行，现在吗？”
顾文珠面色铁青，死死盯着江映初，深呼吸，最后脱了鞋子，“哐”的一声，甩进垃圾桶，什么都没说，光着脚走了。
水流冲击手臂皮肤表层，没那么灼热了，小号偏头，看着江映初：“师父，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得罪她，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嘛，心眼大，那些话不会放在心上的。”
“第一句对不起是道歉，第二句对不起就是妥协。”江映初说，“面对她那样跋扈的，不需要低声下气，她的弱点是什么知道吗？”
“是什么？”小号好奇。
江映初吐出个字：“钱。”
“可是，她不是白富美吗？”
“你不适合想这些。”江映初笑了笑，“前两天听见老柳在办公室夸你了，志愿者采访做得不错，未来可期，会越来越优秀的。”
小号腼腆起来：“那是师父教的好，我晚上发信息请教问题没有打扰到师父的夜生活吧？”
“……夜什么？”
“夜生活啊。”小号认真回答，“灵姐他们经常讨论，说是夫妻之间晚上会……”
“停停停。”江映初连忙尔康手势，“青少年别听这些，保持绿色聊天，文明你我他他他。”
“……”
江映初第二天就把钱划了过去，让老柳打到顾文珠的卡上，对方依然一副眼睛长头顶的姿态，她懒得理会，专心准备方案。
周一准时交给老柳，晚上到家后，她终于想起来被她冷落了很久的塑料老公，忙得连信息都没回过几条。
视频通话，许清屹在基地办公室，背后那面墙挂着五星红旗，手里拿着钢笔，好像写着什么，模样还挺认真的。
江映初眯眼，瞧见是淡色的信纸：“许清屹，你是在写情书吗？”
许清屹瞥了她一眼，勾唇：“想收情书？”
江映初微微摇头，手心托着下巴：“你以前是不是收到过很多女生的情书？”
认真去想，她记得以前在夏安，许清屹的桌子上总会出现一堆零食水果，都是小女生悄悄塞的。
课间做游戏，得亏他不愿意参加，要不然配对牵小手这件事容易让老师头疼。
“没。”许清屹慢悠悠说，“写过一封。”
江映初来了兴趣：“你送给谁了？”
反正她没收到。
这狗东西在她之前竟然还喜欢过别人。
许清屹盯着她，表情不太好，语气硬邦邦的：“没送，她当时也不会收。”
“……”
原来没成功。
江映初翘起嘴角，有点开心，觉得自己像幸灾乐祸，清了清嗓子，于是安慰道：
“没关系，是那个女生眼光不太好。”
许清屹嘴角也小幅度地勾起来，挑着眉梢，很认同点头：“嗯，你说得没错。”
“……”
江映初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里的许清屹，忙的时候没感觉，现在闲下来，突然觉得有一点想他，好像也不只是一点。
她若无其事眨眼睛，右手按住截屏键，把这个笑容保存了下来，心满意足存入相册里。
“妈去滨江了，说见见你。”
“啊？”江映初愣了：“怎么没提前说，我都没跟灵姐他们调休。”
“不用调。”许清屹拿杯子喝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瞬，接着说，“她就是想你了，待一天就走，你陪她吃个饭就心花怒放了。”
“……”
江映初想着明天的工作多不多，如果多的话得加快进度完成才行，心不在焉点点头。
又聊了几句，到点了，江映初准备挂视频，许清屹指节抵在唇边，看着屏幕，忽然冒了一句：
“这就要睡了？”
“要不然？”江映初不解。
“截图够不够？”
“……”
“不够再来几张。”
“……”
“江映初，下次想我就直说。”
“……”
许清屹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下，屏幕也跟着黑了，微信弹出新消息，江映初发了个炸毛表情包。
老婆：【请你自重.jpg】
老婆：【晚安，早点睡。】
许清屹无奈笑了下，垂眸，细碎黑发自然搭在额前，把目光放在信纸，看了一会儿，又继续提起笔，一字字认真写。
窗口铺满夜风，纱帘慵懒轻晃，蝉鸣声忽而行至，爱意扑朔，他用文字为之燃烧，为之氤氲暮色，为之捕捉那些来不及的时光。
第54章 打不败
中午休息, 王筝拉椅子到江映初旁边，小声问：“老柳那边结果出来了？”
江映初情绪不高，垂着眼皮在画图稿，声音闷闷的：“嗯, 顾文珠去了。”
“不是吧？”王筝很惊讶, “岳骏落选也就算了, 可你的选题文采我们是知道的, 很新颖啊，怎么可能会输给她？”
江映初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虽然是不太开心，但在背后猜测这些也不好，她挤出个笑容：“说明人家也不是什么花瓶, 我还得提高实力才行，好好争取明年的机会。”
“我不信, 去问老柳。”
王筝摇头，椅子往后面推，站起来刚转过身, 差点迎面撞上走过来屈灵灵，俩人反应很快, 一个错位，避免亲在一起。
屈灵灵手里拿着平板，指尖持续放大：“映映，我怎么觉得顾文珠的稿子和你那么像呢？”
江映初一怔, 目光定在平板，脸色异常淡漠。
王筝仔细对比：“她怎么这样啊, 而且从哪儿能提前知道你的选题？映映，你U盘弄丢过了吗？”
江映初语气特别平静：“没有。”
说完, 还朝他们笑了一下，带着平板不紧不慢地往老柳的办公室走，轻松得像去喝茶聊天。
老柳在啃牛肉干，睹她一眼：“关门。”
“……”
江映初深呼吸，反手把门关了，平板移过去：“您别告诉我看不出来，要是真的，主编的位置让给我算了。”
