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嗤笑了一声,脸上阴沉沉的,“我有这包东西也还是会死,早晚的事情。”
姜意欢:“哦?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沾呢?”
红娘咬了咬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咬牙切齿道:“被一个小妮子骗了!”
“你是说一个银发白瞳的小孩子?”姜意欢眼里的匪气不加掩饰,“她给了你多少?”
红娘点头,“是的,银发白瞳,长得好看的女孩,
她给了我十袋,就是上周的时候,她还在我这里住了两天,不过她在这儿的时候,都会一大早就出去,
我有一日差人跟踪她发现她是往你们大理寺在走,两日后她就消失了,也没有留下信什么的。”
姜意欢:“这袋白色粉末,她说叫什么名字?”
“醉梦。”
姜意欢飞快撕开一张空白卷宗,在背面写上五种药材的名字,然后递给清云子,“安排人将市面上这五种药材禁了,如果非要买,必须去各地官府实名制购买。”
姜意欢找了借口,早早地回家了,然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小药房里面,她其实已经将醉梦的解药做出来了,可总觉得差了一点,到底是哪一点,她说不清楚。
她烦躁地将旁边的凳子一脚踢翻,匪气的眸子里满是躁郁。
“算了,死了算了,都死了算了。”她负气地躺在椅背上,手上捏着一个方子,是解药的配比,纸上的字被她删删减减,怎么做感觉都不对。
清云子不知又是从哪里翻进来的,他走到紧闭的小药房内,看着满脸戾气的少女,心下微动,只帮着她默默拨动着炼丹炉里的炉火。
“和尚?怎么又是你?”
清云子低头颔首,正好对上姜意欢一双匪气流转的眸子,又邪又坏,不知道的大概都会觉得她在炼制绝世毒药,在仇恨着世界,在想办法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将所有人都制裁一遍。
“我看你心情不好,就跟过来了。还有给你说一下,后面红娘都招供了,跟你想的没差,是阿加莎给她的,跟红娘关系好的三个女的都吸食过,目前已经死了两人了,初步判断应该是服用过量。”
姜意欢点头,“能不过量吗,这一包有三两,十包就有三十两,一天就给干完了。不过,他们是怎么在短时间内炼这么多出来的?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才给他们一包也才二两。”
清云子只淡淡地看着炉子里跳跃的烛火,“我担心的是他们又改了单方。”
“改也无非是改配比了,罂粟花粉的配比......”
姜意欢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实木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她嘴里念念有词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们将罂粟花粉的配比加到二分之一,然后再添加水银将颜色漂成这种银白色,看起来就跟醉梦一模一样,
但是这才是真正的毒药,还有一味药是地黄,或者三七粉,好了好了!我懂了。”
清云子挑眉看向他,“怎么解决呢?”
姜意欢冷静下来,偏头咳了咳,“暂时无解,但是我能配一个毒性不大,可以给他们续命的替代品?需要么?”
清云子好像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商界大亨,随即冷声道:“没必要。”
第45章 师傅赐教
翌日一早。
天边刚好泛起鱼肚白。
昨晚下过小雨,街道上还积着浅浅的水。
大理寺坐落在普京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上,临街有一条美食街。
他们老早就开始了营业,姜意欢在一处挂着‘天下第一包’的牌子小摊上,买了两袋包子、一袋馒头,最后还顺手带了三杯豆浆。
礼尚往来嘛,姜意欢心想。
江风止天天都给他带早饭,虽然她每次都没有吃过,但心里还是觉得要给人还回去。
“喏,早饭。”
姜意欢刚跨进大理寺,就看见江风止已经坐在他的独立桌案上,正拿着狼毫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江风止眼神亮了一瞬,“给我的?”
姜意欢:“嗯。”
江风止笑着接过了早饭,然后就看见姜意欢头也不回地往内室走去,清云子今天也破天荒来得早,这两个人像不需要睡眠一样,大早上都神采奕奕的。
姜意欢径直走到清云子所在的大桌案上将馒头豆浆都放在桌上。
自己就随意坐在他身旁,她一双大长腿分开跨坐在板凳上,一言不发地吃着鲜美的肉包,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屋内充斥着又鲜又浓的美食味道。
清云子像是被她影响了一般,他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姜意欢慢慢吃着肉包子,晨曦的微光打在她的下颌上,显得精巧的下巴莹润又光洁。
姜意欢:“看什么看?你不吃?”
清云子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张素纹黑色手帕,递给她,“嘴角。”
“哦、哦。”姜意欢接过,将自己的脸仔细擦了擦,心里暗骂和尚就是矫情!
