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卧房,封晚倒是很淡定。
宴明洲激动地到处乱晃。
至于其余几个人,就如同是鱼进了水一般,不能再适应。
然后——几个太监过来,短暂地吩咐了一下他们,让他们不要乱跑,又匆匆走了。
直到晚上,封晚等人闲得快长蘑菇了。
放下果盘,封晚带着宴明洲往前走。
封晚正色。
“我们需要练习练习这个新戏法。”
封晚推出一个长方形木箱子,敲了敲上面,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对宴明洲说,“躺进去试试。”
宴明洲乖乖地躺了进去。
封晚吩咐道,“你别动,就乖乖躺着。我等下会把剑放进去,如果你乱动,可能会伤到你。”
宴明洲继续点头。
封晚把长剑从旁边的小孔里面刺了进去。
很快,这个木棺材上就插满了刀子。
宴明洲脸上表情一动不动,整个人宛若凝固,只睁着眼睛望着天空。
有点诡异。
封晚左思右想,大概是因为演员表情还不到位。
敲了敲木板,封晚对宴明洲说:“做点表情。”
宴明洲:“表情?”
封晚:“就是假装自己被刀刺了,那种很痛苦的感觉。”
宴明洲似懂非懂地点头。
封晚又把一把长剑插进去。
宴明洲愣了下,脑中飞速闪过几个画面,然后四肢象征般地颤动了下,脖子一歪,翻个白眼,然后安详闭上。
这演技……总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封晚思考,要不要给宴明洲去报一个班,去学学人家是怎么表演的。
在封晚没有看见的地方。
几个黑色的人影正对眼前的一幕表演,致以了最大的震惊。
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耳边就传开飞镖的破风之声——是暗指挥营的人。
暗指挥营一直在暗处保护着这一行人。
这群在暗处的人也无心与他们纠缠,只想将眼前的一幕迅速地禀告给主子。
——
太傅刚从宫中回到府中,就听见手下探子来报。
第一个消息,宴明洲身边人太多,她身边的那个老板也杀不掉。
太傅愁上眉头。
这可如何是好,为了大晋,惑星不能留。
而且前些天,在寺庙烧香的国师突然传信过来,说惑星身边红光大放——惑星身边又出了个大煞星。
这事并不难查,那天去刺杀他们的暗卫回来,就带回来了一个崭新的消息,封晚能轻功过江。
太傅怀疑这个煞星就是她,况且他听说,前阵子京城有个名作“青铜”的隐士高手出没,那高手又是封氏商铺的人,太傅估摸着,这武林高手,八成就是封晚自己了。
太傅并不关心封晚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冒出来的隐士高手。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煞星惑星联手,他祖父打下的江山该怎么保住啊!
特别是现在的太子年幼,皇帝病重,下一秒,那惑星就能继位,乱了这天下。
大晋也并非没有女帝继位的先例。
太傅端起热茶,听探子的第二个消息。
探子说:“宴明洲死了。”
太傅一口热茶滚在喉咙里,差点没把他一口老命呛死。
他眼睛瞪得浑圆。
死……死了?
探子接着补充道:“那封晚拿长剑,一刀一刀,生生刺死了惑星。”
太傅:??
他的手中茶在颤抖。
丫鬟赶紧跑过来,给他梳理着气息。
太傅手撑着桌面,眼神恍惚,咽了口唾沫。
“她们……怎么了?”
探子猜测道:“也许是内部闹了不合,煞星恼羞成怒,把惑星给刺死了。”
太傅沉默。
这个解释,听起来那么离谱,但放在这两人身上,竟然又有那么些诡异的合理。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那个什么——戏法大会的决赛要在皇宫中举行了?”
太傅嗤笑一声:“皇帝当真昏庸无能,竟沉溺于这样的玩意,还专门在皇城召开,真是胡闹!”
