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百生晓及时出面,笑着跟那领头人说了些什么,封晚的动物小演员们才得以出去。
随着宫人又在一阵七绕八绕,见识到了这里面的布局,虽然在外看上去很朴素,但这内部,温泉,花园,亭楼,应有尽有。
在走过不知道第几个长廊时,封晚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养着孔雀的小木圈。
眼花缭乱。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封晚莫名地心里有些打鼓。
这次戏法大会水很深。
走了一阵子,封晚停在了一栋建筑前。
这栋房子外梁漆黑,瓦片密如鱼鳞,房前石阶斑驳,匾额上空无一物,苍翠青松立于门槛两侧。死气沉沉。
封晚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继续坐在门外,才发现这里实在死寂得有些过分。
无论男女,都穿着相似的衣服,佝偻着腰,不看他们一眼,也不互相交谈。
生怕弄出一丝一毫声响。
还好,这样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里面的人喊封晚进去。
“封氏商铺,四十四号——”
那尾音拖长,一路飘过来,像被沉重的东西拖拽着,话与话的间隔很慢,生怕人听不清似的。
封晚带着鸽子和狗,走进里头。
她这次只带了个百九和百生晓来,因为来之前,官服特别嘱咐过,这次要少带点人,表演的戏法要清净点。
格格不入。
这是封晚的第一反应。
她身上的衣服并不昂贵,只能算舒服,外表褐色,淡雅素纹。
动物们就更别提了,它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拼拼凑凑弄出来的,各色拼接风小马甲,放在二十一世纪是时尚,放到现在,看上去还有点像京城路边的小乞丐。
与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截然相反,这里的一切,大到进门便可看见的偌大雕像,精致到连睫毛都雕刻得根根分明,小到红珊瑚,灵芝上的图像,每一道起伏都经过精心雕刻,圆润平整宛若天成。
更别提空气中弥散的香气,清醒淡雅,闻着味道不冲。
他们站在这屋子里,前面一张长桌,几个留着胡子的男人,一脸肃穆,两手平摊在双腿上,坐在那儿。
唯独最中间那个,面容清隽,嘴角总是勾着几分笑意,是桃花眼,
“开始吧。”最右边那人说。
他长着张国字脸,眉眼不怒自威,两鬓花白,看着封晚,眼神中总透露出几分不屑与愤恨。
不是针对封晚一人,似是针对所有前来变戏法的人。
封晚等人将道具布置好。
道具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的简陋,一张靶子,一把箭矢。
“哦。”坐在中间的男人眼睛笑得眯起来,“这是要做什么?打算射箭吗,有些意思。”
旁边的人不敢反驳这话,但都在心里腹诽,这射箭有什么意思?在这京城,也不是没有百步穿杨的高手。
低头一翻——不得了,这人还来自湖州县。
最近几年湖州县真是落败了,这样的戏法也敢呈上来,真是浪费他们的时间,有这时间去玩不好吗。
况且今天已经看了一天了,他们已经产生了深深的审美疲劳,现在只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他们不敢偷偷溜走。
他们是京城南府下的一个小机构,专门负责挑选戏法给皇城,每天的任务也算轻松。
但就是今天,皇城那边派了个个长相温润、气质不凡的男人过来。这男人说要陪他们筛选节目,让他们现在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谁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一群人死鱼眼般地瞪着封晚,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被众人注视着,封晚孤身站立于戏台中央,做出了一个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举动——她走下戏台。
现下,戏台上空无一人,冷清,落寞。
封晚拍了拍肩上的鸽十一,轻声道:“十一,干活了,加油。”
百九朝它做了个鬼脸:“别太紧张十一,就算你失败了我也不会把你炖成鸽子汤……”
百生晓连忙捂住她的嘴,露出个尴尬的笑。
转头,变脸,低声训斥百九:“安静,别再说话了。”
鸽十一见百九被教训,大喜,想要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绝对靠谱。
但翅膀一伸,悲伤发现,压根够不到胸脯。只能忿忿地收手,飞上大汪的背。小翅膀扇着大汪,一副要驾着大汪走的模样。
大汪没有反抗,也许是懒得反抗,无力地“汪”了一下,以示礼貌,然后一瘸一拐地上去了。
现在戏台上热闹起来了。
不过依旧没有人,多了两只小动物。
这——
之前还死鱼眼的人,一下子清醒了。这是要用动物来表演吗?他们看了一天了,像这样的戏法还是少见!
