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她绞着手,淡淡的问。两日未出现,怎的现在来了。
段知珩抬手摸摸她的头,轻声说:“有些事需要解决,你放心吧,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然后迟疑一番,又说:“我知道,是母后害了你,你恨她我没意见,我也不会劝你想开,错了就是错了。”
“日后她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萧枝雪抬头讥讽:“殿下又如何能保证。”
段知珩:“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可以保证,我知道你不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他现在太子之位担负的意义就是要保护好她,保护好萧家,一切的一切前世都已拥有。
这一世他只为她而来。
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前。
御书房,段知珩跪在一旁,低头不语,祁帝在上面踱步,亦沉默不语。
半响,祁帝走过来,一脚踹到他的肩膀上,段知珩闷哼一声,向后倒去,刘公公在一旁闭着眼睛不忍看。
“混账,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的?”皇帝指着他的鼻子骂,怒气冲天。
“身为储君,竟然做出这等自损之事,这是忤逆不孝,你枉为太子,枉为储君。”祁帝浑厚威严的声音砸在段知珩身上。
他颤抖着双唇:“是儿臣无用。”
祁帝闭了闭眼:“你是朕这些儿子里面最让朕放心的,朕现在很失望。”
段知珩叩头:“父皇,儿臣真的没办法了。”
良久,祁帝:“传朕旨意,皇后徳淑不佳,禁足于浮翠殿,金吾卫看管,无朕旨意不得放出。”
段知珩:“儿臣谢父皇。”
如此最好,把皇后看管起来,不必去掺和那些谋逆之事,他也不用狠下心去处理。
段知珩凑近萧枝雪,手腕的伤隐隐作痛,他睡了两天,醒来就立刻来见她了,现在颇为虚弱。
他卑鄙的想渴求她的爱意,再次施舍一点给他,就一点就好。
萧枝雪不自觉后退一步,有些警惕问:“做什么?”
段知珩苦笑:“没什么,你头上有东西。”说着抬手去帮她摘,见她被吸引走了神思,立刻倾身吻上了她的额头。
蜻蜓点水一吻。
萧枝雪蓦地伸手把他推开,捂着额头鲜活的瞪着他,“你……”
段知珩猝不及防没站稳被推了个踉跄,手腕又刺痛了一下,他闷笑着摇头。
第38章 示弱
春日里, 廊下海棠摇曳,庭中修竹苍翠,微风拂过萧枝雪脸颊, 发丝缠绕在脸颊, 光色坠落枝头, 透过丝丝缕缕缝隙,浮照在曲折回廊处的二人身上。
金光涌动,暖日当喧。
萧枝雪瞧着他的脸,迟疑着问:“你…还好吗, 瞧着可是生病了?”
实在是段知珩的样子太过病气恹恹,让人瞧见心下生疑, 虽是一副病色, 却也难掩容色清贵,在国子监中他总是不带玉冠的, 简单玉簪绾发, 平添一股温润之气。
段知珩摇摇头,因她罕见的关怀而心生愉悦, 按下带着笑意的唇角, 低声:“没有,只是处理政务有些乏了。”
萧枝雪只好点点头,不知说些什么:“那便回去罢,好生歇息。”
段知珩闻言颇有些不舍, 二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略微缓和,这般好的机会怎能回去休息。
他刚要说没事, 身后就传来一道清润声音, “枝雪,来一下, 之前你说的那本书我给你带来了。”
孟九钰站在屋内唤她,介于光影的明与暗之间,萧枝雪回头说:“就来。”随即告别段知珩后就要匆匆进去。
还未走几步,身后传来压抑的闷哼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巧阻拦了萧枝雪进屋的脚步。
她转身望去,段知珩的右手衣袖渗出了猩红血迹,他脸色微变,淡淡的痛意浮上面庞,见萧枝雪转身,他此地无银般的遮掩了一下。
萧枝雪怔了一瞬,然后又回到他身边,本能抬起他的手腕检查,她段知珩的掀开衣袖,露出了缠满纱布的手腕,上面渗出了深重血色,她有些惊讶的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段知珩躲躲闪闪,行为举止无一不透露着“我有事”,纱布上鲜红的血迹映在萧枝雪眼前,她未曾想起自己有晕血症的事,熟悉的晕厥感再次袭来,孟九钰瞳孔微缩,下了台阶,上前几步赶忙伸手想扶。
萧枝雪鼻尖骤然充斥着薄荷清冽的味道,激得她神智略微清醒了一些。她抬眼,段知珩握着一个香囊凑在她鼻尖。
手掌攥紧香囊,一脸懊恼的低声说:“我知你有晕血症,所以随身带了提神的香囊。”
孟九钰走了过来关心:“没事吧?”