“笃笃笃——”
办公的内间倏然响起敲门声,姜意欢并没有关门,只见来人端端正正地站在门框边上,露出衣袍黑色的一角。
清云子:“进来。”
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狱卒走了进来,先是对着清云子恭敬行了一礼,朗声道:“国师大人,罪犯红娘于刚刚畏罪自杀了。”
姜意欢放下包子挑眉,“畏罪自杀?”
狱卒点头。
姜意欢:“红娘那种命根子都扎进红尘里的人,舍得自杀?”
清云子只是眸色一转,冷声道:“是有人想让这个案子快点结了。”
然后对着狱卒说:“让大理寺卿结案吧,这个案子该掌握的信息都掌握了。”他转头看了看姜意欢,声音温和了下来,“慢慢来,会很快。”
姜意欢瘫在板凳上,头微微低下,从清云子俯视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跟挺翘的鼻子,良久,她站了起来,“我想去趟云南。”
清云子只是愣怔了一瞬,随即答复道:“嗯,好,等我这段时间将手上的事情忙完就带你去。”
姜意欢本想说,你妈的,关你什么事,老娘要自己去,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大理寺风平浪静了几日,姜意欢每日的工作依然是花大量的时间靠在窗台边睡觉,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帮大娘开下锁,抓点小偷。
这段时间的日子平静得如流水,她过惯了颠沛流离又激情澎湃的生活,瞬间这么安静,搞得她又想做点坏事,不然浑身难受。可和尚每日像念紧箍咒一般,每日给她念经洗着脑,她不胜其烦。
“别念了行不行啊!”姜意欢一脚将板凳踢开,眉宇中满是戾气。
清云子只淡淡道:“我察觉到你最近心不宁就容易火气大,坐下,继续。”
“南无、阿唎,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罗罚曳数怛那怛写......”
“哐当——”
姜意欢一脚把面前的实木桌案踢翻,桌面上清云子送她的,观音静心兰安静地碎在了地上,四分五裂,姜意欢目光倏然被兰花一灼,眼眶有些疼,“我真是怕了你了。”
姜意欢扭头就走,这大概算旷工吧,反正她有靠山,她并不担心。
江风止坐在前堂,正在写什么东西,倏然看到了扎眼的红色衣袍,他立马叫住了姜意欢,“姜寺丞,你去哪里?”
姜意欢满脸的戾气还没有消散,只冷冷道:“杀人。”
江风止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烦她,从桌上拿起一张漂亮的白筏递给了她,“明日,来我家吃饭啊。”
姜意欢若有所思地打开白筏,里面是一张宴会邀请函,还有一幅漂亮的人物水墨画,画上女子的眉眼精致,眼尾轻轻上挑看着纸外的人,又冷又飒。
“这是我?”
江风止笑着点头,“是啊,好看吗?我家里还有好多,但我都觉得没有这幅小的画的好。明日是我的生辰宴还有世子宴,江老头非说要大办一场,你一定要来啊。”
姜意欢点头,将白筏收进了怀里。
一道黑金羽毛信在姜意欢出门的一霎落在了她的脚下,她捡起来信若无其事地收进了袖子里,然后走到一条没人的小巷子打开阅读。
一炷香之后。
姜意欢嗤笑了一声,从袖袋里拿出火折子将手上的黑金信纸点燃。
小火苗在接近了纸后就开始疯狂燃烧,很快变成了姜意欢漆黑眼瞳里的一点火星,她眼底的火,被浇灭了。
是夜,表面繁华且安宁的普京城没有宵禁,夜半三更最繁华的那几条街道上依然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姜意欢一身赤红锦袍,衣袖上一条四爪蟒蛇极其耀眼,她穿过亭台水榭,走到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四周都是浓墨重彩般的绿意,照得她这抹红色更加突兀。
小溪旁伫立着一个眉眼如画的女子,水面伴着月光将她姣好却日渐衰老的面庞倒影在水池上,姜意欢只余光扫过一瞬,便开口道:“师傅。”
花间旖转了过来,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微笑,端庄又优雅,挑不出错处。
“阿欢,你可是埋怨着师傅出去不带你了?”
姜意欢只冷冷的:“没,不过,你骗了我。‘醉梦’的方子被调整过了。”
花间旖:“我后来才发现你的方子的确很好,但师傅要的效果并不只是好,阿欢你懂吗?”
“不懂,师傅赐教。”
姜意欢负手站在花间旖面前,不知不觉她已经长得比师傅还要高一点。
她下巴微微扬起的时候,花间旖甚至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让花间旖内心无比气愤。
第46章 所有人里面包括我么
花间旖冷哼,“我要这天下变成炼狱,用‘醉梦’来控制所有人!”