他们睁着正常的眼睛,难得起了几分兴趣,看着那只大摇大摆、威风凛凛的鸽子,慢慢上了戏台。
被一瘸一拐的老黄狗载上了戏台。
排面十足。
坐在中间位置的男子挑挑眉,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与绝望,只有无限的平和,与周遭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边的人察言观色,立即朝封晚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封晚点点头。
第32章 大汪冷漠
戏法大会上最玄幻的一幕由此诞生。
纵观古今,戏法大会上最过火的表演,也不过是动物跨火圈,或是斗蟋蟀斗蛐蛐,像这样的一幕,在座各位简直闻所未闻。
一边,长相奇特的老黄狗,坐在高高的坐凳上。头顶着个木板,上头装着苹果。
表情冷漠,生无可恋的脑袋靠在靶子正中央。
另一边,一只肥得溜圆的鸽子,正拉着弓弦,翅膀正调整着箭的准头。
底下一群长相古板、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大眼瞪小眼,围观俯视着这两只小动物在上头表演。
——戏剧感拉满。
封晚手臂环抱着,立于一侧,盯着台上的情况。
这次表演危险性与难度并不大,但她有点怀疑鸽十一和大汪能否像平常训练那样不出岔子。
这几日,她着重对鸽十一进行了训练。
包括但不限于体能,速度。连着鸽十一身上的肉都紧实了不少,整只鸽容光焕发。
至于大汪……不说也罢。
戏台之上。
鸽十一边咕边飞,趾高气昂地抖抖鸽毛,飞到那凳子上,羽毛落了一地。
它满不在意地挥挥翅膀。靠近那弓箭,先靠着那弓,摆了个造型。今天它穿的是封晚特意设计的拼接风小马甲,在上台之前,封晚还给他带了个小小的黑色礼帽和披风。
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魔术鸽的模样。
在展示完自己的造型后,鸽十一靠近那弓,拖着那弓,往后敏捷一拉!
它的动作很迅速,很敏捷。小身子岿然不动,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被那惯性影响。
它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鸽十一了!
洁白尾羽的箭矢,似乎也跟随着它的动作,飞了出去。
“扑哧——”
坐在上面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这箭矢的轨迹,就听见连续几声清脆的响动。
再定睛一看。
那老黄狗依旧一动不动,安详地躺在那里,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头顶上,那青涩的林檎已然碎成两半,清甜的汁水香气四散。
在它的后面的靶子,上面多了一把箭矢,箭头深深扎进靶子,尾部晃出残影——而且,正中靶心。
坐在地下的人表情凝固了,手边的茶撒了点出来。
不是吧——这只鸽子不仅会射箭,这箭法还这么准!简直,简直闻所未闻!
不同于他们的震惊,坐在中间这位,从皇城来的贵人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讶异,只是眼睛微微往外扩,随后拍手:“很有趣,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的箭法竟会连一只鸽子都比不过。”
他说话做事都从容不迫,“这样的戏法我还倒是第一次见。”
他一开口,其他的人如梦初醒,也跟着拍手,附和道:“对对对!这是湖州县出来的吧,哈哈哈,真是青年才俊啊。”
“年少有为啊,封氏商铺是吧,这名字好熟悉。”
“好像前几天我女儿口里常念叨的商铺,他们商铺里是不是还有个特别招小姑娘喜欢的人·····”
那人继续笑着,眼尾上扬:“你是怎么想到这样表演的,而且,它们看上去都很听话。”
鸽十一表演大获全胜,此时正志得意满,完全忘记了昔日龌龊,颇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扬眉吐气之感,正朝着百九嘲讽。
还好百九被百生晓死死压着,避免了打一架的悲剧。
“他们的确都很听话。”封晚避重就轻道:“我很喜欢它们。”
有些秘密还是不能说。
那人也不恼,看着靶子上的弓箭若有所思。
封晚摸摸鸽头,手上是绵密柔软的触感。
——好像被发现了。
的确,这个魔术的确存在着一些漏洞。
实际上来说,只是利用了一些错觉。其实那箭矢并未真正射出,而是在将要射出的那一瞬间,迅速收回了弓箭里面。苹果也是底部的盘子里,有一个可以移动的刀片,因此能够碎成两半。
至于在靶子上的箭——也是从靶子内弹出来的。
这一系列动作本身是分开的。
但因为整个过程迅速得能够超越人眼的极限,所以看上去就像一个连贯的过程。
而最大的漏洞,就在箭矢上面。
弓箭上的箭矢,与靶子上晃动的箭矢,长相并非一样。
为了更快地收进箭里,弓箭上的箭矢是特制的轻型弓箭,箭尾与正常箭矢有着细微的差别。
那人没有继续深入话题,温和一笑,“你们下去吧,明天我们会告诉你们结果的。”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惊,这上头来的人,之前一直微笑,但从未没有开过口,现下怎么还屈尊降贵地说要通知他们?