他沉着脸:“既然惑星死了,那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启程,去皇宫,我要去看看陛下,看看陛下钟爱的戏法大会。”
他在钟爱这两字上咬得很重,满含嘲讽。
第34章 平地移山
——
封晚起了个大早,拖着宴明洲继续练习。
剑一把一把戳进去,片刻,这正方形木盒子上面遍插满了剑。
怪血腥的。
不过和封晚呆久了,一行人早已对这事见怪不怪。
百九把嘴里的葡萄吞下,坐在树上,晃悠着双腿,嘻嘻笑道:“姐姐,被剑刺死的人不是这么动的,你这样太假啦。”
鸽十一蹲在旁边,听这开头,便知道这小姑娘又要开始造作。
恰巧这时候百生晓不知道哪去了,没人能拉得住她。
小姑娘手里端着晶莹剔透的白玉葡萄,一跃而下,凑近宴明洲。
她满脸专业:“首先,你会觉得很痛,很痛,这时候会不自主地抽动你的四肢。”
宴明洲若有所思地动了动腿。
小姑娘继续:“然后,你的动作会逐渐变小。你闭上眼后,眼前的一切都会变得很暗,会有很多星星出现在眼前,就像夜晚的天——”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充满童真的可爱:“噢,当然,是湖州县和京城的天。”
宴明洲:“接下来就可以不动了?”
百九:“当然不,你还能动,你感知得到一切,他们的动作,他们的交谈。你能感知到他们在你身上做了什么,他们说了什么,你还能动——那种近乎于抽搐的颤动。”
这一点上,宴明洲无师自通。
百九教授完经验后,封晚满意地验收成果。
不错,有进步。
看见宴明洲的激情表演后,百九笑了笑。
小姑娘笑得天真无邪,宛若暖阳:“我去找哥哥了,再见!”
现在就只剩下封晚和宴明洲两个人了,翠柳还在商铺里看家。
遥遥相望一眼。
“我记得,那戏法大会的决赛应该是今天下午进行的?”
这群家伙,明明当初是他们自己来跟着进皇城的,现下又跑得无影无踪。
封晚揉揉眉心,想了想宴明洲的身份,突然也明白了这群人的所作所为。
不过还成,也不是什么大场面。
封晚带着宴明洲走向丽景轩——他们决赛的地方。
毕竟,六百两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而已。
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问题。
丽景轩是一处敞厅,隔壁就是御花园,再往后,便是皇帝平时办公的地方。
幸亏这丽景轩与封晚所住的偏殿,只距离了一条直线。
封晚先往后走,走上半个时辰步便撞了一面墙。
期间还碰到了之前遇到的那小孩,躲在角落里,大声道:“你又走反啦!”
又。
封晚沉吟,盯墙,然后一拍手,恍然大悟。
遂,朝着相反方向走,而后成功到达目的地。
一进丽景轩。
整个世界亮堂起来,各种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小姐姐在眼前经过。
养眼。
但养眼之余,还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因素。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手里端着杯茶,站在自己不远处,瞪着那双眼睛,一直望着她。
封晚:?
她带着宴明洲往左边走。
老人的目光就跟着移动到左边。
封晚往右边一移。
老人的眼珠子转到右边。
封晚后退一步,老人一时激动,竟然也跟着前进了一步!
封晚了然。
对宴明洲小声说:“看见那个老人没?”
宴明洲谨慎点头。
封晚:“他如果靠近你,你要小心。你看他衣着朴素,身边也没有人,也许是跟着别的戏班子浑水摸鱼进来,想要碰瓷的。”
宴明洲疑惑:“碰瓷?”
封晚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骗钱。”
宴明洲高度警觉,她保证:“我绝不会让他骗到我们商铺的钱的!”
封晚点头:“不过,你也不要跟别人伸张这件事。我只是个猜测,如果误伤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自己存分心眼就好。”
而就在这时,被封晚定性成“碰瓷”的太傅整个人如遭雷劈。
傻了,傻得彻彻底底。
不是说,惑星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吗,怎么她们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难不成,只是戏班子长得像的人?
毕竟他也没有直接见过这两人的真正面容,只见过画像。
不确定·····再看看。
他继续潜入暗中观察,然后他听见那太监喊到“封氏商铺”的时候,那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走上去。
气氛融洽,仿佛不像有过血海深仇一般。
太傅喝口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宫廷特供的春茶味道清甜,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口里的味道无比真实,但他还想给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紧接着,他就看见封晚,用一个木箱子把宴明洲装了起来,只留下脑袋和四肢裸在外面。
而封晚,直接用一把把长剑,刺进那木箱子里!