姜意欢轻笑了一声,点头道:“所有人里面包括我么?”
“不,肯定不会!你在想什么?”花间旖瞬间反驳道,如果能用一点点粉末就控制住姜意欢未免太低估她了,这可是个疯子。
姜意欢:“师傅,你这么晚找我什么事情?明日我还要去朋友的生辰宴。”
花间旖狐疑地看着她,“你有朋友了?”
随后又说道:“大理寺丞这个位置不适合你,当初我让大理寺卿送你进刑部,怎么突然就成了个寺丞?”
姜意欢摇头:“不知道,皇帝还觉得让我进大理寺就是恩典呢,我应该日日跪下谢恩那种恩典。”
“师傅知道了,你将醉梦下在清云子的吃食里,三日后,我保你能进锦衣卫。”
姜意欢把玩着银白色的蝴蝶刀,眼神一直跟着手指间的蝴蝶刀而游离着。
“可能要让师傅失望了,我这个身份如何能给他下毒呢?再说,我递过去的东西,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吃了。”
花间旖怒极反笑,“前日,他不是在姜府喝粥喝得挺高兴的么?”
姜意欢眼底倏然爆发出一股杀意。
“你敢威胁我?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威胁,我不会伤害你,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你这副身体养育了我近十年,我报恩而已。再者,你是谁我不想知道,但这副身体已经换了芯子了。”
姜意欢这几日本来就烦得要死,花间旖偏偏要来撞南墙,她反手握紧了蝴蝶刀,用力往花间旖脖颈一划,血水就往外不断喷涌而出。
花间旖或者说邪神,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姜意欢会伤她,心脏疯狂跳动着,大脑里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叫嚣:“杀了她!融了她的神魂,就可以重登神位了!”
大脑想是这么想,但她真的做了,电光火石间,花间旖徒手掐上姜意欢的脖颈,用着并不属于一个女人的力道,将姜意欢抵死在一根粗竹上。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竹竿上有倒刺,猛地扎进姜意欢的背部。
她疼得一激灵,眼底却是十分清明,或许是那日清云子渡给她的内力的原因。她吐了一口血沫,白皙的脸庞因为长时间的窒息与失重变得通红。
姜意欢认命般的没有挣扎,就这么忍着疼还对着花间旖笑。
她一笑嘴角便涔出血线来,诡异极了,最后,听见她沙哑着说:“师傅......这条命你救的......我还给你了......”
她手上抓着银白色的蝴蝶刀,花间旖还没来得及拦住,便看到她用力将刀刺入自己的心口。
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邪神心里暗骂疯子!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疯?
在花间旖正要放手之际,一支利箭正中她的右手臂,她突然吃痛,手上脱了力,姜意欢重重地跌落在泥土里。
清云子披着月色从竹林外骑马飞奔了过来,看到跌落在地的姜意欢又看了一眼花间旖,眸里倏然燃起万丈怒火,像要把花间旖用火炙烤后吞吃入腹般。
金光倏然在这方天地里炸显。
九手圣光佛像如有万钧之力一般,徒手将面前女子按在地上,很快地面上就是一个人形的坑。
这还不够,净停将花间旖从坑里拎了起来,然后猛地将她推向刚刚姜意欢背部被扎过的竹子,上面还有姜意欢温热的血。
邪神没有见过净停这么暴躁过,他用自己的本音开口:“净停,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那你知道你救的这个人是谁吗?”
净停不语,只是手上更加用力了。
邪神觉得人间女子就是麻烦,这么点力,脖子感觉就要断了似的。
人真的很脆弱啊。
邪神:“如果我死了,我的神魂便会跟姜意欢归位!你觉得她如果将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之后,会怎么对你?”
净停的金光瞬间收敛,抬头的是清云。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后,花间旖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云子皱着眉将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姜意欢抱在怀里,飞快往护国寺跑去。
摸着怀里的人体温一点比一点低,清云子第一次体会到心慌的感觉。
他给姜意欢渡了很多内力,但她的身体本能性地排斥他的气息,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活了。
为什么?
因为念经么?
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时候,清云子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念了!姜意欢却像心有所感似的,眼睛倏然睁开一条缝,她试探地问道:“和尚?”
清云子:“活下去。”
姜意欢像条死鱼般,醒了就这么瘫在清云子的身上,也不说话,就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云子好几次害怕她就这么死了,手上还三不五时去探她的鼻息。
护国寺内。
清云子将她抱回自己的榻上,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这才出去找人。
静安大师好像提前预料到了一般,正候在檐下等他,“阿弥陀佛,佛子你又破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