萧枝雪晃了晃脑袋,抬头朝着孟九钰笑了一下“无事,就是忽然一晕,现在已经好多了。”段知珩松口气,掩下衣袖遮盖住血迹
萧枝雪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对着段知珩蹙眉:“你的手…要不要重新包扎一下。”
“殿下瞧着伤势颇重,还是去唤了太医重新包扎罢。”孟九钰也附和。
段知珩勉强一笑,费力的掩下伤口:“真的无事,不过是做给宫里看罢了,伤的越重,他们才好忌惮,便不会去伤你了。”
萧枝雪闻言一僵,有些惊疑不定:“你…你是为了我?”
一旁的孟九钰视线淡淡瞟过段知珩,眼中寒芒正现,段知珩认真凝视她:“你不必有自责之心,我说过无论怎么样,都会做到答应你的事,无论用什么方法。”
萧枝雪垂头绞着手,心下有些无措,她万万没想到段知珩竟用这种极端方式,她本就不是心冷血硬之人,现在知晓真相,反而有些怯缩。
早知道就不去利用他了,萧枝雪脚步不由得退后一步。
肩膀上蓦地传来一阵热度,她恍惚惊醒,发觉自己被孟九钰扶住了肩膀,整个人缩在他怀中一般,段知珩眼神一暗,盯着那扶住萧枝雪肩膀的大掌,暗暗攥了攥掌心。
血随着袖子嘀嗒落下,微末声响惊动了二人,萧枝雪从挣开了他的手掌,怔愣着看着地上的血。
段知珩另一只完好的手急忙遮住她的视线:“别看。”
孟九钰把她扯到自己身后,无视段知珩刀子一般的视线,低头淡声说:“殿下伤口渗血,你去唤大夫来。”
萧枝雪有些神思不属,被孟九钰一吩咐,立刻如梦初醒:“好,我…我去唤大夫来。”哒哒哒的跑走了。
孟九钰收回视线,迎上段知珩,丝毫不惧他:“殿下此举是否有些不当。”
段知珩见人已经走远,也收起了温柔神色,冷下脸,厉声:“关你何事。”
孟九钰淡笑:“阿雪年岁还小,殿下这苦肉计不觉得会造成她很重的负担吗?”
段知珩慢慢凑近他耳旁,一字一句回答:“孤说了,关你何事。”说完肩膀撞开孟九钰的肩膀,走到了屋内静静的等萧枝雪回来。
孟九钰见状,哂笑一声,不多言,只是往外走去,半路上正好遇上了领着大夫归来的萧枝雪,他上前拦下:“血腥场面,你还是别去了,我去就好。”
孟九钰声音似轻似重,温柔的如同春日里的微风,温和的嗓音缓解了萧枝雪的不安,她点点头:“多谢先生。”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萧枝雪的头:“谢什么,去罢,这边有我。”
左右眼下她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人,便听从了孟九钰的安排,去寻了沈姝含,暂时放下了这边的心思。
孟九钰带着大夫转身回去,段知珩忽闻脚步声,期冀抬头,却见不是自己期待中的人,不由有些失望,但看到来人,他立刻很好的掩饰住失落神色。
大夫一层层把浸血的纱布掀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露了出来,大夫不由一骇,斟酌问:“贵人这伤口观之不似剑伤,不似刀伤…”
段知珩的神色不似方才一般虚弱,恢复了往常矜贵淡然之色:“你只管治就可,不该问的别问。”
“是。”大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继续为他包扎。
萧枝雪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回到学堂内在沈姝含身边坐下,一旁的沈姝含因写字而困倦不已,她侧过头瞧着萧枝雪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摆摆:“回魂啦。”
萧枝雪一惊,被她唤回了神思:“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沈姝含好奇。
萧枝雪低下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沈姝含乖乖的听她讲。
萧枝雪皱着眉,想了想:“算了,我是想问你你的字抄的怎么样了,过几日先生小考,你可别考砸了。”
沈姝含立刻把头埋起来,装鹌鹑,嘴中默念:“我听不到听不到。”
萧枝雪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与沈姝含打打闹闹。
傍晚回到家中后,前堂无人,萧闲时常坐的池边也无人,她四处找了一番,还是无人,
最后走到书房边上,恰巧书房传出一阵交谈声,她正想推门而入,门中萧靖轩突然道:“眼下改革,陛下还未着手,朝中已然开始站队。”
她手一顿,萧靖轩的话让她想起上一世她的父兄是因什么而出事的,心下一慌,手中沁出汗意,忽然书房中传出萧靖轩警惕的声音:“谁在门外。”
萧枝雪定了定神:“是我,阿兄。”
书房门被打开,萧靖轩露出脸,有些嗔怪:“我当是谁,悄无声息的,跟只猫儿一样。”
萧枝雪跑过去搂着他的胳膊:“我方才回来,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丢下我悄悄的去干别的事情了。”随即试探问:“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萧闲摆摆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和。”
还是这一句话,上一世就是这般,不让她参与,不让她知晓,所以她死的时候就跟瞎子过河似的,不明不白的就那么跳下去。
她红了眼眶,瘪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惊得萧氏父子有些手忙脚乱。
“你们总是这般,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总是还把我当小孩子,我也想为你们分忧。”本想卖卖乖,说着说着竟真的有些伤心,哭了出来。
“不是,容容啊,这本来就不是你能参与的事情,即便告诉了你你也听不懂。”萧靖轩哭笑不得。
“你不说怎知我听不懂,我现在国子监的学业那也是前几名,我想着课业一定要认真些,以后好为父兄分忧,可你们…你们看不起我。”萧枝雪哇哇的哭了起来,好不伤心。
那二人赶忙哄着,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以后容容想知道什么他们就告诉什么。
萧枝雪闻言哭声陡然一收,泪眼婆娑的问:“当真?”