而看似被利剑刺中的宴明洲,瞳孔微张,不断地发出惨叫。
如一条濒死的鱼,在刀俎之下垂死挣扎。
更奇怪的是。
周遭的女人们,竟然还发出兴奋的叫声。
太傅由震惊到麻木喝茶:“······”现在后宫的嫔妃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们平常在皇帝面前,一个个不都是碰下桌脚,就能哭个半天的存在吗?
转瞬间,那木箱子已经变成了红色的血箱子。
成串的血液蜿蜒着,从她的脸上,四肢留下来。
太傅正好对着那双涣散的瞳子,内心莫名有些悲凉。
这悲凉很快就散去。他不是什么喜欢新鲜事物的人,也没见过什么戏法。虽然周围人的表现都很奇怪,但他还是在心底松了口气。
虽说不知道宴明洲为何死而复生了,但好歹现在死了·····
“碰——”
他的杯子掉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这声音并未引起大家注意,甚至连太傅本身也没有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
在此时,他的太阳穴一凸一凸的。
后宫嫔妃们超高分贝的尖叫声差点没把他的耳膜震碎。
在戏台的正中央,宴明洲站在那儿,离开木箱子,擦擦脸上的血痕,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挥手。
在她的背后,最在高位的皇帝,似乎也看见了太傅。神情冷峻,眼尾都垂了下来。
——也是,自从惑星现世以后,他们的关系便越来越差了。
不不不,他跟皇帝的关系如何根本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这惑星,为何可以几番几次地死而复生!
难不成,难不成……
太傅悲痛地想到最坏的结局——她们不是人。
太傅身边的宫女嫔妃也跟着尖叫:“啊啊啊太精彩啦!”
“太刺激啦!”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太傅整个人定在原地,神情出现丝丝裂痕。
呜呼,大晋亡矣!
旁边的小宫女见他脸色不好,关心道:“老大爷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小宫女长在后院,一辈子都没上过朝廷,更没见过这所谓的太傅。
太傅精神刚刚受到重创,此时身体一晃,斜斜往地上倾倒,小宫女连忙接住他。
在他昏迷之前,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小宫女焦急的声音:“老大爷,你晕别晕在我手上啊,你这在碰瓷啊!”
“算了算了,尊老爱幼是我国的传统美德·····”
何为碰瓷?
在昏迷之前,太傅的心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他感觉身体陡然一轻,他被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宫女单手提起来了!跟提一张纸轻松似的。
太傅:!!!
这就是后宫吗?!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玄幻!
*
封晚谢幕。
她看似面无波澜,实则心里已经升起了巨大的疑惑。
眼前那个身穿龙袍的人,怎么跟那天那人长得那么像?
表演过后,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以至于后面的丝线门,彩戏门等戏法都没有心思去看。
宴明洲问她:“掌柜,怎么了?”
封晚缓神,定定问她:“明洲,你喜欢皇宫,还是喜欢封氏商铺?”
宴明洲哑然失笑:“掌柜你在说什么呀?皇城虽好,但始终不是我该留的地方,掌柜对我有大恩,我当然是选在留在商铺里,留在掌柜身边。”
封晚又盯她一会,见她眼神澄澈透明,心底安定下来。
这次戏法大会的最终奖励是奖励千两黄金,以及无数珍宝。
但谁知道,这皇帝又会争什么幺蛾子出来。
这种感受一直持续到了颁奖的时候。
成帝亲自下场:“恭喜封氏商铺摘得桂冠。”
封晚接过皇帝给的金牌牌,心中警铃大作,
成帝:“你们可愿呆在皇宫之中,南府还缺一个领头人。”
这是要直接供职的意思!
落败的人都在旁边恨得牙痒痒,谁知封晚拒绝得干干脆脆。
“不当。”
成帝似笑非笑,也不为难他们:“那我派皇室的马车送你们回去?”
这皇帝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必。”
至于这黄金与珠宝,封晚也拒绝了。
她表面高风亮节:“此等身外之物,就不必奖励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
实际上心中——
这皇室的珠宝与黄金对她来说,除了收藏根本没用。
当铺哪敢收,当铺不收,就换不成银两,换不成银两,对她来说,就是个摆设。
告别心怀鬼胎的众人,封晚暂时回到舒适的小屋。
一回来,发现信件推了一整桌子。
封晚无奈:“我不是说了从今往后,这聘书就不必再收了吗?”
打开一张,眼睛一扫。
不是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