“嘿。”老柳大笑几声，肩膀直抖，“江映初你翅膀硬了？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位置，就等着今天的吧？”
江映初面无表情：“今天咱俩这样谈话，也是您促成的。”
老柳往后靠，抽纸巾擦手：“结婚了，恭喜啊，现在还年轻，生气容易长纹，不好。”
“现在喜不起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老柳敛了笑意，拿起平板关掉页面：“都是打工的，我有什么办法，稿子没过给我手里。”
“副编？”江映初很快猜出来。
玻璃门被人轻推开，顾文珠盯着江映初：“是他审的，有什么问题？”
“你睁眼说瞎话？”江映初咬牙，“新科技与社会性别权力关系，选题会没有问题？稿子和我的重合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会没有问题？”
“难道这个题目只有你能写？”
江映初没耐心跟她扯：“中心思想是什么？”
顾文珠没听清：“什么？”
“别跟我装傻，还是说不出来？”
江映初依然坐着，看都没看一眼顾文珠，声线压着火，却沉稳笃定，莫名感觉到在被她审问，编不出一句谎话。
但顾文珠也自知理亏，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想怎么样？参赛名单已经报上去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你难不成想去举报我？”
如果真的去举报，那就变成了丑事外扬，业内都会知道十月周刊里的记者不和，而且还有偷窃稿子的污点，不管是谁，那么以后谁还会相信他们社里报道出来的新闻？
江映初掐着手心，努力保持理智：“既然你想要这个名额，那我赏给你也行，但是，必须当着十月周刊所有人的面跟我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另外，赔偿相关费用，具体是多少，我会请律师来和你协商。”
“江映初，你疯了！”顾文珠不可置信，“不就是一篇稿子？你居然要求这么多，想立案吗？”
“你要不想这么做，那就退出十月周刊。”江映初一字一顿，“我不和没脑子的人共事。”
顾文珠把视线移到对面：“柳主编，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职场上，有一部分人的生存法则都是能忍则忍，明哲保身，江映初当然想过，可当老柳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眼眶还是泛起了热意。
“既然名额定了，那就这样吧，顾文珠，接下来你手里的两个栏目策划给江映初做，两个月绩效分一半就行了，然后你……”
“不稀罕。”江映初嗤笑道，“老柳，我不管他们拿了你什么把柄，我只要一个公开道歉。”
“江映初你有完没完？”顾文珠提高音量，“飞上枝头当凤凰显得有本事了，说我偷你稿子，拿证据出来，要不然，你就是污蔑！”
顾文珠见她没吱声，耸耸肩：“你要不舒服，就自己离开十月周刊，没人会拦你。”
江映初真觉得恶心，想着那晚的咖啡怎么没泼到她脸上，最好把嘴也给烫坏，说不出这么倒胃口的话。
顾文珠把要送的文件夹放到桌面，出去时刻意擦过江映初的肩膀，没走两步，玻璃门再次被人推开，一道微沉的嗓音清晰得传进办公室——
“我许家的儿媳妇容得着你在这里诋毁？”
江映初一怔，站起来回头：“妈？”
兰锦在外边听了几句话，忍无可忍，握过江映初的手：“你哪里来这么大的自信，名单报上去了是吧，那就延后，既然说没偷，调映映工位的监控出来。”
老柳没想到兰锦会在场，许家一贯不喜欢多跟媒体打交道，江映初订婚后，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大排场，可现在，他估摸着猜错了。
“许夫人，这是件小事……”
“小事？”兰锦沉声，“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映映，跟我说是小事，行，那就让新思想的评委柯达过来坐坐，林新，打电话。”
林新是兰锦的助理，跟在身边很多年了，他点头，退了一步站在门外，在拨号码。
顾文珠眼神飘忽，她那天返回去拿包，江映初带着小号在洗手间处理烫伤，经过工位，起了报复心理，起初只是想清除她的文档。
可看到江映初的文稿题目，突然有了灵感，她知道楼里这个工位监控对不上，用手机拍了一半，人回来了，她急匆匆拿包先走。
十月周刊创立至今，老柳主编这个位置坐得还不算久，当初是怎么诬陷得来的，她男朋友最清楚，想要一个参赛名额更简单。
她咬死不承认，老柳息事宁人，这是他们内部矛盾，江映初除非不想干了，一个人又能掀翻什么天？
可如果现在真的闹到新思想评委组，以这个大赛的重要程度，她在业内根本呆不下去，别说记者，就算是以后相关行业恐怕都会被除名。
这不是顾文珠想要的。
林新挂断电话，微微垂眼：“兰总，柯先生半个小时后到。”
兰锦点头，牵着江映初坐到会客区的沙发，心疼地看着她：“不用生气，回去妈给你熬汤喝，至于骨头就扔给野狗，反正她爱捡。”
“……”
江映初心里的暖意涌上来，乖乖嗯了一声。
顾文珠脸色惨白，没再硬撑下去，她颤巍巍开口：“江映初，我承认，我不小心看过你的稿子，是有一部分模仿，但我可以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