众人很快就回过味来。
贵人是今天才来的。
还特地把他们带来这个建筑里面。
而且今天有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简单得不用猜了。
一群老油条们福至心灵,敢情,这是个有背景的人啊!
湖州县不愧是老牌戏法大县,果真卧虎藏龙!
离场之时,封晚感受到了何谓“世界的参差”。
她进来的时候,冷冷清清,只有一人引路,凄凄凉凉。
她出去的时候,身边人满为患,好不热闹。成群的丫鬟小厮,花团锦簇般地给封晚簇了出去。
鸽十一和大汪在这走了一趟,还换了身新衣服。锦衣丝绸布料,轻薄细腻,做成了马甲的样式,领口处还给弄了个蝴蝶结。
容光焕发,如获新生。
鸽十一兴奋地到处乱飞,一直咕个不停。
大汪被他撞了几次,眼皮懒懒一掀,趴在地上一汪,任由那只疯鸽往自己身上碰。
车轮碾过石板路,马蹄落下,带出一串有节奏的轻响。
马车行驶到封氏商铺所在的街道时,已经接近凌晨。街上依旧灯火璀璨。
封晚莫名有些衣锦还乡之感,叹了口气。
随着马车的行进,窗外景色不断变换,人群朝着反方向行进。
接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下马车,封晚才发现了,这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封氏商铺的门口,正聚满了攒动的人头,而且起起伏伏的,看得出来,这人群很兴奋激动。
马车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
那一刻,封晚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看,那就是那只神奇的鸽子!”
“它的箭术一流,而且长相特别可爱!”
“啊啊啊啊好可爱,好想抱着它睡觉!”
在大汪背上,玩累了正在休息的鸽十一,恍惚之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鸽头一摆,啾了一下,表示疑惑。
“好喜欢那只小狗狗,他看上去好可爱啊!”
“好想摸摸它,一定摸上去很舒服吧!”
封晚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的大汪,体型巨大,肥肉轻颤。
·····可爱,小狗?
“它们好有爱啊!你们发现没有,狗狗一直让鸽子呆在它的背上乱动!”
“好宠溺啊!”
那是因为大汪懒得动……封晚在一旁看,没想到这场骚乱突然波及到了自己身上。
一束花被递到眼前。
是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双手捧着花,正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
“掌柜,你可以帮我转交给青铜姐姐吗!”
封晚一脸复杂,她还是不太习惯在台下被人注视的感觉。尽管这注视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一个虚假的名字。
摸摸脸,还好有系统给的马赛克,不至于被她们直接察觉出来。
她接过,点头:“好。”
可封晚没有料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头。
闻着味来的公子小姐两眼冒光地看着自己。
“掌柜能帮我也转交过去吗?”
“掌柜,掌柜,看我!”
很快,她就被花海给彻底淹没。
香味浓得几乎变成实体,差点把她溺死在这。
一身花香回到卧房里,封晚才从宴明洲那里得知。
在这短短的半天里,在他们坐马车回来的这半天里,他们火了,火遍了半个京城。
虽然他们并未有没有多少观众,但这些观众,少而精。
虽不能说是大官,但每个人手底下也有几十个下人。回家将这件事一说,一传十,十传百,再经过饭后茶余的一唠嗑,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这正中靶心的神鸽,与格外淡定的老黄狗。
它们俩的风头一时间都要与那京城第一美人平分秋色。
在两只宠物风头正盛时,大家很快注意到了它们背后的商铺。
封氏商铺。
封氏商铺是什么商铺?
那可是那位,带着青铜面具,疑似武林高手的商铺啊!
但也有人对此表达疑惑,并不知道这武林高手是谁。
一打听,不得了。
在戏院里一举成名的绝世高手,身份神秘,面容不明,浑身上下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
半个京城的单身男女都沸腾了。
连着几天,封晚都在不断地受媒人拜访,想要求娶或是求嫁。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八岁到八十,并不是只是一句夸张的话。
封晚:“······”再次庆幸系统的马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