二人点头,只差发誓:“自然是真的。”
萧枝雪这才作罢,缠着他们问了方才所谈论之事,萧闲二人果然很耐心的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简单的与她讲了,萧枝雪懒得计较他们还是对稚儿的态度。
左右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隔日,她正在房内做女工,小梨跑了进来,“姑娘,你猜谁来了。”
萧枝雪漫不经心的扒拉桌上的丝线:“这般着急忙慌的,谁?”
“孟先生来了。”
萧枝雪一愣,孟九钰?随即她起身往前厅去,穿过曲折回廊,就见孟九钰与阿兄一道闲谈,孟九钰脱下了往日的先生青袍。
着一身纯白色衣袍,袍据绣着精致暗纹,一行一动间颇具风流洒脱。
自萧枝雪出现,他就远远的瞧见了,眯着那双月牙眼与她打招呼。
“孟先生。”萧枝雪乖巧行礼,孟九钰一笑:“在外就不必唤我先生了,我与你兄同岁,唤我孟大哥就好。”
萧靖轩大笑:“灵渊啊灵渊,我看你是想白得一个妹妹。”
孟九钰淡笑不语,半响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递给萧枝雪:“南冠客既如此说,这是我先前从西域归来时得到的,就送容妹了。”
玉佩握在手中有种暖暖的质感,很细腻莹润,萧枝雪拿在手中有些无措:“这般贵重,我…”
随即被萧靖轩摆摆手:“既送你,就不必客气,这家伙,好东西多的是,先前我看中他一古董笔洗,愣是死活不给,好不容易大气一回,不必客气。”
孟九钰闷笑:“你这南冠客,说的好似我很小气似的,你这家伙不知从我这处淘了多少好东西,我那库房都快被你搬空了才是。”
萧枝雪随他们一同笑,星眸弯弯,在阳光下白润的小脸晶莹剔透,比之手中的玉佩不相上下。
笑容晃到了孟九钰的眼睛,微微有些出神。
“对了,孟大哥,太子殿下?”萧枝雪想起来什么,随后问孟九钰。
他神色微敛,淡声:“太子殿下无事,不过是小伤罢了,并无他说的那般严重,不必担心。”
萧枝雪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有些生气早知他是框她的,她还真的那般心生愧疚,呸呸,萧枝雪,不可心软,这是他应得的,也是欠她的。
她感激笑笑:“多谢孟大哥了,今日正好,不若我们一道去永安楼,听说新出了吃食。”
萧靖轩揶揄:“甚好,我昨日还与阿爹说,最迟今日,你就会提起这茬子事,果然。”
萧枝雪打脸他一拳,警告:“不许瞎说。”
萧靖轩与孟九钰哈哈大笑。
第39章 如何阻止上一世的轨迹
春寒料峭, 行在道路上,微微寒意裹挟着暖阳浮在脸颊、脖颈处,萧枝雪撩开车帘, 迎上刺目的阳光, 有些享受的眯起眼睛, 突然视线一黑,她睁眼瞧去,孟九钰的大掌横在她的眼前。
“小心些,春阳刺目, 不可这般直视,对眼睛不好。”孟九钰话语里带着笑意提醒她。
萧枝雪鼓了鼓脸颊, 有些不好意思, 总觉着她还是个小朋友一般,要别人照顾。
孟九钰五指虚虚的张开, 阳光从他指缝里泄露了出来, 隐隐绰绰、忽明忽暗的洒在萧枝雪脸上,她闭起一只眼, 皱着脸颊从缝隙里瞧去。
孟九钰有些好笑, 似是无奈,屈起手指朝她的脑袋中间敲了一下,轻轻的,带着些纵容。